第2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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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儿，”蚩流烛故作风流地挑起发丝、卷了一下，感到头皮阵阵疼痛，不由大骂书生相的破建议，“你可知此处是神仙洞府、妖怪坟墓，为何知死犯死？我怜你年纪轻轻又貌美如花，可以先放你一马……”话没说完，那鹫姬已经拎着剑，气势冲冲奔来。
蚩流烛连忙侧身闪过，回手轻轻抽了那女妖一掌，心下已有了计较。这小妖怪怕是没什么能耐，书生相的桀桀怪笑似乎还在耳边飘荡，蚩流烛的心也不由飘荡起来，果然不能放过一点儿乐趣。想到这里，蚩流烛故意脚下一滑，拍倒在地面上。
鹫姬半是恼怒半是得意踢着蚩流烛自语道：“算什么神仙，尽会些嘴上功夫！”她环顾四周，忽然见了蚩流烛脚边的坛子，心中一动，拍掌笑道：“天助我也，这穷山僻壤竟也有这样的宝贝？”说罢，双手握住剑柄，开始吃力地挖起坑来。
蚩流烛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晒太阳，不时瞥一眼热汗四溢的鹫姬。妖怪和神仙最大的区别便是：神仙知道“适可而止”，而妖怪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鹫姬气喘吁吁地将坛子放进挖好的坑里，局促不安地揪了揪辫子，赌气一般道：“待我把你拐到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说罢，一把扯下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黑蛇，又慢慢缩小到筷子长短，“呲溜”一声钻进坛中。
哎呀呀，蚩流烛不禁起了兴趣，玄蛇一族不是被灭得一干二净了吗？居然还有一条小母蛇？难怪身上没有半点儿血腥之气，大概是哪个兴趣怪异的仙翁趁乱将蛇蛋偷走、自己孵出来的吧。
鹫姬将真身藏在坛中，自己吵吵嚷嚷地钻进蚩流烛的眉心。不愧是玄蛇，蚩流烛赞了一声，便松开掌控，任小蛇捧着自己的脸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
“哈哈，我也是神仙了！我也是神仙了！”
蚩流烛强忍着笑意，藏在一角，看鹫姬疯疯癫癫的模样，不由想起辛辛。当年辛辛亡故时，还是个妙龄少女。只是从生下来便缠绵病榻的她，没有多少女孩儿应有的活力。
鹫姬大笑了一会儿，却又伤心起来，她伸开手指，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是仙是妖有什么区别呢？”
蚩流烛也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你是要在这里忽悲忽喜多久？我家饕餮肚子该饿了，走动走动？”
鹫姬大惊失色，捶着脑袋道：“你怎么还在！”
“你以为呢？”
*
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鹫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沮丧地说道：“你好好呆着，别打搅我的计划，自然会把身体还给你。”
蚩流烛欣赏着她的苦涩，欢乐地说道：“妖怪不是一向随性而为，居然还有‘计划’？”
“我和那些妖怪不同！”鹫姬气急败坏地跺脚，“我……”她咬着嘴唇、眼中蓄满了泪水，“我是仙家的妖怪。”
“宠物？妖兽？还好你没去妖界，像你这般对仙家奴颜媚骨，定会被撕碎以儆效尤。你们玄蛇一族好歹也掌管妖界几百年，出了你这样的后代，真是妖心难测啊。还有，别做出一副小女儿神态，我钩吾大仙威名在外，你既然借了我的身体，好歹装得像一些吧！”
“小钩？”漆海龙王疑惑的声音传来。蚩流烛暗叫不好，连忙吩咐鹫姬道：“别哭了！这是漆海龙王，平生最爱吃蛇羹，小心被他发现蹊跷！”鹫姬浑身一抖，怯怯地抬眼看过去。蚩流烛恨不得一头撞到漆海龙王脑门上。
果然，龙王挑起眉毛、结结巴巴道：“小钩，你眼睛抽了？”接着，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沉吟半晌，凑近鹫姬耳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等这次绮华盛会后，我便带你去人间一趟。再偷一个书生，你可满意了？擦擦眼睛吧，别让归墟的神仙看笑话。”
鹫姬竭力模仿蚩流烛的神情，一边后仰，一边揪着衣襟道：“谢……谢龙王。”
漆海龙王忍俊不禁，伸出手轻轻按在鹫姬肩膀，叹道：“难得你也有知礼的时候。”
“你成亲那日，我不也曾知礼过？”蚩流烛蹲在鹫姬脑海中，终是忍不住，推开鹫姬张口便道。
龙王的笑容未变，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道：“好好保持，归墟的神仙最受不了散仙的懒散。你若是被罚去天池烧热水，本王也帮不了你。”
鹫姬惊魂未定地连连点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大仙大仙！你这是想我死吗？”
“你可是去喂那饕餮？”龙王温和地笑笑，“我已经帮你喂了。”他负手从鹫姬身边走过，飘来一阵微不可查的叹息，“阿麓到底……”
“龙、龙王慢走”鹫姬挣扎着挥了挥手，见他走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大仙原来喜欢下凡。若是大仙肯帮我一次，鹫姬宁愿将剥皮相谢。”
玄蛇是天地间最擅长隐藏踪迹的妖怪。披上玄蛇皮便可以自由自在的游走三界，而无需担心泄露行迹。若是往日，蚩流烛怎会为这点儿旁门左道动心，可此时书生相最后的话还在耳边飘荡，蚩流烛突然想体验一番那“十里烟花、万世繁华”的人间。
“一言为定，你若能够离开仙界，定要履行诺言。叫阿蚩，这是大仙我人间的名字。还有，你是想把哪位神仙拖到妖界去？”
“折丹仙君，阿蚩大仙可曾听说过？”
“没有。”
才怪。折丹仙君是归墟老大一般的人物。上古大神只是敷衍地写了几条诸如“仙家不可自相残杀”“仙山不可到处乱飘”等似是而非的规则，是折丹那厮带领着归墟一帮无事忙的仙人制定了万卷仙规、百条神律，又逐个拜访散乱各处的仙人，迫使他们立誓遵守。甚至可以说，是折丹一手缔造了归墟如今在仙界超凡的地位。
书生相曾刻薄地点评折丹仙君身上的人性，称其对权势的偏执与人间暴君无异，还兴致勃勃建议蚩流烛去挖一下折丹仙君的底细，被她哆哆嗦嗦塞进坛子。鹫姬居然想把折丹引诱到妖界去？折丹仙君？亲手制定各种仙罚的折丹仙君？
“太刺激了……”蚩流烛激动地几乎要落泪。她已经迫不及待去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折丹仙君如何知法犯法、落入情网，只是……
“折丹仙君和你究竟有何渊源？我为何从未听说过你？”
鹫姬扭捏了一下，方小声道：“折丹仙君救过我的性命。”
蚩流烛了然地点点头，虽然折丹仙君严厉无情的“美名”传遍仙界，但他却是极合格的一位仙人，行事毫无偏颇、举止无可指摘。这小蛇若是落在别的仙人手中，即便不死，也得脱几层皮。毕竟仙妖两界从古至今的恩怨之路是由无数鲜血染成的。如今两界的和解，倒不如说是休战。哪怕是蚩流烛这样的散仙，也明白第二次仙妖之战必然会到来。
只是，与日夜戒备、修整的妖界不同，仙界只有归墟那一小撮神仙煎熬、忧虑着。至于折丹仙君，据说他自己便致力于促进两界和解。鹫姬能够活下来，更像是折丹给敏感又易怒的妖怪们的一个温和手势。
蚩流烛收回思绪，又问道：“折丹仙君为何不将你送回妖界？若他真是为你好，便不该让你呆在仙界。瞧瞧你，除了一个玄蛇真身，还哪有点儿妖怪的气质？”
鹫姬不以为然地提着石头，语气不满道：“你打听这做什么？那时我还小，仙君怕我塞大妖怪的牙缝都不够。再说，”鹫姬的语气低落下来，“再说，我的族人都不在了……总之，明日的绮华大会，我先利用你的身份进去，然后将仙君打晕运出去……”
“等等，打晕？你想打晕折丹仙君？”蚩流烛总算明白自己心中的焦躁是为何而来，“这便是你的计谋？”
鹫姬顿住，她漫不经心地将宫绦打了个结，方道：“他会和我走的，只要没有归墟那群老不死的，他一定会跟我走的。”鹫姬仰起头，看着钩吾山亘古不变的昏黄天空，“陪了他千年，我知道，他总有一天……”
“美人儿，”蚩流烛故作风流地挑起发丝、卷了一下，感到头皮阵阵疼痛，不由大骂书生相的破建议，“你可知此处是神仙洞府、妖怪坟墓，为何知死犯死？我怜你年纪轻轻又貌美如花，可以先放你一马……”话没说完，那鹫姬已经拎着剑，气势冲冲奔来。
蚩流烛连忙侧身闪过，回手轻轻抽了那女妖一掌，心下已有了计较。这小妖怪怕是没什么能耐，书生相的桀桀怪笑似乎还在耳边飘荡，蚩流烛的心也不由飘荡起来，果然不能放过一点儿乐趣。想到这里，蚩流烛故意脚下一滑，拍倒在地面上。
鹫姬半是恼怒半是得意踢着蚩流烛自语道：“算什么神仙，尽会些嘴上功夫！”她环顾四周，忽然见了蚩流烛脚边的坛子，心中一动，拍掌笑道：“天助我也，这穷山僻壤竟也有这样的宝贝？”说罢，双手握住剑柄，开始吃力地挖起坑来。
蚩流烛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晒太阳，不时瞥一眼热汗四溢的鹫姬。妖怪和神仙最大的区别便是：神仙知道“适可而止”，而妖怪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鹫姬气喘吁吁地将坛子放进挖好的坑里，局促不安地揪了揪辫子，赌气一般道：“待我把你拐到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说罢，一把扯下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黑蛇，又慢慢缩小到筷子长短，“呲溜”一声钻进坛中。
哎呀呀，蚩流烛不禁起了兴趣，玄蛇一族不是被灭得一干二净了吗？居然还有一条小母蛇？难怪身上没有半点儿血腥之气，大概是哪个兴趣怪异的仙翁趁乱将蛇蛋偷走、自己孵出来的吧。
鹫姬将真身藏在坛中，自己吵吵嚷嚷地钻进蚩流烛的眉心。不愧是玄蛇，蚩流烛赞了一声，便松开掌控，任小蛇捧着自己的脸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
“哈哈，我也是神仙了！我也是神仙了！”
蚩流烛强忍着笑意，藏在一角，看鹫姬疯疯癫癫的模样，不由想起辛辛。当年辛辛亡故时，还是个妙龄少女。只是从生下来便缠绵病榻的她，没有多少女孩儿应有的活力。
鹫姬大笑了一会儿，却又伤心起来，她伸开手指，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是仙是妖有什么区别呢？”
蚩流烛也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你是要在这里忽悲忽喜多久？我家饕餮肚子该饿了，走动走动？”
鹫姬大惊失色，捶着脑袋道：“你怎么还在！”
“你以为呢？”
*
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鹫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沮丧地说道：“你好好呆着，别打搅我的计划，自然会把身体还给你。”
蚩流烛欣赏着她的苦涩，欢乐地说道：“妖怪不是一向随性而为，居然还有‘计划’？”
“我和那些妖怪不同！”鹫姬气急败坏地跺脚，“我……”她咬着嘴唇、眼中蓄满了泪水，“我是仙家的妖怪。”
“宠物？妖兽？还好你没去妖界，像你这般对仙家奴颜媚骨，定会被撕碎以儆效尤。你们玄蛇一族好歹也掌管妖界几百年，出了你这样的后代，真是妖心难测啊。还有，别做出一副小女儿神态，我钩吾大仙威名在外，你既然借了我的身体，好歹装得像一些吧！”
“小钩？”漆海龙王疑惑的声音传来。蚩流烛暗叫不好，连忙吩咐鹫姬道：“别哭了！这是漆海龙王，平生最爱吃蛇羹，小心被他发现蹊跷！”鹫姬浑身一抖，怯怯地抬眼看过去。蚩流烛恨不得一头撞到漆海龙王脑门上。
果然，龙王挑起眉毛、结结巴巴道：“小钩，你眼睛抽了？”接着，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沉吟半晌，凑近鹫姬耳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等这次绮华盛会后，我便带你去人间一趟。再偷一个书生，你可满意了？擦擦眼睛吧，别让归墟的神仙看笑话。”
鹫姬竭力模仿蚩流烛的神情，一边后仰，一边揪着衣襟道：“谢……谢龙王。”
漆海龙王忍俊不禁，伸出手轻轻按在鹫姬肩膀，叹道：“难得你也有知礼的时候。”
“你成亲那日，我不也曾知礼过？”蚩流烛蹲在鹫姬脑海中，终是忍不住，推开鹫姬张口便道。
龙王的笑容未变，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道：“好好保持，归墟的神仙最受不了散仙的懒散。你若是被罚去天池烧热水，本王也帮不了你。”
鹫姬惊魂未定地连连点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大仙大仙！你这是想我死吗？”
“你可是去喂那饕餮？”龙王温和地笑笑，“我已经帮你喂了。”他负手从鹫姬身边走过，飘来一阵微不可查的叹息，“阿麓到底……”
“龙、龙王慢走”鹫姬挣扎着挥了挥手，见他走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大仙原来喜欢下凡。若是大仙肯帮我一次，鹫姬宁愿将剥皮相谢。”
玄蛇是天地间最擅长隐藏踪迹的妖怪。披上玄蛇皮便可以自由自在的游走三界，而无需担心泄露行迹。若是往日，蚩流烛怎会为这点儿旁门左道动心，可此时书生相最后的话还在耳边飘荡，蚩流烛突然想体验一番那“十里烟花、万世繁华”的人间。
“一言为定，你若能够离开仙界，定要履行诺言。叫阿蚩，这是大仙我人间的名字。还有，你是想把哪位神仙拖到妖界去？”
“折丹仙君，阿蚩大仙可曾听说过？”
“没有。”
才怪。折丹仙君是归墟老大一般的人物。上古大神只是敷衍地写了几条诸如“仙家不可自相残杀”“仙山不可到处乱飘”等似是而非的规则，是折丹那厮带领着归墟一帮无事忙的仙人制定了万卷仙规、百条神律，又逐个拜访散乱各处的仙人，迫使他们立誓遵守。甚至可以说，是折丹一手缔造了归墟如今在仙界超凡的地位。
书生相曾刻薄地点评折丹仙君身上的人性，称其对权势的偏执与人间暴君无异，还兴致勃勃建议蚩流烛去挖一下折丹仙君的底细，被她哆哆嗦嗦塞进坛子。鹫姬居然想把折丹引诱到妖界去？折丹仙君？亲手制定各种仙罚的折丹仙君？
“太刺激了……”蚩流烛激动地几乎要落泪。她已经迫不及待去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折丹仙君如何知法犯法、落入情网，只是……
“折丹仙君和你究竟有何渊源？我为何从未听说过你？”
鹫姬扭捏了一下，方小声道：“折丹仙君救过我的性命。”
蚩流烛了然地点点头，虽然折丹仙君严厉无情的“美名”传遍仙界，但他却是极合格的一位仙人，行事毫无偏颇、举止无可指摘。这小蛇若是落在别的仙人手中，即便不死，也得脱几层皮。毕竟仙妖两界从古至今的恩怨之路是由无数鲜血染成的。如今两界的和解，倒不如说是休战。哪怕是蚩流烛这样的散仙，也明白第二次仙妖之战必然会到来。
只是，与日夜戒备、修整的妖界不同，仙界只有归墟那一小撮神仙煎熬、忧虑着。至于折丹仙君，据说他自己便致力于促进两界和解。鹫姬能够活下来，更像是折丹给敏感又易怒的妖怪们的一个温和手势。
蚩流烛收回思绪，又问道：“折丹仙君为何不将你送回妖界？若他真是为你好，便不该让你呆在仙界。瞧瞧你，除了一个玄蛇真身，还哪有点儿妖怪的气质？”
鹫姬不以为然地提着石头，语气不满道：“你打听这做什么？那时我还小，仙君怕我塞大妖怪的牙缝都不够。再说，”鹫姬的语气低落下来，“再说，我的族人都不在了……总之，明日的绮华大会，我先利用你的身份进去，然后将仙君打晕运出去……”
“等等，打晕？你想打晕折丹仙君？”蚩流烛总算明白自己心中的焦躁是为何而来，“这便是你的计谋？”
鹫姬顿住，她漫不经心地将宫绦打了个结，方道：“他会和我走的，只要没有归墟那群老不死的，他一定会跟我走的。”鹫姬仰起头，看着钩吾山亘古不变的昏黄天空，“陪了他千年，我知道，他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