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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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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智星回到朝鲜之后立即遭到朝野攻讦。这里并非是因为汉军勒索太过,两百万石粮食虽然数额巨大,但也不是不可承受。李氏王朝鼎国数百年,这点积蓄还是有的,他受到合朝批评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条款的屈辱性。

    这一代的朝鲜王李淳并不是一个雄主,如果就性格上来评估的话,他很象昔年明朝的末代君王崇祯,满朝文武都清楚这一点,不少大臣曾私下里给他的性格下过一个结论:刚愎、自私而又胆怯。这次汉军大将马英率军大举来袭,凶猛的骑兵部队如同闪电一般瞬间击溃了北朝鲜的大部分防军,铁蹄几乎践踏了整个北朝鲜,甚至连平壤都一度岌岌可危。当初大战不利的时候,这位君王几乎肝胆沮丧,面对着求援的奏章,几乎丧失了任何作战的勇气,第一个反应就是迁都岛屿以避兵锋,而当汉军退出朝鲜半岛之后,国王似乎一夜之间又找回了所有的尊严和愤怒,若不是几位老臣苦苦劝谏,他甚至要下令与汉军全面开战。

    顺着国王的意思,不少谏官立即上表攻讦全力主和的西人派官员,在几封措辞激烈的奏章引导下,朝鲜朝野上下一时之间慷慨激扬,而当消息传出去以后,战争强硬派又迅速得到了太学生的声援,随即事态扩大,棒子们天性中的激愤与偏执因子马上被激发开来,举国上下的士子们群情激奋,纷纷上书要求内惩“卖国奸贼”,外攘“汉国贼寇”。

    安智星回到朝鲜的时候正是面对着这样的窘境,作为主管外交的重要官员,针对各方面的批评和弹劾,他的主和的态度相当坚决,这次出使汉国的时候,他曾仔细留心过汉军的军备状况,从奴尔干到辽东,再从辽东到北京,汉军驻扎在各地的军队给予了他深刻的印象,实际上就在他“侦察”这些情况的时候,汉军各地的官员们也表现得非常之配合,如同炫耀武力一般任他探寻,一路上那些装备精良的骑兵部队、大口径火炮以及数量庞大的辅助民团实在是令他有些胆战心惊,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这支庞大的军队一直处于积极备战的状态中,极富侵略性。

    就历史渊源来看,李朝的开国历史和中国的宋朝非常相像,开国太祖李成桂与昔年的赵匡胤一样,都是大将叛国建朝,所以两者的统治风格也非常相似,自开国以来,朝鲜王国只经历了两次大规模战争,一次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倭寇大入侵,再一次就是皇太极发动的朝鲜战争,在这两次大战之中,朝鲜王国的军队一直表现得非常之不尽如人意,与李朝庞大而完善的文官系统相比,她僵化的军事制度、胆怯畏敌的将领、孱弱的士兵以及简陋的装备令她的军队几乎“不能适应任何战争”,鉴于太祖李成桂的建国方式,李朝几乎不能信任任何统兵大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权的金字塔建设上了,而极度忽视国防建设。

    经过数百年的努力发展,在运作良好的文官政权统治下,朝鲜王国的经济、文化取得了长足发展,稻米年年丰收,文人墨客层出不穷,李氏王朝的统治稳如磐石,唯一可惜的是,她没有抵抗住一次外敌入侵。

    就在朝鲜满朝争执辩论的时候,汉破虏将军马英再次策动了一次侵略,与上一次大军侵袭相比,这一次的规模小了很多,跨过鸭绿江作战的也并非是汉军的正式部队,而是居住在辽东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自从去年马英肃清辽东半岛之后,奴尔干地区的绝大多数少数民族都匍匐在汉军的武力之下,根据历来的传统,马英这次以奴尔干大都督府的名义签发了各族的战士入朝劫掠,逼迫朝鲜王国作出决定。这批少数民族战士的作战风格极端野蛮和残酷,自从上一次汉军击败朝鲜边防军之后,朝鲜在鸭绿江一侧的国防据点形同虚设,在汉军大部队掩护下,这些战士们携带战马弓箭,以部落为单位潜入朝鲜境内大肆劫掠,和汉军正规部队相比,这批人显得更加疯狂,汉军士兵一般情况下只抢劫金银、粮食和布匹等贵重物资,而他们则什么都要,甚至连朝鲜人民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和农具都不放过,而更令人愤怒的是,这批少数民族士兵还极端嗜血,具有强烈的破坏欲望,除了疯狂屠杀勤劳善良的朝鲜人民之外,如果他们无法劫走的东西,比如房屋、庄稼便一把火烧得精光。

    这种凶残的行径令朝鲜王国损失惨重,边境数道一时之间流民如云,大批失却家园的农民逃亡内地,而与之相对,朝鲜王国对此束手无策,马英的大军在鸭绿江一侧调动频繁,大批骑兵部队不停的在几个渡口来回驰骋,只要朝鲜军队稍一集结,就立即作出渡河姿态,吓得朝鲜边将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消息给予了朝鲜王朝更大刺激,对于来自汉国的挑衅,王国内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北人派坚决主战,主张“举全国之力”与汉军决一死战,他们得到了太学学子和广大清流的支持;而西人派则主和,这一派全部都是掌握政府运作的中坚官僚,相对于那些狂热的愤青来说,西人派无疑要成熟得多,针对清流们的攻讦,他们给出的是朝鲜王国的军备现状和政府开支报表,向李淳力陈战争的后果。两派在朝廷内激烈斗争,李淳一时之间举棋不定,不过随着汉军入寇的加剧,流入内地的流民越来越多,政府的压力越来越大,掌握政府权力的西人派终于勉强获胜,朝鲜王国最终选择与汉国“输款”,以求尽快结束这场“摩擦”。

    林风对发生在朝鲜的种种风波一无所知,实际上汉军高层的一众巨头对他如此勒索属国大都有些不以为然,就儒家的观点来看,这种**裸的强盗行为显然是非常不道德的,而且也并不符合数千年来中国对周边国家的外交传统,不过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这种行为带来的好处众臣当然还是心中有数。

    自从去年冬天百万流民入境之后,汉军政府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财政包袱。根据之前的规划,这批流民和上次一样,将被迁徙至东北辽河一带屯垦,目前这批流民被汉军政府分成了两批,一批大约二十万左右的青壮被大汉工部曹征发,修缮辽东的各地官道和城池,其他的则被宁锦都督府、奴尔干都督府的各地地方衙门组织起来开挖沟渠、整理水利设施和开荒屯田。

    这批人拖家带口,除了一张嘴巴之外一无所有,虽然在今年春耕的时候,他们与晋徽财团签订了期货合同,得以勉强完成了春耕,但在夏收之前,这一百多万人的口粮,却是要汉军政府提供的。如此沉重的负担,简直耗尽了汉军粮库里的所有积蓄,甚至有影响战备军粮的危险。

    去年汉军领地虽然获得了丰收,虽然因为新种推广的原因额外获取了大量甘薯和洋芋,但也经不起如此剧烈的消耗,而更为危险的是,因为这批人进入东北,目前辽东、直隶的粮食市场出现了猛烈反弹,大批地主和富农出于对流民的恐惧,纷纷用大瓮把粮食藏在地窖中,不肯投放市场,致使汉军领地内粮价节节抬升,根据林风所掌握的信息,不少财团都有借机屯聚的打算。

    粮食问题就是生存问题,勒索朝鲜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上如果朝鲜不肯就范,拒绝“输款”和开放粮食市场,那么汉军即使发动一场战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朝鲜的第一批粮食运到通州的时候,林风正在慰问汤斌的家属。自从汉军征服辽东之后,汤斌再次获得提升,从宁锦布政司的位置上升到宁锦巡抚,专门主管辽河平原上的流民安置问题,这是一桩非常之繁琐的事情,而汤斌又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官员,所以自从担任这个职位之后,汤斌就一直没有回过家,埋头于政务之中。前端时间因为又有百万流民需要安置春耕,他不得不奔波于各地官府衙门,督促地方官们下乡劝农,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老父突然中风身亡,按照仕途惯例,这个时候汤斌应该丁忧守孝,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要求显然不能够得到满足,林风在听取李光地的专门汇报之后,立即下达了“夺情起复”的诏书,谕令汤斌先“忠”后“孝”,专注王事,当然,为了回报这个忠心耿耿的能吏,林风今天就亲率文武百官上门吊唁。

    君主给臣子的父亲开追悼会显然是一件非常之光彩的事情,所以当林风到达汤家的时候,汤家合家满门一起跪在胡同外边迎驾。因为初次主持这种活动的关系,林风显得很有些不自然,要知道中国传统是以孝治国,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再大不过的事情,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历史上似乎也没什么先鉴,一般情况下再得宠的臣子挂了,君主们最多发个诏书表彰纪念,或者拟个好点的缢号就算完事,象这样亲自上阵倒是非常罕见。

    “汤老先生……这个学问精深、教子有方,如今作古……实在是令人惋惜!”林风结结巴巴的对汤成道,这时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悲痛之情,虽然汤斌目前在大汉朝廷之中爵高位显,但他老爹却只是一个老秀才,最大的成就是也就是在前清康熙朝的一个户部主事家里当过老师,何况他今年已经有八十多岁了,死得也相当之干脆,没什么痛苦,作为一个外人,林风还真感觉不出有什么悲痛的理由。

    汤成是汤斌的长子,因为父亲的原因,目前在汉军小朝廷里当一个小官,“主公屈万金之身,亲临吊唁,汤家满门倍感荣耀,若家祖地下有知,定当含笑九泉!”汤成跪在孝子席上,深深躬下身体,哽咽着道。

    “哦,爱卿太客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话一出口,林风就觉得不对,马上摆了摆手,掩饰道,“咳……咳……寡人的意思是汤老先生德高望重,本王过来悼念悼念那是理所应当!”

    “殿下如此荣宠,汤氏一族日后定当誓死报效……”汤成虽然年纪轻轻,但这个官场套话倒还是非常熟练,唠唠叨叨一路罗唆下来,一番君臣问答非常得体。

    林风还准备客气几句,一抬头,忽然看见大门外面一阵混乱,灵堂外把守的李二苟突然走了进来,附在林风耳边道,“王爷,培公大人来了……”

    林风心中有些奇怪,周培公是大汉军总参谋长,和汤斌不在一个系统,平时也没什么交情,按道理来说最多也就敷衍一下,刚才一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他送的挽联,如果说要来的话那应该和自己一起来才合礼数,这会突然插一杠子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他也是来吊唁的?!”

    “看上去不大象,”李二苟也是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周大人站在门外不进来,让卑职进来通报……他还说……”李二苟顿了一下,“他说有紧急军情!”

    林风心中一惊,急忙起身出门,周培公满肚子肚子儒家教条,对于吊唁这种事情看得很重,想来若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打断这种传统礼节的。

    “启禀主公!!……”周培公此刻脸上焦急,满头满脸的汗珠,额上浮一层白蒙蒙雾气,显然是从官署衙门一路直奔而来,他不及行礼,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大事不妙!”

    林风吓了一跳,愕然道,“什么大事?!”

    “适才总参接八百里飞马急报——”周培公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拉开热腾腾衣领,急促的道,“伪清简亲王喇布自江苏起兵八万,会同江西清军六万,合攻安徽……”

    林风一怔,随即爽朗一笑,“此事在意料之中,安徽那块飞地,兵不足饷不裕,清军不打才奇怪了——”他拍了拍周培公的肩膀,忽然省起一事,皱眉道,“自从岳乐被蒙古兵打死之后,江西清军不是乱套了么?怎么这会还一起过来打安徽?!”

    “据前线军报细禀,自岳乐死后,江西清军就断了粮饷,这次喇布正是以粮饷为饵,诱江西清军出兵,约定若是攻下安徽,他就供应江西军的粮饷……”

    “原来如此!”林风恍然,“这样以来刘栳泗和周球可有点麻烦了!”

    “主公……”周培公微微躬身,苦着脸道,“另,准噶尔数万铁骑大举南下,兵迫晋中,时至如今,不仅伪清太原于成龙告急,咱们大同的驻军也和他们交上手了!”

    林风霍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