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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零 震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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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香山。

    树林郁郁葱葱,朝日照射下来,只落得星星点点。林中甬路蜿蜒,每隔十来米,总会有一名警戒的士兵,直至深处一小亭。不大的八角亭内,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二人对桌而做,似在对弈。自有侍女红袖添香,小翼地擎着紫砂壶为对弈二人添茶。

    左侧一人,手执棋子,迟迟不落子,拧着眉头,显得犹豫万分,却正是何绍明。说来也奇怪,前世的时候,倘若置身于如此与世隔绝之地,没有现代化的娱乐,不出一个星期他一准儿就得崩溃。可到了此时,旧居上位,威严日盛的同时,这性子也越来越沉。自打进了北京,手执数十万刀兵,权控中原之地,何绍明反倒没了当日的洒脱劲头。平日里品品茶,听听曲,偶尔拉个人下上两盘棋,倒也自得其乐。对此,何绍明自嘲是越来越融入社会,或者是因为屁股决定脑袋,另一种程度的回归。

    ‘啪!’落子有声。眉头舒展了一些,显然何绍明对自己方才的一手很是得意。

    “大总统,您这一手高明啊!围魏救赵,嘿,大总统习棋不过一年,恐怕就是比之国手也不差分毫啊!”旁边围观一人挂着谄媚的神色,阿谀奉承之词滔滔不绝。说话间,撩起袍子伸出脚轻轻踢着与何绍明对弈者,眼睛连眨,显是叫其放水。

    那人收了收脚,显然不满,冷哼一声,手执白子重重落下。顷刻间,何绍明的一条大龙被拦腰斩断。“臭棋篓子!”

    何绍明当即就傻眼了,瞧了半天也没瞧出破解之道。随即就有些愁眉苦脸。

    围观之人眼见如此,当即就拉了拉那口出狂语者的袖子,斥责道:“莲府,怎地这般不知轻重?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李某断然不会引你进来!”说话之人名叫李京卿,前朝进士出身,何绍明入关而降。如今是农业部的副部长。为官虽然还是当初那一套,可在新体制之下,到也算人尽其用。

    而跟何绍明对弈之人,却是年许不见的杨士镶。一袭灰布大褂倒也干净,只是脸色苍白,胡须头发都有些花白。他如今年不过四十,三年的功夫,不但没了昔日浊世佳公子的架势,反倒愈发颓丧。

    对面的何绍明倒也干脆,情知自个儿的臭棋水平,干脆一推棋盘笑道:“不成了不成了,这对弈之道,我不过是略知皮毛,与莲府对弈只输了三目,说起来倒是留了脸面。”

    虽显颓唐,可杨士镶往日犀利不减,当即自嘲道:“升斗小民,不过棋盘对弈。输赢不过博一笑而已。比不得大总统,以天下为棋,谈笑间翻云覆雨,倒是让人倾慕啊。”

    杨士镶的话明面上是在称赞何绍明,可听了其语气,倒有些嘲讽的意味。何绍明瞧了其两眼,“莲府,看起来你对我这个大总统不满颇多啊。”

    李京卿在一旁急得脑门子都是汗,偏偏不敢出声。生怕杨士镶惹恼了何绍明,牵连到自个儿。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早知如此,逞什么能,非得大老远跑到天津去请这位瘟神?真是猪油蒙了心!

    “不敢!大总统纵横披靡,剑锋所指,无不臣服。某不过前朝腐儒,何德何能敢指摘大总统的不是?”

    何绍明瞥了其一眼,见其口不对心,呷了一口茶,激道:“都说杨莲府敢作敢当,率性而为,怎么如今也成了谨小慎微的点头虫?”

    杨士镶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总统借两次刺杀,广造舆论。敢问可是打算陈兵朝鲜,打算与日本一战?”

    何绍明笑而不语。

    杨士镶随即激昂道:“大总统兵起塞外,于宇内根基尚浅。立足未稳之际,与列强擅起刀兵,实为不智!”

    “哦?莲府的意思也是此刻该当南下一举席卷宇内?”顿了顿,旋即讶然:“不对啊,莲府,听你这话的意思,仿佛是为我在着想啊。”

    杨士镶冷哼一声:“杨某在乎的是万千黎民百姓,何时管你的死活了?”

    李京卿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差点儿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当即哆哆嗦嗦解释道:“大总统,杨士镶疯疯癫癫,卑职早先去津门拜访之时就有耳闻。当初只当是坊间流言当不得真,都是卑职的错。还请大总统……”

    何绍明一摆手,臭着脸道:“少打马虎眼,杨莲府是不是疯子我心里头有数。”瞪了一眼,令其闭嘴。转而对杨士镶道:“怨气颇多啊,只是,莲府怎么不说我是乱臣贼子,不为满清摇旗呐喊了?”

    杨士镶翻着白眼,沉默不语。

    驳斥其一嘴,何绍明心情大好,端着茶杯连连劝慰:“有进步啊,有进步。喝茶,喝茶!”

    杨士镶铁青着脸色,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淡而无味!不饮也罢!”自从当日何绍明进了津门,杨士镶挂印而去,这一年多,杨士镶一直避居天津郊区。深居简出,倒也消停。起初心里头还满是愤懑,存着看何绍明笑话的心思。可一年多过去了,新政府威势日涨,乡民当中呼声颇高。甚至前一段爆发了反思与新文化运动,全面驳斥清朝存在的合法性,指责其存在是历史的倒退。随即满大街都是声讨,老少爷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了剃头摊子将脖子后那条鞭子干脆给剪掉了,都没有政府发动。这股运动风潮,席卷北地,连杨士镶都不能幸免,不得不剪掉鞭子。否则一出门就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没滋味?好办,去,上酒!”何绍明吩咐一声,自有人去置办。随即放下杯子,对杨士镶道:“打仗么,哪儿有不死人的?说到底,战争就是政治的延伸。这仗得看打得值不值。”

    “那敢问大总统,此番与日人开战所为何?怕是想着击败日人,一雪甲午前耻,聚拢民气,来证明你何大总统的新政府比清朝要强吧?不过哗众取宠,劳民伤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