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清风难入梦 > 第四章:玲珑碎 落残红

第四章:玲珑碎 落残红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听闻舒州有栎铃花扬名天下,多少人为一睹栎铃千里迢迢而来。而栎铃花期三天,一旦花开便红红火火,开够了又决绝地凋零,从不等待。

    于是舒州早已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而言妤诗亦免不了从众,为了见识传说中的栎铃花随从朝廷的船从京都去往舒州。这艘船上尽是一些达官贵人极其家眷。言郜邦因修葺东宫一事无法分身,而言芷兰无心栎铃花,故而言家去的人有言妤诗以及喜欢粘她的言修影。出发前言家二夫人将自己的儿子交于言妤诗照顾,后欣喜而望着两个人离开。

    言妤诗做事分上心与否,有时候一件小事她可以想特别多,有时候一件大事,她却完全没有在意,比如此次。言妤诗一心为花,全然没想过负责的人会将她与司徒长缺安排在同一间房子。每逢有事,那些莺莺燕燕均用心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言妤诗的低调倒是把存在感降低了许多。

    言修影与钟烨的矛盾已由本来的单方面言语攻击晋级到互殴。言修影小脸憋得通红,他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钟烨尽管比言修影大了三四岁,但依然是个做事不分轻重的孩子。在他眼里,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根据是司徒长缺那几个人的反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钟烨恨没有机会一展飒爽身手。

    现在言妤诗苦恼于如何度过夜晚,谁让她和司徒长缺有一个夫妻之名?

    言修影忍无可忍,“你才是贱人!我不许你说我二姐!我不许!二姐是最好的人!”言修影年纪小,力气弱,但只要有人说一句言妤诗的坏话,言修影就一定如初生的野兽。两个人相互拉扯,动作越来越激烈。

    正思索着,外边传来纷杂的声音,有人大声地呼喊着“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言妤诗心中一惊,言修影现在不在自己的身边,她说过要保护好他的,虽然不知道落水的人是谁,言妤诗还是冲了出去。

    言妤诗一出来就看见司徒长缺跳下水救人,在近处的是钟烨,而言修影因为年纪更小,身体更轻,力气更小,被流水冲远了。

    言妤诗脸色煞白,望着滚滚的水,心魔就像紧紧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此刻自己因为害怕而怯步了,她会后悔一辈子。正想着,言妤诗整个人已经跳了下去,拼尽全力去接近言修影,事实上她自己都不会游泳。在她才前进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她看见言修影沉了下去。言妤诗那时特别的想要哭泣,只是她明白她有比哭更重要的事情。

    言妤诗一头扎进水里,在流水中找寻言修影的身影,因为缺氧,言妤诗的脑袋开始发昏,依稀中有一道力拉扯着自己往上面去。终于,言妤诗狠狠地呼吸到一口空气。“小影,小影。”言妤诗的脑海中只有他,只有救他这个念头。

    那个人松开她后立马又钻进水中,最后三人回到岸上已至虚脱。

    “小影,小影。”言妤诗不停地呼唤着言修影,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小脸,清理他的嘴巴,曲起膝盖顶住言修影的腹部,欲让他将水吐出来。她非常的害怕,害怕到将嘴唇咬破,浑身都在颤抖。

    “阿言,你别这样,阿言。”司徒长情赶来后看见言妤诗几近崩溃,她用力抓住言妤诗的双肩仍然无济于事。大夫紧赶慢赶终于拖着药箱到来,又是把脉,又是查看瞳孔。一系列动作下来后他摇摇头“惊悸而死。”这是言妤诗听过最言简意赅的死亡,简单到用一个心痛就能形容她的心情。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老天都忍心收走他?言妤诗抱着言修影的尸体石化了一般,不哭不闹,很久很久。“阿言,把小影给我好不好?”司徒长情试图从言妤诗手中抱过言修影,言妤诗无动于衷,双手死死地抱着言修影。

    钟烨的手被司徒长缺抓得生疼,仿佛要断开,他哭,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后悔。如果他成熟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害死言修影?

    司徒长流浑身湿透,他看着司徒长缺,眼底深邃。司徒长缺上前,一个刀砍将言妤诗砍晕,然后抱起她。司徒长情使劲拉住他,不让他走,四目相对。“她心里承受的早已超出负荷。”司徒长情说着流下了泪,今日言修影的死无疑是言妤诗致命的打击。

    因为言修影的死,一行人中止了行程,各自坐马车回京。

    待言妤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内,而言修影已经安葬好了。这几天里,司徒长缺叫人用药将她置于昏迷状态。

    “小姐~你去哪?等等我,小姐~”叶儿胡乱用裙子擦擦手追了上次。

    言妤诗在言郜邦和二夫人面前跪下,平时注重装扮的二夫人今日不施粉黛,显得格外的沧桑与憔悴,她闭上眼睛,许久才道“起来吧。”二夫人虽然是言郜邦的正室,言妤诗还得叫她一声母亲,但出身低微,又毕竟是续弦,与嫡出的言妤诗还是有着距离。

    后来言郜邦把言妤诗和司徒长缺叫到一起。他转过身来,看着言妤诗问,“小诗,你信命吗?”言妤诗不知为何言郜邦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我信。”言郜邦又说,“爹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我们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试着去接受。”言郜邦自从言修影死了之后,仿佛一下子由一个翩翩的大叔变成了一个老头。双鬓花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无论如何,小诗你都是爹的好孩子。”言妤诗的变化作为他这个爹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连言修影生前也会经常说起。

    言芷兰拉住言妤诗的手,眼泪盈眶,“小诗,你别太自责了。姐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去就好了。”言妤诗咬着唇,倔强地不肯示弱。

    在言妤诗去了言芷兰那里后,只剩下司徒长缺和言郜邦。言郜邦盯着司徒长缺,沉默得有些过分严肃。“爹。”司徒长缺开口,言郜邦制止他说下去,“屠献王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我打你,骂你,恨你,小影都不可能活过来了。”是啊,人都死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不管你日后有什么事情,你要做什么,我希望王爷不要让小诗参与其中。你恨着我也好,欠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我生死不顾。”

    言妤诗昏睡了几天,又立刻跑回去,基本没有进食,再强的人也会站立不稳。司徒长缺道“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言妤诗摇摇头,现在的她一点东西都不想吃。司徒长缺不容分说,拉着言妤诗走,言妤诗脚步紊乱,一下子跌坐在地。“我说我不想吃,你还想怎样?”言妤诗用尽力气说。“所以你以为你折磨你自己就是在惩罚我?告诉你,我巴不得你这样做!”“你错了,”言妤诗抬起头,“我从来没有把我自己的事与你联系起来。”恨着也好,爱着也罢,最残忍的不过是互不相关,两不相欠,司徒长缺顿时十分的恼火。

    “你在逼我!我劝你不要一次次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司徒长缺捏着言妤诗的手,恨不得将她捏碎。

    “到底是谁在逼谁,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言妤诗甩开司徒长缺的手,站起来。

    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刚到京城,看见言妤诗与司徒长缺对峙就停了下来,“呵呵,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笑笑就过去了。”

    “过不去!”两个人异口同声扭头一本正经地冲来人敢。

    “得,这不挺有默契的嘛?”来人又笑笑,摇摇头继续走他的路。司徒长缺察觉到了什么,往左上边方向望去,一会又转过来眯起眼看那个人去的方向。

    等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言妤诗身上时言妤诗已经走远了。司徒长缺低骂一声,追了上去。

    言妤诗确实是肚子饿了,摸摸肚子,又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幸好自己没什么胃口那就省了。而且,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呀!正想着,怀中被塞进什么东西,用油布包着。司徒长缺快一步走在她的面前,不紧不慢,仿佛在给言妤诗领路。

    言妤诗打开油布,是两只包子,是自己喜欢的包子。当言妤诗大口地咬下时,脸瞬间黑了——芹菜肉末馅的包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巧克力酱着屎。

    今天是赵奎的寿辰,正室夫人在府上搭建了平台,叫了几个梨园弟子唱几场戏。四个小妾个个貌美如花,花枝招展。赵娜娃坐在正室的后面,显然是嫡女。

    “父亲。”赵奎的儿子赵屹鸥将一个信封递到赵奎的面前。正兴致勃勃看戏的赵奎对赵屹鸥这一大断有些不悦,拿过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纸。

    赵奎嚯地站起来。紧张地看完信里的内容,换下一张。那张纸泛黄,有些历史的痕迹。赵奎狠狠地撕扯撕碎。“那个人呢?现在在哪?”赵奎大声地问,把台上唱戏的人都吓到了。

    “父亲,那人是一家酒楼的小二,说是有人请他将这封信送来的。”

    赵奎的脸沉下来。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日这人将一张账目送到府上,确确实实是卫谷一的字迹。看这张纸的模样,显然是当年卫谷一留下来的。

    戏终。赵奎把管家叫到书房。

    “去准备一百两银票。”赵奎吩咐。信上说让赵奎准备一百两的银票,两天后放到城外的那棵许愿树。到时候他拿了钱自然会把账本放到那个位置,否则他会将账本公诸于世。

    “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人?”管家道。

    “就看他有没有命花了。”赵奎又吩咐人暗中盯着,管家把钱放到城外那棵许愿树下后,一看到人来拿钱就立马把那个人拿下。

    言修影死后,钟宇为了弥补钟烨犯下的过错,让钟烨认言郜邦作干爹。这一消息一放出,政坛一阵哗然,虽然钟宇这么做合情合理。只要钟烨认言郜邦做干爹,那么钟家日后做什么大事,势必关系着言家。

    钟烨跪在母亲的面前,哭着说“母亲,烨儿害怕。”

    “烨儿,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钟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要代替言公子好好照顾他的爹,好好孝敬言大人。”钟烨始终在哭。

    祭祖之后,钟烨敬茶拜了言郜邦和言夫人。钟宇对他说,“烨儿,从此以后,言大人就是你的干爹,你要好好孝敬他,你知道吗?”钟烨郑重地点点头。言郜邦面露微笑,有人呈上一样东西。言郜邦揭开红布,将那块蓝田古玉做的玉佩赠予钟烨。

    钟烨的祭拜仪式言妤诗并没有出现。情急之下,叶儿跑去言府找司徒长缺。

    “王妃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叶儿怎么叫她她都不理,叶儿没有办法,只好来找王爷?”

    司徒长缺眼神一暗,昨天给她的两个包子她扔给了乞丐,回去后又一直关着自己,这样不吃不喝是个人都受不了。

    “哐”的一声,司徒长缺一脚踹开门。他急走进去,言妤诗光着脚坐在床前地上,她的头发没有挽起,像黑色的瀑布一般垂落在地。司徒长缺看见她,心中想着就算是把食物硬塞也要塞进她的嘴里。他恨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也折磨着他。但是当他走近她的身边,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她的肩头。言妤诗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膝头。

    “伤心也罢,难过也好。人死不能复生。”言妤诗不理会他。“你恨着我也好,但是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因为你不好受对我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

    言妤诗告诉自己,小影已经死了,她再怎么恨司徒长缺他也活不过来了,可是她无法做得到,她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她的小影是怎么死的。她对自己发过誓说一定要保护好小影,最后呢?她没有做到。

    “言妤诗!”司徒长缺双手抓着她的肩,“你看着我。打我,骂我,恨我,都顺便你!”说着,司徒长缺甩出一把匕首,塞进言妤诗的手里。

    言妤诗看着寒光凌厉的刀刃,太刺眼,眼睛酸酸的红了起来。她想起来,她已经没有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勇气,她所挂念的人,都与她生死不见了。她举起匕首,却划向了自己。“你疯了!”司徒长缺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把夺过匕首,言妤诗又空手抓住刀刃,猩红的鲜血滴落下来,沾满了衣摆。

    司徒长缺把她抱住,“算我求你,不要这样,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是了,卫谷一的案件还没有破。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司徒长缺把她抱了一下午。言妤诗酸涩的眼里渐渐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面带微笑,依旧温暖。“姐姐。”他轻轻地呼唤着她。言妤诗双唇在颤抖,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她只能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不让他离开自己。

    “姐姐,就算小影不在身边,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言妤诗轻轻地摇头,她做不到。“答应小影好不好?”小影伸出手,一点一点接近言妤诗那瘦成一把骨头的手,透明的手穿过去,仿佛空气一般。真实地提醒着她,他们是真的阴阳两隔了。

    言修影恍若不见,走上前,在言妤诗的脸上轻轻地留下一个吻,“姐姐,等我投胎了。看你还能不能认出小影来。”

    言修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言妤诗的视野,言妤诗咬着司徒长缺的肩头,强忍着哭泣。司徒长缺更加抱紧她颤抖的身体。

    等她渐渐平复了心情,司徒长缺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叫叶儿端了粥进来。

    “吃一点。”司徒长缺勺了一汤匙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后放到了言妤诗嘴边。叶儿蹲在床边为言妤诗包扎伤口,伤口极深,叶儿看着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这样不疼吗?

    言妤诗对上司徒长缺的眼眸,轻轻地张开了嘴。

    徐乙在客栈的房间里,倒了一碗上好的毛尖茶,又捏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翘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这时敲门声响起,料想是刚才叫的菜上了。心情特好的徐乙忍不住哼哼起来,在门才开了一点缝的瞬间,一把长刀对准了自己,虽未至身,他仍然能感受到那寒冷的刀气。“原来是你。”徐乙看到来人有些许惊讶,但是看上去却并不害怕。而刚才被千三娘挟持的小二早就吓得双腿如筛糠,逮着机会就跑下楼去。一路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惨叫。

    千三娘把刀刀放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凭什么信你?”徐乙反唇讥笑。

    “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刀。”千三娘笑了起来

    第二日,言郜邦携着言妤诗和司徒长缺去到司徒长流的府邸。当日,司徒长缺去救钟烨,随后言妤诗也跳下去救言修影,是司徒长流将言妤诗和言修影带回船上。

    “多谢救命之恩。”言妤诗向司徒长流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司徒长流笑,言妤诗是何等的无情他是见识到了的,福宁公主宴会那天,先是两个字拒绝了司徒长情的礼物,接着更是拒绝了当今皇上,简直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同时他的心中对这位面瘫女子多了几分赏识,这么有胆魄的人着实不多。

    “七王妃那一跳可吓坏了我们。”五王妃宁子然拍拍胸脯,仿佛至今想起来仍心惊肉跳。

    言妤诗不是英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赞颂,事实上,她真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每一次提起,心都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想逃离这里。

    “子然,邀王妃到后花园走走。”司徒长流对宁子然说,宁子然听了笑着向言妤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珏睿王府的后花园果然是葳蕤生光,言妤诗留恋在其中竟然无法自拔。假山,曲水,湖面,小亭,游廊,藤架。那葱郁的植物绿油油地生机无限。言妤诗想,她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建造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庄园,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