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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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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雅福了福身子:“娘娘吉祥。”遂笑道:“我说呢,老祖宗今儿何故传我上慈宁宫来用膳,原是欲让我同您打个照面。”她本悦心于太皇太后厚爱,可当下见了颜卿,心中怒意无端腾起。

    “您是…?”颜卿问。

    旁的丫头上前应道:“我家主子是储绣宫的。”她一面说着便上下打量颜卿一番,眼底有同她主子一般的厌恶。

    吉雅见颜卿纵然样貌生的好,却无皇后的威慑之力,更莫说咄咄逼人的气势,俨然是个软骨头。不自称“本宫”便罢,礼数尊卑亦不懂,对自己这尚未册封的小主毕恭毕敬,诚然非作皇后的料,思量着这定无甚才华,绣花枕头罢了。

    苏墨尔掀开绣闼,请二位入内。

    围那团桌坐下,苏墨尔吩咐人上来摆膳,太皇太后亦言笑晏晏的来入席。

    许是老人家喜用些清淡的,菜品都为白汤淡菜,瘦鱼寡蛋,鲜有油腻肥彘。纯露鲡汤里下了茴香豆,闻着便觉饥肠辘辘,颜卿暗自琢磨,若非众人前有失体面,坏那礼数,这香鱼汤早该给自己饱饱下肚了。

    “哎哟,老祖宗,在这秋日里打点些寡淡之味,冷冷清清,侄女倒是用惯了白汤锅子,可人皇后娘娘却是京城里头深闺娇养的人家,怕是不喜罢,您这是挤兑谁呢。”吉雅拈着金线丝绢掩着口打趣道。

    颜卿察觉她话语中酸味,仅能强颜嫣然。宝音见她尴尬,随在一边儿得意讥笑。

    吉雅这调趣,自是揭得出她那小心眼。太皇太后本还笑语盈盈的与座上二佳人扯些闲话,因着此番,又是不悦。便亲蔼与颜卿道:“皇祖母近日心头躁得很,受用些清淡的。好孩子,若是不喜,咱便撤了换一桌?”

    “谢皇祖母,芳儿不打紧,也喜吃淡品。”颜卿依旧含笑答谢,毫不失态。

    见了太皇太后的宠,这一主一仆脸上泛绿,心中好不畅快。

    丫鬟抬瓷壶来倒水,宝音殷勤接过来伺候,挨个主子奉上茶点,亦不让给绮儿。在先颜卿就已瞧出这主仆二人对自个儿有怨意,尤为宝音那发狠似的眼光,对二人略略犯憷,疑忌她若打个小算盘将茶盏打翻泼在自己身上,可就出糗了,故亲手去接盏子。

    宝音递上水来并无异常之举,将茶水稳稳当当的递给她,颜卿暗自愧疚自己的疑虑。

    秋来节气凉意已有二三分,至后要摆上一道狍子羹来暖身子。

    瘦肉汤汁由铜鼎盛装,底架上尚有文火熥着,丫头们呈上来需湿润的细纱厚厚的裹着两只鼎炉耳柄。

    只是不料,颜卿褪了防人之心,一尊铜鼎被宝音打翻落在她脚边。

    沸汤红铁,其灼烫之感,可想而知。

    颜卿痛得一惊而起,连连后退,遂同坐椅一霎摔了下去,无措地伏在地上,手腕、腿腕及脚踝处处已然红透,慢慢肿胀,疼得她一时泪珠子在眶里打转。

    “娘娘,娘娘!”绮儿慌忙来扶。

    宝音避开沸水,不曾跪下请罪,仅委身道:“哎呀,奴婢手拙,抓不稳那铜盆儿,望皇后娘娘恕罪。”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来。小小茶盏在她眼里,才不伤人,只是这滚油锅方解她心头之恨。

    那日务事回储绣宫在长廊里撞见御驾,她跪在长廊角,蔫的抬眼偷觑肩舆上的皇上,那般丰神俊朗,威仪万千。皇上觉她目光,随意一眼瞥过来,她急忙埋下头来,却亦捉到皇上那顷刻间随性诱人的眸光,他似有乏意,眼底却尚且留有愉悦。

    惹的她心中如鹿乱撞。

    那时她俯伏思量,如同主子那句话,皇后之位,不该是那赫舍里的。

    这下解气,未忍住嘴角边阴鸷,却未发觉吉雅见了皇后身上已起溃烂的伤,不禁错愕的转眼看着她。

    “传太医!”太皇太后大怒。

    颜卿被挪送到侧殿玉榻上,正殿里情况便无从知晓。

    “娘娘半月内别给日头晒着,少下榻来,应多多颐养…”来听诊的老太医谨慎叮嘱着,一手开好了方子递给绮儿去领内服外敷药水。

    最后且擦了些创伤膏,颜卿谢过,老太医方挎着乌木箱退下。药酒涂过的伤处愈发的疼,额上豆大汗珠顺着往下淌。

    “快给皇祖母瞧瞧。”俄顷,太皇太后打理了正殿的事儿,遂进来望颜卿,她坐来榻边,怜惜万般:“折腾成这般,戳得皇祖母心口疼。”

    颜卿强颜:“皇祖母毋庸忧心,芳儿不打紧的。”

    “还不打紧,瞧瞧这破口都化脓了,待叫太医院定要留心着。”

    才答谢过,忽闻惨然叫喊声阵阵传来,颜卿心下一惊,睁大眼睛望了望绣闼外,只觉这声往殿外来。

    太皇太后不紧不慢的抚了抚她的肩,浅笑道:“那奴才委实手欠了些,拖了去场子上打几板子长长记性。”

    颜卿惶然转过脸来望了望她,又强撑起精神,乍作无碍之状,想要求情,毕竟听这声便知那板子打下去该有多疼,她道:“皇祖母,她…”

    “丫头你便好生将养着,他事暂且莫要管了。”颜卿半句未完,太皇太后立即打断,眼里笑意是坚决不允的:“这几日亦不消过来请安了…”

    “老祖宗,老祖宗!”

    吉雅倏忽叫唤着冲进阁子来,噗通一声儿跪倒在地,一样惶恐:“老祖宗,求您放了宝音那丫头,她这是无心之过,在不会有下回了…”

    太皇太后恹恹的闭上眼,长息道:“好好的找你们过来用膳,平白无故驱一个丫头来扯疯,哀家该如何饶她,还有你。”

    “不是我,老祖宗,不是我…”她惊恐,瞳子小了些:“我也不知…”素日里她纵然对皇后有怨,但她至少不蠢,断然不敢此等犯上,何况她并未想过今儿来找这一茬。

    太皇太后正言厉色:“倘若你未曾在私底下嚼了白话,那狗奴才又怎会心生怨恨,随你一齐横?”

    她面上惊恐未褪,跪在榻旁却无言以对。

    颜卿趁着这下又要劝解:“皇祖母…左右亦未伤着要害,这点疼不要紧…不如…”

    “若伤着要害岂容得她还跪这!”一声厉喝下来,她放开颜卿的手,站起身来瞋视于吉雅。

    顷刻间阁里鸦雀无声,大小奴才纹丝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