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鸠尤神剑 > 第51章 鸠尤神剑51

第51章 鸠尤神剑51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上官龙还要说话,却叫丁贤梓抢了先:“这次天枢道长请来冷惊鸿,用意是再明显不过的。若我们一意孤行,不止玄鹤宫要出手干涉人间的事务,恐怕重明观也会从旁襄助。到时候,我们又占不到便宜,反开罪了两派,万一魔界那些妖孽在西梁横加挑拨,我们再得罪西梁这位广成大司马,岂不失算?”

    “丁贤梓,莫非你也觉得,为师应当答应天枢的建议?”

    丁贤梓笑道:“我以为并无不妥。倘若广成大司马扶持南淮那位廉王兵变大成,南淮又确实改了国教尊神,就算按天枢的想法,逼着西梁改奉灵宝天尊,明面上说,于我们两派似乎差别不大,实际上我们不仅卖了个人情,还占了便宜。以我对广成大司马的了解,此人见利忘义,虽口口声声奉道德天尊为国教尊神,对我们白泽观并不忠心。说句不好听的,这些武门军阀只忠于兵权,哪个做尊神,于他们并无差别。反观南淮那位廉王和他母亲余氏,余氏嫁入王府前便拜我为师,学了些许仙门法术,廉王虽未拜我为师,也从他母亲那里学了我们白泽观的几套掌法和阵法,来日廉王夺位,南淮奉我们白泽观为尊是水到渠成的事。”

    苦玄真人道:“你是说,我们若促成此事,来日南淮皇室对我们更为忠心?”

    “何止是忠心?”丁贤梓道,“广成大司马所以想扶持廉王,无非因为当今南淮皇帝为政强硬,又亲北魏。广成扶持廉王夺位,廉王多少要受他些摆布。可是天底下,莫说皇帝了,便是一家之主常年受人摆布,也难免生出不甘的情绪。廉王当真做了皇帝,要想逐渐摆脱广成大司马的钳制,对我们只会更加依赖。反观那西梁国,虽为一国,实有二君,就算奉了玄鹤宫为国教,恐怕广成大司马和西梁皇帝都不会特别信任玄鹤宫的人。就说一家生二子,为父为母的稍有不慎,连两个儿子都要心生妒恨,彼此觉得对方更得父母偏心,何况我们仙界同那人间当政者的关系,远不若亲子呵。”

    上官龙说:“你莫要忘了,南淮虽则富庶,却历来重文轻武,现下好不容易出了个重武的皇帝,又要被赶下台,此国前途堪忧也。那西梁以骑兵建国,又擅长拉拢奇人异士,论国力远胜于北魏、南淮。我们现在将西梁国教之位拱手相让,我只怕到时候,追悔莫及哩。”

    苦玄真人道:“世人皆知水柔而石坚、绳弱而木强,然水滴可穿石,绳锯可断木。世间万物,强弱相生,有无同存。古人说: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笔者注:该典出自《庄子·山木》)。西梁与南淮,究竟孰材孰不材,现在断言,实在为时过早。就算西梁材而南淮不材,你又如何断言来日西梁不会因材而废,南淮不会因不材而立呢?”言毕,苦玄真人又回身对丁贤梓说:“你明日下山一趟,先去探广成大司马的意思,再去南淮。总之这件事我们已经不得不管了。”

    冷惊鸿、杜凛与天枢道长出了昆仑地界,结伴飞至傍晚,这才分道扬镳。冷惊鸿同杜凛一路向东,飞到天龙山麓,嗅得一股妖气。降至低处,便知那妖气是由一方密林中泄透出来的。她们钻入林中,又见游光频闪,朝光亮处飞去,才发现是一众邪魔内讧。二人遁木而行,靠得更近些,看到一方是幽罗汉、翌谷仙君,另一方是悬空道人、厉魇尊使和白夜叉。悬空道人这边人数虽占了优,却因中了埋伏,各人叫雷钉伤了几分,直叫幽罗汉和翌谷仙君斗得节节败退。倘有六臂灵姝在,双方斗法也不至于如此实力悬殊。

    本来邪魔内斗,冷惊鸿做壁上观便好,然而眼看幽罗汉下了死手,将一股掌气正对悬空道人印堂推去,她却忍不住,将白龙剑炼作一根长约一尺的七色针,惯入幽罗汉掌心。幽罗汉其时正将一股至阳至寒的煞气聚在右掌劳宫穴,叫这七色针一刺,煞气尽泻,痛得高声大叫。

    翌谷仙君循声望去,向厉魇尊使、白夜叉推出两团焰气,旋即化身为影,朝那根七色针追去。不料七色针疾速调头,反朝翌谷仙君刺来。翌谷仙君双手弹出十余雷珠,未能将七色针拦下,只好双臂开展,曳出八波气浪,一面后退一面汇集真元于印堂,使出般若震元雷。此法门以真元炼化雷珠,却将雷珠藏在游光剑气之内,一旦伤人体魄,便蹿入丹田,使其真元运化受阻,若伤了法器,则令法器五行大乱,法力削减。般若震元雷受气浪推动,快如闪电,冲向七彩针,在其左右爆裂。

    霎时间,那长针褪去七彩霞光,恢复白龙剑身,翌谷仙君不觉喊一声“白龙剑”,话音未落,冷惊鸿已化作赤影,由树干脱身而出,接过白龙剑,飞向另一棵大树,遁去身形。杜凛亦由树干脱体现身,行三清指诀,由手印放出数风雷神珠,攻向翌谷仙君,随即遁入地下。

    与此同时,幽罗汉挡开悬空道人和白夜叉合力打出的毒瘴,蹿至翌谷仙君身旁,回头丢了声“算你们命大”,便同翌谷仙君一道,冲入高空了。

    悬空道人见二妖已去,随即呛了一口鲜血,落地打坐,厉魇尊使、白夜叉也受了伤,都随他打坐凝元。悬空道人封住曲鬓穴,抬头扫过黑黢黢的树冠,道:“仙魔二界谁又不知,北落仙姑是白龙剑的主人。你们既然出手相救,何必躲躲藏藏呐?”

    只见一道银光划来,冷惊鸿手执白龙剑,现出真身;杜凛亦现出身形,将金花坠化作一把弯刀,护着冷惊鸿。冷惊鸿将剑身直直戳向悬空道人,抵在他喉部。悬空道人抬眼看着她和杜凛,说:“北落仙姑、金花妙手。你二人为何要帮我们?”

    冷惊鸿道:“我是看在你曾经拜在仙门方才出手相助。你若答应我改邪归正,我便饶你,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便取我性命?”悬空道人冷笑一声,说,“我并非贪死怕生之辈,你要杀我便杀。”

    冷惊鸿道:“你当真不怕死,当年何以丢下同门师弟,独自偷生?可见你满口谎话。”

    “你不过听你师父胡诌,又未亲见,如何肯定她的话千真万确?”

    杜凛道:“这件事也由不得你狡辩。莫非我师姐冤枉你,其余目击者也冤枉你不成?”

    悬空道人说:“罢了罢了,仙界弟子杀人由头繁多,总不过什么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你要杀我,何必说这许多废话,动手便是。”

    冷惊鸿听他如是说,撤回白龙剑,将法器收入劳宫穴内,叹道:“我杀得了你们三个邪魔,却杀不了你们向魔之心。莫说只杀你们三个了,纵然杀尽天下邪魔,魔性不除,魔界便永存。”

    悬空道人问:“北落仙姑,我且问你,为什么仙界容不下魔界?”

    “自古仙魔二界便水火不容,魔界无恶不作,残害万灵,枉你曾拜于仙门,竟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好,就算我们无恶不作,荼毒生灵,可是自仙魔二界立世,魔界只求安身,对于仙界弟子,可鲜有杀戮之举哩。上古正神在世之际,魔界势单力薄,天地间,只求个藏身之所,便是那黑龙巨兽,明知女娲不会善罢甘休仍执意闹世,实乃被逼无奈而为之。兕虎神君更不必赘言。至正神诸仙退隐三十六重天,你们仙家三派开宗,数百年间,兕虎神君大可趁三派祖师修为不济,霸占仙山。可是他没有。恰恰相反,仙魔二界那些年头虽屡有不合,终归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是你们仙界三派先下了死手,将兕虎神君禁制于太和山中,魔界才与你们仙界势成水火。你说自古仙魔二界水火不容,本是谬论。究竟是我们魔界要与你仙界水火不容,还是你们仙界容不得我们魔界,你自己回山好生问问你师父去吧。”

    冷惊鸿一时语塞,支吾着:“纵然你说得几分歪理,却如何粉饰你们魔界法门之残忍?单这一条,你们这些邪魔便是形神俱灭也不冤枉。”

    白夜叉喘着粗气,吼道:“北落仙姑,你废话少说。你杀我们,同我们杀人原无分别。若你要讲大道理,非要说我们该死,我们所杀的凡人不该死,你倒比我们这些邪魔歪道更可怖了。我们虽然杀人,却是为炼法门,为进修为,以求自保,在这天地间争个活路,是不得不杀,不能不杀。可是你们仙界弟子杀我魔界中人,又为了什么?我们既未霸你们仙山灵宝,你们杀我们,又难得从我们身上得到实在的好处。说来说去,仙家弟子杀我们魔界中人,只为了一句替天行道!好一个替天行道!我说天有不公,你替它行什么道?便是天地公正,你们又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替它行道?我们作恶,做了便做了,敢作敢当,竟不若你们仙家弟子,非要将杀生说成替天行道,好不知羞耻!”

    悬空道人咳一口血,对白夜叉说:“你休得对仙姑无礼。仙魔二界本来各行其道,仙姑既然是长白山弟子,自然遵循仙家规矩。你何必咄咄逼人,与她争执?”说到此处,悬空道人又连咳几声,运在印堂的内丹散作黄色磷光,登时铺了他一脸。冷惊鸿见状,忙打坐调元,以火辰经炼白龙剑为数颗小如尘埃的金粒,弹入悬空道人天突穴中。

    杜凛见状,劝道:“惊鸿,你这是做什么?他们与我等又非同路人,你现下救他,保不齐将来他还要害我们。”

    冷惊鸿道:“师叔,我相信他堕入魔道也有他的苦衷,若我救他一命能导他来日多行仗义,于我们重明观也算一桩功德了。”

    杜凛听罢,打坐助她运气。那数颗金粒延悬空道人经脉流淌,最后经督脉诸穴移入人迎、下关穴,终由印堂逸出,为冷惊鸿所纳。

    冷惊鸿道:“想不到幽罗汉与你同为阳魔弟子,下手竟如此狠!”说着话,她又行五品莲花印,将白龙剑炼作一团赤焰,自悬空道人胸口推入体内。

    悬空道人闭目道:“你是重明观大弟子,何必为我这个魔头浪费真元?”

    “莫要分心,我现在将你经脉中瘴毒引入双掌,你日后自行化解。”

    冷惊鸿收功聚气是半炷香后的事。悬空道人封住自己双腕大陵、神门穴,睁眼望着冷惊鸿。满月泻下清辉,好像凌空浇来一盆水,漏过头顶的树叶,湿了冷惊鸿的脸。她虽聚敛了罡气,真元并未沉入丹田之中,双手施三清指诀,闭目默念金蝉咒。

    悬空道人说:“你知道为何这天地之间,魔性难除吗?”

    “魔由心生,心由欲结。宇宙分清浊、晦明,欲念存多寡、善恶。只要恶欲不灭,魔性自然不除。”

    “你错了。”悬空道人摇头道,“欲存多寡,却绝无善恶。”

    冷惊鸿双目微睁,道:“此话怎讲?”

    “你难道不知鲁侯养鸟(笔者注:该典出自《庄子·至乐》)的典故?”

    “如何不知?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我们拜入仙山的弟子,哪怕才做灵官童子也是知道的。”

    悬空道人说:“我且问你,鲁侯将那异鸟供奉在庙堂之中,又为它奏乐,又以佳肴待之,是好心不是?然而那异鸟却因此受惊,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吃喝,三日而亡,是善终不是?难怪古人叹道,此以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凡人都以因果观宇宙万物,你们修道之人本应脱开因果,开天眼辨凡尘才对。鲁侯好心办了坏事,无论他存了怎样的好心,坏事终究是坏事。你说欲念存善恶之别,可曾想过,善欲亦可得恶果,恶欲亦可成善终?说到底,一切有无本是一体,一切善恶本归一源,连我这个大魔头都悟透的道理,你如何想不明白?”

    “那么你便告诉我,为何世间魔性最是难除?”

    悬空道人哼着鼻子,说:“世上最难灭者有二,一是魔性,二是悲苦。不过魔性即是悲苦,悲苦亦为魔性,二者并无本质差别。凡人读过几本书的,都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以大富之地无蟊贼,穷山恶水出刁民。然而知晓道理是一回事,明白道理却是另一回事。人世间的侯门公子、大户小姐、官吏儒生都以为作恶的皆是悲苦穷困者,便有了瞧不起悲苦穷困者的理由,他们竟不知悲苦穷困者作恶,也仅仅因为他们出身悲苦穷困而已。所谓魔性难除,并不是因为魔性本身顽固,你们这些仙家弟子若一心想着消灭天地间的魔性,就如治国者不理民间悲苦,却叹刁民难治,岂非本末倒置了?刁民所以刁、恶贼所以恶,多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刁,不得不恶;魔性所以难除,多因为魔者不得不入魔呵。你问我何以魔性难除,正如凡间的贵胄不解世上为何有人要行窃,为何有人要抢劫一般。倒有几分可笑哩。”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依你所言,人间悲苦穷困的,岂不人人都有作恶的道理了?当真如此,世间又哪有太平日子可过?”

    悬空道人笑道:“你竟不知一人作恶为贼,众人作恶为寇,举国作恶便是起义了。人间的贵贱、贫富、苦乐、悲欢无不是此起彼伏、循环往复的。人人都想过太平日子,可是要过太平日子,往往又不得不以作恶为代价,这难道不是人间常事?不过说起来,人间尚有贵贱之替,总比我们这些永世为魔者幸运百倍了。”

    冷惊鸿踯躅片刻,说:“你既然放弃仙家道行,改入魔道,想来也如你所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当日在丹霞山,仙界三派联手对付我和两个师弟,此事前因后果你师父华清师太是一清二楚的。她若如实告诉你,我也不必多言,她若没有如实告之,我说再多,你也未必信我。”

    忆及此处,悬空道人不免惋惜,对顾乘风道:“仙家弟子常因有幸拜入仙山,多少有些优越感。又因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对于凡夫俗子和我们这些邪魔歪道的疾苦难得感同身受。莫说正册弟子了,便是一些才入门的灵官童子,也不管天资几何,有无入册的机会,总有高人一等的态度。北落仙姑却与那些人不同,若非七十年前身故,他朝必成大器,羽化成仙是指日可待的。”

    顾乘风道:“如此说来,你救我们当真是为了还本门仙姑的恩情?”

    “一半缘由,因为你是重明观大弟子,将来要承继掌门之位。你入门之日北落仙姑已不在人世,我不知你师父可曾向你提及她,总之我蒙北落仙姑之恩,自然有义务叫你知道她为人之大义。另一半缘由,我现下还不方便说与你听。”悬空道人说,“不过我有一句忠告,你们身为仙界弟子,难免视我们魔界中人为敌,我只提醒你,当下你们重明观最大的敌人,并不在我们魔界。白泽观那些道士可比寻常妖人还要卑鄙,你要当心些才是。古往今来,小至一门一户,大至一国一邦,总是自己人算计了自己人,才现败落之象,甚而分崩离析的。就说当年,幽罗汉和翌谷仙君再有本领,妄图以陷阱害我,若无叛徒相助,他们又如何能得逞?你既然同南淮国叶氏父子相识,便该知道白泽观的道士同魔界中人早有勾结。我言尽于此,你们回山之后,好生忖度吧。”

    别了悬空道人,顾乘风师兄妹三人绕过悬瓮山,快入长白山地界,顾乘风领师妹落在一片高地上。左仪以为顾乘风伤痛难忍,关切一声,顾乘风却道:“我须尽快将魔界众人遍寻付姑娘的事告诉苏师妹,叫她防着常朝云些。”

    柳浊清道:“师兄真是反复无常哩,起先又要费尽心思救那妖女,现在又疑心她要抓付姑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呐?”

    左仪听罢,只撇嘴一笑。顾乘风说:“我们救常姑娘,只是尽正道本分。事已至此,就算是我错了,总要尽力弥补才好。上回我们一行人逃出东海,不过撞了好运,那茑萝仙子太精明,过于谨小慎微,以为付姑娘当真知道驱驭五麝神鼎的心咒,方才放我们一马。万一现在付姑娘叫妖人抓去,献与茑萝仙子,纵使师父、师叔出马,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言毕,顾乘风打坐运气,将内丹提至膻中,左手掐上清指诀,右手先封左右神藏穴,又自上而下封右云门、天突、梁门,再行白鹤指诀,便由内丹引出三道真元,皆流入右臂,涌至右手商阳、关冲、少泽三穴,一时间白光耀目。只见他运一缕纯阳罡气至左手劳宫穴,急翻三掌,掌心对天,那罡气顿时铺满掌面,隐现紫气。同时右手指头的白光逸出银色游丝,探至左掌,蜿蜒成字。

    柳浊清凑到左仪耳边,咕哝着:“师姐呵,师兄说混元大法中失传了好几道法门,莫非这也是其中一门?”

    “我看不像,应该还是分光六阳大法。”

    “师兄不是说,那分光六阳大法只有三道玄关吗?”

    左仪笑道:“仙根平平者,三道玄关便是三道玄关而已。师兄仙根卓绝,若悟透三道玄关,便可使出九般变化来。来日师兄道行再深些,创出威力出众的法门也不稀奇。”

    左仪话音刚落,顾乘风右手白光已灭,银色游丝甩着尾巴,缩到他左掌心里。他即刻双掌相合,喝一声“灵宝无量,普度九天,现”。

    “现”字才脱口,千里之外,苏荣便觉左掌发烫,翻掌一看,只见血影流珠自她掌心奔脱而出,化作一团磷光,回落掌心,顿时现出几行小字,曰:魔界众人皆寻付晚香,欲献东海以获利,需提防常朝云;此书切勿示于他人。落款写着“师兄乘风上”。

    鹿连城探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苏荣忙左手攥拳,道:“并无什么大事,是师兄传书于我,说他们已经平平安安回了长白山。”

    常朝云带着苏荣、鹿连城出邑州已有两日。苏荣的心思本不在寻人这件事上,现下得知付晚香正遭魔界众人搜寻,更是觉得徒劳,盯着常朝云的背影,对鹿连城说:“鹿大哥,你说天大地大,付晚香会去哪儿呐?”

    “付姑娘虽然修为不精,到底有太华伏魔珠护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想,她既然由邑州出走,总能留下些痕迹,常姑娘法力高深,应该有办法找到她的。”

    苏荣噗嗤一笑,说:“我有什么好担心她的?你同她算得半个亲戚,担心她还有些道理,若不是师兄一心念着她的安危,她便是现下叫妖怪捉去,我也懒得搭理。”

    鹿连城看着苏荣的脸,笑道:“既如此,你又何必主动留在凡间找她呢?”

    苏荣抬眼瞧瞧鹿连城,脸颊绯红,道:“你是身在凡尘,不知山中清苦。回了山,每日三修是雷打不动的,一日才十二个时辰,炼气淬丹花去六个时辰,还需悟道修心两个时辰,排开用膳的功夫、入眠的功夫,一日里同门说话的时候也未达半个时辰。更别提每日用斋,经年累月吃着,哪怕山中斋食花样也多,可是经不住日日食,餐餐食,实在讨厌。其实荤腥于修炼并无不利,只是师父为人刻板,不容我们沾腥罢了。我这个人偏偏话多,偏偏又贪食荤腥。每年也是挖空心思,蹭着师兄师姐的光,才得些下山的机会哩。”

    “既然山中清苦难耐,你可曾想过离山?”

    鹿连城问得轻巧,却叫苏荣吃了一惊。她自然明白鹿连城是何意图,只是他已有了家室,再说这话,未免轻佻了些。可是一面这样想着,苏荣又一面遐想翩翩,甚至有一瞬间,把鹿连城有妇之夫的身份抛诸脑后,只想同他双宿双飞才好。她避开鹿连城的双眼,说:“我自幼丧父,六岁那年得遇师父点化,随她上山修行,至今已四十余年。我若下了山,又有什么去处?”

    鹿连城道:“天大地大,怎会没有去处。人生在世,有没有去处倒在次。好比说我吧,虽有家室和孩子,却频生寄人篱下之感。人生之难,在于知己难求。就算颠沛流离,若有知己相伴,又有什么关系?”

    苏荣心头一震,仍不看鹿连城双眼,垂头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道理?”

    “我视你为知己,自然对你无话不说。你若怪我口无遮拦,我往后不说便是了。”

    “你说这话才是无理。我哪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你方才说,你虽有家室,却有寄人篱下之感。这话,你对我说也罢了,若叫你妻儿又或者岳母岳父听去,怕是不好。”

    鹿连城叹道:“便是叫他们听去又如何?我岳父性子温和,加上后来仙根萎竭,身子越来越弱,薛家上下,说话的人只有我岳母一个。你莫看我岳母待我还算客气,其实她所以相中我这个女婿,不过看我家世困窘,入赘他们薛家,她才方便摆弄我罢了。我那位妻子原有心上人,与我成婚本来便是我岳母的意思。她瞧不起我,这也在情理之中,人家祖上四代为官,我却长在铁匠铺,虽也识得几个字,在薛蕲眼中,却无异于草包。你说在如此一个家中,我这不是寄人篱下又算什么?”

    常朝云走在前头,时时回头看看苏荣和鹿连城,见他二人越来越磨蹭,嚷道:“那姓付的是死是活可与我无关。你们这般拖拖拉拉,万一正因延误时日叫她死在妖怪手上,她那位心上人怕是要唯你们是问了。”

    苏荣双手招作喇叭,道:“你也莫忘了,是你师父吩咐你谨守诺言的。”

    常朝云一听这话,动了怒气,飞冲至苏荣跟前,道:“你莫成日拿我师父来压我。”

    苏荣笑道:“我不拿你师父压着你,难道拿我自己的师父来吓唬你?总之这个付晚香我们找到她便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西梁国师写下的信笺你既已飞剑传书于睿王府,寻找付晚香这件事又没人催你回去复命,你急什么?”

    常朝云鼻子一哼,目光移在苏荣和鹿连城之间,冷笑道:“我自然不着急,有些人恐怕比我更不着急。若急忙忙寻到那姓付的,岂不坏了人家好事?那倒成我的罪过了。”

    苏荣化出白龙剑,厉声道:“你个妖女胡说什么?”

    常朝云并不理她,转身继续赶路。三人走了片刻,常朝云作法探路,领苏荣、鹿连城飞过两座小山丘,行在一片广袤的湖泊上。湖心有几十座小岛,巴掌大,生了密不透风的芦苇。常朝云双足一蹬,跳出水面,跃至芦苇顶,随后便在小岛间飞跃。也不知跃过几座小岛,她突然立定,掐指一算,对身后二人道:“前方有些异样,我没算错的话,姓付的在前面应该逗留了许久。说不定现下还在那儿。”

    跃过群岛又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三人踏着细浪飞出湖泊,进入一片竹林,终于在天黑以前找到夜樨镇上付晚香曾下榻过的客栈。常朝云跨进客栈,四下打量着,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掌柜见来了客人,上前招呼。苏荣忙问:“掌柜的,你可见过一位姑娘,身形与我相仿,操西梁口音的?”

    掌柜挠着右脸上一颗痦子,道:“前几日的确有个姑娘住过店,一连住了几日。不过也是怪哉,后来竟不声不响地走了,衣裳行李也未收拾。”

    鹿连城问:“她可留下什么要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