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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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翁家上一代的主事者翁审言,可是政商界赫赫有名的大老,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翁开翔可说是奉旨成婚,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夏漾,生下两个儿子,但夫妻感情一直不融洽,几乎是半公开的事实,夏漾后来陪两个儿子赴加拿大念书,勉强维持夫妻关系。

    翁开翔是个任情率性的人,在工作场合结交红粉知己岳洋玲,他十分欣赏岳洋玲的性情与能力,两人相处十分契合。后来翁开翔因涉及某桩金融交易案而避居日本两年,岳洋玲放下一切陪在他身边,两人在日本过着犹如夫妻般的生活,患难与共,互相扶持,连在加拿大的夏漾都辗转得到亲友的情报,而感到事态不妙。

    因为翁审言在政商界的影响力,翁开翔被当成交易案证人而回国,岳洋玲也跟着一起回来,并且大了肚子,翁开翔扬言离婚再娶。

    三个月后,岳洋玲生下一女,便是春帆。别的女人是“母凭子贵”岳洋玲却是母凭女贵,因为翁审言膝下有十一位男孙,春帆的出世刚好凑成一打,又是唯一的长孙女,翁审言这一乐,可是心花怒放,松口答应让翁开翔离婚,等与岳洋玲正式结婚,春帆便是翁家的掌上明珠了。

    可是避居加拿大陪儿子读书的夏漾,却来个相应不理会,不回台签字离婚。

    不到一年,翁审言突然心肌梗塞去世,夏漾以“长媳”的身分回来奔丧,身边跟着两名十三、四岁的儿子,以不屑的眼神睥睨着第三者岳洋玲。

    而且在不久之后,翁开翔竟然被判决有罪,必须入狱服刑八年六个月。

    岳洋玲抱着女儿春帆,简直从云端跌落泥淖。翁开翔一入狱,他的弟弟妹妹和旁支众多亲友,没人支持岳洋玲,财产一瓜分下来,夏漾领着两个儿子守住翁开翔应得的那一份产业,回加拿大继续生活。

    翁审言家大业大,三个儿子分别继承了金融、建筑、科技业,女儿翁品甄自然也嫁得门当户对,是周家的次媳,可惜周公子一样摆脱不了公子哥儿爱偷腥的习性,范丝丝便是她老公外遇的私生女。

    翁品甄因为老公爱偷腥而吃足苦头,自然对同病相怜的大嫂十分同情,而且同仇敌忾,对外遇第三者的岳洋玲没好印象。

    岳洋玲独自抚养女儿春帆,因命运不济而难以入主翁家,永远只能是岳春帆,不会有机会认祖归宗成为翁舂帆,因为翁开翔在出狱后不久即去世。

    春帆印象中的母亲是不快乐的,离开金融界埋首于房仲业拚命苦干,挣的每一分钱就是要让春帆念贵死人的私立小学、中学、高中,彷佛想做给姓翁的一家人看似的,其实谁要看?根本没人理她们。

    说是至亲的叔叔、姑姑,其实比陌生人还不如。

    “唉!”范丝丝嘟哝“你血缘上的姑姑翁品甄女士,竟然是我那死老爸的元配,我看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永远表示不开心、不满意,我甚至还怀疑,这位翁女士到底会不会笑?”

    春帆不予置评,因为她根本和姓翁的不熟。

    曾有两次,她以秘书的身分陪杨立昕出席商界宴会,遇到翁家的叔叔和姑姑,他们装作没看到她,她也不会自己往脸上贴金的叫人。

    说心里完全不在意、不难受是骗人的,但表面上依然要表现得云淡风轻,至少这点骨气她还有。

    范丝丝想到两人相识的经过,似笑非笑。“翁女士似乎代表翁家的人,利用我来监视你和你妈有没有用翁家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所以大手笔的送我进贵族女校跟你当同学。结果我发现我比你好命多了,我妈至少拿了周家的钱来养我,能拿多少算多少。即使后来我妈终于看开了,改嫁到澳洲去,我照样可以跟我爸拿生活费,还买了这间公寓给我当嫁妆,因为你妈带着你住在楼上,所以翁女士没反对我爸对我这么大方,让我赚到了一间小小豪宅,说到底还要谢谢你呢!”

    范丝丝不吝啬的对她猛抛媚眼。也因此,三不五时的让春帆白吃白喝也无怨言,反正,阿娜答也会给她生活费,两边拿,吃不穷的。

    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岳春帆的玫瑰唇角匆地一扬,莞尔失笑。“当初翁女士派你来卧底,结果你没两天便对我开诚布公,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高中生并非那么无知的,好吗?”范丝丝吃吃笑道:“我妈最热衷上流社会的小道消息,翁女士是我妈的死敌,她对翁家的大小事情自然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我知道你妈的故事并非翁女士告诉我的那种刻版故事。反正,想得轻松一点,人生不过是一场戏嘛!我只要演好‘卧底’的角色,就可以顺理成章拿到多一点的生活费,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也是,你爸理所当然要养你,不拿白不拿。”

    不过,两个大女生之所以会成为真正的好朋友,超麻吉的手帕交,是在春帆念大三那年,岳洋玲参加公司的旅行团到大陆观光,却发生坠机事故,春帆几乎为之崩溃!这时看似娇滴滴的范丝丝却展现惊人的气魄,和她的阿娜答两人出力架起哭到心伤肠断的岳春帆,帮着一起去认尸、引魂、处理丧葬事宜及后续的理赔手续。

    足足过了三个月,岳春帆才又活得像一个人,范丝丝几乎每天陪她一起睡。

    直到半年之后,岳春帆才意识到自己终究必须一个人走下去。

    然后有一天,范丝丝对她说:“小帆帆,你一定要活得很坚强、很美丽才行喔!要不然,岳阿姨在地底下会哭的。其实,在阿姨不幸去世后的一个月,翁女士便告诉我,我可以不必再‘卧底’了,因为‘麻烦’已经消失了,‘小麻烦’则不足为虑。”

    春帆的五脏六腑紧绞在一块。

    “翁家的人很庆幸我妈死了?”

    “应该不至于庆幸啦!而是松了一口气。”

    “那还不是一样?真是太过分了,我妈没拿过他们翁家一毛钱,他们究竟需要小心提防什么?怕我们坏了翁家的名誉吗?不要笑死人了,当年入狱服刑的是姓翁的翁开翔,不是岳洋玲,我们姓岳的反而清白。”春帆气到连生父都一起生气。

    “唉唉唉,你不要激动嘛!”范丝丝嗲声安抚道:“所以我才告诉你,你一定要活得很坚强、很美丽,以慰你妈在天之灵。”

    “这是一定要的!”

    原本就与姓翁的没交集,在令人生气的那一刻,春帆便决心要自立自强,今生今世要把姓翁的当作是屁!

    ***

    杨立昕从日本出差回来,已经很晚了,直接到岳春帆的住处。

    春帆刚打扮好,准备和范丝丝出去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人已经在门口,简直不给人有时间找拒绝的借口。

    “你要去哪里?”他看到她不同以往的穿着,本能的脱口问道。

    她穿得有点儿野,却不露半分青光。灰白渐层雪花色泽的贴身牛仔裤,上身是豹纹垂坠造型的长版上衣,腰间系带子,大大的造型耳环和黑色宽版手环,胸前是一条银色多层次的金属坠饰,脚踩镂空编织的高跟鞋,整体造型高调却完美。

    不同于平日低调、端庄的穿着,合身的衣裤裹着曼妙有致的身段,精致的眼妆勾勒出神秘又傲然的光芒,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女性动人的风情和妩媚。

    实在太亮眼!如果她存心勾引男人,效果是惊人的。

    杨立昕看得目不转睛,他那号称“最有气质的女秘书”也有野性的一面?

    或许,不只这一面?

    “你干嘛一直瞪着我?是你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春帆没打算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步调和计划。

    “你要去哪里?”

    “丝丝的阿娜答接到一个大case,邀我们去参加庆功宴。”她拿起皮包准备出门,噙着魅惑迷人的微笑“如果你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就不用白跑这一趟啦!不好意思,你今天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要进公司吗?”

    “要。”杨立昕以一种令人猜不出情绪的眼神看着她。“如果我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你,你会取消今晚的聚会吗?”为了我!

    “不会。为什么要取消?我有好一阵子没跟丝丝去夜游,她的阿娜答会约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疯,那是纡解压力最有效的方法。”

    男人诚可贵,友情价更高。因为男人随时都可能变心,或者挑斤捡两的计较你的出身来历,相形之下,范丝丝和她的阿娜答给予她的友情可靠多了。

    “我最近有给你那么多的工作压力吗?”一双眼仍高深莫测地凝视她。

    “谁没有压力呢?又不单单指工作压力。”眼神有着挑衅。

    “春帆,今晚不要出去,留下来陪我。”

    低沉的声音含带命令的语气,春帆反感的微皱眉,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我说了不行,下次要约请早。”

    杨立昕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犀利的目光看起来格外冰冷。“我忙了十几天,累到不行,一下飞机还是先想到你,结果呢?”以为她会张开双臂欢迎他,结果她一心想把他往外推,自己出去野。

    “你累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休息呢?站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的,一点也不像英明理智的杨总裁。”

    “站在这里的不是总裁。”俊脸蒙上一层阴影。

    “你的口气、你的眼神,就是希望我服从的总裁!”

    他累得要命,头也有点痛,还要跟她起争执简直是受罪。

    “我是男人,不是机器人,无法按一个开关就改变方程式。我以为情人之间是‘小别胜新婚’,显然你非常与众不同。”一股恼意让他咬紧牙根。

    过去他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当她是最适当的地下情人?的确,她不争不吵、不忮不求,在床上的契合度是百分百,再完美不过了。

    但显然的,她不够在乎他。

    之前他没放在心上,反而怕她太死心眼,但今天,他到底怎么了?

    照他先前的脾气,他第一时间便会离去,笑笑任由她随朋友出去玩。

    他今晚的反常,是目睹了她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吗?

    他习惯掌控一切,厌恶无法掌控的情况。

    然而,春帆是一个女人,只要他起了结婚的念头便随时准备fire的女人,他何须在意?更不能在意。

    他动念想走,她娇嫩的樱唇却吐出一句——

    “我们不是情人啊!”火大至极!

    “那我跟你算什么?”充满讥刺的声音从他口中徐徐逸出。

    “我们不是可以公开出双入对的关系,所以不是情人。”春帆轻嗤一声。

    真想把她抓过来打一顿屁股!

    她说的那些,应该是男人害怕被拜金女赖上的台词吧!她一定要抢先说吗?

    “你非得这么咬文嚼字、存心跟我抬杠吗?”他把脸凑近她,声音深沉的低吼“就算是地下情人,也是情人关系的一种,因为我不是牛郎,你不是妓女,如果不是双方有好感,对彼此够信任,你以为我是可以随便上床的吗?还是你可以?”

    他突发的怒火,令她吓了一跳。

    “我不行。”她眨眨眼,咬着唇回瞪他。谁怕谁?

    他好半晌没有说话。冷酷的神情稍缓。

    他今晚一定是累疯了,才会神智不清的和她讨论“情人”这原本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字眼,害他的头更痛了。

    属于他私人感情的部分,很早以前他就将它麻痹了,他必须比他同龄的人提早几年完成学业,提早成熟的将青春埋葬,进入大人冷酷争斗的世界。

    他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在国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心底留下痕迹。他不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恋情,也不认为自己有需要。

    春帆也被他今晚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一个太理智到近乎冷血的男人,突然这么感性想干嘛?

    她又没有埋怨他陪她的时间少得可怜,自己的休闲生活自己安排才是王道。

    像她这么完美的“地下情人”——如果他坚持的话,上哪儿找?

    “杨立昕,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这么反常。”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个透澈似的。

    “算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地开口:“你今晚的妆扮非常吸引人,祝你玩得愉快。”转身走了出去。

    春帆反而呆怔当场。

    他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