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血舞春秋 > 第3章 宣姜夫人

第3章 宣姜夫人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还我孩儿!”林间小径上有人乘马而来,气势逼人。

    他的手中,拿着长剑。

    他的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怒火,眼底是满满的冰冷和恨意。

    “啊——”随着一声惨叫,林间空地上,有一名正要向熊蔡氏逼近的武卫被来人挥剑一剑刺死。他再挑手一挥,便又有两名武卫被刺翻在地。

    原本的包围圈瞬时被冲破了一个缺口,那个人冲入包围圈,持剑护在熊蔡氏身前,一声暴喝:“谁敢动我的孩子!”

    大夫雍禀在马上仔细地辨认着雪中的身影。是他——

    那个人,果然还是来了。

    面上不动声色,雍禀静静地看着场中的发展。

    姬乙聂见到来人竟然如此妄形,在朝廷命官之前纵马扬威不说,还胆敢当着他们的面杀死御前武卫,心中怒火陡升。

    “你是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刺杀朝廷武卫,阻碍我等奉王命捉拿齐国重犯!莫非,你也是熊姓一族的同党不成?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弓箭手何在!”

    “诺!”众武卫听令,顿时便向卫昭伯围去。

    与此同时,弓箭手纷纷在外围列好最佳猎射地点,拉起长弓,蓄势待命。

    “姬元尉,不可,不可!”大夫雍禀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对姬乙聂道:“不可放箭!你可曾瞧清楚,那人是谁?”

    姬乙聂看着场中正在奋力与武卫拼杀的中年男子,疑惑地望着雍禀。“雍大夫?怎的?”

    雍禀急道:“姬元尉,你可要看清楚,他是襄公之妹宣姜夫人的夫婿,人称卫昭伯的卫国公子顽!①”

    “啊?”姬乙聂一阵沉吟,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雍大夫,这……卫昭伯他既是王妹宣姜夫人的夫婿,怎地会闯到这里来,还口口声声地讨要他的孩儿?”

    大夫雍禀对他悄悄地道:“姬元尉久在军中,朝堂上的微妙关联和王族秘辛,还是知道的少了些。你可知,那熊简枋的女儿芈芷姬,与卫昭伯在暗中有私情,而那芈芷姬所生的孩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卫昭伯的骨血?”

    姬乙聂大惊失色。“怎么,难道卫公子昭伯与楚国细作有甚牵扯不成?!”

    “姬元尉你怎生糊涂起来?!”大夫雍禀气结:“卫昭伯乃是襄公的妹夫,他与宣姜夫人留在临淄城,正是由于四年前卫国内乱,才来齐国避难之故。即是前来避难,便是有求于齐国,又怎会与楚国细作暗中勾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元尉姬乙聂闻言,灵窍乍开,骤时拨开迷雾,心中暗暗叫苦,惊惧升腾。怎奈此时,已是悔之晚矣!

    “我们今日前来办差,部署周密,本应是十分隐秘!如今看来,只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现下卫公子昭伯杀到,你我可该如何是好?”大夫雍禀故作一声叹息,面露难办之色。

    姬乙聂面色惨然。

    听闻宣姜夫人姜无忧是齐襄公颇为宠爱看重的王妹之一;再加上,如今卫国内乱未平,卫国的局势不仅与齐国的利益息息相关,又恰恰与宣姜夫人和卫昭伯有着千丝万缕密切的关联。自四年前卫昭伯随宣姜夫人逃亡到这齐国临淄城,他虽是客居,在朝中并无职位,却相当受到齐襄公的礼遇。如今他突然卷进这件案子来,该如何收场才好?更甚者,他方才,还命人将昭伯的孩儿生生摔死于当场……

    就在说话间,令姬乙聂最心惊胆颤的事情发生了。

    卫昭伯在拼杀之际,混乱中愕然看见了姬乙聂马下的那团惨状。看着那团血肉模糊,他骤时停驻在当场,就连有武卫刺伤了他的小腿都不觉……

    随即,卫昭伯的口中便爆发出一声狂吼,令林间的风雪都骤时一窒,亦令所有在场的武卫们都惊震失色。

    而下一个瞬间,卫昭伯便已经举起长剑,动作迅猛飞快,掀翻拦路的武卫,向姬乙聂杀来。一路之上,十几名拦住他去路的武卫,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在当场。

    被刺杀的武卫们的身体横斜地倒在雪地上,挣扎片刻,转瞬间便都没了气息。血迹横斜,尸体渐渐变硬。他们的死状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以至于其他的武卫们都万分惧怕眼前那神容颠狂的男子,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快!快!快给我拦住他!”姬乙聂顿时慌了神。

    可是,没有人敢动。武卫们战战兢兢地围在场中,惊惧地看着那杀红了眼的卫昭伯。

    在这暗夜风雪之中,这个中年男子,犹如灵神附体,力量和杀意简直强大的可怕。

    而此刻再无人敢拦他去路的卫昭伯,正直奔姬乙聂而去,而且他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要姬乙聂的命!

    姬乙聂惊慌失措之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一夹马腹,便向林间逃遁而去。

    卫昭伯哪里肯放过他,骑马持剑一路紧追不舍。

    雪下的更大了,白色的雪暴成团的从夜空中掉落,转瞬之间,就将众人的肩头覆盖成白色。地上的血迹渐渐凝固,被白雪覆盖,死尸的肢体渐渐冰冷。

    所有的人都静默地呆在原地。

    林间场中只剩下熊蔡氏时而疯笑时而咒骂的凌乱言语声,不远处依稀可传来长剑相交的铿锵声,武卫们不免暗暗为姬乙聂悬心;可是,大夫雍禀丝毫未动,谁都不敢出声。

    如此情势,大夫雍禀也是始料未及;想那男婴死的如此惨烈,只怕卫昭伯不会善罢甘休。

    林间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又有人来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来时路。却见不远处,有人骑马手持火把引路,后面紧跟了六七骑。其中有两个,竟然是女人。

    那两名女子中,有一人带着风帽,身穿红色大氅,约莫三十岁年纪,气度高贵逼人,面容美艳到不可方物,眉宇间尚带有一丝病色的苍白,令人堪见犹怜。

    待到看清楚那红衣女子,大夫雍禀倒抽了一口凉气。怎地连她都来了?!

    雍禀心思暗转,但不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要当如何;更不知,她是冲着卫公子昭伯来的,还是冲着那芈芷姬,又或是,冲着他与姬乙聂而来?

    “不知公主驾到,还望公主恕罪。”大夫雍禀匆忙下马,走近宣姜夫人姜无忧身旁,揖手为礼。众武卫闻言,都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雍大夫免礼。”宣姜夫人在云姬的搀扶下下了马,露出一丝无痕浅笑,言语间十分客气,风姿可谓天人。

    她摘下风帽,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大夫雍禀起身。身后她的侍婢云姬随即上前,为她撑起羊皮伞,并扶住她一只臂膊。

    “天寒地冻,风雪又急,又是这般时刻,不知公主到此有何要事?”思觉敏锐如雍禀,随即不安地问道。

    宣姜夫人蓦然抬头看着眼前飞扬的风雪,脸上生出了几分忧郁之色。

    她敛眉,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再也无从寻觅,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的一丝冷意和漠然。

    红色大氅愈发映衬她如雪的肌肤,气势中幽幽透出女人逼人的倨傲和冷酷;眉目天然,玉骨冰肌,犹如绽放在霜雪中的一枝玉蕊一品红。

    她回头,看着场中抱着婴孩还在咒骂的熊蔡氏,语出淡然:“我来此,是为了了结一桩家事。”

    大夫雍禀最善察言观色,此时心中渐已明了。

    如此一来,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正愁那姬乙聂捅下了篓子无人收拾,如今他乐得将这个烂摊子做个顺水人情。

    宣姜夫人转身,看着场中的熊蔡氏。她刚走了两步,便见到不远处地上的那团狼藉,和那瘦小的婴孩已经痉挛的残躯。

    这一眼非同小可,其惨状让她心惊,她掩口惊呼一声后退两步,被身后的云姬扶住,身子不由地哆嗦了起来。

    “这……”宣姜夫人别过脸,继而看向雍禀。

    大夫雍禀面上一窘,随即打了个哈哈道:“齐王有令,熊姓一族,男丁断不可留。姬元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熊姓一族,只剩下熊蔡氏和那女婴二人了。”

    宣姜夫人听了,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闭了眼,便不再说话。

    “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了一声惨叫,令所有人都一惊。那是姬乙聂的声音。

    在场的武卫们个个都面露惊惧之色。那卫公子昭伯,居然真的将元尉姬乙聂杀了?他一定是疯了!

    大夫雍禀右眉突突直跳,脸颊上的肉都颤了三颤。他也大为惊震,但事竟至此,这般结局,也并不是不能推断得出。

    想那卫昭伯,本为卫国公子,虽为避国乱受庇于齐,几年来在这临淄城,一直都处事低调,暗存韬晦。然他本就是个文武兼济,胸有乾坤,颇具气节的人物;此次他的心中至爱和骨肉亲儿均遭此大难,他定不会轻易退让低头。

    片刻后,不远处的林间,有人回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卫昭伯。

    他缓缓地踏雪步行而来,身上满是触目的血迹,一只手牵着他的马。一反方才的癫狂之色,此时的卫昭伯,一身的颓然,神色冰冷。

    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东西,黑乎乎地看不甚清楚。

    可待到他走近,将那圆滚滚的东西泠然丢在场中,邻近的武卫们无不大骇,高声惊叫着退开。

    因为那个东西,是元尉姬乙聂的人头!

    那颗人头的脸上还存留着惊怖的神色,似是临死之前也没想到,动手的人,竟真的会杀了自己。

    卫昭伯看到了立在伞下的宣姜夫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停在了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宣姜夫人依旧闭着眼睛。寒风入骨,她的身体被激起一阵一阵的寒栗。

    她在想。

    十指紧握成拳,她哆嗦着,她不得不想。她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一个既可以迷惑老狐狸雍禀,又可以迷惑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办法;甚至她还要尽快想出,明日面见她的王兄襄公之时,该如何应对。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她挥开云姬扶着自己的手,不让云姬跟着她,自己却一步一步走近卫昭伯。

    武卫们看着她走到他身前,面上冷若冰霜,眼里含着热泪,却也带着浓浓的恨意。

    大夫雍禀心料,卫昭伯与芈芷姬的事一旦公然揭开,性子刚烈如宣姜夫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宣姜夫人扬起右手,给了卫昭伯狠狠的一个巴掌。她用的力气是那样的大,以至于卫昭伯的身体不由随之打了个趔趄,退后了一步。

    “卫昭伯,你疯够了没有?!”风雪中,她几乎是一声怒吼。

    他没动,只是目光凝滞地看着她。

    “做出这般丑事,你竟还敢阻拦王命,甚至想要搭救罪臣家眷,还杀死了这么齐国武卫,丝毫不顾及我的颜面,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难道忘了,这里是齐国临淄,不是你那卫国朝歌城!”她面上满是愤恨,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看着她,面上带着死寂。林间一阵沉默。

    “卫昭伯,你怎可负我如此!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么?”见到他无动于衷的神色,她蓦然转了情绪,红着眼,几乎要哭出声来。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切,心,便有多痛。

    站在烈烈风里,他看着她,眼中泛红。

    良久,带着狠绝,她咬牙对他道:“卫昭伯,你说今日我无法阻拦你,可是你也无法阻拦我!你放心,今日我来,不是为你。我为的是我的孩儿,我的家人!我姜无忧是堂堂齐国王妹,一国公主,不论是在齐国临淄还是在卫国朝歌,我都绝不允许,有任何伤害我家人的事情发生!那个贱人芈芷姬,她已经死了!你们的孩子,也已经死了!她死的好!她该死!哈哈哈哈!王兄疼我,总算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她凉薄的笑声响在林间,却又带着哭意,声音中的冰冷令武卫们不由得心头一凛,头皮发麻。

    “她本就是楚国细作之后,卫昭伯,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愚蠢地相信,她是真心真意爱你的么!哈哈哈哈,真真是可笑!你可知道,过去这两年来,她透过你,向楚国传递了多少卫国的消息!可笑你还醉在她的温柔乡,不知清醒!亏你一向自负聪明,却被那个贱人骗得团团转!哈哈哈哈!”她挥袖指向林间的男子,无情地唾骂。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那些话无疑触碰了他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狠狠地伤了他。

    林中众人暗暗心惊,历来听闻襄公的妹妹宣姜夫人生性狠毒,声明狼藉,无心冷绝,品行不端;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并无二至。这样品性的女人,此时焉能放过自己的夫婿?

    “卫昭伯,四年前在卫国朝歌城,乱兵之中救下你性命的人是我;多年来为你四处奔走游说,一心助你回返卫国朝歌的人是我;守在你身边,为你生儿育女的人还是我!是你负我姜无忧在先!今日,我要你为你的负心薄悻,为你一切愚蠢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含泪厉声斥责,她的话,一句一句,和着寒风,如同鞭子,鞭笞着他的心。

    说毕,宣姜夫人便挥手拔出了他腰间的铜剑。下一刻,她没有丝毫的迟疑,用力向他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过去!

    随着裂帛之声,长剑穿肤入骨,刺破血肉,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卫昭伯的衣襟。

    宣姜夫人竟然要亲手谋杀自己的夫婿,在场的人亲眼所见无不大骇。大夫雍禀更是震惊地看着场中的女子。

    “公主,你又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大夫雍禀心中喟叹,忍不住上前两步出言相劝。而这一句,七分倒是出自真心。

    宣姜夫人姜无忧与卫宣公、卫昭伯父子之间的种种前情往事,但凡是如他一般的朝中老臣,都是知道的。

    此时此刻,雍禀亲眼目睹,因为那细作芈芷姬,宣姜夫人与卫昭伯这对夫妻竟至刀剑相向,生死相逼的边缘,实在难掩惊愕。

    卫昭伯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个手段一贯狠绝、却爱着自己的女人。胸口处的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暂时取代了他先前心上的麻木。

    原来,他还是会感到痛楚的。

    他伸出手去,扶住剑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她说,她不是为他而来……又是何苦要,自欺欺人。

    成婚七年,他太了解她的手段,她的行事了。她手中拿着剑,可眼中却是分明的痛苦与不舍。

    他知道她的意图,是为了保全他,保全他们的子女;可是,此刻,他忽然感到疲惫之极,而这惨淡的人生,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对不起……”他脸上的笑还未尽,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剑端,一用力,剑锋便向胸口更深处刺进了几分。

    血如泉涌。

    她泪如雨下。这晚,他已经是第二次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了。然这,只更昭示了他的决绝……

    慌乱之间,她将铜剑拔出。他的身躯沉重地倒下,犹如一颗已经枯死,无叶、无根、又无心的树,在雪中发出一声闷响。

    “昭伯。”手中的铜剑垂在地上,她眼前发黑,身子沉得如同灌了铅水。她向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他竟然……真的想要舍弃她,舍弃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一切,甚至是舍弃他此生都从未放弃的卫国!

    那一剑明明刺在他的胸口,却让她只觉仿佛刺在了自己的心上。她的心跳几乎都要停窒,遍体孤寒,如同死了一般的难受。

    身后的云姬反应迅速,她丢了伞,上前伏下身去,紧紧捂住卫昭伯血流不止的胸口。她面色十分忧虑,因为急切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宣姜夫人,又向不远处的随从们比划着手势。

    她是个哑巴。

    大夫雍禀看懂了,急忙对雪中先前跟随昭伯的四名随从们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你们的主子带回松月台救治!”他神色间急切的程度,竟比公主府的护卫还要远胜三分。

    卫昭伯若是死在齐国临淄城,死在他经手办的案子里,这其中的干系,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齐襄公胸怀丘壑,他对卫国与齐国两国间的交善与利益图景仍存种种筹谋,公子昭伯身份特殊,他万万不能死……倘若昭伯死了,那他雍禀今日的这件差事,只怕是,再也不能够办好了!

    想到这里,分明的酷寒风雪中,大夫雍禀却急出了一额的汗来。

    凌乱间,云姬带人将卫昭伯扶起,放在马上,由几骑护卫护送,沿着来时的路,火速返回松月台。可是云姬并没有走,她安排好这一切,又回来跟在宣姜夫人身后,紧张地看着她。

    宣姜夫人的眼前阵阵发黑。可是,此时她还不能倒下。

    她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痕,咬牙苦撑,拿着那把铜剑,神色萧杀,一步一步走向那林间的疯妇,熊蔡氏。

    “公主,你可要小心,那熊蔡氏已经疯了。”大夫雍禀想要劝阻。

    “无妨。”寒风吹的她全身一阵又一阵的寒颤,她的齿关咯咯直响,可是她步步走近熊蔡氏,直到站在她身前。

    此时的熊蔡氏,依旧将女婴抱在怀中,嘴里不停咒骂着。

    宣姜夫人竟然丝毫不惧那熊蔡氏的疯态,她伸手便握住熊蔡氏那只胡乱摆动的手臂,紧紧地攥着,加大了力度,强行使她靠近自己,迫使熊蔡氏不得不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在装疯。你给我听着!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厉声道。

    寒风呼啸。熊蔡氏看着眼前的红衣女人,嘴里依然在咒骂着。

    宣姜夫人凑近熊蔡氏的耳边,轻声对她道:“孩子,给我可活。你死。”

    熊蔡氏忽然一把推开她,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她,嘴里依旧在念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诅咒你们所有人都将不得好死,灭门灭族!就是死了,也尸骨不存,灵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着宣姜夫人的眼睛,盯了许久,嘴里念念有词,又疯又笑。

    宣姜夫人举起了手中的剑。

    就在众人以为,宣姜夫人要亲手杀了熊蔡氏的时候,忽然熊蔡氏狠狠地将宣姜夫人推开,自己则抱着孩子掉转了方向,向场中离她最近的一棵大树的树干狠狠地冲撞而去。

    宣姜夫人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云姬稳稳地扶住。

    一声闷响,雪花簌簌飘落。

    片刻后,树下一片惨烈,熊蔡氏的身体滚落在雪地上,口中的呜咽声渐不可闻。

    额前血流如注,将积雪染的殷红,熊蔡氏就这样自尽于当场。

    这一切都发生的是那样的快,以至于武卫们都惊愕地呆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究竟……宣姜夫人和那熊蔡氏说了什么,竟使得那疯妇熊蔡氏如此惨烈地赴死?

    想这位宣姜夫人,不过是一介女流,却竟竟狠绝至此……

    众武卫再看向林间那形容冷傲出手狠毒的高贵公主时,不由只觉自己的身子周围又多了几分寒意。

    熊蔡氏怀中的孩子依旧在雪中啼哭着,仿佛在哭这残忍世界,哭自己这充满血腥的降生。

    风雪无情,渐渐要将熊蔡氏的轮廓掩埋。

    片刻后,近旁的一名武卫怯懦地上前去探视她的鼻息,却如同被灼了手一般地缩回来。熊蔡氏已经气息全无。

    那名武卫挖开积雪,将那女婴从熊蔡氏怀中抱了出来,看了看雍禀,又看了看宣姜夫人,心中惧怕,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给谁才好。

    “这个孩子,就是昭伯在外招惹来的野种,生来就带着罪孽!”宣姜夫人此际才丢了手中的铜剑。

    她的眼睛闪烁着怨毒,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女婴,语出冷酷。“她即便是要被处死,也要凭我的心情,死在我的手里!”

    “雍大夫,这个孩子,今日我带走了。天亮之后,你大可向齐王复命,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如实禀报。至于剩下的,我自会向王兄交代。”宣姜夫人强支着身子,冰冷的眼睛看向雍禀。

    云姬会意,立即上前,从那名武卫处将女婴抱走。

    “好、好。全凭公主所想。全凭公主所想!”大夫雍禀完全被宣姜夫人的气场震慑住,反应了片刻,惊愕之余,忙回应道。

    熊简枋一族男丁尽初,他的夫人熊蔡氏也已死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自是不屑于再去关心那小小女婴的生死。剩下的事情,由宣姜夫人自己去和齐王面呈再好不过。

    随即,他便揖手道:“下臣已达成王命,还要回去面见齐王复命,时间紧迫不能再过多停留,这就和公主告辞了。风寒雪重,公主也要当心身子才是。”

    宣姜夫人点头:“多谢雍大夫。我也要告辞了。”说毕,由云姬扶着,她便穿过林间,径直走向自己的坐骑。

    人群中,武卫们惊俱地看着宣姜夫人,避让不及,退出一条通道,如同在避让某种十分可怕的鬼魅一般。

    宣姜夫人冷冷地斜睨着那些武卫们的反应,上了自己的坐骑,戴上风帽,一声娇叱,挥鞭乘风而去。

    雍禀安排好人手,自己也带着余众去了。林间,只剩一队武卫匆忙清理着雪中的凌乱。所有的尸体,连同那名男婴的,都被装上板车,带回齐王宫。

    风雪未停,血迹悄然被大雪层层覆盖。顷刻之间,场中的痕迹便被掩盖的不复存在,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注:

    ①宣姜夫人:春秋时期,只有周天子的正配妻子才可以称王后,而诸侯王的正配妻子则称夫人,或君夫人。宣姜夫人未改嫁前是卫国宣公的夫人,故号为宣姜夫人。另,诸侯国君称呼妻子为“夫人”,夫人自称“小童”,“子童”,“小君”,国中百姓、臣子称之为“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