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金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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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步三天,完成了漓江,西街,龙脊的旅程,最后投宿在金坑半山的小旅店,旅途的疲惫浪一样的袭来,坐在床前,窗对面是窗,另一件瓦房的紧紧关闭着的,用薄板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我双手合十的跪下,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床沿上:“柳柳,我答应和你一起的旅程,我现在一个人走完了,怪责我吗?也许不会,你有了你的世界,而我独自在此,做了我们感情最后的完结。”

    时近黄昏,淡薄的雾气从窗外无声的飘了进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这情景,加上一个跪在床前,喃喃自语的人,委实诡异得可以。我自嘲的咧了咧嘴,抬眼向外看去,对面的窗户在吱嘎声中慢慢打开,一个衣着朴素却不失清秀的女孩站在窗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窗徐徐关上,声音依然吱嘎作响。

    我什么都没吃就上床睡了,疲惫让我很快入眠,沉梦中有大雨一直哗哗的,从漓江到龙脊不停的下,我周身包括装备都湿漉漉的。柳柳穿着当地人的衣服,从一个山道的转弯处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她从背后的竹篓拿出一个火烧得斑驳不堪的竹筒,说:“你要竹筒饭吗?”

    我打算在金坑多留几天,一是确实累了,二来有些想不明白事我得做一个了结,我不能带着出来时的情绪又回到原来的城市去,再说我也想在停留的这几天把一些想写的文章完成了。

    山区的气候有些偏冷,我有些感冒。拿着笔我呆呆的看着方形的稿纸,那特有的白似乎正演变成了一片荒原,淹没了我的整个思维。我叹了口气,略略定了一下神,这才看到稿纸上满满的写着:柳柳,柳柳,罢了!罢了!又是柳柳。

    晚饭的时候人很多,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我无法找到可以一个人独坐的地方。

    “嗨,坐我这里吧,反正我也要吃完了。”身边一个戴眼镜身材小巧的女孩和我打招呼说,身处异乡的游客其实都知道,偶然相遇的人基本是很随和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象我一样计较个人空间,我对她礼貌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一个人出来的?”

    “是啊。”

    “怎么郁郁寡欢的,不喜欢和人群一起?”

    “恩?有研究吗?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评价?”

    “也不是了,只是直觉而已,我不可能对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这种话吧?”

    “你也是一个人出来的?”

    “是啊!有研究吗?对一个陌生人这样鉴定?”

    她俏皮的问我,我不由得一愣,然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黄昏,薄雾又不期而至,床上的稿纸被窗外袭进的风弄得凌乱不堪,我坐下,拿起笔写下文章的第一段:“徒步三天,完成了漓江,西街,龙脊的旅程”

    对面的窗户在暗哑的吱嘎声中打开了,那清秀的女孩用一把木制的有些古意的梳子在整理修长的头发,我屏住呼吸的看着她,薄雾横亘其间,我恍惚觉得这情境有着不现实的感觉,似乎眼前的这女孩不应该在这里,又似乎她更应该早就存在的,象窗棂上的木刻的花纹。

    柳柳的头发也很长,平时总是闹着我给她梳理,又老嫌我做不好,说我怎么笨笨的,这样以后怎么照顾她,听她闹我总是很快乐的。

    女孩拿出一幅蓝色的方布开始刺绣,神情专注,眼眸间闪闪发亮,象及了柳柳看书时的样子。

    持续看着女孩很长时间,至少我觉得很长,那女孩似乎发觉我在看她,她抬起头来,望向我,然后浅浅一笑,把窗户关上了。

    我头脑一阵发晕,扑在床沿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去看日出的时候又见到了那戴眼镜的饭友,我这样叫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反感,看得出她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在天幕变幻的光影中她不断说着关于拍摄的方式和感觉,然后不停的摆弄着手里的索尼摄像机,问我这里那里的角度怎么样,我被她搞得头晕脑胀的。我在擤鼻子的时候她望了望我:“感冒了?昨晚有艳遇了?”

    我有些愕然:“我?在这里?”

    “那怎么了,出外的人是有很多这种可能性的哦!”我抿了一下嘴,没有搭理她。

    但是头确实很痛,有些发热,而小腹也疼痛起来,我想我真是感冒了,而且不轻。

    “我先回去了,不太舒服。”

    回到旅店我蒙头就睡,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我被短信的声音吵醒了,是柳柳发过来的。

    “我和他闹僵了,他原来对我的呵护关爱不假,可他过于木纳,我和你之间的那种默契和灵犀在他身上简直是不可求的,我发现他不是个可以和我相处的人。”

    “但你选择了,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尊重和承受结果!”

    “可是我想你!”

    我合上手机,强忍着心口和小腹的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是黄昏了,今天的黄昏没有雾气,我看着对面陈旧的窗户,不知怎么非常希望它能即时打开,我想看到那女孩,也许是因为她有象柳柳的地方,也许不是,我不知道,在此刻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落寞,我非常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在我的身边,至于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冥冥中也许还有那么一个人在等待着我吧!

    然而窗户终究没有打开。

    “你怎么了?”蒙胧中有人抱着我的肩问我。

    “腹疼!”我睁开眼睛,竟是戴眼镜的女孩。

    “你怎么进来的?”

    “我刚巧过你门口,听你在嗥呢!门也没关好,你真够马虎的。”

    我无力回答,小腹的剧烈疼痛让我几欲晕厥。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小店的老板把我抬下了山,找来一部微型车一直把我送到了市区的医院,模糊中我只看到女孩汗淋淋的脸和紧张的神情。

    “急性胆囊炎,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后果难以想像。”主治医生说。

    女孩专注的在手中削着一个苹果,看到我眼里感激的神情她浅浅的一笑,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天病情略为好转,我跟她说起在窗户里看到那女孩的事,她吃惊的望着我。

    “怎么可能,那房子根本就没住有人,只不过是破败得有些特别而已,我也注意过哪里,可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女孩子。”

    我不想争辩什么,但当时我确实见到了,那不可能是幻觉。我不会幻觉和真实都分辨不出吧?

    “你挺帅的,特别是你的侧面,那天就是看到你的侧面才会叫你同桌的。”我讪讪的笑了一下。

    病愈后返程前我给那小店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说些感谢什么的话,随后说起在那窗户我看到女孩的事,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习以为常似的,他说几年前那里确实住有一家人,其中就有那女孩,考上大学后家里没钱供她,于是她就只身出去了,一年后回来,患上一中村里人不愿意说起病,家人和村子里面的人都很歧视她,她也没解释和辩解什么,就呆在我所看到的那个房间里,半年时间没和任何人说话,最后上吊自杀了。

    我良久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手冰凉。

    “有不少住你那房间的人都说起见到那女孩的事,不过我可从没看到过,什么原因我说不上来,也不能全说成是幻觉吧!”

    “可惜啊!多好的一个孩子,换了今天也不会有考上大学而供不起的事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上了列车,当列车徐徐开出车窗外的景致已经变幻得非快,也许是我的视觉出了问题,我用手支住额头,晕厥的感觉一阵一阵的。

    柳柳发来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而我不知道我要回的是什么地方。

    依然是黄昏,似乎有薄雾渗到车厢里,闷热。我费力的打开车窗,车窗发出吱嘎的声音,那女孩站在窗前,用木梳打理着她长长的头发。

    “其实我在这边也很好啊!”她说完浅浅的一笑:“而你在哪里呢?”

    还是浅浅的一笑,罢了!罢了!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晕厥的感觉正在慢慢消除。

    “你也坐这趟车?怎么事先没告诉我?”不知什么时候戴眼镜的女孩站到了我的坐位边,她责怪的哼了我一声,然后浅浅的一笑。

    --------源至徒步漓江和一帮河南驴友篝火时所编纂的故事!

    (完)

    20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