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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庄的零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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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要扩建至西庄。一夜之间,西庄成为所有阜平人讨论的热点。

    今天是二月十九,西庄庙会,作此文,以纪之。

    1、批判大会

    关于西庄,最悠远的记忆是一次批判大会。

    那时候,我还很小,小到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有多大。只记得,台上有几个人背着牌子,撅着屁股站在前面,他们身边有几个人在吆喝着什么。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撅着,也听不懂另一些人在吆喝什么,只知道,台上吆喝的人一吆喝一举拳手,然后台下的人群也跟着举拳头。娘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也跟着举拳头。

    解散之后,堂妹问我,刚才大人举拳头的时候,我举了没。我说,没有。堂妹说婶子告诉她也要举拳头的,她就跟着举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举拳头,也不知道不举拳头会不会被打屁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娘没教我举拳头,而婶子却会教堂妹。我只知道我娘和婶子们不一样,婶子们全都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而我娘只会抱着我们躲着人群走。

    批判大会散了之后,娘又拉着我跟着人群走到一个大院子里,娘说那是姐姐上学的地方。

    我们在台下蹲着,台上几个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讲着什么。我好渴好渴。台上还坐着一个女的,她手里端着一白茶缸水,我好想上去喝一口。

    娘让我坐着别动,也不要说话。我不停地看着白茶缸,浑身懒洋洋的。我们家里也有白茶缸的,但是我们喝水时一般不用,我们习惯用瓢喝水的。

    终于,散会了。婶子立即带着堂妹去找水喝,原来堂妹也早就渴了。娘拉着我,跟着婶子,走到一个屋子里找了一茶缸水,堂妹喝了半缸,给我剩下了半缸。

    再后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2、鸡蛋

    小时候,我们村不让养鸡。生产队长说,养鸡会破坏地里的庄稼。

    那个年代,我们家家户户都是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很少有人去掏钱买什么吃。我们村不让养鸡,自然我们也就没吃过鸡蛋。

    一天,娘领着我去西庄看戏,邻村的二姑也去看戏了。二姑用手绢包着一个鸡蛋,我看了后特别嘴馋,就钻在娘怀里小声嘟囔着说想吃。

    二姑不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反正她是知道我想吃她手里的鸡蛋了。

    二姑说,散戏后要去西庄小岭上给爷爷上坟。上完坟,供奉过鸡蛋之后才能给我吃。于是,我就开始盼着散戏。那戏好长啊,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腻腻歪歪地唱个不停,怎么也不散。

    终于,散戏了。二姑我们一群人去给爷爷上坟。他们在画圈烧纸,还在祷告什么吧,我什么也顾不上看,什么也顾不上听,眼里只有那个鸡蛋。

    好不容易,二姑说可以吃了,却还从鸡蛋上掰下一小块放在坟上了。我很心疼,却也很无奈。

    吃着鸡蛋,感觉很新奇,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只不过,自此我结束了没有吃过鸡蛋的历史。

    3、卖猪毛

    在70年代,家家户户都去供销社卖猪毛。虽然,只是几毛钱,或者几分钱,但是家家户户都很在乎那些钱。

    有一次,娘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拉着我,和婶婶们作伴去西庄卖猪毛。

    供销社收购站上好多人在卖猪毛,轮到我娘时,一个男子要娘报名字,娘就报了父亲的名字。那人又问了娘几句什么,然后就把钱给了娘。

    那人很热情,问我们渴不渴。原本不渴的,可是那人还是把我叫到屋子里让我们喝了一些水。

    晚上,躺在炕上,娘和父亲说起白天卖猪毛的经历。娘好像很高兴,和父亲说,我家的猪毛不如婶婶家的猪毛好,可我们卖的价格是一样的。父亲听了,却不高兴了,他告诉娘,以后再去供销社不许报他的名字,不要沾公家便宜。

    当时,我不知道娘为什么高兴,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高兴,我只知道娘很听话地答应了父亲。

    后来,我还知道了我的父亲是县供销社主任。

    4、西庄庙会

    二月十九是西庄庙会。七十年代,西庄庙会很大,会有好多好多人汇聚西庄。庙会上有很多卖筐筐篮篮、铁钎锄头等农具的,还有做驴马牛生意的,也有卖服装和食品及其日用品的。

    有一次,娘拉着我逛庙会。人好多啊,挤来挤去的,哪都是人。

    在供销社边上的河滩里摆满了卖筐筐篮篮的,娘说给我买个篮子,让我春天拔草用。我特别高兴。

    记得,叔叔们都会编篮子,每年春天,堂妹们都挎着自己的小篮子去地里拔草。而我,因为父亲不在家,娘不会编,只能是挎一个大篮子,很费劲,也很不好看。

    娘主动提出要给我买篮子,我自是满心欢喜。转着转着,娘看到一个小篮子样式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娘要给我买,可是钱不够了。

    娘和卖篮子的人商量半天,让他便宜点,那人不给便宜。娘就嘱咐我挎着篮子站在那别动,她出去找人借钱。我很听话地挎着篮子站在那里不动。

    那时候,我最多长到大人的腰部那么高。看着一条条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坚持挎着篮子不动弹。

    等了好久好久,娘也不来。我不急,也不哭,很耐心地等。我相信,娘肯定能借到钱给我买篮子的。我太喜欢那个篮子了。

    终于,我看见娘的身影晃了一下,就过去了,我赶紧吆喝着追了过去,拉住了娘。娘说,她已经在河滩里转了好几圈了,怎么也找不到这个摊位,怎么也找不到我了,幸亏我看见她了,不然她还要继续找呢。

    回家后,父亲知道此事后,把娘埋怨了半天。娘也一直都说很后怕,后怕会把我丢了。我却很高兴,因为我也有自己的新篮子了。

    5、买衣服

    在家,我是老小,上有三个姐姐。自小,我就很少有自己的新衣服,经常穿着姐姐们的“西瓜皮”

    84年,我去西庄上初中,看班上同学都有自己的新衣服,我却没有,便回家和娘要,也和父亲要。

    娘答应我,二月十九西庄庙上给我买一身。最让人兴奋的是那天父亲也陪着娘去逛庙会。只要父亲在,我要什么都会给我买的。

    西庄大街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娘让我挑,可我却不会挑。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

    当时,我同桌刚买了一身衣服很好看,我特别羡慕。于是,我就拽着娘在满大街中找同样的衣服。当我看到那个样式的衣服时,就指着衣服让娘买,娘也说挺好,父亲就掏钱给我买了下来。

    穿上之后,美滋滋的,心像开了花。只是,好长时间都有好多人会把我和我同桌混成一人。

    6、过河

    从西庄到我们村有一条小路,穿过小岭,再过鹞子河的河滩,就到我们村了。

    有一次,下大雨了,河滩里发了大水。那时候,河滩里会发很大的水,几乎每年都有人会被冲走淹死。

    放学后,我和一个同村同学穿过小岭回家。看着河滩里的大洪水,又大又洪又急,我和同学不知所措了。

    站在河边,我们过不去,又不知道该退到哪,只有站在那里等人。

    等了一会,一个大人过来了。只见他个子很高,戴着草帽,里穿蓝色挎带背心,外穿一件蓝色长褂敞着怀,肩上扛着一柄铁钎。

    同学比我胆大,主动请求那个大人帮忙拉我俩过河。那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水好深,浅的地方到我的大腿那,深的地方就到我腰部了。那人拉着我的手,让我往远处看,不要看水面。偶尔,我会看一眼水面,立即感觉水不再往下游流,而是原地转圈了,吓得我赶紧看远处山峦,任他拉着我走。走到河中间时,我挽起的裤腿被冲散了,水冲着裤腿角添了不少阻力,还好,那人力气很大,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连拉带拽地就把我带到了河对岸。

    那时候,我好像还不会说谢谢的,好像什么感激的话也没说,就回家了。

    回家后,父亲问我是谁拉我过河的,我说不认识。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人的。自小,母亲很少让我们出门,所以我对一河之隔的邻村人很陌生,大都不认识。

    不过,我知道我的任何一位乡亲遇到那种情况,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男子汉。

    7、乐趣与失落

    西庄后山形似狗头,故名曰狗头山。

    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去玩。尤其是中午,我们几个不回家的同学,更是把狗头山当作乐园。

    我们经常的玩的地其实是没有路的,我们在那爬着玩需要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趴在山上。可能越是那样,我们越是感觉其乐无穷。也是那片的石头让我们摸得全都没有尖,很是光滑。

    有一次,上体育课,我们几个学生就又去爬狗头山了。当时,上体育课因为没有过多的体育器材,所以经常让我们自由活动,自然爬山就成了我们的体育课项目。

    因为大家都没有表,我们不知道已经到了下一节课的上课时间,依然在山上玩。有一个同学眼尖,她看到我们的数学老师王亚璞在朝山上方向招手,我们几个便齐声吆喝她也跟我们上去玩,她吆喝什么我们听不见,只见她不再向我们招手,而是指点地下。见王老师不上山,我们几个同学就下山了。

    下山后,王老师告诉我们,她穿着高跟鞋,上不去。其实,她也很想和我们一块去山上玩的。

    王老师是定州人,中专毕业就来到西庄教学,她其实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或者是岁数和我们相差无几,所以她经常和我们一起玩,关系处得非常融洽。

    上初二时,王老师有病了,后来就调回定州了。开始,我们还有书信联系,渐渐地就失去音信了。

    经常有西庄的同学问我,和王老师是否还有联系,我摇头。大家都很失望。

    王老师,你好吗?我们想你。

    8、老姑

    西庄有我一个老姑。老姑其实不是亲老姑,是叔伯老姑,但她看我们却比亲老姑还亲。

    老姑经常招呼我去她家吃饭,我不去。因为,从小娘就教我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不要随便用别人,不要随便去别人家。

    老姑去学校叫了我几次,我都没去。于是,老姑就让她儿子命令我去,她儿子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我自是不敢不从,只得乖乖地去了她家。

    吃得什么饭记不得了,什么滋味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我趴在她家枣红色的八仙桌上吃着,很是拘谨。

    有一天,下雨了,我骑自行车带着同学伟丽往回走,远远看到老姑拿着伞站在她家门口的路边。我怕老姑看见我不让我走,就赶紧停下车子,让伟丽骑车带上了我,我则藏在伟丽身后。不想,老姑还是看见我了,我拽住我不让我走了,她说怕方太口发大水会把我冲走,非要让我住她家。我坚决不住,和伟丽一块解释说没事,并承诺:如果方太口果真发了大水,我们再原路返回住她家。最后,我就硬是走了。

    事情过去几十年了,好多人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唯有老姑站在雨中等我的镜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历久弥新,感动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