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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落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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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白蛇的传说,可以算得上是老掉牙的故事了。言传的不说,单是舞台、影视的就不少。有越剧的柔情版,也有评话的茶话版,有白娘子新传的说唱版,也有青蛇旁传的电影版,更有好事者的热播歪传版。真是老树着花又一春了。

    然而,看再多的表演,心里仍然感觉不足。虽然对白蛇娘子的结局,很久以前——杭州西湖夕照山上的雷峰塔倒掉的时候,迅哥儿早就有了定论,但山青水绿,日月交替,峰回路转,光秃秃的山头瞧久了也不免让人生厌。何况塔都倒这么长时间了,那塔下的白蛇娘子也早舒展舒展麻木的胳膊腿腾化而去了。往事重提,再重修个新塔来念念旧也不为过,尽管有些曾经在雷峰塔倒掉时拍过手叫过好的老杭州老大不乐意。只是后来见到新的雷峰塔与记忆中的很不相同,不会产生古久的不快,便也悄无声息地由着人家去折腾了。毕竟,这老大重实的铜家伙比以前瘦小凄凉的青砖塔气派得多,并且又能招来很多的游客,增加许多人们梦寐以求的东东。说不定他们还在被窝里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这玩意儿要铜做的哩!

    我们现在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个铜玩意儿是好东东,不管它是大的还是小的。因为我们是学过社会学和市场经济学的,受过现代进化的高级熏陶。可是十几二十个世纪以前的白蛇娘子她刚刚从山洞里“扭呀扭,扭呀扭呀扭”地扭出来——这至少比我们人的进化又晚了几十甚至几百个世纪吧——她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市场经济,什么叫做种群冲突,什么叫双赢共荣,也许这应该怪她在山洞里接受的是蒙昧教育。她傻乎乎地与和她一样有傻根的许仙——是不是出山洞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我不得而知——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了。后来他们因为不明白黄的、白的东东的作用和好处,就被人家赶到了镇江。但是这一对傻家伙到了镇江后,不但没有在滔滔滚滚的长江里洗掉傻气,反倒与小青这同样犯傻(她只修炼了500年,进化还不够彻底,大概人形是具备的,大脑可能没发育好)的妹子结成了一伙——你想这三个鱼木疙瘩能想出什么好事来。他们既不拜访地方贤达,聆听益智的点化和处世的禁忌规范,也不了解地方风俗、宗教信仰、民间爱好,懵懵懂懂地就开了一家门诊部,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竟然还误打误撞地治好了很多人的病。这样一来,有人就受不住了。门诊部外常常有游闲少年转悠,也有进来要点零花钱的,工商部门来查营业执照,税务部门来收营业税,卫生部门来查执业资格证这些事情烦是烦了点,但都还好,毕竟我们的许仙兄弟是接受过不少于中等的教育的,在多方的打点通融照顾之下,也就对付过去了。有一个人——不,应该是叫有道行的人,或者叫大师、法师什么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也赶将过来凑热闹,许仙的酸脑袋里怎么都想不到,也想不通。

    本来庙里修行的大师们应该是不管人间俗事的。所谓“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不正是他们洞穿尘世、蹈足高标的写照吗?但是这位法海大师就是要过来与许仙玩一把。先是以教育者的身份来启发走入迷途的傻脑瓜,既而又以警示牌一样的标识震慑不开窍的心,最后用改造者的清规来惩罚顽劣不驯的蠢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且先来看民间的变化。以前百姓们看个病、消个灾、求个福的都到庙里,如果祈求的愿望没有得到应验和报应,便在大师们的训诫之下忏悔,自责,行善和更虔诚地膜拜,自然也需花点香烛钱;如果祈求的愿望一旦得到了应验,那当然得烧高香还愿并祈望神灵能继续保佑小百姓的小日子能更好地过下去。现在呢?这许仙家的白蛇娘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领,不管是什么病,到她那里,竟然都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所以这百姓们都到许家的既便宜又方便且友善的小小门诊部里来求方来了,把个小房子挤成个庙会似的。

    这么着,庙里的法海大师当然坐不住了。他想呀:我的长年客户都被人家钓走了,我这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一大群——以前年成好的时候大力发展起来的,叫他们怎么悠闲地念经,高雅地打坐,玄妙地阔论呢?我非得与那厮理论不可!

    于是,法海大师先搞内部分化兼擒贼擒王,首先解决掉门诊部的法人代表;再齐抓共管,整治周边环境,让那些个愚昧或被愚弄的百姓远离疫区,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那是白蛇施的妖术(因为白蛇娘子没有正规医学院校的毕业证明,甚至连赤脚医生之类的培训证明都没有,而且她的出身都很是可疑,据说真的是蛇的化身,那是很可怕的,说不定她给人服用的是迷魂丹呢,一时间可能有作用,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变成蛇的口粮,死后还做她的伥鬼,太可怕了,不能再想了)。这样晓之以理,示之以险,惕之以灾,使百姓们最后都能明白如果要保身求福请到正规的有资质的大雄宝殿,以免延误福祉,贻害终身。

    在法海大师的周密筹划和精心布置,加上觉悟了的百姓们的积极配合下,门诊部的妖气渐渐散尽,内部土崩瓦解,尽管二蛇最后使出浑身解数负隅顽抗,但终究斗不过正规武装,所谓“邪不压正”么!斗争的结局还算圆满的,大头目白蛇被镇在雷峰塔下面壁思过。

    后来,大概是许仙,或许是小青吧,终于鱼木脑袋开窍了,弃恶从善,改邪归正了,法海大师才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宽大胸怀对他们网开一面,准其从新做人。同时为了给天下一个完美的交代(因为在除害时使用了一些矫枉过正的手段),法海大师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地狱有一人不得超度便不成佛”的大无畏地藏菩萨精神,屈身于螃蟹腹中,估计现在仍在以顽强的意志改变着螃蟹行走的方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