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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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对古老的中华民族来说，历来是家人团聚的时刻。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管拿回什么样的成绩单，对于那些在外漂泊打拼的游子来说，家是他们心灵的永远的港湾。
春节，也是整个家族“融血”的时刻。晚辈给家族中的长辈拜年是必不可少的。当家族的人们围坐在一张圆桌团团坐时，年就这样开始了
说来惭愧，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古人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爸妈当初用力过猛，把这盆“水”泼过了万水千山。
最近一向硬朗的父亲身体欠安，于是我决定今年回家陪父母过年。
大年初一，堂兄堂姐前来拜年。见面后大家齐声发出感叹－真是光阴似箭啊！那曾经熟悉的面孔已变得生疏，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时间的沧桑。在众人的眼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堂兄。60多岁的他，白发已比黑发多，脸庞显出倦怠和臃肿。年轻时身穿军装，飒爽英姿，风趣幽默的大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的困顿和萎靡。抽烟更是放出天量，一概来者不拒。我心中甚是诧异，岁月竟能带给一个人如此巨大之改变。毕竟血浓于水，感慨之余我开始善意劝解：“大哥，烟要少抽，酒要少喝，好好照顾自己。人不但要活着，而且还要健康地活着，高品质地活着”没想到没等我把话说完大哥就满脸不屑地回应道：“活着又能怎样？”我一时语塞，平日里从未有过三天不学习的我，此时竟无言以对。然而随着交谈的深入，我发现生活已经“慷慨地”赋予大哥他自己的人生哲学－用他的话说就是“穷人的哲学”
“穷人少抽烟，少喝酒就能活得好吗？就能活出人样来吗？”三杯酒下肚，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大哥开始慷慨激昂。“至少少生病啊”我好言相劝。“人生在世，谁能不生病啊。穷人会生病，富人不也一样生病吗？富人就不生病，不死了吗？富人穷人都得见上帝。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大哥继续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即便如此，也不必这么早一路小跑地赶着去上帝面前求平等吧？”我苦言相劝。“何必如此消极呢，大哥，你应该多看看多想想生活中积极和光明的一面”小妹也加入我得阵营，在一旁敲边鼓。“积极和光明在那里，穷人有活路吗？不是大过年的哥哥哭穷，您看我的退休金每个月一千多元钱，要养家养老婆，眼瞧着儿子过两年就该结婚了，可咱哪买得起房子，首付都没有。买不起房子，就娶不上媳妇，没有房子丈母娘这关就过不了”“不对呀！听我爸爸说嫂子开着小商店，怎么说要你养着呢？”小妹打断了大哥的话。“小商店今年上半年让人给拆了。那一片拆迁。她现在没有收入，一分钱也没有。她岁数大了出去给别人干活也干不了，没人雇她。你说我这一千多元的退休金两个人花你让我怎么活。”大哥情绪有些激动一口气倒出心中的苦水。“拆了？拆了有补偿啊！再兑一个铺子干啊。”大姐给出建议。“补偿，给了，给了一千元能干什么。现在猪肉一斤还18元啊。你们算算能买多少猪肉？”大哥越说越气愤，脸涨得通红。“一千元？”席上的所有人都像兔子一般竖起了自己的耳朵，都认为自己必定听错；如果不是自己听错，那自己此时必是大脑缺氧，小脑萎缩，抑或是老年痴呆早发。“是啊，就给了一千元。”大哥再次确认这个让他耿耿于怀的数字。“一千元，哪有这个行情？”病床上的老爸听了这话蹭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一千元也太低了点啊”老爸以为大哥在单价上吃了亏。“现在住宅楼每平方米还三，四千呢。你那可是商铺啊”爸爸多次去过大哥的小商店，对此印象深刻。大哥的小商店开在小区内，有30多平方米，日用百货柴米油盐的挺齐全，既方便了居民也能补贴家用。“四叔，我说的是他们总共给了一千元。”大哥忙解释。“商铺是商铺，可人家说是违章建筑，没有房照。”“可就算是违章建筑也存在20多年了。合理补偿也是应该的呀。20多年前你借钱花了3万元兑过来的，现在给你一千元你也接受？爸爸气愤已极。“你也太熊了吧”爸爸气得顾不上给大哥留情面。“唉，我也不想这样啊”大哥向大家讲述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第一次负责拆迁的来了两个人，气势汹汹地对我说你这是违章建一分钱也别想要。我当时就说了，一平方米不给一千元你们别想拆。我正因知道自己没有房照，才要一千元。不然我们这个地段少了四千元谁也不会让你们拆。他们没说什么就回去了。第二次他们来的可不是二个人。一下子就来了7，8个人，个个膀大腰圆的，剃着光头，清一色穿着黑衣服，横眉立目的，一看就明白来者不善。他们上来就问我什么时侯拆。我说价钱不合适我不会拆。结果我小店门口的几箱水果一下就被他们踢翻了，还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可别惹恼了大爷。你信不信，到时候大爷让你自己拆！说完就往外走，我气坏了，想上前和他们辨理，可媳妇担心他们动手，使劲拉住我，劝我别惹他们。“他们这些人哪是你能惹得起的呀，他们打你那是白打，他们都有后台的。他们有人保护，谁能保护你呀”我一想也是，咱没权没势的真惹不起他们，忍忍算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们又来了。这次来的人更多，有的手里还有家伙。他们简直就像押犯人一样把我押到他们的拆迁办公室。那里的他们的头头倒是痛快，没说两句话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对我说，哥们，你不是要一千元吗？咱们今天都痛快点。签字吧！说着啪的一下摔到我面前。我一看是“协议”就想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可他们根本就不让我看。我心想他们指定是答应我的条件了，不然也不会让我来签字。他们楞不让看，也是没法，我就签了。结果他们甩给我一千元钱，让我走人。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说：怎么才一千啊？不对呀，我那房子30多平方米呢，应该3万多呢。结果他们一帮人把我围住，其中一个揪住我的衣领子说，哥们，你成心找事，是吧？你是活够了吧？本来一分钱都不应该给你。结果你说要一千元。大哥照顾你就给你一千。现在你他妈的还想不认账，你他妈的脑子进水了。你要是不想要，告诉你最后这一千你也拿不到。说着把我连推带搡把我赶了出来。还限我三天自己拆完。我没辙，自己拆吧，结果累了三天，不然找人干的话这一千元连工钱都不够”大哥一口气讲完。“这不是明抢吗？我活了70多岁还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你怎么不去告他们去呀，难道你就这样认了，你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要是我就跟他们拼了。你，你怎么，怎么这么没骨气，真给祖宗丢脸啊！”老爸气得浑身发抖。也难怪大半生在毛泽东时代度过的老爸没听说过这等事情，也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讲理的地方。“你朝谁说去，有理你朝谁说去。现在凡是拆迁的都有背景后台。我打听了一下，负责我们那一片的是市长的小舅子”“还是你窝囊，你不让他们拆，我就不信他们敢强拆，简直没有王法了”老爸仍不服气。“强拆，谁说不敢，你没听说有一个地方拆迁，房主在自家房子上往身上浇汽油点火自焚都不行，下边的推土机照推不误。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小命吧。”大哥小声嘟囔着。闻听此言，大家都由最初的义愤填膺变得默默无言，唯有叹息声一片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权利和资格再说什么了。大哥讲的没道理吗？百姓不能给自己留下一条小命吗？蚂蚁尚且贪生你能蔑视这种强权下的懦弱吗？
大哥的命运坎坷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单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哥与新中国同龄，我那时还小，忘了那是在60年代末还是70年代初，只记得大哥当初的那身令无数人羡慕的绿军装。转业后大哥被分配到国企。大哥所说的老婆实际上已经是他的第三个老婆。第一个老婆90年代初就因病去世，留下了一个10余岁的先天右腿侧翻的残疾，智障的男孩。媳妇没了，孩子需要有人照管，大哥于是娶了第二个老婆。这个嫂子没有工作，大哥也没有办法。你想啊，带个残疾又智障孩子的男人条件好的女人哪个肯嫁呀。这个嫂子进门之后，为了生计大哥拿出全部积蓄，又借遍了亲友才凑够了3万块钱买了这处房子。要知道那个年代3万块对一个平常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大哥也知道这房子没有房照，可是照顾腿脚不便的儿子还是得离家近才行。因此咬紧牙关买下这个小店。第二个嫂子也是个能干的女人，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儿子。大哥是又上班又上货，每天也是疲于奔命。但好歹小店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一定的稳定的收入，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就这样，小区里的人们的记忆里都保留下这样的画面：午后的空闲时间里，安静的小店，一个干净利落的妇女有条不紊地整理货架上的商品，旁边一个十来岁的残疾男孩在一旁独自一个人摆弄着积木。日子就这样，像小河一样，缓缓地，静静地流淌着
直到有一天，这一天即便使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都不足以表达出大哥的所经历的生死离别。大哥16岁的儿子不幸夭折。这中年丧妻又丧子的打击和伤痛岂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大哥的头发一夜间就白了一大片，恨不能自己也跟了去。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成了最佳的也是唯一的疗伤药。过了一年，为了老有所养，也为了抚平内心的伤痛，大哥领养了一个小男孩，老实本分心地善良的嫂子也把这个孩子视为己出，呕心沥血。孩子终于慢慢长大，生活虽不富裕，但和和气气也算平静。要说大哥实在是命苦之人，第二个老婆前些年患上乳腺癌，发现时就属于中晚期。大哥是义气之人，倾其所有为嫂子治病。但这第二个嫂子还是撒手人寰。又一幕人生悲剧！可叹可叹！此时大哥还不到60岁，还不到退休年龄。大哥忙着上班无法看店，生活上也需要有人照顾，在亲戚们的一再动员下，大哥娶了第三个老婆也就是现在的嫂子。本以为生活不会再起波澜，可是现在好好的小店没了，嫂子的经济来源被断掉了，补偿也等于没给，想再干点什么也没有本钱。大哥的微薄的退休金怎么能养活两个人。“真愁人啊！”大哥不住地叹息。“我都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这穷人到底该怎么活？？像这样没有安全感地活；没有公平地活；没有尊严地活；没有希望地活？”
看到大哥那么悲伤，那么无助，那么难过，大家都没有了心思吃饭。姊妹们意识到应该好好帮帮我们的大哥。可对于以何种方式一时也没想出来，只得回头再议。直接给钱肯定会伤到大哥的自尊心，大哥一向要强。看来眼下能做的也只是再劝劝大哥。小妹的脸向来变得最快，反应也最快，立时满脸堆笑，大声笑道：“大哥，你别难过了，这3万块钱你就当丢了吧。”“钱可以丢，可没听说丢房子的呀？怎么好好的房子就丢了呢？”大哥眉头紧皱。“大哥，你就当这3万块钱被人骗走了吧。别上火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骗子满大街都是”大姐也劝。“现在骗子是多，我也承认。可我不明白我的房子我的钱让谁给骗走了。是拆迁办，还是市长的小舅子”大哥就是理不顺这层关系。“你就当捐了3万块吧。现在提倡捐助的。”我赶紧接下话茬。“别看我穷，捐钱我从没反对过，我们在单位时也捐过很多次。只是我弄不明白，要捐也得捐给那些比我还穷的人啊。”显然大哥并不接受我的说法。“你真笨。你就当遇到了强盗，打劫的了，让人抢了不就完了吗，像座山雕那样的，强取豪夺，趁着夜色，趁着外边漆黑一片”一旁的妈妈急了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同意！”大家不约而同地唰的一下都站了起来，纷纷举起双手表示赞同。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春节，对古老的中华民族来说，历来是家人团聚的时刻。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管拿回什么样的成绩单，对于那些在外漂泊打拼的游子来说，家是他们心灵的永远的港湾。
春节，也是整个家族“融血”的时刻。晚辈给家族中的长辈拜年是必不可少的。当家族的人们围坐在一张圆桌团团坐时，年就这样开始了
说来惭愧，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古人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爸妈当初用力过猛，把这盆“水”泼过了万水千山。
最近一向硬朗的父亲身体欠安，于是我决定今年回家陪父母过年。
大年初一，堂兄堂姐前来拜年。见面后大家齐声发出感叹－真是光阴似箭啊！那曾经熟悉的面孔已变得生疏，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时间的沧桑。在众人的眼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堂兄。60多岁的他，白发已比黑发多，脸庞显出倦怠和臃肿。年轻时身穿军装，飒爽英姿，风趣幽默的大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的困顿和萎靡。抽烟更是放出天量，一概来者不拒。我心中甚是诧异，岁月竟能带给一个人如此巨大之改变。毕竟血浓于水，感慨之余我开始善意劝解：“大哥，烟要少抽，酒要少喝，好好照顾自己。人不但要活着，而且还要健康地活着，高品质地活着”没想到没等我把话说完大哥就满脸不屑地回应道：“活着又能怎样？”我一时语塞，平日里从未有过三天不学习的我，此时竟无言以对。然而随着交谈的深入，我发现生活已经“慷慨地”赋予大哥他自己的人生哲学－用他的话说就是“穷人的哲学”
“穷人少抽烟，少喝酒就能活得好吗？就能活出人样来吗？”三杯酒下肚，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大哥开始慷慨激昂。“至少少生病啊”我好言相劝。“人生在世，谁能不生病啊。穷人会生病，富人不也一样生病吗？富人就不生病，不死了吗？富人穷人都得见上帝。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大哥继续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即便如此，也不必这么早一路小跑地赶着去上帝面前求平等吧？”我苦言相劝。“何必如此消极呢，大哥，你应该多看看多想想生活中积极和光明的一面”小妹也加入我得阵营，在一旁敲边鼓。“积极和光明在那里，穷人有活路吗？不是大过年的哥哥哭穷，您看我的退休金每个月一千多元钱，要养家养老婆，眼瞧着儿子过两年就该结婚了，可咱哪买得起房子，首付都没有。买不起房子，就娶不上媳妇，没有房子丈母娘这关就过不了”“不对呀！听我爸爸说嫂子开着小商店，怎么说要你养着呢？”小妹打断了大哥的话。“小商店今年上半年让人给拆了。那一片拆迁。她现在没有收入，一分钱也没有。她岁数大了出去给别人干活也干不了，没人雇她。你说我这一千多元的退休金两个人花你让我怎么活。”大哥情绪有些激动一口气倒出心中的苦水。“拆了？拆了有补偿啊！再兑一个铺子干啊。”大姐给出建议。“补偿，给了，给了一千元能干什么。现在猪肉一斤还18元啊。你们算算能买多少猪肉？”大哥越说越气愤，脸涨得通红。“一千元？”席上的所有人都像兔子一般竖起了自己的耳朵，都认为自己必定听错；如果不是自己听错，那自己此时必是大脑缺氧，小脑萎缩，抑或是老年痴呆早发。“是啊，就给了一千元。”大哥再次确认这个让他耿耿于怀的数字。“一千元，哪有这个行情？”病床上的老爸听了这话蹭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一千元也太低了点啊”老爸以为大哥在单价上吃了亏。“现在住宅楼每平方米还三，四千呢。你那可是商铺啊”爸爸多次去过大哥的小商店，对此印象深刻。大哥的小商店开在小区内，有30多平方米，日用百货柴米油盐的挺齐全，既方便了居民也能补贴家用。“四叔，我说的是他们总共给了一千元。”大哥忙解释。“商铺是商铺，可人家说是违章建筑，没有房照。”“可就算是违章建筑也存在20多年了。合理补偿也是应该的呀。20多年前你借钱花了3万元兑过来的，现在给你一千元你也接受？爸爸气愤已极。“你也太熊了吧”爸爸气得顾不上给大哥留情面。“唉，我也不想这样啊”大哥向大家讲述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第一次负责拆迁的来了两个人，气势汹汹地对我说你这是违章建一分钱也别想要。我当时就说了，一平方米不给一千元你们别想拆。我正因知道自己没有房照，才要一千元。不然我们这个地段少了四千元谁也不会让你们拆。他们没说什么就回去了。第二次他们来的可不是二个人。一下子就来了7，8个人，个个膀大腰圆的，剃着光头，清一色穿着黑衣服，横眉立目的，一看就明白来者不善。他们上来就问我什么时侯拆。我说价钱不合适我不会拆。结果我小店门口的几箱水果一下就被他们踢翻了，还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可别惹恼了大爷。你信不信，到时候大爷让你自己拆！说完就往外走，我气坏了，想上前和他们辨理，可媳妇担心他们动手，使劲拉住我，劝我别惹他们。“他们这些人哪是你能惹得起的呀，他们打你那是白打，他们都有后台的。他们有人保护，谁能保护你呀”我一想也是，咱没权没势的真惹不起他们，忍忍算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们又来了。这次来的人更多，有的手里还有家伙。他们简直就像押犯人一样把我押到他们的拆迁办公室。那里的他们的头头倒是痛快，没说两句话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对我说，哥们，你不是要一千元吗？咱们今天都痛快点。签字吧！说着啪的一下摔到我面前。我一看是“协议”就想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可他们根本就不让我看。我心想他们指定是答应我的条件了，不然也不会让我来签字。他们楞不让看，也是没法，我就签了。结果他们甩给我一千元钱，让我走人。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说：怎么才一千啊？不对呀，我那房子30多平方米呢，应该3万多呢。结果他们一帮人把我围住，其中一个揪住我的衣领子说，哥们，你成心找事，是吧？你是活够了吧？本来一分钱都不应该给你。结果你说要一千元。大哥照顾你就给你一千。现在你他妈的还想不认账，你他妈的脑子进水了。你要是不想要，告诉你最后这一千你也拿不到。说着把我连推带搡把我赶了出来。还限我三天自己拆完。我没辙，自己拆吧，结果累了三天，不然找人干的话这一千元连工钱都不够”大哥一口气讲完。“这不是明抢吗？我活了70多岁还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你怎么不去告他们去呀，难道你就这样认了，你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要是我就跟他们拼了。你，你怎么，怎么这么没骨气，真给祖宗丢脸啊！”老爸气得浑身发抖。也难怪大半生在毛泽东时代度过的老爸没听说过这等事情，也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讲理的地方。“你朝谁说去，有理你朝谁说去。现在凡是拆迁的都有背景后台。我打听了一下，负责我们那一片的是市长的小舅子”“还是你窝囊，你不让他们拆，我就不信他们敢强拆，简直没有王法了”老爸仍不服气。“强拆，谁说不敢，你没听说有一个地方拆迁，房主在自家房子上往身上浇汽油点火自焚都不行，下边的推土机照推不误。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小命吧。”大哥小声嘟囔着。闻听此言，大家都由最初的义愤填膺变得默默无言，唯有叹息声一片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权利和资格再说什么了。大哥讲的没道理吗？百姓不能给自己留下一条小命吗？蚂蚁尚且贪生你能蔑视这种强权下的懦弱吗？
大哥的命运坎坷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单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哥与新中国同龄，我那时还小，忘了那是在60年代末还是70年代初，只记得大哥当初的那身令无数人羡慕的绿军装。转业后大哥被分配到国企。大哥所说的老婆实际上已经是他的第三个老婆。第一个老婆90年代初就因病去世，留下了一个10余岁的先天右腿侧翻的残疾，智障的男孩。媳妇没了，孩子需要有人照管，大哥于是娶了第二个老婆。这个嫂子没有工作，大哥也没有办法。你想啊，带个残疾又智障孩子的男人条件好的女人哪个肯嫁呀。这个嫂子进门之后，为了生计大哥拿出全部积蓄，又借遍了亲友才凑够了3万块钱买了这处房子。要知道那个年代3万块对一个平常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大哥也知道这房子没有房照，可是照顾腿脚不便的儿子还是得离家近才行。因此咬紧牙关买下这个小店。第二个嫂子也是个能干的女人，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儿子。大哥是又上班又上货，每天也是疲于奔命。但好歹小店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一定的稳定的收入，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就这样，小区里的人们的记忆里都保留下这样的画面：午后的空闲时间里，安静的小店，一个干净利落的妇女有条不紊地整理货架上的商品，旁边一个十来岁的残疾男孩在一旁独自一个人摆弄着积木。日子就这样，像小河一样，缓缓地，静静地流淌着
直到有一天，这一天即便使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都不足以表达出大哥的所经历的生死离别。大哥16岁的儿子不幸夭折。这中年丧妻又丧子的打击和伤痛岂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大哥的头发一夜间就白了一大片，恨不能自己也跟了去。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成了最佳的也是唯一的疗伤药。过了一年，为了老有所养，也为了抚平内心的伤痛，大哥领养了一个小男孩，老实本分心地善良的嫂子也把这个孩子视为己出，呕心沥血。孩子终于慢慢长大，生活虽不富裕，但和和气气也算平静。要说大哥实在是命苦之人，第二个老婆前些年患上乳腺癌，发现时就属于中晚期。大哥是义气之人，倾其所有为嫂子治病。但这第二个嫂子还是撒手人寰。又一幕人生悲剧！可叹可叹！此时大哥还不到60岁，还不到退休年龄。大哥忙着上班无法看店，生活上也需要有人照顾，在亲戚们的一再动员下，大哥娶了第三个老婆也就是现在的嫂子。本以为生活不会再起波澜，可是现在好好的小店没了，嫂子的经济来源被断掉了，补偿也等于没给，想再干点什么也没有本钱。大哥的微薄的退休金怎么能养活两个人。“真愁人啊！”大哥不住地叹息。“我都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这穷人到底该怎么活？？像这样没有安全感地活；没有公平地活；没有尊严地活；没有希望地活？”
看到大哥那么悲伤，那么无助，那么难过，大家都没有了心思吃饭。姊妹们意识到应该好好帮帮我们的大哥。可对于以何种方式一时也没想出来，只得回头再议。直接给钱肯定会伤到大哥的自尊心，大哥一向要强。看来眼下能做的也只是再劝劝大哥。小妹的脸向来变得最快，反应也最快，立时满脸堆笑，大声笑道：“大哥，你别难过了，这3万块钱你就当丢了吧。”“钱可以丢，可没听说丢房子的呀？怎么好好的房子就丢了呢？”大哥眉头紧皱。“大哥，你就当这3万块钱被人骗走了吧。别上火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骗子满大街都是”大姐也劝。“现在骗子是多，我也承认。可我不明白我的房子我的钱让谁给骗走了。是拆迁办，还是市长的小舅子”大哥就是理不顺这层关系。“你就当捐了3万块吧。现在提倡捐助的。”我赶紧接下话茬。“别看我穷，捐钱我从没反对过，我们在单位时也捐过很多次。只是我弄不明白，要捐也得捐给那些比我还穷的人啊。”显然大哥并不接受我的说法。“你真笨。你就当遇到了强盗，打劫的了，让人抢了不就完了吗，像座山雕那样的，强取豪夺，趁着夜色，趁着外边漆黑一片”一旁的妈妈急了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同意！”大家不约而同地唰的一下都站了起来，纷纷举起双手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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