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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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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夜。风。雪。

    项羽,踏雪走来。一串足迹,很快被风雪的手抚平了。他回望脚下,竟是不染尘的洁白。

    其实他已在雪地里站了很久。雪光映着他铁样的脸,冰冷。一道疤从额头至眼角斜着斩断浓眉,半明半昧,却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随行的亲兵俱已散去。项羽高大的身躯,挺立在雪野,巍然如塔。风,无声地杀过。

    突然,四面楚歌,连角而起,仿佛雪野深处滋生出千军万马,呼啸而来。起初只呜呜咽咽,像阴魂不散,刹那间,哀音起鸣,竟如雷贯耳,振婪心智。

    “田园田园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父母妻子盼我归,骨肉相离何时回”“呀”项羽竟自抵挡不住这当胸一击,他一个趔趄,怆惶四顾,茫茫雪野,哪里有半个人影?紧接着,营帐内隐隐传来压抑的悲声“田园田园胡不归,古来征战几人回去”那悲歌如利刃冷箭,直穿心肺。“啊”项羽又一个趔趄。风声鹤唳,掀起十面埋伏。

    项羽双目圆瞪,直视雪野,一刹那,却又颤抖地闭上。

    心疼。

    天啊!何以亡我!

    泪。男儿的泪。英雄的泪。末路的泪。

    双足重似千斤,举步不能。

    一豆灯火。一团红晕的光,在冷色的背景上如一朵初开的莲。

    淡淡的火红,涩涩地渲染着,却足以点燃一颗沉如死灰的心,温暖半壁残凉的江山。那引灯的手,可是她?

    项羽双眼一热。四面楚歌竟如春风拂面。他甩开步子。风雪只在他身后呜咽。

    挑帐而入,夹裹着一团寒气。

    “大王”虞姬却如蛾扑火。

    “虞姬”红衣盛装的虞姬在项羽爱怜的目光里,闪着一丝羞怯,幸福地,隐着凄美和生生的爱恋。

    “大王夜夜查营巡帐,甚是辛苦了”虞姬款款走近,深施一礼“爱姬,又劳你久等了”项羽满含爱怜地扶起爱妻。今日的虞姬竟不同寻常,红衣昭然,令项羽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今夕何夕,竟至如此。虞姬起身,伸手要卸下项羽冷重的盔甲,项羽却伸手捉住了那双纤纤如绵,温柔似水的手,只把脸埋在那手里,久久,久久不肯移开。

    男人也梦一回。

    虞姬生生地望定项羽,一双清泪,讪然而下。她的霸王,她的羽儿,此时竟像是一个孩子。虞姬心中陡升起无限地温柔,她轻轻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项羽冰冷的脸,蓦然,她胸口一震,这可是生离死别。

    项羽抬起头,眼前是虞姬桃花如面。那双眼睛,飘着雪花。虞姬莞然一笑。被项羽一把拥入怀中。“虞姬”项羽闭上眼,只让自己在感觉中寻着虞姬那浓浓的情爱。一刹时,一切竟如潮般而去,天地间只有这相亲相爱的项羽和他的虞姬。

    猛然间,楚歌再起。

    “田园田园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父母妻子盼我归,古来征战几人回”

    “啊”项羽大叫一声,推开虞姬,劈手拔出宝剑,如一头狂暴的雄狮,冲向帐外。“大王”虞姬长啸一声,项羽竟如遇雷击一般,直挺挺地站定了,手中的剑,悄然滑落在地“哐啷”虞姬紧咬着嘴唇,全身一颤。

    静。

    虞姬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良久,项羽长叹一声,转过身来,望着虞姬,眼角泛起雾气“虞姬,虞姬,奈若何”四目相对,如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