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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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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的记忆中,房前屋后,槐树处处可见,阳春时分,春暖花开,槐花就如雪如银般一串串、一穗穗璨然盛开,那一片洁白,比火还耀眼;那浓郁的香气,更是引得蝴蝶恋花,蜜蜂狂舞,让整个小小的山村仿佛沉醉在美丽的童话世界。可惜,好景不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槐花无疑是家家饭桌上的美味佳肴。所以,槐花一开,孩子们就争先恐后地爬到树上,身上背个筐,一把一把地捋着大朵大朵的槐花;槐花采完了,就摘嫩叶最后,只留下漫山遍野光秃秃的树杈。傍晚,当缕缕炊烟升起的时候,你会闻到家家弥漫的槐花香,简直像过年一样。我记得母亲这时也是十分欣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捧出平日里不太用的油罐子,舀出一“大”勺清清香香的花生油,用麦子面、玉米面和着剁碎的槐花拌成糊状,然后放在大锅里煎;烧火总是大姐的任务,因为火要烧得慢而温、小而热,恰到好处;只见“嘶”一声腾起一股白色香雾,母亲的铁铲子便在晶亮的油锅里叮当地响起来,直到槐花饼两面都结成黄洋洋金子一般的袼

    就这样,春天来了,槐花开了,却从不曾谢。

    1984年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乡,难得再见槐花开。每年暑假里跟母亲一起上山干活,走过槐花坡时,母亲总念叨起我最爱吃的槐花饼。其实,埋藏在心田深处的老根,即使不浇水也不会干枯。我知道槐花饼勾起的不仅仅是乐,还有缕缕酸涩的苦。槐花开得美丽,刺也厉害,至今手腕上、腿上还有一道道疤;弟弟因为吃不上槐花饼哭闹,被母亲追着打;还有东屋二爷爷家的顺子叔,采花时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现在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说媳妇也难;还有我望着那枝叶繁茂的棵棵槐树,眼里闪着一丝晶莹,心中涤荡的涟漪圈圈难散;母亲继续说着:现在家家都忙着自家的责任田,还有梨园,哪有工夫摘槐花?不像那几年,穷得吃不上,为点子槐花亲戚邻里的打得都不上门,不说话。末了,母亲不无遗憾地叹道:现在好了,槐花多了,也有油了,想吃多少槐花饼都行,你又不在家啦。我笑笑,第一次觉得槐花饼恍忽起来,似乎并没有我想像中那样好,只是在那个时候,难得见母亲高兴,我想,对槐花饼的记忆更多的应该是对家的一种眷恋,对快乐生活的一种懵懂的向往吧。

    时光穿梭,成家立业的我已让槐花如同一粒小小的沙沉沦于岁月的淘洗中,只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春天,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回了趟家,再见漫山遍野槐花盛开。那白茫茫一片片,如云朵般灿烂,远远望去,小山村仿佛隐在白云里的仙乡。一踏进村口,槐香朴鼻,槐花摇曳;当时村里已完成搬迁,实行了统一规划,只见一座座院落明窗净几、整洁清爽,一排排房舍青砖红瓦、高大宽敞,掩映在白色花丛中更显得光彩夺目,生机盎然。母亲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我能回家,喜出望外,一进门就拉着我去采槐花,母亲说今天中午包槐花馅饺子,晚上烙槐花饼,让我好好尝个鲜。我十分乐意出去转转,就跟着出了门。沿着一条平整的马路,出村往西不远,成群的蜜蜂引起了我的好奇,父亲说前面就是顺子叔的养蜂厂,这些蜜蜂都是他家的。我抬头望着那一片熟悉的槐树坡,似乎比我记忆中的更大、更多。母亲说顺子叔现在是农民企业家,前不久还上了县里的电视呢!我一边走,一边听,一边禁不住想起从槐树上摔下来的顺子叔而眼前却是槐花怒放,蜂蝶翻飞,一派欣欣向荣,让人流连忘返。

    走进一座简易大门,正见顺子叔一家忙着采蜜。母亲告诉我那个笑得最欢的就是顺子婶。我上前打招呼时,顺子叔停了手里的活,兴奋地给我说着厂子,领着我去看他未来的养蜂基地。不长时间,母亲采得满满一篮的槐花,临走时,顺子叔用一个塑料袋装了两大瓶蜂蜜,一瓶蜂王桨,一路小跑地追出大门,哟喝着非让我尝尝他酿的蜜,他嗬嗬笑着说:超市里买不着这么纯的蜜哟!那天晚上,顺子叔和我一起吃着槐花饼、槐花饺子,说着从前的往事,唠着以后的日子我们嚼着槐香,心底不再是对艰难的追念,而嘴角溢出的是另一种清新的山野气息,裹夹着难以形容的喜悦、感慨和憧憬!

    岁月匆匆,催生了又一个槐花飘香的日子,这时,新世纪已然在春天的枝头绽然开放。历史与现实,昨天与今天在交替中喧哗起落,兴兴荣荣,让人觉得日子太快,变化太快,总有些应接不暇。家里安了电话,母亲说新买了冰箱,等到槐花开时就多采些,用开水烫好了冰冻上,这样一年四季不论什么时候想吃槐花都有了。槐花的香竟在母亲的电话里重又荡漾开去,只是我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村里建起了罐头厂,自来水一直引到锅台上;有了出租车,出门不犯愁了;顺子叔的养蜂厂在扩建;父亲新买了小木兰,不久又开通了小铃通今年春节,母亲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回家过年,说买了两箱新鲜的槐花,等着我回去吃呢!新鲜?我诧异地问。母亲笑了,说现如今槐花种得多了,那可是绿色食品,金贵着呢;春天的时候采下鲜儿,包装后放在冷库里,单等到过年过节时出口到日本、新加坡、韩国母亲说上面还印着一个好看的商标,是注册了的;母亲说要不是年纪大了,她也去加工厂上班了,像我一样挣工资!

    母亲朗朗的话语在我面前撑起一树繁花!让我握着电话的手热了,眼热了,心也热了。那洁白的槐花,那芬芳的花香,不正折射出新中国60年的岁月沦桑?她时而是生活的艰辛,时而是改革开放的欣悦,时而是二十一世纪新的时尚,慨然走过历史的曲折,不变的是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爱!

    哦,又到了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