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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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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主出征,成百仙灵船犹若银光闪闪的游鱼,散落在碧蓝青空中,浩浩荡荡往东北行去。

    延陵领了一百修士,已当先一步前去万尸山。

    半空中却有一道灵讯飞驰而来,被照空座船的灵力护壁挡在外头。

    那灵讯尚未消散,只在半空迷茫乱窜,被一名身着鹅黄罗衫的女修抛出绢带卷缠,送入舱中,为庄主奉上。

    照空只一扫,便扬眉笑开,命人将许文礼带上来。

    许文礼神色憔悴,青色道袍凌乱,破布一般披散在臂弯间,后背衣衫撕裂,露出一背的模糊血肉,隔了数日亦未曾愈合。被两名侍从一推,又往膝弯间一踢,迫得他跪在照空面前。

    无论如何憔悴,唯有那双眼神依旧桀骜,半点不肯屈服,只恶狠狠瞪视那高高在上的庄主。

    照空瞧他不服气的模样,愈发怡然自得,只一动手指,黄衣女修便心领神会,抖开绢带。那灵讯寻到接收之人,飞快窜到许文礼手中。

    许文礼有几分变色,猜到这灵讯来处,自是不肯读它。

    那灵讯闪了许久,终是有些消散,照空见他倔强,只得命侍卫将他押上前来,撕开衣衫,将那青年剑修圈在怀中,笑叹道:“你对那小东西倒有几分真心,却莫要忘了,这青元仙境之中,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俱是属我所有,连你,连那展长生也不例外。阿礼,你何苦挣扎。”

    许文礼啐道:“邪魔外道!你强占仙境,欺瞒众生,覆灭只在迟早,我乃堂堂长春弟子,岂能与你同流合……呜……”

    刹那间剧痛自全身四处袭来,许文礼惨白脸色,再说不出口半个字来。

    二人肌肤裸裎相贴之处,竟生出密密麻麻的纤细根须,犹若千亿条发丝粗细的火红毒蛇,缓缓摆动,刺入许文礼肌肤之内,汲取灵力血肉,探入经脉,发出犹若春蚕食叶的沙沙声。

    照空却略略侧首,在他耳畔低声调笑道:“小公子此言差矣,我生于斯长于斯,如今青元上仙将此地弃之不顾,由我接管,顺理成章。更何况,你那长春派的师父亦非正人君子,切莫被他骗了。”

    许文礼哑声道:“休要……侮我师尊……”不过几息功夫,他便觉丹田干涸,不免惊骇莫名,竟不顾剧痛,奋力一挣,几根红丝崩断,星星点点鲜血溅在照空衣摆。庄主却全然不顾,只笑得温润如春风拂面,握住许文礼右手,将那灵讯抓住。

    那灵讯终因徘徊了许久,散佚泰半,照空喃喃读道:“仙境……生门……断绝,速速逃离……狐尾松……等候兄台。”

    照空修长手指轻轻划过许文礼面颊,竟留下一道血红裂伤,鲜血汩汩涌出,自许文礼惨白肌肤缓缓滑下,那庄主嗤笑道:“如今大难当头,你二人倒有闲情逸致,玩什么人约黄昏后的把戏。”

    许文礼灵气惨遭抽离,既痛楚又虚弱,模糊间听不清他颠倒黑白的调侃,却隐约明白展长生传讯之意。不觉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却仍旧被照空推得伏在皮毛上,无从挣扎,后背艳红成片,血浆滴落,竟无半丝好肉。只得咬牙怒道:“邪魔……终有一日,我誓将你……碎尸万段!”

    照空笑容愈发明朗,舌尖缓缓舔过那剑修后背血肉,柔声道:“你同长生,一般的硬气,一般的不自量力,不愧是同命鸳鸯。”

    他手指滑动,撕开伤口,令许文礼后背鲜血流得愈发汹涌,不过少倾,便将身下的雪白皮毛染出鲜红一滩。那剑修终是压抑不住痛楚喘息,就连膝盖也微微颤抖起来,细碎嗓音破不成言,只断续咒骂。

    照空笑开,见他凄惨模样,反倒情动,便将那青年压在怀中,残酷贯穿。

    展长生在花田中忙碌布阵时,一道灵讯破空而来,他扬手接住,那细小灵光刹那间消散无踪,只留下许文礼传来的简短两个字:“等我。”

    来世之刃皱眉道:“你当真要等?”

    展长生笑道:“自然要等。”

    他将最后一枚灵石埋入田中,又腾身到空中,取出,同其细细对照,确认再无半点破绽,方才长舒口气,又回了狐尾松下,取出回灵丹吞服,打坐休息。

    他如今灵脉顺畅,不过半刻,便觉丹田充盈,疲倦一扫而空。

    他才欲起身时,那来世之刃化形的小人道:“且慢。”

    展长生依言而行,盘坐原地,柔和问道:“何事?”

    那小人道:“先将来世之刃取出来。”

    展长生略略迟疑,那真血龙魂仍有些许残留,若能多留些许时候,将其祓除彻底,岂非更好。

    那小人却道:“有神泉相助,不妨事。”

    他顺着展长生宽阔长袖,爬上肩头,催促道:“快些。”

    展长生只得取出那株木莲,因其根系外留了万尸山的泥土,依旧存活,却也萎靡了许多。

    这一次展长生仍是往莲蓬中注入灵力,交织成网,那吸力骤减,展长生并未耗费多少气力,果真将那金灿灿莲子扯拽出来。

    刹那间,金光四射,直冲牛斗,展长生甫将莲子握在掌中时,那小人已跃起身来,仰头在展长生嘴唇上一碰。

    展长生微微怔愣时,那小人又再触碰两次,方才落回他肩头,皱眉道:“你若也变小些就好了。”

    展长生轻咳一声,终是克制不住,将那小人抓在手中,回应一般,嘴唇轻碰。

    那小人怒道:“放手。”

    展长生却不放手,只用手指戳他脸颊,低声笑道:“师兄,若一直这般也好。”

    那小人怒不可遏,近乎咆哮一般吼道:“我杀了你!”

    展长生玩心已起,又轻揉他头顶,“师兄曾经允诺,绝不会伤害我,莫非要背誓不成?”

    那小人霎时面色铁青,两只手奋力挡住展长生手指,突然间失去踪影。

    展长生尚未回神,手中金莲子突然一阵滚烫,挣脱他手指,在半空骤然拉长,化作一柄通体金光灿灿的长枪,旋了个枪花后,飞快刺向展长生,却在临近他面前不足半寸时硬生生停住。

    随后冷声道:“若再乱动手,莫怪我翻脸无情。”

    展长生却分毫不怕他,只柔和笑道:“是,师兄。”

    那金枪许是不知如何应对,只枪尖向下,狠狠扎入展长生两腿之间的地面,几如负气一般。

    展长生笑容愈发愉悦,将黄金枪用力一拔,握在手中,顿时一股火热力道自掌中传来,心意相通之处,同斩龙枪一般无二。只是这副刃终究轻了不少,运用时不如主枪那般得心应手。

    他紧握长枪,胸中已有计较,再望向天际时,目光愈发沉静。

    “师兄,”展长生低声道,“再稍待几日,我去见你。”

    银白如游鱼的天虹宝船缓缓滑过天际,许文礼被缚灵绳索紧紧缠缚,同照空一起并肩立在船头,遥遥望见展长生立在峰头。

    那青年俊秀犹若一杆青竹,卓然迎风,挺拔出尘,不免叫人生出些敬爱。

    照空望向展长生的目光便愈发灼热,伸出艳丽的紫蓝舌尖,轻轻舔舐嘴唇,哑声道:“长生……”

    许文礼奋力张口,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众多侍卫铺天盖地冲向峰头,六十张青绿紫蓝大网当空落下,将整座峰头覆盖得密不透风。

    那立在峰头的俊秀修士却已消失了踪影。

    许文礼长吁口气,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照空面色却有些黑沉。

    延陵已飞身上船,正是那黑面的魁梧修士,他将一节青竹奉上,沉声道:“庄主,我们上当了。”

    那青竹上刻满阵纹,刻痕中填充灵石粉末,如今灵力已耗了大半。照空接过青竹,捏得粉碎,笑道:“阿礼,你那宝贝,心眼委实太多了些。”

    他又一扬手,将许文礼抓在手中,手指陷入那剑修颈项。他一面收紧指节,掐得许文礼额角青筋暴起,一面厉声道:“长生,出来!若再藏头露尾,我就杀了你相好!”

    不料照空话音才落,远处突然一阵天崩地裂的震动,原本晴朗天空骤然变暗,旋即泥土如大雨倾盆落下,透过灵力护壁,清晰可辨。

    泥雨之间,更夹杂无数紫蓝花瓣,人头骨骸,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那五十里映空鸢尾花海,尽被逆转的盘古阵炸得粉碎,片甲不留。

    天虹宝船同样在这震撼半个仙境的爆炸中飘摇晃动,犹如暴风中一叶扁舟。众修纷纷祭出手段法宝,护住自身。

    唯有照空面色铁青,手指一松,将许文礼扔下,这素来华服翩然,笑容风流的庄主大人,终究失了原本的悠闲风度,跌跪在甲板上,张口发出凄厉惨叫:“展长生!你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死不足惜!”

    宝船震动,突然自内一阵轰然巨响,紫蓝光芒剧烈爆发,将天际映照得一片诡异蓝色。

    只见自那三层宝船裂开缝隙中刹那间探出无数根须,将四散奔逃的修士捕捉,纠缠,收紧,发出令人牙关酸疼的血肉挤压声。刹那间众修血肉四溅,连惨叫也未曾发出,就被连血肉带神魂,吞噬得干干净净。

    许文礼却侥幸在最初时就被抛下宝船,直直朝峰脚跌落。缚灵绳禁锢灵力,他挣脱不开、无力自保,眼看就要摔得四分五裂,不由得心头惊惧,却骤然横向一道大力传来,许文礼被拦腰抱住,落入一人怀中。

    虚空中方才显现出展长生身形,一手搂紧许文礼,一手执黄金枪,将缚灵绳一枪挑断。

    许文礼顿觉灵力回涌,竟令丹田一阵剧痛,他不禁沙哑笑道:“你怎知我回讯有诈?”

    展长生身形甫现,就引得那根须尽数杀来,他驱动木简,仍是附上狂风神符,便如离弦之箭般,眨眼窜离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声道:“我料想你不会几日里便转了性子,竟肯回一句等我。”

    “原来……如此。”许文礼依旧脸色惨白,却仍是失笑,直至嘴角溅血,展长生松手,将他放在木简上,两指搭脉一查,眉心微蹙,先为他服用几枚回灵丹,方才沉声道:“青元仙境生脉全断,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塌缩殆尽,你随我去青元山庄救人。”

    许文礼闭目调息片刻,面上渐渐回复些许人色,皱眉道:“为何要救人?”

    展长生不愿同他多费口舌,只道:“山庄壁障已除,一口气杀进去便是。”

    许文礼见他意气飞扬,决心坚定,只得趁抵达山庄前少许时刻,全神贯注恢复伤势灵力。

    那宝船突然再度发出巨响,在半空炸裂,自缝隙里伸展出几片遮天蔽日的靛紫花瓣,纤长而华贵,在地面投下沉重阴影。

    根系间累累白骨,已将照空麾下十之七八的修士屠杀殆尽,延陵全身被根系缠紧,骨骼血肉咯咯作响,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扯住刺入胸膛的血红茎条用力一扯,顿时胸膛只余一个空空如也的血红大洞。

    可怜那黑面修士忠心耿耿,一事无成,最后口中血如泉涌,仍是被碾成血泥。

    紫蓝花瓣依旧寸寸自宝船中伸展开来,外三枚花瓣宽阔巨大,内三枚花瓣修长柔韧,足有一座楼高。正是一株硕大无朋的映空鸢尾。

    一阵无声战栗如水波扩展,许文礼后背生寒,只回头望去,瞧见那巨型鸢尾花已落了地,震得地面凹下一个深坑,随后竟追逐而来。在地上留下一道长河般宽阔的血迹。

    许文礼颤声道:“那……庄主,竟然是花妖,展长生,你从何得知?”

    展长生只望向青元山庄映入眼中,淡红护罩如今依然消失不见,正有些修士惊慌失措,在张望被花妖映成紫蓝的天际。他握紧黄金枪,沉声道:“花名映空,庄主自号照空,莫非你半点不曾怀疑过?”

    许文礼沉默不语,随后只提气起身,召出本命灵剑握在手中,面色阴沉,再不肯言语。

    展长生暗道一声惭愧,他在映空鸢尾中凝了脉,本就对这花香气味格外敏锐。他在靠近照空时便有所怀疑,最后却是自来世之刃处得了证实。然则这魔枪之事,乃展长生最大机密,自然不肯告知旁人,故而只得故作高深,随那小剑修百般纠结去。

    言谈之时,二人已冲入了青元山庄上空。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吃货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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