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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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里,太后坐在上面不断的憋气,脸都憋成紫色的,看得分坐她两边的皇上和皇后非常担心,这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出来可如何是好。

    弘昼和永琪站在一边,两人靠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一脸的幸灾乐祸。

    没过多久,吴书来带着硕王爷富察岳礼一家子进来了,再过没多久,高无庸带着雪晴也来了。雪晴一看到殿中跪着这么多人,其中有自己的妹妹和皓祯,隐约地就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地瘫在了地上。

    人齐了,乾隆见太后没有说话,先开口问:“富察岳礼,朕让你进宫来,为了什么,想必你清楚吧?”

    能不清楚吗?所有的丑事都被皇上知道了,富察岳礼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哪里会想真的去死?所以就干脆赖账好了。

    “奴才……奴才不清楚。”

    “哦?原来你不清楚?没关系,反正你脑子本来也就不清楚。”乾隆很淡定,已经生过一次气,踹过一回桌子了,乾隆的火气已经发掉了不少,所以现在还能挺镇定的教训这些恶心的狗奴才们。

    富察岳礼狠狠地低头跪在地上,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他心中明白,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个未知数了。

    “富察岳礼,朕看在你们家有功于朝廷,才赐下王位以示君恩。哼,你倒是一口气把你祖宗的所有功德都给抹杀了。朕问你!硕王福晋欺君妄上,混淆我八旗血统一事,是真是假?你是否知晓!”

    乾隆狠狠瞪着富察岳礼,咬牙切齿,仿佛只要富察岳礼说出一个是字就要当场砍了他一样!

    富察岳礼当然不会承认,毕竟他本来确实是不知道的,他也是无辜受害者!他哭叫着不断磕头喊冤:“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奴才确实是不知情的啊!奴才虽然希望有个嫡子,但借奴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再说奴才虽然没有嫡子,但奴才还是有儿子的!奴才哪里会个嫡子犯上这种杀头的罪名啊!奴才冤枉啊皇上!这一切都是雪如这个贱人做下的丑事,请皇上明查!”

    既然扯上雪如,皇后就有必须要站出来问两句了:“硕王福晋雪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混淆八旗血脉,你难道不知这是死罪吗?”

    雪如瑟缩着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皇后眼睛一瞪伸手一拍椅子的扶手:“你以为你不吭声就可以对这些事不认账吗?!”

    雪如慢慢地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有些失神又自嘲的笑容:“皇后娘娘,臣妾也是被逼无奈啊!臣妾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自己的孩子被抱走,换来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孩子,臣妾也是伤心的,难过的啊!可是,臣妾,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雪如跪直身体,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一脸杀气的富察岳礼尖叫起来:“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臣妾怎么会让自己的骨肉流落民间成为一个下贱的歌女!”

    “放肆!”皇后怒喝:“你自己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敢怪到别人的头上!”

    “就是因为他!”雪如吼得更加大声,几乎要跳起来,太监们连忙过去压着她,雪如歇斯底里的尖叫:“就是因为这个男人!都是因为他!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雪如的眼泪如泉般涌了出来,狼狈不堪的样子非常可怜,让皇后一时没有追究她以下犯上的罪行。

    雪如呵呵惨笑两声,低头看着地板,眼泪在地板上迅速落成一小片水迹,映照出她现在落魄的模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是上三旗出生,自幼阿玛额娘疼爱,兄长爱护姐姐关心,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苦头。可臣妾自从嫁给这个男人,就再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他好色成性,残忍暴虐,对臣妾动辄打骂,臣妾在硕王府里,连他最上不了台面的贱婢都不如!”

    “臣妾一连生下三个格格,他就骂臣妾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开始与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亲亲我我,甚至让一个舞女怀孕并直接请封为侧福晋!呵呵,呵呵,臣妾……从来没有如此受辱过!可臣妾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臣妾哪里有其他出路呢?”

    “当臣妾和那个舞女同时怀孕,并一样要面临生产的时候,您知道这个男人说了什么吗?呵呵,他说,如果我再生下一个女孩,就要把我幽禁,还说如果那个舞女生下了男孩,就立刻立为世子!呵呵,呵呵……世子……一个下贱的舞女的孩子,立为世子……呵呵……”

    皇后虽然心中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但她做的事总是不对的,所以仍然训斥:“雪如,你不要给自己找借口,这些都是硕王爷盼子心切而说出的话!你就因为这些而换子吗?好大的胆子!真是无法无天!”

    “皇后娘娘,换成是你,你真的不害怕吗?你真的不怕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皇后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有些求助地看着太后,当着皇上的面,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太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冷冷地看着雪如道:“雪如,你说这些,还不是因为你想要争宠,还不是想要给自己争个地位身份!想要王府世子是自己的儿子!哀家,可有说错?”

    “因为不争,臣妾就一无所有了啊!”

    “你有硕王府嫡福晋的身份!”太后大骂:“有了这个身份,不管富察岳礼有几个孩子,不都得叫你一声额娘!谁又能越过你去!是你自己想要掌控王府,是你自己的贪欲在作祟,你还在这里诸多借口!”

    被太后的怒吼吓了一跳的皇后立刻站起来到太后身边给她按抚胸口,防止老太太气出毛病来。乾隆满意地看了眼皇后,冷冷地看着雪如道:“还有何话说?”

    雪如惨笑两声看着乾隆,面无表情,眼神淡漠:“现在,臣妾已经没有任何话好说了,是的,是我找姐姐帮忙,在她和秦嬷嬷的帮助下,在生产当天用一个男婴换走了我的四格格。臣妾自知罪孽涛天,请皇上降罪。”

    “你……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富察岳礼跳起来就要去打雪如,被侍卫们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的把眼睛瞪成铜铃一样狠狠地大骂雪如。

    乾隆皱起眉看着富察岳礼,其实,换成乾隆站在富察岳礼的角度上想,这个男人也确实是被蒙在鼓里了,勉强算得上无辜被害,虽然这一切主要还是因为夫妻不和造成的。但他毕竟是和亲生女儿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这么肮脏的奴才,让乾隆看他顺眼是不可能的。“给朕堵上他的嘴!”

    这边一个咆哮君被堵上嘴了,另外一个咆哮君复活了。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一声大叫吓了所有人一跳,转头一看,原本老老实实跪着的皓祯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扑到雪如的身边,揪着她不断的拼命晃动,脸涨得青红,张着血盆大口对着雪如大声咆哮:“额娘!额娘!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是硕王府的世子啊!你不是说我和阿玛最像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吗?额娘!额娘!你说句话啊!”

    雪如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任他摇晃,咆哮君得不到回应,又冲到富察岳礼的面前,就要效仿刚才的动作继续摇晃,被岳礼一掌推开:“滚开!”

    皓祯被狠狠推开,正好推到了一直静静跪在地上不动的白吟霜的面前,新仇旧恨让皓祯直接失去了理智,狠狠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贱人!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额娘不会不要我的!如果不是你和阿玛鬼混就不会有今天了!”

    侍卫们奋力将两人拉开,白吟霜抱着自己缩在成一团,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即使是被打得几乎吐血也没有叫出一声来。

    弘昼冷冷地看着,哼了一声:“我看这父子二人挺像的嘛,都喜欢打女人出气,也许这小子是岳礼在外面的私生子也说不定呢。”

    永琪低头轻笑。那边的皓祯却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样:“阿玛!阿玛!我是你的私生子对不对?我们是父子对不对?你看看,我们长得一样啊,都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阿玛!阿玛!”

    岳礼自然是听到了弘昼的调侃,低着头不敢乱说话,心里恨皓祯恨得要死。

    皇后问:“雪晴,皓祯当年,是你抱来的婴儿?”

    雪晴吓了一跳,她以为一直没有问到她,自己还可能逃过一劫,没想到皇后竟然一直记着她!抬头看到皇后冰冷的眼睛,雪晴吓得一缩,颤抖着小声地道:“回……回皇后娘娘,是……是臣妾抱来。”

    皓祯一听就要扑过来,被弘昼示意的侍卫们压住踩在地上。

    “哪里抱来的?”

    “臣妾……臣妾花了十两银子,从京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买来的。”

    “身上可有记号?”

    “……左脚……左脚心有块胎记。”

    乾隆一抬手,一个侍卫就脱下了不断挣扎嚎叫的皓祯左脚鞋子,清楚地看到脚心上有块暗色胎记。

    太后拍着扶手大怒:“大胆雪晴!胆敢做下这种欺君妄上之事!”

    雪晴哭倒在地不断的磕头:“臣妾知罪!臣妾知罪!请太后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是听了雪如的话心中可怜她,才会脑子一时糊涂答应她这个计划的啊!”

    “你……你这个卑鄙的女人!”雪如突然叫了起来,指着雪晴尖叫:“是你!明明是你告诉我!如果我再生不出男孩,地位就肯定不保,才说要带个男婴来给我换走四格格的!明明是你出的主意!你这个卑鄙的女人!卑鄙!”

    “不!没有!不是臣妾出的主意!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没有啊!太后娘娘明鉴啊!”

    看着这些人拼命向前伸出的手,永琪心中微微的叹息,亲情,爱情,世间最珍贵的情感,在人类贪生怕死的本性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而在生死一线前,他们终于露出人性最本来的面目。他们会有今天,其实,都是因为贪,贪图富贵,贪图地位,贪图爱情,但这一切,其实都是在贪图可能存在的幸福。

    他们向前伸出的手,到底在抓些什么呢?抓一线生机?抓指尖流逝的权利富贵,还是在试图抓住那些正在远离的幸福呢?

    永琪冷笑,他们在试图拥有这些的时候,有没有理智的,有良心的去想过要如何留住这些呢?心中的恶魔让他们用另一种可能更加便捷更加有效的方式留住了幸福,但那种不稳定的幸福终究有一天会离开他们。

    人可悲就可悲在必须要通过无数的努力才能得到心中的幸福,人可怜就可怜在幸福的离去永远比到来要简单,人可恶就可恶在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迷住双眼看不到真正想要的幸福。

    所以,今天他们伸出的手,再也抓不到任何的东西。他们其实,从来没有幸福过。

    最终,这场闹剧的结局一片血腥,雪如雪晴以混淆血统的大罪而被砍首,白吟霜被赐毒酒一杯死在刑部大牢,所有对这事知情者全部处死,硕王府其他人全部被流放宁古塔,雪晴的夫家被夺走所有爵位和职位沦为庶人。

    而皓祯的福晋赵氏,乾隆并没有提起来,其他人也没有刻意去提醒。但不久有一封密报,说有一辆马车被人打劫,主仆几人全部被杀,财物洗劫一空。

    永琪和弘昼走出宫,就见一人突然冲出来扑嗵一声跪在面前:“王爷!五贝勒!”

    两人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多隆?”“你这是……”

    多隆现在在刑部任职,他磕了一个头着急地说道:“王爷,五贝勒,求你们为皓祥求个情吧!他是无辜的啊!”

    永琪皱着眉:“多隆,你应该知道,圣旨已经下了。”

    多隆一听急得不行,语无轮次地着急说道:“奴才知道!可是,五贝勒,皓祥真是无辜的啊!他从来没有依靠过硕王府,他在当侍卫的期间勤勤恳恳认认真真,而且,他很有才华的,武功又好!他……他是奴才的好兄弟,奴才知道他是痛恨硕王一家的!可他人微言轻,他……五贝勒,您给他求求情吧!奴才不知道硕王一家犯了什么事,可皓祥他是无辜的啊,他为了自己的额娘,不得不留在硕王府里,他……”

    弘昼抬手阻止住他,皱着眉冷酷地说道:“多隆,你应该知道,这事既然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那么就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你想让皇上出尔反尔吗?那皇上的威严何在?”

    多隆愣住了,低着头沉默,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道:“是,奴才知错。”

    “那还不退下!”

    多隆摇晃着站了起来,低着脑袋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弘昼摸摸下巴笑着说道:“这臭小子,笨得要死。”

    永琪也笑着点头:“是啊,这种事在这种地方求情什么的,爷就是想答应他也不敢啊。”看着多隆远去的落寞的背影,永琪皱着眉问:“五叔,那个皓祥……”

    弘昼坐上马车,示意永琪一起上来,这才对他说:“他是富察岳礼的二儿子,在他们家里算是唯一成气的。”弘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敲打着手心,眯着眼睛笑着说:“雪如不是说过富察皓祯说过如果她再生下女儿而侧福晋生下儿子,就立那个侧福晋之子为世子嘛?这个皓祥就是那个侧福晋的孩子。虽然是侧福晋,但因为侧福晋是个新疆的舞女出生,身份低贱,加上雪如的打压,在家里过得极不如意。”

    “那他……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弘昼前一阵派了一堆的人盯着硕王府的上上下下,当然会清楚。想了想问:“永琪,你不是手上缺人吗?把这个皓祥塞你那如何?”

    “五叔,你别什么麻烦都拉我一把行不行?”

    “什么叫拉你一把?那多隆刚刚不是在求你吗?”

    “拒绝他的可是你,侄儿我可是一句话没说!”

    “呸!难道你不想救他!”

    “是想救他,但为什么人放我这?”

    “爷那人满了。”

    “你……”

    “怎么样?”

    “……放我那就放我那。”

    打败永琪,弘昼心情很好,拍着他的肩笑着说:“傻小子,不亏了你,如果那皓祥不是个有用的,我哪里会塞你手里去?那小子虽然出生低了点,但确实是个好苗子,武功很好。爷的人跟着他,十次有九次都会被他发现,甚至交过一次手,武功真的不错。而且性子冷静可靠,如果认你当了主子,给你开疆拓土不行,但保护你的平安是绝对没问题的。”

    永琪嘴角抽搐:“五叔,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弘昼翻了一个白眼,靠在车壁上刷地打开扇子摇了摇说:“这人要救,但圣旨是绝对不能改的。你先去跟你皇阿玛通个气,只要他不反对,爷就有办法把人弄回来。说起来,你身边的人也太少了吧?连个护卫都没有。”

    永琪笑笑:“以前有福康安和和琳在,这一阵子是因为两人被兆惠将军拎走了,小安子又被高总管带在身边训练,我手边才缺人缺得厉害。”

    “也不能就三个啊!要不要爷借人给你?”

    “不用了。”永琪温和地笑着,摇头说:“我不喜欢身边太多人,而且人手的事范先生已经注意到了,会尽快帮我弄好。”

    弘昼笑着说:“你有了范义昊,还真是如虎添翼呢。”

    “是,范先生助我良多,我很敬重他。”

    弘昼满意地看着永琪,轻轻地笑笑,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因为是宝贝儿子的请求,加上皓祥母子确实不知道,所以乾隆就默许了。于是五天后,一身汉人打扮的皓祥就和翩翩送到了五贝勒府,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永琪问皓祥:“现在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徐名林。”

    “徐林啊,要不要跟着爷?”

    “徐林……徐林谢五贝勒,徐林誓死效忠五贝勒!”

    看着多隆开心的祝贺皓祥,看着翩翩喜极而泣,看着徐林激动的傻笑。永琪看了看弘昼和范义昊,两人对他微微笑着点头,永琪也笑起来,转头再看向三人。其实,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人间最珍贵的情感,从来没有改变过,改变它们的,是人类自己。

    至此,梅花烙事件,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