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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嫡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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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抱膝坐在阴暗潮湿的牢中,呆愣愣的,心中还未晃过神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自己是六品宜人,王家嫡女,嫁的是荣国府得宠的二老爷,育有两子一女,儿女双全。以前做了恶事之后,心中也曾反复想过后果,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就此失宠,丢了权利。却从未预料过会有这么结局。

    王夫人不愧是原著中自始至终屹立不倒的人物,心中恍惚了半日,也就晃过神来了。经过了初入牢房的慌张后,反而镇定下来。不管大房怎么厌恶自己,为了名声,都不会任由自己在牢房中苦熬三月,定会派人打点。因此王夫人对于这三个月的生活,反而不怕,忧虑的,是出去之后的日子。

    此时心中仍然充满了算计的王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京城百姓口中,“毒妇、恶母”的代名词。王家也是百年世家,颇有脸面,教养出来的嫡女,名声烂到骨子里去了,日后王家的女儿怎么嫁人?王家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们,怎么做人?

    王子腾颇有壮士断腕的狠心,当机立断,族中公议,取家法,将贾王氏除名。从此贾家二太太,生死自有天命,皆与王家无关。王子腾此举,受到了王家各房男女老少的欢迎,纷纷称赞族长大公无私,不偏袒自己的妹妹。却不知,王子腾此时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再怎么不好,再怎么歹毒,贾王氏也是自己一母所出的亲妹妹。许是因为愧疚,王子腾叫管家往牢房去了好几次,送些被褥、吃食。只是他没有料到,此举被王夫人误以为哥哥心里还是向着她的,使得贾王氏日后做出更加严重的蠢事来。

    再说贾家这边。

    贾母昏倒后,贾赦自然忙着招呼人将贾母抬回去,又请了太医,前前后后的张罗着。往日里只巴结着二房,不将大房放在眼里的奴才们,此时已经知道,日后这府里是大房的天下了。因此一个个的都唯贾赦马首是瞻,至于呆愣在一旁的贾政,身边只有二房死契买来的小猫两三只,那些府里的家生子,都避得远远的,唯恐被贾政瞧中。

    贾政自年幼到现在,都是贾母的掌中宝,走到哪儿,都会有一群趋炎附势的围着,哪里受过这个。再看身边哭得好不可怜的两子一女,以及仍旧由奶娘抱着,还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孙子,心中一痛,只叹气跺脚,抬步走了。

    二房要搬出荣禧堂,这是圣旨,因此一点波折都没有。不过两日,二房的东西就都收拾好了。贾母老泪纵横,拉着贾政的手,哭道:“儿啊,都是我害了你啊。我原本想着你日后无依无靠,不免偏疼你一些,谁知竟惹了你兄长记恨!”

    贾赦在一旁两眼一翻,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话不过脑子,自己最是淳孝,不和她一般见识。贾政倒是满脸尴尬,他自以为是自幼读圣贤,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如今乍见母亲竟然明着偏向自己,却也不好说话了。

    贾母哭了半晌,见两个人子都不说话,心中不禁大骂老大不孝、老二老实太过。贾母见没人接茬,自己哭的也无趣,止住了泪,问贾赦道:“你弟弟将屋子‘让’给你了,你叫他住到哪儿去呢?”

    贾赦心里翻翻白眼,道:“母亲放心,弟弟将正堂‘还’给我了,定然不会沦落街头的。后街住的都是族中旁系子弟,以及族中长辈亲眷,弟弟住过去正合适,我特意寻了最大的院子,又派人去修缮了一番,定不会叫弟弟受了委屈。”

    贾母一听就不乐意了!后街!后街是什么地方?庶出的不成器的,族中旁系远亲,都住在后街。自己的政儿怎么能和这些人住在一起?

    贾母掀了掀眼皮,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要赶你弟弟出去,可真是好哥哥啊!要我说,既然你住了荣禧堂,不如就将你现在住的院子给你弟弟。还没分家呢,就把亲弟弟赶出府去了,这也是大家子的规矩?”

    贾赦如今早就不吃贾母这一套了,自己是一等将军,媳妇是正一品诰命,万岁爷却将老太太降为从一品诰命。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万岁爷也知道老太太偏心,打算给自己媳妇撑腰了。贾赦面不改色,道:“既然母亲这样说,那我也没意见。当初建院子的钱,一小半走的公中,剩下的全是我自己的私房。这院子史家兄弟在金銮殿上也提过,价值几何想必老二心里也有数。不如我们就此算清了,日后分家时,这院子就归弟弟了。”

    贾赦这话有意思了,先点出院子价值不菲,又提到日后分家。这意思就是说,贾政如今敢抢了自己的院子,那他日后分家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抱着那个院子过日子去吧!

    贾政或许听不明白,贾母却是清楚的,怒道:“不过是个院子!你都舍不得,日后我去了,还指望你能接济你弟弟!难怪我偏疼他呢,否则他还能指望你这个哥哥不成?”

    贾母这话是为了贾政好,谁知偏着老太君做惯了,习惯了发号施令,却忘了语言的技巧。这话听在贾政耳中,颇为刺耳。自己年过而立,自幼熟读圣贤书,竟然还要老母长兄救济不成?

    贾赦笑道:“母亲说笑呢,母亲所说的院子,耗尽了我们大房的积蓄。若是弟弟这般空口白牙的凭占了去,还不如连着荣禧堂里的匾额一块儿抱走呢。弟弟是读书人,比不得我们,怎会做这种龌龊事?”

    贾政是最要面子的,一听这话,立马回道:“哥哥说的没错,况且琮哥儿还要在里面念书方便呢,我只住在后街就是了。”瞧瞧,谁说贾政为人迂腐、不会说话的,这不给侄子下绊子也挺熟练的嘛。

    贾母一听这话,自知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便道:“那也不能在后街,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赶着打扫了,老二住了甚好。”

    贾赦一听,道:“呦,这梨香院乃是当日爷爷、父亲暮年养静之所,两位荣国公住过的,如今老二辞了官,正要静养,可不是给老二住了正好嘛。”呸!历代荣国公晚年住的院子,你给了老二,当我这个袭爵的是死人吗?

    一般有身份的人说话,讲究打机锋,贾赦如今谁也不怕了,干脆都把话挑明了说。贾母心中虽有给小儿子长脸的意思,但是事情挑明了反而不好说了。贾政更是愧疚难当,跪倒在地:“母亲,儿子已被贬为庶民,戴罪之身,能住在后街,已是大哥关照了。况且族中长老六爷爷、东府正派玄孙蔷哥儿,也都住在后街,儿子如何就住不得。”这说的是日后贾政的倒霉邻居,贾代儒和贾蔷。

    贾母见此,无话可说,只挥手叫贾政去搬家了。

    贾政出去后,贾母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刷的就撂了下来。恨声对贾赦道:“我知道你嫉妒你弟弟受宠,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年纪一大把,不知好歹,整日里除了吃酒养小老婆,你还干点什么?难道日后家族兴旺,还能指望你不成?如今你终于得了意了,把你弟弟赶走了。我告诉你,就你那个下贱胚子生了庶子,休想入我贾家族谱!我不点头,看谁敢把他记到邢氏名下!”

    贾母一时气血上涌,加之屋内除了贾赦再无他人,也不要体面了,直接以不允许贾琮记入族谱为条件,要挟贾赦。庶子一般也会记在族谱上的,不入族谱的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按理说,贾母这个当奶奶的不点头,贾珍也确实不好以族长的身份强行开祠。

    贾赦听了这话,却毫不在意,笑笑道:“母亲别着急,当心一时气血攻心,再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你也说了,琮哥儿不过下贱奴才生出来的庶子,当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弟弟的事情要紧。圣上还判了弟弟十万两罚银呢。本来没分家,这银子公中也应出点。”

    贾赦一字一句,吐字十分清晰,饮了口茶,又道:“可是方才我又想了想,这是罚银,若是公中出了,岂不是说整个荣国府都有罪了?所以,这银子,还得母亲帮着弟弟想想法子呢。”贾赦说完,撂下茶碗,起身就走。哼!反正日后老太太的私房,一分不会留给大房,与其便宜了老二,不如都给皇上花去!

    接下来,接连五日,贾赦都没有上朝,仍是请了病假。直到第六日,在贾母的帮助下,又变卖了许多王夫人的嫁妆,贾政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万两罚银。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荣国府这样的人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主子、奴才的,一年不过才三五千两,也就够了。因此下面的人不敢做主,递了折子请万岁爷发落,这笔银子怎么办。

    皇上瞧了,冷笑道:“王氏的嫁妆再丰厚,一万两银子也就是了。贾老太君,这是为了小儿子,把几辈子的家底都淘干净了。看来即便降了品级,这老太太的脑子也没清醒些。罢了,告诉他们,把银子送到户部去,归到国库里。明年汛期,正好缺银子使呢。”

    一旁侍候的总管太监杨英忙低头称是,准备下去传旨。就听万岁爷又道:“慢着,朕恍惚记得,贾恩侯这些日子都没来上朝?”

    杨英笑道:“万岁爷好记性,自打上次着爵服觐见后,贾大人再也没上过朝了。这几日据说是又病了。贾夫人膝下无子,想抱一个庶子养活,他家老太太心里有些不舒服,一直没松口。这事儿如今四九城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议论呢。”

    皇上笑道:“这才是嫡母的样子呢,哪有像罪人王氏那般,逼着庶子不许上进的!”

    这话说完,已是饭时了。皇上陪太后用了膳,饭后,太后便下了懿旨:一品诰命邢氏,贤良淑德,堪为妇人典范,赐玉如意一柄,送子观音一尊。

    送子观音!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虽不是年终开祠堂的日子,但是因着懿旨,贾家族老们一合计,当即点了头,开了祠堂。拜过祖先,由族长贾珍,亲自将贾琮的名字,填在贾邢氏的下面。自此,贾琮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即便是贾母,也不得提一个庶字,否则,就是和皇家过不去了!

    而邢夫人,也因为一句贤良淑德,妇人典范,一跃成为京中内宅交际的红人。母子两个,彻底在世家大族的圈子里,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