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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桃花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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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州的桃源镇位置不大,但面水背山却是个极好的地儿。

    盛夏之时,桃源镇富有盛名的菡萏湖更是引人入胜,流连忘返。

    碧绿的荷叶铺满整条湖,红,白,粉的荷花竞相开放,可不正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王映芝一袭青色纱裙,裙边绣了一串茉莉花,挽了简单的单螺髻,不过簪了支步摇。

    虽是不施粉黛,可整个人也透着雅致,纵然是素净的装扮,却也叫人忍不住侧目。

    自打从王府出来,她便再没着过大红大紫的颜色,倒也不是觉得和离的妇人不该往娇艳里打扮,只是没碰到那个愿意为他描红妆的人罢了。

    成兴帝三年中秋时一举灭了女真的太子,到得第二年春天李君澈便散了宜王府的姬妾。

    原来世子府里头的女人便已经散过一回,到得那会子便只得一个王映芝同两个后头甄皇后添的人。

    三个女子进府的时候便是姑娘身,出了府还依旧是姑娘身。

    三人都得了一份在官府戳了官印的放妾文书,宜王还给众人皆添了一副丰厚的嫁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说他那方面不太好,怕耽误几人。

    王映芝嫁给李君澈多年,多多少少对他也有些了解,闻言也不过掩饰的捂嘴一笑,光瞧他宠卫静姝的那股劲头哪里似个那方面不行的。

    倒是那两个后头来的,自打进了王府,连见李君澈的面都少,更莫说近身。

    虽是大姑娘没经历过闺房之事,可出嫁前也叫嬷嬷传授一二,闻言皆是面红耳赤,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既是不能人道,日后想要个一儿半女傍身都是奢望,这王府后宅便越发没个盼头。

    王映芝是自个求去,那两个姑娘却念着自个年轻当真不能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而耗在王府里头。

    一个个拿了文书,得了一副嫁妆,走的时候便也没得留恋。

    出府那日,是个艳阳天,王映芝原来陪嫁的那些东西大件的带不走的,便都变卖了,余下那些容易带走的也不过装了一个马车。

    卫静姝将她送到二门,千言万语只道得一句:“保重。”

    晓得她此去心意已决,便也不留她,只拨了几个侍卫护送她到目的地。

    王映芝本就是江南王家送给李家一颗谋富贵的棋子,她与王家的那点儿亲情也早在雍靖王府失势那两年磨干净了,此番得了自由她也不往江南去。

    原来在云州住过些时日,倒是喜欢那儿,可宜王封地在那儿自是不适宜长居的,便择了原来雍靖十州下头的厉州。

    这一住便是几年。

    嫁给李君澈几年,又在厉州住得几年,如今的王映芝早不是原来十几岁的模样。

    都说相由心生,原来还冠着李姓时,总是小心翼翼,眸带愁丝。

    如今得了自由身,万般烦忧皆抛之脑后,心境再宽广不过,模样也越发柔和起来。

    菡萏湖的这一湖荷花,她年年都要来看,看过之后总要将它描出来。

    绿颚,非红同王映芝一道经历这许多,三人之间的情感自也比寻常主仆亲厚得多,两人到了年纪都没念过要嫁人,只想陪着王映芝一道。

    非红性子活跃,这一湖荷花虽是年年都见的,可还是稀罕得不得了,瞧见有小娘子带着草帽划小舟卖莲蓬便笑:“咱们也买些回去,正好能拿来熬粥。”

    说完也不等王映芝应她,便几步上前同那小娘子说起话来,挑挑捡捡的不多时便抓了一大把回来。

    绿颚指着她的额头点一点:“年年来赏荷你便年年要买上好些,当银子好挣不成。”

    绯红被她教训了,也不添半分恼意,咧着嘴一笑,带着剥茧的手指利落的剥了几粒莲子来,往绿颚嘴里一塞。

    绿颚被塞了一嘴的莲子,又好笑又好笑的,追着绯红便作势要打她:“你这小蹄子越发没个规矩了。”

    两个丫鬟你追我赶的,只听得一阵笑声,王映芝也不出声训斥,只满面笑意的看着二人。

    这一湖的荷花看了多年,王映芝心里早已有了谱,趁着日头还未烈起来,便打算回去画下来。

    王映芝置的小院子离这儿也不远,因着住的都是姑娘家,特意挑了人多热闹的地儿,往这儿过去不过行得几百米便是。

    来时两手空空,归时两个小丫鬟手里便已经拿满了东西。

    王映芝自个手上还捧了一把荷花准备带回去插瓶。

    这地儿呆了几年,来往的路径再熟悉不过,几人说着话,眼见就要到家了,却不知从哪儿崩出个小丫头来,一头撞进王映芝的怀里,撞得她肋骨都跟着泛疼。

    那一扎荷花从手里跌落下去,花瓣四散,再经得绣花鞋踩上几脚便已经看不得了。

    绿颚同绯红也叫这情形吓得一跳,忙扶了王映芝一把,见着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没一块干净的,还当是哪儿来的小乞儿。

    瞪着眼儿才要教训两句,哪知那姑娘眼儿一翻直接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嚷道:“痛死了,痛死了,你们差点把我给撞死了……”

    绯红瞪着眼儿,气得头顶冒烟,指了那小姑娘就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撞了我家小姐。”

    这地儿本就人多热闹,不多时便有人围了过来看热闹。

    那小姑娘瞧着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丝毫不惧,只抬眸看得王映芝一眼,哭得更加起劲了:“我这么小个人怎么撞你家小姐,再说了你们三个人呢,可不能看着我年纪小就欺负我。”

    “你……”绯红还要再骂,却一把叫绿颚拦了。

    那小姑娘又道:“我不管,我这会儿周身都不舒服,你们得带我回去,请大夫给我看,我要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这姑娘嘴皮子厉害,又一点不怕人,王映芝将其打量一番,只见她眼眸清亮,还带着几丝狡黠,衣裳虽是粗布又不大合身,可脚上那双绣花鞋倒是精致,脸上也不晓得染了甚个,一块黑一块白的,可颈脖所见却是干干净净。

    “是我不好,碰到了这位小姑娘,当是要请大夫瞧瞧的。”

    王映芝声音温柔,面上带着浅笑,冲各位看热闹的也点一点头。

    绿颚上前将人扶起来,拍了拍小姑娘身上的尘土,王映芝便又轻声问她:“我家就在前面,你能自个走吗?”

    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那小姑娘也没想到这几人这么好骗,还当要卖点力哭会子呢,一下子还有些发懵,可随即眼珠子又骨碌碌的转:“哎哟,可疼了呢,姐姐能扶我过去吗?”

    又挤了几滴眼泪道:“我叫桑青,无家可归了……”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

    绯红却是气得不轻,这小姑娘分明就是个骗子。

    桑青便当真叫绿颚扶着住进了王映芝的小院子里,她这院子也就三个姑娘家住,自是收拾得干净妥当,院中种了棵四季桂,桂花挂满枝头,芳香扑鼻,廊下还养了好几盆兰草,牡丹,芍药这样精贵的花草。

    桑青进得院来细细瞧得一回,连喊痛都忘记了,只咋舌的看得王映芝一回。

    王映芝将东西都放进堂屋里头,又掏了银钱给绯红,主仆两个正说着甚个,不多时便见绯红气哼哼的从屋里头出来。

    经过桑青身边的时候,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桑青也不怕她,扬着脑袋轻哼一声。

    绯红去得快,回得也快,不多时便带了个年老的大夫回来。

    桑青已经洗了把脸,面白细嫩的,不似外头那些流浪儿,倒似淘气从家里逃出来的娇小姐。

    她躺在内室的小榻上装模作样,老大夫摸得一回脉,也没说甚个,刷刷刷的写了药方说了注意事项便走了。

    王映芝将药方拿来瞧过一回,抿着嘴儿笑一笑,还叫绯红去抓药。

    一钱银子倒是抓了几大包药,三碗水熬成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看着都苦。

    王映芝低垂眉眼,摇着团扇待药汁凉了,这才递到桑青跟前,依旧神色温柔:“大夫说了,良药苦口。”

    桑青眉毛都皱到一处去了,盯着王映芝半响却突然无声的哭了,捧了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本就没甚个病,大夫不过开了两副清火的药方,多添了些黄莲,可喝也可不喝。

    原来王映芝不过想逗逗这小姑娘,哪晓得她倒一口全喝了,待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桑青自是不晓得这里头的猫腻,只苦得脸儿都皱起来了,将药碗一搁,却又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王映芝倒不好说甚个,只轻轻的扶着桑青的后背,声音又缓又轻:“怎么了?可是在家里受了委屈。”

    桑青也不说话,只哭得累了,这才呢喃一句:“我想我娘了。”

    只这一句便也叫王映芝红了眼,她母亲去得早,继母待她也不亲厚,幼年时倒也吃了不少苦。

    桑青这儿好不容易止了哭,叫王映芝哄着睡下时,已经过了午时。

    因着这小姑娘,绿颚同绯红一上午都叫折腾的,这会子过了午时饭菜还未做好。

    王映芝心情低落,搬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纳凉,不多时便听得有人敲门声。

    两个丫鬟都在厨房忙着,她也不矫情,起了身问得一句:“何人?”

    听得来人应声,这才打开门栓,只见一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袭石绿暗纹长袍,玉冠束发,面容清冷,眼眸深邃。

    沈万书低垂的眉眼一抬,先瞧见的却是王映芝那双通红的眸子,心中一紧,张口便道:“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