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朱雀桥 > 48、第 48 章

48、第 48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深夜, 因着前几日举行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冲淡了先皇崩逝的哀伤,幽深宫道曲折蜿蜒, 深入黑暗尽头,两侧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悠悠荡荡, 却俨然成为寂静中唯一的亮光。

    纪焕从明兰宫拂袖而出, 原就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寒光,脑子里无数碎片浮光掠影般闪过, 那些记忆又如一把把尖刀插在胸口, 刺得他鲜血横流,每一回的呼吸都惊带出更深层的惊痛。

    胡元一句话也不敢说,盛怒之下的君王走得飞快,他一路小跑着才能堪堪跟上,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的汗,经风一吹,钻心刺骨的凉。

    养心殿灯火通明, 伺候的宫女太监个个神色肃穆, 从殿里鱼贯而出, 胡元与方涵面面相觑,对帝王这般无故的盛怒摸不着头脑。

    分明……午时去明兰宫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

    皇后娘娘不过是去三公主那坐了一下午, 那时主子爷的脸色虽说算不得好,但总归也还是耐心等着了,后来主子爷头疼发作,又不准唤太医, 只合衣在明兰宫内殿躺着眯了会眼。

    期间胡元一直在明兰宫外头守着,一刻也没离,饶是他一向精明,生了颗八面玲珑的心,也实在是想不出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能让一向沉默内敛,清冷自律的主子爷气成这幅模样。

    甚至……

    还对皇后发了那么大的火。

    便是那回得知庸王与皇后结亲的消息,主子爷也只是隐忍克制地布署,连废了庸王数个暗桩,虽然最后自己跟自己怄气,大病了一场,但好歹没有这般人前失态。

    夜色渐浓,庭院前的树枝上,几只乌鸦高站,发出的声音在无边的寂寥与黑暗中格外突兀,惊起一片残风落叶。

    养心殿正殿,紫檀木椅扶手嵌着光泽莹莹的暖玉,纪焕稳坐其上,安神的龙涎香气味馥郁恬淡,却不及那女人身上半点暖暖桃花香。

    午间他歇在明兰宫的雕花红帐大床上,那些争先恐后融入脑海中的记忆,叫他饶是在梦中也觉目眦欲裂。

    与她成婚以来这些时日,他也曾想过,若是那日南阳王府设宴,他没有抱那万分之一的希望赴约,而她也不曾开那个口。

    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就真的缘尽于此了。

    陈鸾如果真的被十里红妆迎进纪萧的东宫,而他自己,是无动于衷,如同以往每次一样沉默着咽下这苦果,还是会强硬地将人掳到自个身边护着。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竟总会生出那么一两缕的庆幸来,这样的情愫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见识过人世间诸多黑暗肮脏,他从泥潭中爬起来,自知事事当自个咬牙争取,绝不抱侥幸之心。

    这世上本也没有那么多意外之喜。

    只陈鸾这一人,当真是上天赐下的珍宝,他情绪内敛,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却也将她的事时时放在心上,如珠似宝的捧在心口。

    甚至他从未想过在她跟前当皇帝,当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至尊,他低下头颅,想做她的男人,成为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依靠。

    偏生最叫他难以消受的一波三折,全是她给的。

    忌讳莫深的夜里,纪焕的身子绷成了一条直线,而后不堪重负一般软倒在了靠椅上,满脸疲惫,眼底全是深深浅浅的血丝,错杂密布,骇人至极。

    两世的记忆融于一身,他现在甚至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原先那么些许的庆幸,也像是一面水晶琉璃,绚丽虚幻,不堪一击,碎成了满天的玻璃渣,绽放在他眼前。

    原来,她真的也会嫁给旁人,当了那人三年的太子妃,吃尽苦头,尝尽百味,最后那个大雪纷飞的夜,瘦得能被风刮走一样。

    她出嫁的那天,十里红妆,长安街一片繁盛场景,人人都跑去看热闹,普天同庆。他站在最高的角楼上,目光尾随着那顶红轿,直至入了东宫的正门。

    此后三年,再无关联。

    只是最后,多年筹谋,尘埃落定之际,胡元小心翼翼来禀报说太子妃昏倒在大牢里,他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踌躇艰难,到底不受控制一般亲自到牢里走了一趟,将人带到了甘泉宫。

    男人再是冷漠绝情,也断不是罔顾人伦之人,哪怕废太子已死,她陈鸾在世人眼中,也是他的皇嫂。

    长嫂如母,这样的道理三岁的孩童都懂。

    那夜她明显被下了禁药,神志不清,呓语喃喃,攀着他的衣袖目光迷离,吐气如兰,是他无数次梦中幻想的模样。

    她失了神智,被药力驱动,可他却是清醒着的啊!

    他清醒着,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搂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他低下头,覆上那抹念想了许久的温软,动作粗暴,近乎啃咬,心底憋着一股气。

    可追究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直到瞥见那床榻上斑驳的点点红梅,他倏而觉得自己错得离谱,这样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他头晕目眩,不敢置信。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气息虚弱,气若游丝地靠在他身上,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至死,她都没有听过一句来自他的承诺,甚至连句喜欢,也是没有的。

    又值月末,宫殿外高高挂在天幕上的弯月黯淡,时不时被几朵阴云遮住光华,黑夜漫漫,竟格外的难捱。

    纪焕双目赤红,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将那串佛珠丢在案桌上,大步流星出了养心殿。

    胡元急忙迎上去,道:“皇上,可要传膳?”

    一整日下来,只早间用了一碗小粥,万岁爷的尊贵之躯怎么受得了?

    纪焕眼皮子都没掀动一下,月白的衣角被夜风吹得微动,与这浓深的黑泾渭分明,却又奇迹般的融合在一处,脚下的步子却不停,径直朝着北边去了。

    胡元一愣,而后急忙跟上。

    直到立在甘泉宫的门口,幽冷的风一阵一阵吹过,胡元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才要开口劝他回去,就见他家主子爷神情凝重,眼底的悲怆之意浓得几乎化不开。

    “鸾鸾。”

    男人些许低的呓语被风传得有些远,胡元劝说的话愣是卡在了嗓子眼,半个字也不敢吭。

    整整一夜,被风吹成了半个傻子。

    第二日天才泛出青黑的光,陈鸾便睁眼起了身,昨日实在是哭得厉害,到现在眼下的余红都还未消,只能用胭脂水粉遮个十之七八。

    她早膳都未用过,便去了妙婵宫。

    纪婵尚还睡着,听了宫女的来报,睡眼惺忪的下榻洗漱,直到听了陈鸾的话,困意顿消。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皇后做主中宫,母仪天下,怎可轻易离开皇宫?”纪婵凤眸半开半阖,声音尚带着几丝不分明的哑意。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缘由复杂,陈鸾垂下眸子,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蹦出一句:“你昨日与我说想去佛山静养,我便寻思着同你一块去,皇上知晓缘由,也该不会驳回的才是。”

    她这话一经说出,纪婵就微微蹙眉,没有追问其他,只问了一句:“你可决定好了?这一去,便是清苦的日子,若想再回来,只怕是难了。”

    “这只怕是最体面的法子了。”陈鸾苦笑连连,心底生出些酸胀来。

    天子榻边,男人骨子里又藏着那般的骄傲,怎容得下她这样一个人占了发妻之位。

    从始至终,她都觉着自己没做错什么,却独独忘了,皇家本就是一个不讲对错,吃人的地方,那人说她错了,她便是咬着牙也只能跪在地上说句臣妾知错。

    她主动离去,也能全两人间最后一丝情面。

    是夜,神仙殿设宴,为远道而来的两国使臣接风洗尘,场面盛大,大殿舞姬身姿勾人,配着数不尽的美酒美食,一派歌舞升平。

    陈鸾坐在铜镜前的软凳上,手里拿着那串被纪焕捏断的珊瑚手钏,昨夜唤人找了许久,也还是缺了三颗。

    她目光浅淡,手中珊瑚珠子温润的质感叫人觉着有些舒服,流月见状,抿唇安慰道:“等会叫宫女们再仔细找一找,总归是落在这殿里的,娘娘莫急。”

    陈鸾摇头,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浓,却是站起身来将手里殷红似血的手钏掷到了窗外,夜色茫凉,这回是再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再喜欢的东西,碎了便是碎了,再强求也于事无补,多年犯傻,也该有个头了。”

    葡萄从外头撩了珠帘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养心殿的公公来传话,说今夜神仙殿设宴,娘娘不可缺席。”

    流月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娘娘不是才派人去传了话,说今日身子不适,便不去了吗?”

    “不止娘娘,就连三公主那也被传了话,这回应该已经到了神仙殿了。”

    陈鸾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满目寒凉,她手指尖凉得可怕,声音里夹带着簌簌寒雪,道:“给本宫更衣。”

    一路行过红绿宫墙,在神仙殿的门口,正遇上皇帝的仪仗,陈鸾眸子也不抬一下,当即退后三步,行了个大礼,当真是恭恭敬敬,疏离有加:“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纪焕才准备朝她伸出的手就这样僵住了,灯火晃悠,男人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声音是沙哑醇厚的,“起来吧。”

    陈鸾这才直起了身,也不敢与他并肩,老老实实的落后两三步,眉目间的冷意竟比纪焕还要深浓些。

    她从来都是爱恨分明的性子,对欢喜之人笑魇如花,对旁人俱是冷若冰霜,连样子也不屑做的。

    前世今生,纪焕见过她恶语伤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头一回见识到她这份漠然疏离。

    再结合她昨夜在明兰宫说的那几句话。

    他一颗心直直往深渊里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没有,男主闷葫芦的下场,喜欢就别藏着掖着啊,追妻火葬场简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