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一粒红尘 > 第三章_[1]

第三章_[1]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去面试的那天我化了淡妆,穿了一件在Zara(飒拉)打折时买的黑色小西服外套,下面配一条黑色铅笔裤,走简单干练的风格。

    为了给面试官留下一个好印象,我特意注重了细节的搭配——鞋子我穿的是平时很少穿的那双Tory Burch(汤丽柏琦)的平底芭蕾舞鞋。

    邵清羽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很满意:“你看你稍微弄一下多好看啊,平时也应该好好打扮呀。”

    说着,她目光落到了我脚上:“哇!你这双跟新的似的,我那双早就不能穿了。”

    我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不炫富你会死啊。”

    其实我知道她没这个意思,说者无意,是我听者多心。

    这双鞋是以前我们一起去买的。

    那时候我住在安置小区里,有一天邵清羽去找我玩,上楼梯的时候高跟鞋后跟断了,大小姐一进门就狂抱怨:“这个乡下楼梯,差点摔死我了。”

    她那段时间的口头禅是“乡下”,乱扔垃圾的人,是“乡下人”,乱超车的车是“乡下车”,制冷效果不好的空调是“乡下空调”,没有el的商场当然也就是“乡下百货”。

    我一直深深地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一个“乡下暴徒”来终结她的嚣张。

    那时在我家蹭完饭之后,她要去找蒋毅看电影,临走时蹲在我的简易鞋架前看了又看,然后说:“没一双能穿的。”

    我当时背对着她在收拾桌子,听到这句话,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我手里抓着抹布一动没动。

    我们的脚尺码一样,所以她的意思并不是我的鞋在大小上不适合她,而是——档次。

    虽然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邵清羽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嫌弃,更无法忘记在那一刻我自尊心所受到的伤害。

    有什么是比做一个穷人更可悲的吗?让我告诉你,有,那就是做一个玻璃心的穷人。

    后来我攒了小半年的钱,勇气,和决心,跟邵清羽一起去买了这双鞋,当然,我们付款时的姿态完全不同,她轻快得像是买一盒口香糖,我沉重得像是给自己买墓地。

    再后来,这款鞋子的山寨版遍布大街小巷,在淘宝上花个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一双跟正品毫无区别的仿版,但是每当我穿着它出去,走在路上,我都会在心里咆哮:我的鞋子是正品!是正品!

    算是虚荣吗?我觉得好像只有这样强调它的真伪,才对得起我花出去的那些钱。

    在去新公司的路上,我问邵清羽:“你和蒋毅怎么样了?”

    她的眼睛藏在Gucci的大墨镜后面,我无法猜测出她的眼神是麻木还是悲伤,过了两个路口,她才回答我的问题:“彻底断了。”

    我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个路口,邵清羽忽然说:“什么事都有个气数,我和蒋毅,缘分尽了。”

    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校园里流行的期刊读物上登得最多的就是心灵鸡汤,励志故事。

    我想,可能每一个童年时遭受过压抑和创伤的小孩都天真地相信过,那些苦痛都不过是生命的养分,青春过后会就开出芬芳而强壮有力的花朵。

    可是等我们从小孩长成大人了,青春一词都成了明日黄花时,我们才发现那些故事真的不过只是故事罢了。真正的命运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人在其中,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渺小石子。

    你以为不会离散的那些,终究还是离散了;你以为能够紧握在手中的那些,原来只是过眼云烟。

    我想憋出一两句话来安慰她。

    我可以走文艺路线说,毕竟曾经爱过,也不枉这么多年光阴。

    我可以走豪放路线说,不就是个男人嘛,你肯定会找到比蒋毅好一百倍的。

    我还可以走心灵鸡汤路线,用人生导师的口吻说,你只是失去了一个不忠于你的人,而他失去的却是一生中最珍贵的感情。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再精心雕饰的措辞,对于邵清羽来说都是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一点安慰的作用。

    她反而自嘲般宽慰自己说:“没关系,我妈去世我都活下来了,没理由分个手我就要去死。”

    新公司位于S城最繁华的区域,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车就在锦绣大厦门口停下来了。邵清羽摘下墨镜很干脆地对我说:“B座23楼,你上去就能看见了。”

    我坐在车上没动。

    邵清羽推了推我:“搞什么啊,你不会要我陪你上去吧。”

    我心想,邵清羽你个浑蛋,你捉*都陪你去了,我面个试你都不肯陪我,但为了不在她面前丢面子,我还是口是心非地说:“呵呵,用不着。”

    于是没良心的邵清羽就真的把我扔在路边,绝尘而去。她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拿了工资请我吃饭。”

    真不知道她最近这么神秘兮兮忙忙碌碌的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在电梯里默默地想,她真的替我铺好路了吗,真的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只要走个过场就行了吗?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迎来了电梯里那声“叮”,电梯门一开,我便看到了眼前的四个大字,齐唐创意。

    前台小姐穿着黑色套装,长相清纯,笑容甜美:“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是这样的……我是来面试的……”

    美女看起来一头雾水的样子,一边拿起电话听筒一边对我说:“面试吗?今天好像没有面试呀,请您稍等,我打去人事部问一下……”

    我还没说话,就从茶水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冲美女做了个示意她放下电话的手势,声音比较低沉:“跟我来。”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好几米,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就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他是跟我说话吗?我很迟疑很不确定地看着前台美女,她对我使了个眼色,翻译成白话就是,赶紧跟上啊,笨蛋。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我的亮相很笨拙,他的姿态很傲慢。

    一个笨拙的求职者和一个颐指气使的老板,谁也看不出这样的两个人之间,后来会发生那么多故事。

    我跟着这位当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先生进到一间办公室,看规格,起码也是个主管级别吧。

    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白色的工作桌上摆着一台27寸的iMac,落地灯是黑色的,墙里书架上陈列着一些书籍和几样欧式小摆件,窗台上有两三盆绿色的小盆栽,风吹进来时,房间里隐约有种混杂的芬芳气息。

    我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他训斥了一下:“猪脑子啊,走后门进来的还这么大张旗鼓,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关系啊。”

    虽然他说得没错,但我觉得还是应该为自己辩护一下:“我又不知道进来找谁。”

    他示意我坐下:“邵清羽没告诉你应该来找谁吗?”

    我摇摇头。

    他很诧异:“你也没问她?”

    我点点头。

    他无奈地摇摇头:“唉,物以类聚。”

    在他给我倒水的时候,我趁机悄悄地观察他。

    眼前这个男人,目测跟我们年龄相差不会超过五岁,收入应该还不错,因为我认出了他身上穿的衬衣是D&G,皮带是Dior……好了,不要沉溺于认名牌的游戏,看看别的细节。

    他的发型是最简单的圆寸,只有拥有足够漂亮的头型和足够强大的自信,才会选择这种完全暴露长相的发型。

    不过,他长得还真是不错……我酸溜溜地想,但比起简晨烨美貌的巅峰期,你也不算什么。

    最后,我的目光落到了他递水杯给我的一双手上,顿时,我眼前一亮,手指修长,皮肤白,这些都不说了,最要紧的是指甲缝里一点污垢都没有。

    “我的手好看吧?”他慢悠悠地问。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糟糕,被他发现了,我支支吾吾地说:“嗯,挺好看的。”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居然气定神闲地对我说:“那是你没看过我身上别的地方。”

    我的天!

    我要是有枪我现在就开枪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一脸嫌弃的样子:“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

    这位先生,请问你知道自重是什么意思吗?

    “你胸围多少?”还没等我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神智,这位衣冠禽兽居然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我的脑中席卷起飓风,理智摧枯拉朽。

    不要说现在这是在面试,就算是在夜店,在酒吧,一个男的这么直接地问一个女的胸围,也……也太没有教养了。哎哟,气得我都结巴了。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别那么小家子气,问你就回答。”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我有什么企图,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不会缺丰胸细腰长腿的女朋友。

    那么,或许是出于工作需要?虽然我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职位需要员工报上胸围尺寸。

    我一咬牙,回答一下也不会死:“34B。”

    “唔——”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在说,“嗯,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天真地以为,这或许就是整场面试中最苛刻的问题了吧,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太天真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重磅的炸弹在后面。

    “告诉我,你能为你的工作付出些什么?你的底线在哪里?比如说,你愿意为了一个项目去和客户吃饭,喝酒,甚至上床吗?”

    他问出这个像坦克一般从我的自尊上碾压过去的问题,并且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那眼神意味复杂,犹如伺机而动的狼,死死地盯着隐约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往哪个方向逃生的弱小动物。

    这一次,我没有像回答上一个问题那样逆来顺受。

    说真的,只是一份工作,没必要赔上自己的人格。

    于是,我缓慢地,从容地,不卑不亢地说:“时间,精力,耐心,还有尽我所能的相关知识。我能为我的工作所付出的,仅仅是这些。其他的,像你所说的那些,我做不了,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去做。”

    说完之后,我忽然有了一种松快下来的感觉。

    好像从邵清羽跟我说起这次面试的那天开始,一直有种不可名状的紧张感流窜在我的血液中,我尽力做了很多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仍然有所恐惧。

    我害怕什么?

    无非就是,面试时表现得不好,辜负了清羽一番美意,也错失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

    可是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叶昭觉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想我可能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出乎我的意料,不知名先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既没表示肯定,也没表示否定,而是拿起我的个人档案开始翻开,一边看一边说:“清羽把你的大致情况都跟我说了,你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修过广告学,来这里之前的一份工作是某汽车用品公司的客服人员,对吧?”

    邵清羽是不是有点神经病?凭什么把我的底细跟人说得一清二楚,却连别人姓什么都不告诉我?

    “其实——”他沉吟了片刻,“其实公司不缺人,无论是客户部,创意部,媒介,还是人力资源,现在都是饱和状态……”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拖沓这么磨叽,我真是要发脾气了你知道吗。

    “但是,我本人,缺一个助理。”

    对比起之前我遭受的种种刁难,后面的环节简单欢快到值得我唱一首《感恩的心》,以至于我都没有思索为什么他会问我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试用期三个月,底薪两千,过了试用期再签合同。

    工作内容……其实没有具体内容,他让我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我事先说好了,卖艺不卖身。

    看起来,我已经获得了这份工作,那么,该轮到我为难一下老板了。

    我厚着脸皮,鼓起所有勇气开口对他说:“很不好意思,我有个请求……”

    他保持着略微斜侧的姿势,偏着头,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难以启齿的话一旦开了头,再说下去,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先预支三个月的薪水?”

    过分了,有点过分了,我自己都知道。

    房间里差不多安静了一分钟,不夸张,我心里一秒一秒地数过去,数到五十四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叶昭觉,恕我冒昧,我能不能问问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踟蹰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说实话:“三个月前我搬了家,房东不是特别好说话的那种人,我答应过她在租房期间绝对不出现拖欠租金的情况。搬完家不久,我就出了一场小车祸,在家里躺了两个月,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丢了工作。我相信清羽或多或少也跟你提了一下我的状况,现在一个季度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不想失信于房东……”

    尽管语气很平和,但我心里并不平静。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并没有人欺负我,但我觉得有些羞耻,并没有人逼迫我,但我感觉非常委屈。

    在我把事情和盘托出之后,偶像剧里帅哥老板唰唰开支票给贫穷女职员的情节并没有上演。

    我的老板端正了坐姿,礼貌却无懈可击地拒绝了我的要求:“抱歉,公司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你也不是猎头从别家公司挖过来的专业人才,坦白讲,我还不知道你的个人品格和工作能力如何,实在无法满足你的请求。”

    僵硬的笑容挂在我的脸上像一张蹩脚的面具,但我猜想应该还不至于太难看:“没有关系,是我太冒失了,提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就当我没提过吧。”

    我恨自己的卑微,恨自己这副厚颜索取的模样,我更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并且,这是我自找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先这样,你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一份留档,下周开始上班,OK?”

    我点点头:“OK。”

    我起身准备告辞,这才想起来自始至终我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我刚想问,他已经站起来朝我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齐唐。”

    从公司一出来我就拨了邵清羽的电话,她居然给我摁掉了。

    天还没黑呢,她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才懒得管那么多,接着再拨,再摁我再拨,第四次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叶昭觉,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什么情况都不跟我说,也不告诉我上去了找谁,也不告诉我你朋友就是公司老板,你最近到底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啊?”电光石火之间,我惊叫出口,“我知道了!你吸毒!”

    一个想法一旦在我脑中生成就会根深蒂固的存在,尽管邵清羽在手机那头用脏话连篇的方式企图打消我的怀疑,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

    我根本不想跟她啰唆:“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像是有信号干扰,我只听见一阵吱吱的电流声,然后才是她极不情愿的口气:“我在依仁路的落袋台球俱乐部,你打个车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走到一百米之外的公交车站,仔细研究了一下站牌,才七站路远,打什么车啊。

    坐在公交车上,我给简晨烨发了个短信说我面试过了,跟邵清羽碰个头就回家。

    下午四点多,还没到下班和放学的时间,一贯拥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里难得地呈现出如此空旷的景象。

    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车上除了我和司机,就只有两个看着跟我妈差不多年纪的中年阿姨,车里广播在放着一首孙燕姿的老歌:“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忽然发觉,真的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不曾坐下来好好休息一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活得像一个战士,而生活像是一个遍地残骸的战场,我刚在这里劫后余生,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那里冲锋陷阵。

    从什么时候起?

    是从童年的半夜,听到父母在卧室里吵架,母亲大声叫嚷着“你有本事就多拿点钱回来啊”,而我只能缩在被子里咬着牙偷偷地哭的那时候起吗?

    是从敏感的少年时代,兴高采烈地和表弟在外面放完烟花回奶奶家时,不小心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我看昭觉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那时候起吗?

    还是从大学时,想买一台电脑,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个钱,于是低声下气地去求叔叔借钱给我,却只得到他一句“叔叔的钱都在老婆手里”的那时候起吗?

    ……

    我忽然想笑自己,这有什么好回忆的。

    自怜容易泄气,我没有脆弱的资格。

    柔和的光线从车窗投射进来,我张开手掌,让它安静地落在掌心里。

    《这双手虽小》,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想起这么个书名,其实我没看过这本书,我就是喜欢这个名字。

    是啊,这双手虽小,但却是我一生中最牢固的依靠。

    一个中年阿姨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之后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开始问你的时候又不说,我现在都在回家的车上了,你跟我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祖宗……”

    我微微一笑,这时,广播报站,依仁路到了。

    我背上包走到车门前,忽然我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打电话的阿姨。

    她让我想起自己的妈妈了。

    站在落袋台球俱乐部所在的那栋大厦楼下,我抬起头向上看,阳光从大楼玻璃反射到我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栋楼好高好高。

    高得像是我用尽所有力气也爬不到头的样子。

    就在突然之间,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想上去找邵清羽了,也懒得想她最近到底在神秘兮兮地忙些什么了。

    公交车广播里那首歌的末尾还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我忽然很想回家去,不是我和简晨烨同居的那个公寓,而是我自己的家。

    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我站在路边给清羽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临时有点事,今天就先不来找你了,改天再碰。

    几秒钟之后短信出现在邵清羽的手机上,她一语不发地看完这句话,打出一句“昭觉,对不起”,然后删掉。

    又打出一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又删掉。

    最后,她发给我的版本是“那好吧,改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边甩着手里的水一边问邵清羽:“她怎么还没到?”

    邵清羽收起手机,对对方笑了笑:“昭觉突然又说不来了……”

    顿了下,她接着说:“她老是这样,经常说好的事情又临时变卦,我早习惯了。”

    对方“哦”了一声,并没有领悟到她后面加上的这句小抱怨的含义。

    有种淡淡的失落和轻微的自责在邵清羽的心里不着痕迹地晕开,但她很快就摆脱了这两种情绪,露出了一个极为妩媚的笑容,说:“再接着教我打台球吧。”

    那是一个我从来没看过的邵清羽,她站立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甚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与她在我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其实,每一个不是太笨的女孩子,暗地里都有两副面孔,一副给同性看,一副给异性看。

    这是一种雌性动物的本能,她们能够精准地拿捏住分寸,随心所欲地在两副面孔之间切换自如。

    所以,那些对待同性异性一视同仁的笨蛋们,只能一边看着美女们在众多异性中游刃有余,一边在深夜里啜泣着问上苍,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从城北到城南,我坐公交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时已经到了晚高峰时间。

    下午还阳光明媚,到了傍晚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没带伞,便干脆坐在车站广告牌前等雨停。

    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从后门下来的人没几个,而前门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要挤着上车。

    车站的广告牌亮了,白色的灯光照得人一脸惨白。

    从我坐的地方看过去,车厢里已经腾不出一点空余了,可是大家就是有办法挤出一点地方,再挤出一点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不耐烦、焦灼、嫌弃,每张脸都是对世界的控诉。

    我太了解那种感觉了,三个月前的每一天,我都是他们中间的一分子。

    三天后,我就要回到他们之中,回到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生活轨迹之中。

    雨越下越大,我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摁下去。

    “妈,我今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