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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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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花低着头进了屋子,瞟了一眼坐着的胡嬷嬷赶忙又垂下头。她跟在菲虹身边侍候,经常过来给老太君请安,没少见胡嬷嬷的面。可今个她的脸色凝重,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犀利,让豆花莫名的有些心慌。

    胡嬷嬷盯着豆花的脸,瞥见她的眼皮微微抖动着,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豆花的身子明显一怔,胡嬷嬷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可她并不着急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豆花上下的打量。

    豆花不敢抬头,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浑身的不自在心里越发越惶恐不安起来。正在她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突然听见胡嬷嬷开口了。

    “豆花,你进府也有四五年了吧?”

    她赶忙点头答应“奴婢九岁进府,一直在二小姐跟前侍候,如今已经五年多了。”

    “嗯,那你对二小姐的起居习惯应该很了解了?”明明是问句却生生让胡嬷嬷说出肯定的感觉,豆花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胡嬷嬷见了又追问道:“那日二小姐是什么时辰去的四公子、五小姐的房里?平日里那个时辰二小姐可有睡觉的习惯?头天夜里二小姐可走了觉?二小姐刚刚才出去,你若是敢有半个字的假话,哼,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奴婢不敢撒谎!”豆花脸色一变,似乎是被胡嬷嬷震慑住了“二小姐是辰时末刻过去的,那个时辰二小姐从来都没有睡觉的习惯,头天夜里小姐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那你把那日的事情一点不许落下,详细的说一遍。包括二小姐进去走了几步,坐在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碰过什么,吃过什么”胡嬷嬷厉声吩咐着。

    豆花赶紧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这些话在来的路上她在心里说了一遍,方才在外面又念叨了一遍,生怕有遗落和说错的地方。

    “你是说二小姐进去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点心还赏了你一块?”胡嬷嬷眉头一皱。

    她点点头回道:“二小姐吃什么好吃的都会赏给奴婢一些,所以奴婢就吃了。当时吃的有些急了,二小姐还赏了一杯茶。没过多一会儿,奴婢就觉得头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奴婢看见二小姐趴在床上睡着。这样的姿势睡觉不舒服,奴婢就赶紧把二小姐唤起来,见四公子和五小姐睡得香甜就扶着二小姐回去了。”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侍候,你扶着二小姐回去怎么不想着唤奶娘进来?”胡嬷嬷追问着。

    她接着回道:“当时奴婢的头晕晕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回去后二小姐说没睡醒,倒在床上接着睡。奴婢也觉得不舒服,让睡莲侍候便回了房间。等到下晚,奴婢才听说四公子、五小姐受了风寒。”

    “都说完了?还有补充的没有?”胡嬷嬷知道豆花不认识几个大字,便让碧荷把录下来的文字读了一遍“若是上面写得跟你刚才说得无异,你就在上面画个押!要是你想起什么快说,这手押要是按下去,拿到官府都能做呈堂证供!”

    豆花跟在菲虹身边甚少出府,一听见官府二字吓得一哆嗦。她磕磕巴巴的说了句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伸出手指战战兢兢在纸上按了手印。

    听见胡嬷嬷让她出去,她只觉得出了一身的汗,身子虚脱差点没摔倒。

    看见她这般反应,胡嬷嬷倒觉得在意料之中。她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在府里除了二小姐再无其他靠山。眼下二小姐年纪尚小,还没有什么自己的人马,她自然没有张狂的资本。到了自个面前,被这样吓唬一番,若是还能镇定自若就有鬼了。

    不过听她们主仆的话,似乎是有人在茶水、点心里下了迷药,把她们主仆迷晕了过去。亦或者,她们主仆之中有一个人晕倒,另一个装晕;再或者两个人都没晕,她们都在扯谎!

    屋子里门窗紧闭,又有两三个暖炉,四公子和五姑娘怎么都不可能吹到冷风。风寒受的这般严重,估计要直接吹冷风超过一刻钟以上。看时间,只有菲虹主仆和回房间找不到证人的奶娘有机会。

    田氏的儿子很闹人,她早就说要向若溪请教一番,那日偏巧就把桂园唤了过去。本来有绿萼、奶娘等人照料孩子,桂园才放心的去了。谁知道不一会儿,绿萼府里来人,说是她儿子突然吐了。绿萼急匆匆出去,这会儿子菲虹主仆就来了。

    她们偏生把奶娘支了出去,这一切的一切联系在一起,未免有太多的巧合。胡嬷嬷反复瞧着桂园、绿萼、奶娘和菲虹主仆的笔录,不由得眉头紧锁。

    她不敢妄自猜测,把临风居上下所有人的笔录整理好,然后去了老太君那里。下面该怎么查,该查谁,就要等老太君拿主意了。

    “回禀老太太,但凡是能找到证人的已经被排除在外。这剩下的都是有时间捣鬼,又不能提出佐证的人。”胡嬷嬷把其中几个人的笔录递给老太君。

    老太君戴上眼镜细细的瞧起来,她整整看了三遍,眉头微皱着说道:“你去二房走一趟,看看桂园到底是什么时辰去的,什么时辰回来的,细细的核对一下。另外把王五家送信的人找来,好好盘问一下。奶娘继续看管,别让她出差错。至于菲虹主仆等查完其他人再说。”

    胡嬷嬷闻言答应着,刚想退下去又听见老太君说道:“逸然和菲怡的身子都大好,我听说菲虹那孩子能帮着照顾妹妹了。以后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就回禀二奶奶,听她吩咐行事吧!”

    “是。”胡嬷嬷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

    眼下嫌疑最大的就是菲虹主仆,不管是谁在搞鬼,必然会牵扯到菲虹。若果真是二小姐嫉妒所为,恐外人知道丢了侯府的脸面,应该会被找个冠冕堂皇的由子送出去。她这辈子就别想回侯府,以后随便找了人家嫁出去,这辈子就算是交代了。可二小姐为什么要嫉妒?不会是二奶奶有了亲生儿女,就对二小姐不上心怠慢了吧?

    老太君心明眼亮,恐怕此举大有深意。胡嬷嬷自问在老太君身边一辈子,可有时候却不能明白主子的心思。就像眼下,她可是摸不透老太君的想法,这是想让二奶奶怎么办呢?倘若真是二小姐所为,二奶奶该如何决断?一边是亲生的儿女,一边是情深的养女,怎样才能两全其美?倘若查不出什么,众人该是如何想法?保不齐有流言蜚语出来,会说二奶奶故意包庇菲虹等等。老太君此举,真要难为死二奶奶。

    胡嬷嬷心中虽觉得老太君此举不妥,可却不敢妄言半句。她能够在老太君跟前一直得脸,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清楚的很。

    得了老太君的示下,胡嬷嬷带着一摞子笔录去了临风居,把自个在老太君面前回禀的话又说了一遍。

    若溪正在哄菲怡睡觉,听她说完瞥了一眼闭上小眼睛的孩子,这才轻声说道:“胡嬷嬷可向老祖宗回禀过了?”

    “老太太让老奴来向二奶奶示下,这几日老太太整日忧心四公子、五小姐的身子,精神欠佳。”胡嬷嬷也轻声回着,不敢声音太高,恐惊醒了浅睡的菲怡。

    听胡嬷嬷话里的意思就是跟老太君回禀过了,若溪轻拍着菲怡,听见她哼唧了一声顿时一皱眉。等到菲怡又接着睡,她的眉头也没舒展开来。

    胡嬷嬷瞟了一眼不敢言语,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若溪说道:“因为这两个孩子,让老祖宗担忧受怕实属不孝。如今再不敢让老祖宗受累,我这又实在分不出身来,就劳烦胡嬷嬷了。”说罢竟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唯恐菲怡睡不踏实醒过来。

    这也没个章程,接下来该怎么办?胡嬷嬷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忽然开了窍。

    估计这二奶奶是料到老太君的吩咐,也是让她先彻查其他人,等实在是没有可疑之处再查二小姐。

    她试探地问道:“老奴这就去三奶奶那边问问,看看桂园姑娘是什么时辰去的,又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嗯。胡嬷嬷办事一向稳妥,我岂能不放心?您老就拿主意,有什么发现或者疑难之处就说出来,咱们一起研究,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太太和老祖宗吗?”若溪慢慢睁开眼睛,里面的犀利一闪而过。

    胡嬷嬷瞥见眼帘低垂,竟有些不敢直视。说心里话,她在侯府一辈子,除了老太君让她心生敬畏,这二奶奶倒是第二个给她这种感觉的人。再抬头瞧了一眼,若溪的眼睛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平静,似乎是她看错了一般。

    不过胡嬷嬷知道若溪的厉害,不敢在她跟前放肆,眼下更多了一分谨慎。她偶尔不明白老太君的想法,可对于若溪,她却有一种怎么都看不透想不明白的感觉。

    她听见若溪赞同,忙告退出去办事去了。

    看着她退下,若溪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老太君明明知道自己照顾菲怡分身乏术,已经把调查的事情揽了过去,为何还要巴巴的还回来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试探她对菲虹的母女之情是真是假?还是老太君早已经认定搞鬼的人一定在临风居?亦或者老太君又想不了了之?

    这次绝对不能这样过去!若溪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生平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敢动她的孩子,让她恨不得把搞巩人揪出来大卸八块。既然老太君让她亲自查,那么她就好好的查一番,不管背后是谁,这次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她把桂园唤了进来,低声吩咐了她几句。胡嬷嬷明察,她就再来个暗访。眼下整个侯府都知道胡嬷嬷奉了老太君的授意,正在追查龙凤胎受风寒的真相,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胡嬷嬷身上。

    这个时候那起阴险小人必然会有小动作,只要暗中细细查看,必然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都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次若溪就要来暗的!

    方才别看她没言语,心里早已经把胡嬷嬷调查的结果反复思索了几遍。问题最大的就是菲虹主仆和奶娘,她信得过自己养了三年多的菲虹,可事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首先想到的是茶点,能在她的小厨房捣鬼不是易事。想当初第一个孩子流产,她便下了狠手整治临风居上下,小厨房尤为甚之。她知道小人想要害人,大都从吃喝上下手,必须要保证厨房密不透风。

    她不相信问题出在自个一直严守的小厨房,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稳妥起见,她还得派人查查。

    没用一个时辰桂园就查明白了,这都归功于若溪的管理。她排了一个类似于值班表的东西在厨房的墙上,每个人各司其职半点不乱。若是谁替班请病事假,必然会有厨房管事做记录,还有本人的签字画押。

    但凡送到主子房间里的吃食,都详细的记录下制作人是谁。若溪还规定下,谁做的吃食,就由谁端到上房,出了事好让她一个人负全责!如此周密,谅谁想要使坏都无从下手。

    果然,当日的茶点都是厨房的小红亲手做的,也是由她亲自送到上房。当桂园把她带进上房时,她吓得脸色苍白一见到若溪就跪下。

    “别怕,我一向是赏罚分明。若是不关你的事,你就是安全的。”若溪的语气很轻柔,看着跪着的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模样的小丫头,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忍。

    “二奶奶,不关奴婢的事,真得不关奴婢的事!”小红带着哭腔回着,她虽说在小厨房,可送吃食都到主子门口就被大丫头接进去。她还是第一次进上房,第一次离若溪这般近,心里不免紧张。尤其是方才,桂园找到她询问了那日茶点的事,她心里立即咯噔一下,早已经吓得腿软了。

    这功夫菲虹进来,瞧见眼前的情形就要告退回避。若溪却把她唤进去,嘱咐她好生照顾妹妹,带着桂园和小红去了旁边的厢房。

    “若是没做错事就起来回话,别像个罪人一样跪着!”若溪淡淡的声音响起来。

    小红闻言咬了一下苍白的嘴唇,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奶奶,奴婢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还请奶奶相信!若是奴婢敢扯谎,或者是动过坏念头,就让奴婢全家都死光,下辈子都托生牛马畜生!”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用不着为了辩白发这样的毒誓。世人虽不见坏人登时有报应,不过因果循环早晚的事。发誓不管用,要真正坦荡荡才行!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日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若溪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小红似乎被她的淡定影响,焦躁不安的心有些安定下来。

    “那日轮到奴婢做点心,奴婢就跟往常一般做了,还泡了一壶茶一起送到上房。当时是绿萼姐姐接过去的,奴婢便回了小厨房,直到听见奶娘喊人才出来。不过奴婢不敢进去上房,畅春姐姐又让奴婢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便随着众人散了。后来听说了四公子和五小姐的事,奴婢心里还不自在呢。”

    若溪听了追问道:“那些吃剩下的点心和茶水呢?”

    “太太和老太君先后来了,奴婢送了新茶过去。畅春姐姐把凉茶和点心端了出来,奴婢接了拿回小厨房。茶水浇了花,剩下的茶末子留着晾干准备做茶鸡蛋呢,那些点心还放在小厨房没动。”小红听了眼睛一亮,庆幸那些东西还在。若是拿出来检查一下,不就能说明自己的清白了吗?

    若溪朝着桂园使了个眼色,桂园见状出去,不一会儿把茶末子和点心都拿了进来。

    畅春就懂医,尤其对各种药材的味道非常的敏感。若溪吩咐她细细查看,主要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催眠的药物。

    小红紧张的瞧着畅春,半晌听见她说没有,登时浑身一放松瘫坐在地上。

    若溪听了点点头,她就说自个的小厨房不能有漏洞。既然问题不出在厨房,那么致使菲虹主仆二人昏睡的药就是后加进茶点中去的。

    能做这个动作的人会是谁呢?若溪不由得眉头紧锁,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却又有些迟疑。

    她把小红打发下去,又低声嘱咐了桂园几句,这才回到上房。

    转过屏风,她就瞧见菲虹正轻轻拍着妹妹的身子,嘴里还哼着她常唱的催眠曲。阳光射进来,照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分外的温馨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