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参商 > 第一百二十三章、退位让贤顺摸瓜

第一百二十三章、退位让贤顺摸瓜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廊星稀,月色浅薄。

    “如何?”

    “臣无能,线索再次断了。”

    竹亭垂灯明明晃晃,映照一张轮廓分明的俊容。金红光华中,薄唇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再查!”

    耄耋故意放出假的线索,怎会不断?

    李久长当即心领神会。

    “听说,尊夫人有喜了?”

    “刚满一月,胎相有些不稳。未能随同前来,红绡甚感遗憾。”

    何止遗憾,梁榭潇余光扫了眼他的脖颈处,再次新添了三道细长的伤痕。

    “坐,”紫砂壶内,清脆醇香的绛紫色液体悉数充盈碧色瓷杯,掌风凝力一拂,低沉的嗓音徐徐散落静谧夜色,“尝尝。”

    李久长反手一旋,稳稳接住,仰头,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落,如同绵软的丝绸般,残余的桑葚酒香久凝口齿而不散。

    “久长,你随侍于我,可十多载有余?”

    李久长恭敬持拳,详尽以告:“回禀王上,整十二年零二月二日。”

    夜风隐隐浮动,瓷壶与石桌轻叩,发出清脆响亮的‘叮‘声。骨节分明的指腹有节奏敲击桌面,浅灯下的俊容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深瞳漆黑,不疾不徐道:“日后,别如今日般言语失当。”

    李久长闻言,目光深深凝视眼前追随已久的俊拔男子,长身持立,玄衣赫飘,形同悬崖峭壁上的松柏。

    他垂眸,默然未语。时间髣髴被一双无形的手掌倒置盛放,沙漏倒流,瞬间将他扯回数月前的都城动乱。

    残翳缓缓散去,阴云沉沉。云逸虽死,威胁仍在。

    “我瀛洲三城,数十万条人命,悉数被人屠杀殆尽,”厉厉风声中,眉目沉郁的梁榭潇声如翠玉涤荡,凌厉有声质问,“覃蜉蝣覃盟主,瀛洲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遭此劫难?”

    一道如白银般的日光倾泻而下,宽阔的脊背瞬间罩上一层氤氲光圈,持身正立,心有虚愧者视之,当即不寒而栗。

    台下的百万雄师中,为首的覃蜉蝣默然沉思片刻,忽地仰头大笑几声,云淡风轻道:“瀛洲国裕丰足,得之,于我百万雄师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苦于方丈与瀛洲已结秦岭之好,未能宣战。天无绝人之路,号称战神的你卧病在床,于我们而言如同天降甘霖,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怎会不夺?至于屠城一事……”

    覃蜉蝣微扯嘴角,露出一个残忍之笑,苦心费力演绎:“以万人之魂现下马之威,仅此而已!”

    烈风裹挟着浸染凝珠的烟尘,怒火滚滚。

    “你个禽兽!”

    “肆意践踏人命,天地不容!”

    “屠城之仇,不共戴天!”

    “什么百万雄师,一群杀人凶手!”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瀛洲百姓义愤填膺,双目赤红,将覃蜉蝣等人围得水泄不通,对此些人渣连番声讨惩处,以告慰三城死者在天之灵。

    “请大家稍安勿躁,”适才因忧心而端立于父母身旁的季梵音抿唇片刻,不疾不徐行至午门正中,轻音柔和,如同五月里的风,“不知能否听我一言?”

    深受臣民爱戴的一国之后,以‘我’自称,百姓们自是诚惶诚恐。

    季梵音神色淡淡扫了眼覃蜉蝣,目光澄澈,髣髴潺潺溪水淌过般清湛:“据我所知,百万雄师之先祖,数万年前已声名鹊起。当时的武林盟主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倨傲自满,沾沾自喜。忽而一日,他竟宣称自己败在了一得道高僧手中,并将祖传之宝瓷玉苁佩赠与之,放出风声:百万雄师之辈,皆以持有苁佩令信之人马首是瞻!如有违者,后脉具损!”

    年逾四十的覃蜉蝣,半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旋即垂眸,面色凝重。

    这一幕,尽数落入季梵音清澈的杏仁中,翕合两下,却毫不显山露水问他:“对否,覃盟主?”

    不远处的梁榭潇,薄唇轻勾起一抹‘与有荣焉’的弧度。

    “夺取瀛洲之举,皆是覃某一人之主意。余下之人,不过受我之胁迫。瀛洲王要杀要剐,冲我一人即可!”

    覃蜉蝣还在意图困兽犹斗。

    “简直岂有此理,没见过屠城杀人还如此嚣张的!”一身刺目辣眼紫衣袍的赵卓横眉冷对,猛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御林军,边走边撸袖,“还真以为咱们瀛洲是忍气吞声之辈?”

    “住手!”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伍勇虎背熊腰,径直拦在赵卓面前,鬓角的络腮胡抽动如虎须,“敢动覃盟主,先打赢老子再说!”

    “哪里来的山林野兽,以为学会了人语就能随意替人出头?”

    话音刚落,整个午门笑作一团。

    伍勇气得吹胡子瞪眼,双掌齐握成拳头,青石地板瞬间裂开一条缝,缝隙越开越大,如同裹挟千军万马之势,迅猛攻向赵卓。

    赵卓凌然一跃,躲过来势汹汹的攻击。心瞬间一燥,健硕的臂膀朝旁一伸,凝力吸附不远处的矛身长刀:“今日不将你打得求爷爷告奶奶,我这赵字,倒着写!”

    “赵卓,切勿冲动----”

    张鹏翮出手欲拦,为时已晚。

    满地水珠飞散,凌乱了视线。两道势同水火的人影刀拳相向,缠斗中,双方势均力敌,却也不互相让。

    就在这时,一道浩然如乾坤朗月般的挺拔身姿横空穿插,刚劲双臂毫不费力擒住二人的攻击,掌风齐力一攥,逐渐削弱二人的如猛兽般的攻击。骨节分明的指腹一弹一拂间,二人忽觉身体虚软僵瘫,瞬间被飞弹倒地。

    “这便是你想看到的?”梁榭潇蹙眉冷眸,抛掷手中截住的矛刀,声冷如冰山冷雪,“待双方两败俱伤,让那人坐收渔翁之利?”

    覃蜉蝣心上一凛,默然垂眸,未置一词。

    “事情并非......”

    “欧阳!”覃蜉蝣厉声斥住欧阳欲脱口而出之言,转而看向梁榭潇。二人对视间,他当场卸掉随身武器,飞身上了高台,双臂大张,髣髴癫狂般扬笑,故意冷声道,“屠城之令,是我亲口所下。回想那几日,一声声凄楚的哀嚎惨叫,一字不落萦绕在耳边,如同烈焰之火,彻底焦燃我的征服欲......”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双掌拍合声从人群中传出。

    细风轻柔,裙摆浮动。身形窈窕的季梵音不疾徐李从汹涌的人海中脱颖,一针见血指出道:“覃盟主,你愈是费尽心思隐瞒,愈是不断暴露事情的本质。你可曾知晓,苁佩自入高僧手后,已然一分为二!”

    不止覃蜉蝣,包括百万雄师在内的一干人等,均是惊愕不已。

    对于他们的反应,季梵音浑然未觉。眸光一偏,对上梁榭潇不动声色投来的赞许之色后,一颗心髣髴被他轻捧在手上,暖意融融呵护。

    “高僧百年归老,坐化圆寂前,命其徒将二佩送至当时的方丈君王齐天磊手中。随后,其子齐天磊将半块玉佩分别交与一子一女。”

    却并未告知他们玉佩的另一半,就在其兄长(幼妹)手中。

    “为的,便是不愿方丈百姓再被卷入这风雨飘摇的江湖斗争中,一生居无定所,百废凋敝!”

    覃蜉蝣如遭雷劈般僵滞在原地,神色怔愣,如同丢了魂魄般。适才所提及的倨傲盟主,正是自己的祖先。

    他捂着如同被万蚁啃噬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徐徐拼凑----三国混战、诸侯内斗、江湖厮杀......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方丈国内的追名逐利。

    倏然间,一股不知名的恶心感从腹腔涌上胸口,再翻滚至喉头。覃蜉蝣忙掩住胸口,浑身汗涔,呕吐连连。面如蜡黄,体内被浊气禁锢的真气瞬间冲破重重障碍,一口鲜血喷涌。

    季梵音几不可闻叹口气,纤腰瞬间被紧实的臂膀护在怀中,低醇的嗓音如同一片青葱沁凉的薄荷,渐次抚平她内心深处卷起的褶皱:“可还记得楼船上,我同你之言?”

    他说:人活一世,皆以不断历练为成长。

    覃氏祖先酿下的血腥武林,败后方才醒悟。然,一切已无法挽救。覃氏之子孙,穷其一生致力于挽回,偏偏皆以失败告终。而今落到覃蜉蝣肩上,任务愈发艰巨。

    “我们......并未屠城......”欧阳小心翼翼将覃蜉蝣搀扶而起,从魔怔中清醒过来的他,气若游丝。只清醒片刻,又一次昏了过去。

    “我知。”

    梁榭潇漆眸深如寒潭,沉思间,似有水波浸染,粼粼出一道又一道纹落。

    夜色深喑,如同被一块黑布遮盖。

    李久长身姿未变,默然垂首:“是,王爷。”

    午门事变,王上并未将三城未被屠杀之事告知瀛洲百姓,反而选择了......

    “瀛洲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梁榭潇幸蒙泽瑞,临朝为王。诚以民生为己任,夙兴夜寐,欲谋太平之盛世。然,兹覆尘往,星陨。耽三城之子民,命丧他人之手。此罪,如切肤之痛,亦难以饶恕......”身形修拔的一国之君,双膝跪地,手持寒玉银光剑,如墨染般的深瞳一瞬不瞬凝视前方,薄唇之言掷地有声,“先人有言: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为保瀛洲万世之安宁,朕决定,从即日起,退位让贤!”

    声声如冰凌相叩,响彻天地。

    神色自若的梁榭潇轻啜两口桑葚酒,抿唇回味余香,指腹沿着瓷杯细细摩挲,唇弧轻勾,状似不经意开口:“押送百万雄师回方丈一事,途中可有趣闻?”

    杀人屠城,蓄意挑起两国事端,其罪当诛。

    然,国有国法。三国曾签署停战盟约,他国之人,亦由他国按律执法。

    “有,”李久长勾唇,冷峻之容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杨宋等人将其一行人押送至骊山之时,凭空刮起一阵风沙,遮天蔽日,迅猛如恶虎......”

    “不见了谁?”

    “覃蜉蝣。”

    梁榭潇凝眸,远眺拨开云雾的皎月,心一如此银色月华般澄澈透明。

    “你无需再停留此处,明日便可启程回颍上。”

    李久长蓦然怔愣,僵硬得如同雕塑般。下一瞬,他以膝触地,闷重声昭示他坚如磐石的决心:“李久长此生誓死追随王爷!”

    宽厚的指腹越越出亭沿,薄如银纱的月光洒满手掌,逐一描摹上方清晰繁复的纹理,沉音如同风行水上,荡起李久长内心深处的粼粼波纹。

    “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阿啾——”

    梁榭晗翕了翕鼻尖,无可奈何摇摇头,继续埋头处理手中之事。

    御书房内,香炉袅袅,地龙熏热。

    一双洁白素手覆上他的额际,眉黛微蹙,掺了担忧,轻音清婉如莺:“可是感染了风寒?”

    梁榭晗先是一怔,眼底浮过一抹亮色,大掌旋即紧握住她的柔夷,搁上心口,止不住挑眉揶揄:“王后何时起了小题大做之心?”

    苏幕遮清容一烫,双腮红扑扑,髣髴此刻晕红的壁灯。她下意识抽回素手,旋身一转,碧色织锦纱裙当即起了个弧度。

    窗棂外,夜幕深沉,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笼罩人心。

    “生气了?”

    梁榭晗蹭了蹭她细白如瓷玉的脖颈,收紧手中纤细的腰肢。

    苏幕遮侧靠上他温热的胸口,莹润的双眸浮动一抹难以言喻的郁色,如同一滴晶莹的水珠垂落,漾起的弧度逐渐向四周拂散。

    她默然转身,对上一双幽邈深邃的瞳仁,心髣髴被烙铁烫了般,凄涩一笑:“踩着三城人命登上的王位,你真的开心吗?”

    流畅的空气骤然凝固成冰。

    梁榭晗紧抿唇,未置一词。

    天启君王梁榭潇昭告列祖列宗,请罪禅让。继承王位之人,便是他。

    “不,还有我,”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苏幕遮阖眸,声声如泣血,“若非是我,你断然不会交出瀛洲地形图……那数十万条鲜活的人命,皆是被我害死的……”

    苏幕遮埋在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梁榭晗箍紧她,眸色微红,大掌穿过她的发梢,轻声细语安抚:“他们是先屠城再进攻淄州,与你无关。”

    “淄州……”苏幕遮冷声笑了笑,清丽的五官染满哀戚,“我差些忘了……淄州一战,若非林将军坐镇,李统领又及时赶回,颖上很快就会被攻陷……”

    大掌横空落下,撕心裂肺的自责声如同弹至一半的琵琶,断了弦般,音戛然而止。

    梁榭晗将昏睡的苏幕遮横抱至里间,清浅的烛光下,指腹轻轻拭去凝脂面颊上残余的泪痕。心不自觉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如被人用钝刀割肉般,他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低喑黯哑的嗓音喃喃自语:“对不起……”

    自从她遇上他,她平静沉谧的人生,瞬间被他打乱。可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手,誓死不松手!

    这时——

    “御林军统领李久长,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