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参商 > 第九十三章、生死契阔执相守

第九十三章、生死契阔执相守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红杏枝头春意闹,千树万树梨花开。

    碧蓝色的天际,晴空万里。日光明黄透亮,普照巍峨庄严的皇宫。御花园内的百花却一改往日伸懒腰的慵散姿态,侧耳一眼不眨偷听。

    雾都亭内,红橙靛紫四内司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不断——

    “要我说,就应投其所好,以珠钗步摇示上,定能讨得凤颜笑靥。”

    “陆司珍此言差矣,”汪司制远山眉黛一挑,状似无意推开呈放璎珞宝光的檀木妆奁,嫣唇微勾,“但凡瀛洲国人,皆知咱们母仪天下的王后心灵手巧、蕙质兰心。陆司珍欲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觉羞愧难当吗?”

    “你……”

    夏司设不动声色揿住陆司珍,转而朝汪司制清浅一笑:“夏雨不才,入宫时日不如三位姐姐长。斗胆敢问汪司制,心中是否已有妙招?”

    “那是自然,”汪司制侧目,示意身后侍女上前几步,不疾不徐起身,“圣人有言,衣,食,住,行。衣在前,咱们瀛洲的一国之母,绫罗绸缎必然择最上等的料子,随身丝帕亦遵循夏蝉冬暖的规律……”

    边说着,鲜橙纱裙接连摆动,目光移至向司膳,笑道:“民以食为天,向司膳所统辖的司膳房珍馐美味不断。一道开胃菜,足以让人心朗愉悦之。”

    “汪司制过誉。”

    “紧接着便是住,司设房总领宫内摆饰物件,手下之人个个聪明机灵。比方说上次将望月殿修整成梵音阁,想必耗费夏司设不少心神吧?”

    “夏雨也只是遵从霞嬷嬷教诲,在其位,谋其职。”

    “至于行嘛……”汪司制垂眸做苦思冥想状,毫不留情忽略陆司珍殷殷期盼的眼神,故意说道:“王后素来清雅简洁,一枚白玉簪周体灵透莹亮,相比世间其他哗众取宠之物,它的遗世独立,岂是庸俗之人所能领悟的?”

    “汪雅琪,”陆司珍一掌落桌,怒目圆瞪,“你说谁庸俗不堪?”

    “谁回答便是谁咯。”

    “我今天非撕烂你这张嚣张的嘴脸不可!”

    “好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夏司设与向司膳扶额,做牙龈抽疼状。

    这两人凑到一起,还真无一日安宁……

    忽地,一凌厉身影步履快如疾风,毫不费力扯开扭打成团的陆司珍与汪司制,干脆利落掌了二人一掴,厉声斥责:“王上初登帝位,日理万机。王后执掌后宫,凤印在手。他们二人身份尊贵,岂是你们随意谈论消遣的对象?宁八卦而失性命?”

    “霞嬷嬷息怒,我等知罪!”

    众人慌了心神,忙不迭跪伏在地,胆子小的,捂脸瑟瑟发抖。

    霞嬷嬷本命落霞,统辖尚宫局。

    霞嬷嬷剑眉凌厉,毫不留情道:“按宫规,私下妄议帝后之事,理应腰斩!”

    红橙靛紫四司吓得脸色骤然大变,面黑如漆柴。

    “然,念在四司在位期间,勤勤恳恳,并无重大错处。现罚闭门思过,为期一月。四司可有异议?”

    能保住小命,其余惩处,四人断然不敢再有异议。

    霞嬷嬷神色平淡挥了挥手,待众人远去,这才转身朝芭蕉深处一身清浅素纱的魅丽倩影俯身行礼:“落霞管教不严,让四司陷入对新帝后的妄议中。对此,落霞甘愿受罚。”

    疏疏朗朗的芭蕉叶游落在齐羲和未着脂粉的素颜上,精致的丽容少了份凌厉,多了分亲和。

    “先起来吧。”

    “落霞不敢。”

    ‘啪嗒’一声,齐羲和轻折下一扇青碧色的芭蕉叶,漫不经心翻转两下,唇色微微一勾:“看来,哀家这个太后权利已大不如前了,对不对,王上?”

    高耸而立的假山后,身形俊拔的瀛洲君王步履沉稳,王冠金玉,棱角分明。深邃双眸扫了眼跪垂于地的落霞,薄唇微抿片刻,才不疾不徐道:“母后端怡凤威,一教一诲尽渗透入心,何来权利一词之说?再者,俗语有云:未曾走,何会跑?凡事总得有个过渡期。恰好朕听闻母后近日来潜心礼佛之事,不知其中,可有参透不悟之禅?朕愿闻其详。”

    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

    齐羲和将芭蕉叶转递给王嬷嬷,和煦春分乍起,撩起披落在后的墨色发丝。

    齐羲和素手轻抬,捋了捋鬓角处的细长墨发,凝眸远眺,衣袂飘荡中,音似从天边而来:“确有一句。佛偈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哀家敢问王上,何以为解?”

    梁榭潇垂眸思忖片刻,当即朝齐羲和行了一礼,心灵通透道:“朕谨遵太后教诲!”

    浅碧色的修竹长而挺拔,斑驳的光圈倾泻而下,氤氲流转中,偶尔折射几道微刺的泽光。

    石板路青苔铺曳,石桌上堆满柔嫩纤枝的红杏,水墨色的窄口瓷瓶‘扑通’响了一声,晃悠中,细瓣滴落几滴晶莹的凝露,瞬间被石桌吸收,徒余一滩深色水渍。

    “剪刀。”

    季梵音拈起一枝红杏叶片,候了半晌,素手仍旧空荡荡的,不解回眸。手持桃红剪刀的霞嬷嬷髣髴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神思游离。

    红绡亦见其状,举起双手在她眼前挥动几下,唤醒她的神识,慌忙跪地躬身请罪。

    “霞嬷嬷近日来忧思繁密,可是心有所虑?”

    低垂着眉目的落霞犹豫半晌,终是将那日御花园中王上与太后对解佛偈一事细细道出。

    “这王上与太后二人,打的究竟是何啥哑谜?”

    红绡挠头拧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差上蹿下跳了。

    反观肤若凝脂的季梵音,神色自若修剪红杏。光华打落,杂乱无章的杏枝被一双瓷白如玉的巧手梳理得整洁雅正,髣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远观亦可近耐。

    “王后娘娘……”

    身形低弯的季梵音嫣唇弯勾,双腮微微透着一抹绯红。徐徐朝枝体清香的红杏喷了几滴清水,水雾弥散之中,娇柔嫩嗓径直打断她:“红绡,先扶霞嬷嬷起来。”

    怪不得这几日殷勤得紧,原来……

    佛曰:过犹不及!

    她勾了勾唇角,神色笃定道了句:“等下,便有好玩的事情即将发生。”

    红绡与霞嬷嬷互相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一尖细嗓门扯高了喊:“奴婢奉王上旨意,特地将琉球岛屿的绝世珍宝---沧海夜明珠送予博览群书的王后娘娘……”

    绛红色宫服打扮的魏然笑得一脸慈祥,他的身后,双丫髻宫女毕恭毕敬屈礼呈递手中的端盘。明黄遮布下,凸起的圆弧显而易见。

    端盘右侧,压了张螭纹素笺。

    季梵音不疾不徐翻开洁白素笺,遒劲有力的笔锋跃然纸上:高山流水觅知音,生死契阔执相守。

    她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示意红绡端起石桌旁的水墨色瓷瓶,浅浅一笑:“有劳魏然公公走一遭,将这几样东西交与王上。”

    宽敞肃正的御书房内,龙涎香薄雾缭绕。

    黄袍长身的梁榭潇眉头深蹙,一瞬不瞬盯着被遣送回来的沧海夜明珠,敛眸,大掌抚了抚馨香沁甜的杏枝瓷瓶,状似不经意问了句:“王后可有回信?”

    “王上与王后果然心有灵犀、鹣鲽情深,”魏然毕恭毕敬猫着腰,一本正经坦言道,“王后嘱咐,若非王上开金口,否则便让奴才藏上几个时辰,才能递呈上手。”

    谢赐珍珠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指腹轻柔上方摩挲娟秀温婉的字体,不禁摇头三下,轻笑出声。

    这首诗,还是她念大二时,他无意中提了下。

    那年暑假,圆润饱满的荔枝刚上市,他们二人参观完金沙博物馆遗址后,恰好碰到推着水果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其中,就有赤皮莹肉的浓甜荔枝。

    “哥,我渴了……”眨巴着双眸作可怜状的小丫头拽着他的手臂晃荡撒娇,余光止不住往鲜美多汁的荔枝上头瞟,甚至兴起吟了那首耳熟能详的诗文:“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清浅一笑,屈指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揶揄她:“历史上因物与唐玄宗有渊源的,可不止杨贵妃。”

    他的丫头一点就透:“江采萍!”

    烈日灼热,整个成都髣髴置身了火炉般。可因有她,他的世界如同碧波清潭。

    “一斛珍珠?换做我是江采萍,唐玄宗就算送我一颗沧海夜明珠我都不会原谅他,甚至还会变着法儿折腾他……”

    知晓《谢赐珍珠》背后的故事,她的傻丫头义愤填膺,滔天怒火无法平泄,就连手上的荔枝都深觉食之无味。

    往日种种,一幕幕晃过眼前。

    他的王后啊,真如当日所言般毫不留情折腾他。

    堂下,魏然长吁了一口气,兀自轻笑:不愧为帝后……王上此时神情,与王后所猜,片丝不差……

    自先王过世,许久不曾见新王有如此慵懒又恣意的神态了。

    日头西斜,晚霞赤红金黄,染满整座瀛洲王宫。

    镶嵌玛瑙珠玉的琉璃檀木榻上,体态轻盈的身姿慵懒如媚。季梵音青葱的素手掩着倦倦的神色,刚从檀木床榻起身,垂下的纱帘忽地被人撩起。

    “娘娘,王上一个时辰前遣人来报,今晚与娘娘一同进膳。”

    季梵音端起桌上的秘色瓷杯,温茶入喉时,余光扫了眼双腮如红霞的红绡,轻勾起柳叶眉,意味深长一笑:“似乎有人很期待晚膳时刻的到来……”

    红绡闻言,面色涨红得厉害,如同煮熟的螃蟹,磕磕巴巴否认道:“红绡听、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真听不懂?”

    红绡垂眸不敢作声,生怕说多错多。

    季梵音嘴角噙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故作叹息状:“陛下初登帝位,政务繁多,御书房与梵音殿来回亦需耗费不少时间。本宫此刻便吩咐御膳房,做好吃食送去,省下的时间也能助陛下早日批阅完奏折。”

    “娘娘……”红绡焦急忙慌攥住她欲抬起的皓腕,含羞带怯的袒露女儿家的心事,“今晚,他会随王上一并过来……”

    “下月初五,便是你出嫁之日了吧。”

    时间一晃,竟不知不觉过得那么快。

    季梵音握了握红绡的手腕,目光上移,一瞬不瞬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照料自己多年的姑娘,全身心顾惜着她的安全,为她哭为她笑,为她欢喜为她忧。

    眸眶泛起了丝丝薄薄的雾气,季梵音鼻尖翕合数下,带着凝聚心头的不舍与祝福:“抱一个吧。”

    红绡感动得泪水涟涟,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哽咽阵阵道:“娘娘,虽然我家小姐没有您那么好的福气,能与王上修成正果。可红绡坚信那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与王上历经磨合跌宕,携手至今,余下的光阴,更加不能浪费……”

    这番话如同重石坠落湖中,激起湖面的千层浪花。

    浅淡的霞光逐渐滑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在迷雾散去的清眸中,彻底消失,紧随而来的,是掌起的明黄宫灯。

    窗棂外,描摹着各地优美景致的宫灯晃晃悠悠,灯火清亮,眼底浮动的世界逐渐明晰。

    晚膳刚备好,等来的人却是另外一个。

    游廊外,白衣银冠的男子,如修竹般清湛温润的气质一如往昔,弯勾的唇角弧度,髣髴三月拂面的凉风,清朗冰透。

    宫灯明火落在幽深的眼帘处,明明灭灭的跳跃中,阴影罩落大半张清润的脸,无端平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之感。

    骊山一别,谁曾想这番再次相见,竟是你已成为他人的王后,一国之母!

    “今日,是来道别的吧?”

    她的音容相貌,始终牵动他心底的某根弦,一拉一扯,断断续续的悲鸣奏成了他循环往复多年的离殇情缘。

    魏剡扯了扯嘴角,髣髴被人强硬塞了好几个半生不熟的柠檬,酸涩滞梗的味道瞬间充斥细如编贝的口中,难受极了。

    “嗯,明日启程。”

    端持立在前院下的季梵音,袭了身月牙色的织锦纱裙,月色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在她纤细婀娜的身子上铺下了一层薄薄的银纱,髣髴天边的仙子,下一秒便会乘风飞回仙界之中。

    二人一院一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是如此,”季梵音指了指石桌上泛着接连不断香气的美味佳肴,浅浅一笑,“今晚,便由本宫与陛下,为蓬莱国的平南王饯行。”

    “如此,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