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人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玄辰说完后, 许久都没人说话。慕明棠看看面无表情的谢玄辰,又看看紧绷着脸的小道士, 慢慢明白过来:“原来, 当年为王爷研制净厄丹的游医,是你师父?”

    小道士没想到世事竟然如此之巧,他就怕遇到当年的人, 偏偏随便在路上拦了一组生意, 就是当年那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道士二话不说,连银子也不要了,飞快地收拾东西要溜:“你们的命我算不了,这生意我不做了, 我家里还有事,先行一步!”

    “小道长……”慕明棠一见他要溜急了,连忙说道,“你的银子还没拿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小道不要了。”

    “那改成黄金。”

    小道士脚步停顿了片刻, 背影隐隐透露出一股挣扎,最后但是咬咬牙说:“小道仙风道骨,不爱俗物。不要。”

    “那你的命呢?”谢玄辰幽幽说, “你的命,你师父的仇,你还要不要?”

    小道士霍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谢玄辰不紧不慢,说道:“你师父是如何死的,想必你比我清楚。你若是打算下半辈子一直这样担惊受怕, 四处流窜,毫无尊严地活着,甚至连你师父的仇也不报,那你尽可往前走。”

    小道士一张小圆脸气得皱起来:“你……”

    小道士胸膛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师父当年云游四海,偶然来到京城,发现皇城中正在张贴皇榜千金求医。他师父医术高超,遇到疑难杂症自然想试一试,于是,就揭了皇榜。

    没想到这一揭,就害了自己的命。他师父在京城留了好几个月,最开始他跟在师父身边,可是后来有一天,师父突然要他去给曾经的一位病人送药,面色严厉,当天夜里就打发他走了。小道士不明所以,等他再回来时,得知师父已经离开京城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甚至连口信都没留,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小道士四处去寻找师父,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听人说,师父云游至一处荒山野岭,采药时,不慎摔落山崖,已仙去了。

    小道士自然是不信的,他师父注重养生,腿脚比他利索多了,又有多年的采药经验,悬在石壁上采药都没事,怎么会在一个山坡上就失足摔落了呢?小道士不死心,暗暗查访,越查,越心惊。

    他终于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惹的事情,师父的死,也没法查出一个水落石出了。小道士不敢再行医问药,但是又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只好隐姓埋名,依靠在师门学过的卦术,连蒙带猜地给人算算命,驱驱鬼。偶尔表演个障眼法,推销膏药挣点外快。

    没想到他都改行算命了,竟然还是遇到当年的事主。

    小道士开始没注意,等见他们拿出净厄丹后,才想起当年这一桩事。他本来想装不认识,把师父的丹药拿到手就跑,然而,还是暴露了。

    小道士明白,别看谢玄辰现在孤身一人,看起来势单力薄,但是就依他刚才掰断桌角的力气,仅凭谢玄辰一人,已经足够收拾小道士了。若是谢玄辰不想让他走,小道士是走不出去的。

    小道士气了一会,道:“我说了这个病我治不了,我师父都治不好的病,我哪成啊?两位大人有大量,还是放我走吧。”

    慕明棠心想怎么可能,正好今日他们是偷溜出来的,身后没有皇帝的眼线,简直是天赐良机。小道士虽然说他治不了,可是他毕竟是当年游医的徒弟,就算真治不了也好过没有。反正今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这个小道士绑到,啊不是,请到王府。

    慕明棠发现她和谢玄辰待久了,变得一身匪气,当然这不要紧,慕明棠压下自己的真实念头,和善地笑着,说:“小道长有所不知,今日我和王爷出来时,并无侍从。此事只有你、我、王爷三人知道,外人断不会知晓你的身份。你只需扮演成一个算命先生……算了,还是幻术手艺人吧,随我们回王府,吃住都包,每个月发月俸,年节另有打赏。而且这些和你的诊金是分开的,若是你能想出药方,每一帖药一百钱。小道长,你看怎么样?”

    小道士忍不住在脑子算一帖药一百钱,一个月下来共有多少……小道士强行打住,贪生怕死的念头依然占着上风:“挣再多钱,也得有命花。我隐藏在市井中都担惊受怕,要是跟你们回去,岂不是立刻就被人认出来了?不妥不妥,这个钱我不能挣。”

    “不会。”谢玄辰说道,“王府中如今所有人都重新换过,当年涉事之人死的死散的散,恐怕连你师父都认不得,谈何当年只是一个小药童的你呢?何况,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你如今毫无自保之力,一旦被人发现,只有等死的份。而且你不作为,还给对方省下了动手的麻烦。你师父死了,尚且有你追查暗访,若是你死了,还会有谁记得你们师徒二人?”谢玄辰看着小道士的神色,放下最后一记重锤,“只有我,和你们师徒的立场是天然一致的。你跟着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保你安享太平一日。”

    小道士有点被说动了,他贪生怕死,这几年过得心惊胆战,更要命的是他不敢从医,连维生的钱都挣不到,饥一顿饱一顿,实在是难熬极了。可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谢玄辰活着时自然能保他,万一谢玄辰自己都活不了呢?

    慕明棠见小道士似在犹豫,这一刻慕明棠突然福至心灵,轻声说:“小道长,你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算命一辈子挣的钱,恐怕也不如去王府胡吃海喝三天。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呢?”

    小道士被着一句话豁然点通,对啊,他勤勤恳恳挣一辈子,恐怕也比不上王府三天的花销。那这样他还努力什么,不如去狗大户府上蹭吃蹭喝,说不定用不了一个月,就把自己这一辈子的钱挣回来了。

    这么一想果然亮堂多了,小道士被说动,掰着指头和面前这两个狗大户算账单:“你们说的,包吃包住,每个月发俸禄,年节有赏金。诊金另算,一帖药一百钱,买药材的钱你们自己出!”

    慕明棠一口咬定:“好。”

    “成交。”

    王爷和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整个王府都惊吓起来。相南春跟着众人赶到后门,见地上扔着一条被暴力破坏的锁链,后门大敞,而王爷和王妃的人已经杳无踪影了。

    相南春当时险些晕过去,侍卫长也吓得不轻,赶紧派了几路人从后门追出去,沿街寻找,务必把王爷王妃找回来。

    相南春留守王府,不断派人在四处查。婢女跟在相南春身后,低声询问:“相姑姑,王爷失踪一事……是否要禀报宫里?”

    相南春脸色难看,她想了一会,缓慢摇头:“再等等。若是被圣上和皇后娘娘知晓,必然要治我等之罪。先让侍卫出去找,说不定王爷王妃只是心血来潮,一会就回来了呢。”

    婢女领命而去。相南春说完,心情愈发沉重。

    她这个位置便是夹缝求生,里外不是人。谢玄辰防她,宫里也防她,费心费力做了许多,最后很可能哪面都讨不着好。

    就像今日,她上报也不是,不上报也不是,左右为难。

    王府正鸡飞狗跳着,相南春突然听到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报信:“相姑姑,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相南春猛地站起来:“什么?”

    “真的,就在门口。还带回来一个手艺人!”

    相南春急忙赶出去,果然在正门路上,遇到了慕明棠和谢玄辰。

    相南春吃惊,慌忙行礼:“奴婢参见王爷、王妃。奴婢伺候不力,请王爷王妃降罪。”

    “无妨。”慕明棠摆摆手,一点都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还很大度地表示宽恕,“是我和王爷兴起,随便去外面看看。对了,前些天李夫人不是请来一个会表演蝴蝶幻术的人吗,今日我也在路上看到一个,精妙程度不比李夫人的差。正好养在王府,这样等我无聊的时候,想看随时就能看。”

    相南春飞快地瞟了眼慕明棠身后的江湖艺人,虽然惊讶,但还是恭敬应下:“是。”

    按理安排客舍这种事用不着慕明棠一个王妃操心,但是今日她不知怎么来了兴致,竟然问了问王府中的空房子,然后亲自给那个穿道褂的艺人指了间屋子。

    慕明棠不敢做太多,给小道士定了一个方便来往的住所后,剩下的事情,就全交给侍女们去安排了。

    等到了晚上,慕明棠和谢玄辰分别换了暗色的衣服,趁夜去找小道士。

    小道士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被从床上惊醒。他打着哈欠,强撑着困意把了一会脉后,不得其解:“脉象稳健,这不是没事么。你们到底过来干什么?”

    慕明棠着急,压低声音说:“不是让你看他现在,现在他当然没事。问题在于乌羽飞,如果下次再碰到药引,他还会发作吗?”

    小道士按了一会,很肯定点头:“会。”

    听到这个答案慕明棠难掩失望,谢玄辰早有预料,倒不觉得多遗憾。他问:“可以解吗?”

    这次小道士想了想,迟疑道:“当年我师父在京城停留数月,就是想研制出解药。我被打发离开时,丹药只有雏形,我并不知道完整的药是什么样子。可是我师父行医多年,医术高超,医德崇高,他绝不会糊弄人。他最后拿出手的,必然是尽全力后配置出来的药。但是就算如此都治不了王爷,我医术远不如师父,我师父都不行,我更不能了。”

    慕明棠斟酌着,说:“并非净厄丹不能解,而是有遗有后患,且会上瘾。”

    “哦?”小道士惊讶地挑眉,说,“把丹药给我,我再看看。”

    慕明棠递上净厄丹。小道士切了一小块磨碎,又闻又尝,最后若有所思:“师父去后,我找到师父手稿,上面好像提过这件事。他平生云游四方,见识过许多疑难杂症,也治好过许多,京城岐阳王便是一例。只不过后来师父手稿中又全盘推翻了自己的丹方,他后面一直在寻找万全的治病方法,只可惜尚未找到,师父就出事了。”

    原来当年那位游医又全盘推翻了自己的法子,可惜在他想到方法前,就已不在人世。慕明棠感到忧心,问:“那怎么办,你能改进你师父的方子吗?”

    “不能。就算把师父的药方给我,我也改不了,更别说现在根本没有药方,只有成品药了。”小道士说完,很努力地回想,“我记得师父手稿最后几页上写,以药治药是行不通的,靠药来对抗另一种药物,最后只会被新的药物控制。要完全戒除,只能靠自己。这些话他写的很潦草,剩下的我就看不懂了。”

    慕明棠听到这些话,忧喜参半,喜的是毕竟有解开的可能性,忧的是,不能用药,不知道方法,无异于没说。

    不同于慕明棠忧心忡忡,谢玄辰倒仿佛很是放下了心。他说:“知道了原因,就已经解决了一半。乌羽飞必然已经下了很久,日积月累,滴水石穿,后面才会被引发。不过知道是药就够了,只要能下药,总是能治的。”

    慕明棠也深吸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我们慢慢来,总是有办法的。”

    慕明棠说完后自己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倒还不如你这个病人看得开。”

    谢玄辰摇头,握着慕明棠的手不说话。慕明棠听到小道士说没有药时十分失望,谢玄辰却觉得安心。可能是这些年屡次失望,谢玄辰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只要知道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外物操控,甚至当年他突然发疯也可能是药引诱导,谢玄辰已经安心了太多。

    不会有什么,比他已经经历过的更糟了。

    谢玄辰这个病人心态好的出奇,还能反过来安慰身边人,小道士也有些赫然,说:“我回头再翻翻师父的手稿,虽然说不能靠药物,可是戒除乌羽飞期间用药物调养身体,加快恢复,还是可以的。”

    “好!”慕明棠大喜过望,一口应下,“有劳小道长了。只要对王爷有益,无论你需要什么,都尽管开口。”

    慕明棠和眼神太过恳切,倒把小道士看得心虚了。他不知不觉扣指甲,说:“我不确定一定有用,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给人看过病了。”

    慕明棠也看出来了。小道士这么一说,慕明棠果然更担心了,她不由拍到桌子上,眼中急切地要着起火来:“你不能不确定!这些药他是要喝的,你给喝坏了怎么办?你必须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无妨。”谢玄辰拦住慕明棠,把她的手从桌子上拿下来,握在自己掌中,“让他治吧,配成什么样子都无妨。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慕明棠看看谢玄辰,即便心中还是不放心,也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他们两人回屋后,关上窗户。今夜月色正好,透过窗格,地上如水一般清澈通明。

    慕明棠解下披风,莫名低落:“小道士说没有解药,最多能用药减轻你的痛苦。怎么办?”

    “没关系。”谢玄辰合上窗户,见慕明棠一脸凝重,好笑地摸了摸慕明棠头发,“走到哪儿算哪儿,总不会比原来更糟了。不用怕。”

    “可是……”慕明棠看着还是怏怏不乐,“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谢玄辰失笑,月光从窗户中穿入,照在他们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谢玄辰摸了摸慕明棠毛茸茸的发顶,忽然伸手,轻轻抱住慕明棠:“不会再有什么,比我过去那两年更难熬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仅仅是站着这里,就已经比任何药都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