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千岁 > 051 惊梦预兆

051 惊梦预兆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中宫的钟声遥遥散去,击鼓传号,城门缓缓关闭,昏时禁闭,五更开门,宫都平城实行严苛的宵禁,于是才有平城坊内六街鼓声行人绝的宁静,以及九衢茫茫空有月的苍寂。

    太武帝灭佛,值拓跋濬当政随即复法,如今成效可见一斑。自民间入皇宫,皆有供奉高僧舍利子的佛堂净室。舍利坊的五级大寺,是拓跋族庆贺佛诞的皇家佛寺,老主持乃皇帝与常太后最敬重的昙曜法师。

    昙曜少时于凉州修习禅业,曾受当时东宫拓跋晃赏识,及至太武帝大兴灭佛,逼得佛事断歇,沙门僧人尽是还俗,独昙曜持守佛心,毫无动摇。东宫怜惜,遂密藏他于落败的舍利坊中,重礼相待。东宫亡去,昙曜念及旧主恩情,尽忠于东宫世孙拓跋濬,尤其交好常太后。

    结束了晚课,昙曜回至自己闭门诵经法的小佛室,见室外两侧有重兵把守不由得惊诧,进得堂内,一眼望见蒲团上跪立的黑袍身影。黑纱斗篷下,是常太后无比平和的冷目。

    昙曜双手合十,持礼念道:“太后娘娘是又遇到了难事吗?”

    常氏最后一次入五级大寺,正是六年之前当今皇帝兴兵向自己的叔父拓跋余逼政那时。常氏前来求见昙曜,予他卜卦问成败。昙曜的卦,从未有失,对此常太后深信不疑,甚至成了依赖。每逢过不去的难事,都会命人来向昙曜求一卜。如今她趁夜亲自拜访,昙曜便知,如今是遇到了大事。

    常太后立身而起,回了礼,缓道:“求昙曜法师莫要怪罪。小士不久之前借着法师之名予皇上说了空话。”

    “阿弥陀佛。若非太后入至穷途困境,是不会说此空话的。”昙曜自念一声罪过,予她烧了一柱香,供奉于舍利子佛龛前。

    “今日我带了一人的生辰八字,劳法师一配。”

    “配予何人?!”

    “皇上,同太子。”

    昙曜点了点头,接过常太后递来的红簿,只打开一览,便锁紧额眉,再不出声。

    “大法师看到了哪般?”常太后匆忙问。

    “待,待老僧细细看一番。”昙曜背过身去,持簿缓缓走着,终落至佛祖前,将红簿由烛火烧烬,成烟散去。

    “你,你烧它做什么。”

    昙曜转着佛珠念过几句经文,咬牙摇头道:“老僧实不能言。”

    “法师!”常太后忙退半步,跪地予他一拜,“但求法师看在我孤儿寡母,看在旧东宫殿下的故情,予阿奴指明一条路吧。”

    “太后,这条路,您不能走。走了,即是违逆天命啊。”

    常太后摇头:“为了魏室,为了皇上,为了储君,阿奴不畏身后入地狱受极刑。纵是违天道,逆人事,我也认了。”

    “皇上与太子的命格属木,而这位无比尊贵的夫人是金命,六行又于太子最近。所谓金克木,恐怕,终有一日,魏宫将上演慈母弑孝子的悲剧。”一番话后,昙曜闭紧双目,连连叹气。

    常太后似听呆了,扶着长案起身,只是双膝不听她使唤,又猛地跌落下去。鬓钗零落满地,她扶着额头,从未有此的狼狈。堂门顿开,拓跋云一步而来,紧张地扶起常太后,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步出去,交由堂外迎来的一位宫人,才又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昙曜抱了一拳:“在此谢过。”

    昙曜凝着一路逶迤而出的黑色人影,冷风拂动他青纱寒袖,手间佛珠转得越来越快,他曾也企图诵念千万遍佛经为将日的灾难渡劫,只可惜......天命无违......一颗佛珠裂开,百余檀珠接连脱出迸落了满地。

    昙曜蹲下身,擒起那一颗裂碎的佛珠,喃喃出言:“出家人不打诳语。王爷,老僧莫非依言相助,而是......因果缘劫皆有天命。”

    东西南北纵横各三条大街三三相交,平城内九衢一十六坊,暗夜静若沉潭。哒哒的马蹄声,匆乱的车马轱辘音。街衢洞达,常太后的马车在坊内一路驰骋。

    车帘抖动,残漏的月色映出常太后那一张因过分惊恐惶然而惨败僵硬的脸。她如此惊讶又慌乱,以至于身侧拓跋云唤了又唤,她都全无反应。

    “太后。”

    “太后!”

    不知唤了多少声,拓跋云叹了多少口气,常太后终于幽幽转眸,似有若无地盯着目光谨慎的拓跋云点了点头,愣愣发出哑音:“你,你说下去。”

    拓跋云扬起头,沉郁的目光中压抑着层层杀机:“有传皇后明日前去耳侯寺探访冯太妃。”

    虽说拓跋濬在宫内为她撑起铜墙铁壁,如今朝廷危机四伏,皇帝亦不能兼顾所有。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皇后出宫访亲,则好上加上。皇后若无端死于宫中,以拓跋濬之心定会屠尽罪人祸连全宫,只皇后要是死在宫外民间,皇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屠尽天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不想再错失一回。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拓跋云重重言。

    常太后心底抽痛,满目空洞,脑中尽浮动着昙曜的那番话。

    金克木,母弑子......

    不可以,不可以!

    猛仰起头,冷泪逼出,簌簌直颤,常太后哭着开口:“杀了她,杀了她。”云舒,对不起。这一世我欠你那么多,便也不差这最后一件了!我死后,死后一定会向你赎罪,你等着我,等我......

    当夜,城防营帐中风声极盛,夹着远方凄厉的狼嚎。拓跋濬看着折子渐有些昏昏欲睡,终是撑不住,伏案浅浅睡去。一侧研磨的崇之心疼地退步,掐灭几盏暖灯,想让他睡得更沉一些,最好这整夜都不醒,不再操劳。

    风帐一掀,进来的是持着最新军况的高允。崇之一步将他挡出,拉下身后一面帘子,崇之作势噤声,小心翼翼向后一望,低声提醒:“小心着,皇上有五天没闭上眼了。这才刚要睡着。”

    高允应下,忙退步一侧跪在帘前静等皇上醒来后传唤。等了半刻,崇之转身递给他一盏茶,他谢过只接过,因太烫只能边吹边喝,猛听得帘内赫然传来拓跋濬惊恐慌乱的一声“护驾”。滚烫的满盏茶洒入袍中,两侧侍卫闻声立时抽剑,刺裂长帘猛地冲了入。

    拓跋濬端坐于案前,长发由风摇起,面色因极度惊恐显得惨白惶然。持朱笔的手在颤,他一动不动,眸也不眨,案前几卷奏折散入地间,由风吹乱了页笺。帐中除他之外,无一人,更不见刺杀痕迹。

    崇之哭着滚入,哆哆嗦嗦跪于他脚边:“皇上您是怎么了?”

    前胸后背都由汗浸湿,心跳得尤其快,气息也是乱的。猛然亮起的灯盏尤其刺眼,拓跋濬一手撑着额头,揉着双眼,缓缓舒了口气:“由噩梦镇住了。”

    原是虚惊一场,崇之爬起来擦擦眼泪,命侍卫们撤下,回身掏出帕子给拓跋濬擦汗,边擦边心疼道:“想必是太累了,脑子里装的太多了。”

    拓跋濬轻叹一息,梦里是他前所未有的恐惧,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他紧紧拥着她,她全身是血,一团一团的血色红莲染满了他两袖。可她仍在絮絮叨叨念着什么,直至再无声息。而后他便由那锥心的刺痛疼醒。

    待意识清晰后,拓跋濬立时命崇之代自己再回宫探望一番,一定要亲眼见到她相安无事再回来禀告。崇之得令迅速离去,帘子一摇一落,映出高允半个身影。

    拓跋濬努力压抑住余悸的惊痛,召来高允,重新持起笔。

    高允将折子递上去,稍抬了几眼,见得皇帝仍是有些分神,看着折子便突然发起愣来,目光更不知落了何处。高允本以打算撤出帐子,迈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看着皇帝恭声劝慰:“皇上。梦都是反的。”

    拓跋濬由他一言激得回了神,抖起折子又看了几眼,心头却装满了他的话。都是反的,一定是反的。折子上细密的字眼,如何也不过心,他又揉了揉眼睛,撑起精神继续看下去。

    高允进了半步,于案前跪了下,叩头道:“臣有罪。”

    拓跋濬未抬头,执笔落字间轻声言问:“你又做了什么傻事?”

    “臣错了。”

    拓跋濬缓缓放笔,头依然不抬,只是压下声音:“说说看。”

    “臣错不该看轻了皇后娘娘在陛下心底的位置。臣实在想不到她是对您如此重要。”高允一脸诚恳道,可笑他也是活了五十年,风月什么的自也经历了,以为阅人无数,将诸事看在眼底心里,仍是错瞧了帝王君心。

    “只是如此?”拓跋濬一笑,挑眉看去他。

    高允立时皱眉,畏畏缩缩不敢将一些话如实言出。

    “太后娘娘与你恳言一番家国社稷,而后你便真拿着滑胎的药物去见皇后。一番慷慨陈词,说得皇后心生犹豫。”拓跋濬翻着折子,口中不缓不慢地道出一切。纵是冯善伊一个字也不肯老实说,可他宫中的奴才可是眼睛耳朵齐全着,还有一张能及时报给自己实情的嘴。

    高允满头大汗,忙俯下身子:“皇上。老臣糊涂了。”

    “你是糊涂了,糊涂得我朕都不想说你。”拓跋濬向后一倚,合上奏本,只看着他,“皇后替你隐瞒了这件事,朕从前就当不知道,以后也装若不知。你......也忘了这事吧。”

    高允感激涕零,已至不能言。

    拓跋濬看着高允离去的背影,突然叫住他:“高允。你是不是也觉得朕不算个好皇帝。”

    突然坦诚想问,一时不顾君臣之礼。

    高允惊得跪落,连连摇头道:“臣不敢。”

    “你起来。”拓跋濬叹了声,立起身走去窗前,掀起一角帘子看着沉夜郁郁,声音一轻,“你们以为身为帝王便要视一切女色为轻,江山才是最重。依你们看来,我并不能算是个好皇帝。”

    “皇上。”高允轻呼一声,是想说,他从未怀疑过皇帝一心为江山社稷,更始终坚信他是魏开朝而来最仁智慧徳的好皇帝。

    “你听朕说完。”拓跋濬转过身来,眸中明色闪熠,“朕在遇见她以前,一心一意只想做好这个皇帝足矣。然而遇到她之后,朕便不想仅仅做一个好皇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