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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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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月圆人团圆。李白的“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写出多少游子的思乡之情、思亲之切。田禾是中文专业出身,对诗仙的《静夜思》理解尤为深刻。

    在闽东地区,中秋节是除了春节外最重要的节日。以前八月初一过后,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着给姐妹家送饼。送姐妹家外甥饼干,外加一些鱼肉,装在竹篾编的匾箩里由儿女挑到姐妹家。姑姑再忙也要给侄儿侄女煮点心,然后从匾箩里拿出几盒饼干、部分鱼肉,再把自己家的大月饼、特产食品放进匾箩,让侄儿侄女挑回去,临走前还往侄儿侄女口袋里塞进几毛钱。吃了点心拿了零钱的侄儿侄女一路心情欢畅、满脸笑容,碰到熟人相问,都会得意洋洋地说:“到我姑姑家送饼哩!”所以民谣传唱:外甥吃饼,娘舅出钱。

    八月十五的夜晚,皓月当空、凉风习习,一家人围坐一起,一桌子美味佳肴,吃呀、喝呀、笑呀,这是一家人最欢乐时刻,是人世间最美的画面。晚饭后,小孩们把母亲炒好的花生、豆子、糖酥装满口袋,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外,同小伙伴们比谁口袋里装得最多、谁的最好吃。疯跑后,大家累了,坐在台阶上、小路边,眼巴巴望着一轮明月,期待着“月华穗”(月亮周围的五彩光环——祥瑞之物)的突然降临。

    童年时的家乡、亲人,是田禾的最美好回忆。

    今年中秋节田禾不能回家,他给妻子打了一通电话后,又给老母亲打了电话,解释不能回家的原因。田禾和母亲聊了很长时间。张文妹知道儿子忙,理解儿子的一片孝心。他交代儿子,开富叔的小孙女被运土车撞了,还在医院住着,一定要给开富叔打电话。明天一定要打电话安慰安慰开富叔,人不能没有良心!

    第二天中午,田禾拨通了开富叔的小灵通电话,询问事情的经过及孩子的伤情,安慰老人家一番。

    开富叔的儿子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施工员,儿媳在工人食堂当炊事员。小孙女在马海中心学校念小学,由爷爷奶奶照顾。每天早上,开富叔都要骑着三轮车送孙女上学,中午接回来;下午又送,晚上又接回来;一天四次,风雨无阻。

    以前学堂村有个小学,距离开富叔的家只有几百米。学校里有四、五个老师,小学生就近入学,直到小学最后一年才到中心校就读。后来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村里的小孩一年比一年少了。有的父母在城市买了房,小孩就跟着父母去城市读书;有的小孩跟随打工的父母去外地就学;最后,学堂小学撤销了。现在,学堂村适龄儿童全部都到马海中心校就读。

    其他村也一样,适龄儿童都到中心校就读。每天一到放学时间,中心校门口人山车海,交通堵塞。马海镇政府不得不派保安人员来指挥交通、维持秩序。马路上那一辆辆接小学生的三轮车,象部队汽车团拉练似的,颇为壮观。

    开富叔前几天感冒了,咳嗽得厉害。小孙女看见爷爷病了,坚决不让接送,自己骑自行车往返学校。中秋节的前三天,小孙女放学回来,在陈果山的拐弯处,她看见一辆疏港公路的载重汽车呼啸而来,急忙停车站在路边。运土车可能速度快了,又碰到一个大坑,车头撞到小孙女。小孙女被撞飞到田里。司机赶紧停车抱起小孩往马海医院跑。可能是飞到水田里,水和泥土起了缓冲作用,小孙女手脚两处骨折,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

    车祸现场被远处一个学堂村的妇女看到了,她跑回村里大声呼喊:“谁家读书的小女孩被车撞了·······”整个村子象炸了锅,大家纷纷跑到车祸现场,只看见停在路边的运土车和飞到水田里的自行车。

    开富叔夫妻正等着小孙女回家吃饭,突然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夺门而出,往陈果山方向跑。开富婶跑在前面,看见田里的粉红色自行车,呼天抢地,放声大哭。开富叔感冒了,手脚酸软,跑在后面。他听见前面妻子的哭喊声,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缓不过气来,他摊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在人们的搀扶下一步一喘来到现场。两个有见识的乡亲建议去马海医院看看,发生车祸,伤者一般都是往最近的医院送。于是,开富叔夫妻和两个热心的乡亲赶往马海医院。

    一行人到了马海医院,小孙女果然在医院里。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她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精神尚可。开富婶看见孙女这副模样,一声声“命仔,命仔”叫着,老泪纵横。小孙女看见爷爷奶奶来了,也放声大哭。开富叔看见孙女精神还好,哭声响亮,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江院长从伤者口中知道了家长电话,正想打电话通知,亲属刚好来了。江院长简单介绍了女孩的伤情,建议尽快转到福州第二医院骨科治疗,那里的骨科医疗全省有名。治疗要钱,开富叔和俩个乡亲找送小孩来的肇事司机,可到处找不到。

    原来肇事司机把伤者送到医院后,赶紧跑到工程老板连镇武家报告。连镇武知道后,狠狠摔了司机几巴掌,刚买几天的车子,就出了车祸,这简直要他的命!连镇武叫司机赶紧报警、报保险公司,然后回家躲避几天。连镇武不想让司机露面,怕被伤者家属揪住,带到他家里来,吵吵闹闹,中秋节都没办法过。他想车子既然保了险,把车祸事情交给保险公司处理好了。

    找不到肇事司机,开富叔只好叫一个乡亲到公路口租一辆面包车,先把孙女送到福州市二医院再说。医院派一个医生同开富叔两口子随车出发。在车上,开富叔打电话告诉儿子儿媳事情的经过,叫他们先汇款过来,人也赶快回来。

    两个从医院回到事故现场的乡亲,被村里人团团围住。大家焦急询问小女孩的伤情,以及肇事者情况。当听说肇事司机把伤者丟在医院跑得无影无踪时,大家群情激昂、义愤填膺。这条道路是学堂村村民集资修建的,当年是开富叔挨家挨户说服动员,大家勒紧裤腰带、出钱出力花半年时间才修起来的。现在被疏港公路的重型工程车压得坑坑洼洼,还把小孩撞伤了,几个情绪激动的乡亲大声喊道:“路损费不拿来,明天不让施工车进来······”他们把肇事车的车胎全放了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下午两个交警来勘察现场,初步认定司机负全责。交警本来要派车过来把肇事车拉走,看见车胎全没气了,伤者不严重,也嫌麻烦,干脆不拉车算了。

    工程车把读书的小女孩撞伤了,当天就传遍马海镇的各个村庄。马海中心校校长高度重视此事,赶紧向镇长游世方反应情况。下午放学时,校长集中全校师生开会,再次强调全校师生一定注意交通安全问题。

    一个小车祸,一个小学生的轻伤,对镇长游世方来说,是一件小事情。处理交通事故是交警的事,中心校校长不去找交警队长,找到镇长来,游世方感到好笑。农村教师上来的校长,真是迂腐!如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自己去管,那镇里上百个机关干部都要下岗回家。游世方听了几句,就推说有事,挂了电话。他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的心思全部放在竞争马海党委书记位置上。

    钟书记从市党校学习回来后,县委准备任命他为县委办公室主任。钟书记一调走,马海镇党委书记的位子就空出来了。江海县的很多科级干部跃跃欲试,盯紧这个位子。

    马海镇是江海县的经济大镇,人口最多,历任的党委书记从这里走向县政府大楼,走进处级干部的行列。可以说,谁坐上马海镇党委书记的位子,等于半只脚踏进处级干部的门槛。一个县,处级干部只有十几个人,而正科级和副科级有五六百人,科级升处级,困难之大可想而知。但县镇基层能当上科级干部的,哪一个不是英雄豪杰、人中龙凤?大家都想进步,都想挤进处级干部队行列,实现鲤鱼跃龙门。可以想象,马海党委书记位子之争,将是异常激烈。

    竞争马海党委书记位子,很多人认为游世方近水楼台、占了先机。第一,钟书记在党校学习的大半年时间,游世方是党政一肩挑,而且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他有能力,也有主政一方的工作经验。第二,县委为了马海的稳定和发展、激发干部的工作热情,应该会从马海镇选拔一个人接替钟书记。游世方无疑是第一人选。

    游世方清楚自己有两个硬伤:第一,自己担任马海镇镇长只有两年多时间,这么短时间从镇长到书记的跨越,在江海县先例不多,没有特殊关系、特别手段,成功的概率很低。第二,自己是徐县长阵营的人。徐县长同县委雷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雷书记会选一个不是自己阵营的人吗?可能性很小。但这是千年等一回的机遇,游世方自然不会放弃。

    游世方第一时间找到徐县长。徐县长认真分析了江海县高层派系状况、竞争对手、游世方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总结:有希望,没把握。在县委常委票中,徐县长有把握拿到三票。其余的县委书记、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宣传部长、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要游世方自己想办法。

    马海县的县委常委,游世方开始一个一个拜访。第一个拜访的自然是县委雷书记。雷书记是管党组织的,对全县科级干部任免有最后决定权,他这一关肯定是绕不过的。雷书记很威严,平常不喜欢部下到他家串门,事实也这样,他很亲近的人也极少去他家。游世方想了很多办法想去雷书记家拜访,但都没有充分理由,不敢去。最后游世方准备好汇报材料,到雷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雷书记认真听取游世方的工作汇报,他一边听报告,一边紧紧盯着游世方的脸,一声不吭。弄得游世方心里一阵阵发毛,汇报完后,游世方赶紧退出雷书记办公室。

    游世方第二个拜访的是县委组织部陈部长。陈部长是部队副师长转业的,喜欢茅台酒,游世方上次提为镇长,陈部长没少帮忙,两人是老熟人了。游世方托朋友买了两箱正宗的飞天茅台酒送到陈部长家。陈部长晚上正想喝酒,却没人做陪,看见游世方送酒来,高兴地把他拉到餐桌上。两人干掉了两瓶茅台酒。陈部长答应游世方,他会提名游世方为马海镇党委书记候选人,会继续帮助他,为江海县培养选拔优秀干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游世方第三个拜访的是县纪委邱书记。邱书记是游世方的老领导,是他最早发现游世方的组织领导能力并大力培养的。游世方今天能当镇长,与邱书记的培养分不开的,游世方很感激他。邱书记很清廉,红包和贵重的礼物他是不会收的。游世方就送他一些马海的特色海产品。邱书记答应到时候会支持他。

    游世方接着拜访了县人大孙主任、县政协黄主席。孙主任、黄主席都是江海县的老领导,同游世方都有工作交集。游世方平常很尊重他们,过年过节都去拜访,关系不错。游世方晚上登门向领导汇报工作,邀请领导到马海镇视察指导工作,临走时给领导送上一个大红包。领导心知肚明,宾主挥手作别。

    游世方正朝着目标一步一步顺利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