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文归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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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凌风一愣，颇有些意外，心想这古人也当真奇怪，这李文浩与自己互不相识，彼此只说了几句话，就提出要结为兄弟。但看他神情坦荡真诚，眼神里又满是期盼，也不便扫他的兴致。又想这人虽然迂腐滑稽，但从言谈举止中可见此人乃是彬彬君子，正是可以结交之人。自己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要想有一番作为，没有可信的朋友，实是寸步难行。于是他说道：“如此甚好！”
李文浩闻言大喜，伸手扶起吴凌风，两人开始互叙年纪。李文浩出生于成化元年，这一年虚岁二十八。吴凌风当即推算出来，这一年是弘治三年，也就是西元一四九零年。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出生，只好随口杜撰，说自己出生于成化十二年，这一年刚满十五岁。
李文浩并不起疑，两人当即以兄弟相称。接着李文浩问起吴凌风家世，吴凌风怕他刨根问底，索性说自己因为溺水导致失忆，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己姓名也是刚刚记起来的。李文浩问他缘何溺水，吴凌风当即说起那日倭寇夺船杀人的经过。
“又是倭寇！”李文浩听了勃然大怒，喝道，“终有一日，吾必将其屠戮干净！”
吴凌风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慨。
只听李文浩咬牙切齿地说道：“便在半年之前，兄弟我也有两艘船被倭寇截了！倘若只是夺船截货，我也未必如此记恨。但那些个畜生，将我那两艘船上的六十二个水手尽数杀害，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桅杆上，然后又将那船驶到这那霸港来，吓唬过往的商旅！”
吴凌风不由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小日本鬼子，当真可恶之极！”
“小日本鬼子？”李文浩奇道，“小日本鬼子是什么？”
吴凌风暗自苦笑，自己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这话骂了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可没有这种称呼。“就是指那倭寇！”吴凌风嘿嘿一声，暗地里提醒自己要注意，别时不时地蹦出现代词汇来。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便到了码头，吴凌风指着那一艘四桅九帆的大船道：“这便是我救命恩人马吉德大叔的船！”又指了指另外四艘船道：“这是我的船，载满了货物，茶叶、瓷器、丝绸、药物，应有尽有，都是海外急缺的东西！”
李文浩叫一声好，说道：“二弟，这些东西若是都能卖出去，获利当不在十万两之下。你虽然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有了这笔钱，要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吴凌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但要把这批货物全部出手，又谈何容易？”忽然想到李文浩多年前就来到这琉球经商了，对这里应该已经熟门熟路了，自己这批货要想出手，只怕还要借助他的力量。
当下他把自己的难处和图至的刁难跟李文浩说了。李文浩笑了一笑，拍着胸脯说道：“图至这家伙，心贪手黑，不给他点好处，他岂肯与你干休？放心，这事包在你大哥身上！”
吴凌风还想问他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图至妥协，便在这时，有一人在身后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吴、李二人回过头来朝那人望去，见他三十五六年纪，青衣小帽，正是琉球衙门里的小吏装束。吴凌风依稀记得那人便是图至总管帐下的通事官之一。此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生的又甚是儒雅，极易博人好感。
李文浩一看见这通事官，脸上登时堆起了笑容，拱手笑道：“归仁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那“归仁兄”瞧见了李文浩，也是满脸笑容，连连作揖道：“毅正兄，当日首里一别，已逾半年，听叶掌柜说你去了倭国，不知那边境况如何？”
李文浩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我请你喝酒，那时再与你细说！”
此人姓文名良，字归仁，成化年间本是浙江绍兴府治下的一个县令，因为得罪了上官，遭其记恨、逼迫，无奈之下，辞官离乡，来到这琉球化外之地。
来这琉球，其实也是有讲究的。琉球在****人眼里，固然是海外蛮荒之地，但琉球岛上的尚氏王朝却向来心慕中华，以****藩属自诩，礼遇来到琉球的****人，尤其是那饱读诗书的儒生。甚至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也曾让这些落难书生担任过。
文归仁才学过人，来到琉球，很快便崭露头角，被琉球王尚真任命为长史。这长史在琉球可是高级官员，相当于大明朝的六部尚书。只可惜他锋芒太露，觊觎国相宝座，然则资历太浅，终究敌不过国相察伦，被诬陷下狱。当时若非李文浩为他上下打点奔波，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李文浩救他，乃是为了报恩。他初到琉球之时，人生地不熟，若非文归仁鼎力相助，定不能迅速立足。文归仁一朝落难，李文浩自是竭尽全力营救。如此一来，两人便成了生死之交。当日首里城一别，李文浩扬帆北航倭国，文归仁西走那霸港，算来已有半年。
“归仁兄，你怎的到商事衙门做起翻译通事来了？”李文浩深知文归仁的为人，知道他满腹经纶，才气过人，但素来鄙薄经商，若是到总管府做个师爷倒也罢了，但是到商事衙门里任通事官，却是怎么也预料不到。
文归仁苦笑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文归仁自负才学过人，先前很是鄙弃那商贾逐利之辈。然琉球地寡，不兴农事，今日之兴盛，委实有赖于商业，与我朝重农抑商之策，反其道而行之。我欲弄个究竟，便进了这商事衙门。只是这半年来的见闻，却改变了我的诸多想法！农为本固然不错，但商却未必是末！”
“说得好！”吴凌风闻言大喜，便如在他乡遇到了知音一般，叫道，“这位先生说得太好了，简直就是真理！”他一高兴，措辞就不那么谨慎了，“真理”一词跃然而出。
文、李两人故友相见，忙着叙旧，倒是冷落了吴凌风。这会儿见他说话，李文浩才想起还没给他二人引见。当下他分别介绍了吴、文二人。
文归仁听说李文浩与吴凌风结为了异姓兄弟，不由大奇，这吴凌风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若是再小几岁，都可以做李文浩的儿子了。敢情这小孩子家世显赫，李文浩才刻意巴结？再听李文浩说这少年才华十倍于他，文归仁又惊又疑，他素知李文浩为人，晓得他不会故作惊耸之言，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么？
但他心里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孩子，定然不是一个寻常的少年。似他这般年纪的，此时不是苦读四书五经，便是戏耍田间，哪里受得了海上颠簸之苦？十几岁的少年，六艘商船的东家，历倭寇劫船之险而神色自若，不是奇才那谓何？
吴凌风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文先生适才是在叫我么？”
文归仁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一拍脑袋，失笑道：“险些耽误了正事！”定了定神，方才向吴凌风道：“图至总管想请吴公子你过府一叙！”
吴凌风一愣，和李文浩互视一眼，均不知图至此举何意。只不过他二人正想去寻那图至交涉那税金之事，当下也不拒绝。吴凌风提出让李文浩同行，文归仁和李文浩交好，自是欣然点头。（未完待续）
吴凌风一愣，颇有些意外，心想这古人也当真奇怪，这李文浩与自己互不相识，彼此只说了几句话，就提出要结为兄弟。但看他神情坦荡真诚，眼神里又满是期盼，也不便扫他的兴致。又想这人虽然迂腐滑稽，但从言谈举止中可见此人乃是彬彬君子，正是可以结交之人。自己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要想有一番作为，没有可信的朋友，实是寸步难行。于是他说道：“如此甚好！”
李文浩闻言大喜，伸手扶起吴凌风，两人开始互叙年纪。李文浩出生于成化元年，这一年虚岁二十八。吴凌风当即推算出来，这一年是弘治三年，也就是西元一四九零年。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出生，只好随口杜撰，说自己出生于成化十二年，这一年刚满十五岁。
李文浩并不起疑，两人当即以兄弟相称。接着李文浩问起吴凌风家世，吴凌风怕他刨根问底，索性说自己因为溺水导致失忆，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己姓名也是刚刚记起来的。李文浩问他缘何溺水，吴凌风当即说起那日倭寇夺船杀人的经过。
“又是倭寇！”李文浩听了勃然大怒，喝道，“终有一日，吾必将其屠戮干净！”
吴凌风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慨。
只听李文浩咬牙切齿地说道：“便在半年之前，兄弟我也有两艘船被倭寇截了！倘若只是夺船截货，我也未必如此记恨。但那些个畜生，将我那两艘船上的六十二个水手尽数杀害，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桅杆上，然后又将那船驶到这那霸港来，吓唬过往的商旅！”
吴凌风不由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小日本鬼子，当真可恶之极！”
“小日本鬼子？”李文浩奇道，“小日本鬼子是什么？”
吴凌风暗自苦笑，自己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这话骂了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可没有这种称呼。“就是指那倭寇！”吴凌风嘿嘿一声，暗地里提醒自己要注意，别时不时地蹦出现代词汇来。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便到了码头，吴凌风指着那一艘四桅九帆的大船道：“这便是我救命恩人马吉德大叔的船！”又指了指另外四艘船道：“这是我的船，载满了货物，茶叶、瓷器、丝绸、药物，应有尽有，都是海外急缺的东西！”
李文浩叫一声好，说道：“二弟，这些东西若是都能卖出去，获利当不在十万两之下。你虽然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有了这笔钱，要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吴凌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但要把这批货物全部出手，又谈何容易？”忽然想到李文浩多年前就来到这琉球经商了，对这里应该已经熟门熟路了，自己这批货要想出手，只怕还要借助他的力量。
当下他把自己的难处和图至的刁难跟李文浩说了。李文浩笑了一笑，拍着胸脯说道：“图至这家伙，心贪手黑，不给他点好处，他岂肯与你干休？放心，这事包在你大哥身上！”
吴凌风还想问他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图至妥协，便在这时，有一人在身后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吴、李二人回过头来朝那人望去，见他三十五六年纪，青衣小帽，正是琉球衙门里的小吏装束。吴凌风依稀记得那人便是图至总管帐下的通事官之一。此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生的又甚是儒雅，极易博人好感。
李文浩一看见这通事官，脸上登时堆起了笑容，拱手笑道：“归仁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那“归仁兄”瞧见了李文浩，也是满脸笑容，连连作揖道：“毅正兄，当日首里一别，已逾半年，听叶掌柜说你去了倭国，不知那边境况如何？”
李文浩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我请你喝酒，那时再与你细说！”
此人姓文名良，字归仁，成化年间本是浙江绍兴府治下的一个县令，因为得罪了上官，遭其记恨、逼迫，无奈之下，辞官离乡，来到这琉球化外之地。
来这琉球，其实也是有讲究的。琉球在****人眼里，固然是海外蛮荒之地，但琉球岛上的尚氏王朝却向来心慕中华，以****藩属自诩，礼遇来到琉球的****人，尤其是那饱读诗书的儒生。甚至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也曾让这些落难书生担任过。
文归仁才学过人，来到琉球，很快便崭露头角，被琉球王尚真任命为长史。这长史在琉球可是高级官员，相当于大明朝的六部尚书。只可惜他锋芒太露，觊觎国相宝座，然则资历太浅，终究敌不过国相察伦，被诬陷下狱。当时若非李文浩为他上下打点奔波，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李文浩救他，乃是为了报恩。他初到琉球之时，人生地不熟，若非文归仁鼎力相助，定不能迅速立足。文归仁一朝落难，李文浩自是竭尽全力营救。如此一来，两人便成了生死之交。当日首里城一别，李文浩扬帆北航倭国，文归仁西走那霸港，算来已有半年。
“归仁兄，你怎的到商事衙门做起翻译通事来了？”李文浩深知文归仁的为人，知道他满腹经纶，才气过人，但素来鄙薄经商，若是到总管府做个师爷倒也罢了，但是到商事衙门里任通事官，却是怎么也预料不到。
文归仁苦笑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文归仁自负才学过人，先前很是鄙弃那商贾逐利之辈。然琉球地寡，不兴农事，今日之兴盛，委实有赖于商业，与我朝重农抑商之策，反其道而行之。我欲弄个究竟，便进了这商事衙门。只是这半年来的见闻，却改变了我的诸多想法！农为本固然不错，但商却未必是末！”
“说得好！”吴凌风闻言大喜，便如在他乡遇到了知音一般，叫道，“这位先生说得太好了，简直就是真理！”他一高兴，措辞就不那么谨慎了，“真理”一词跃然而出。
文、李两人故友相见，忙着叙旧，倒是冷落了吴凌风。这会儿见他说话，李文浩才想起还没给他二人引见。当下他分别介绍了吴、文二人。
文归仁听说李文浩与吴凌风结为了异姓兄弟，不由大奇，这吴凌风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若是再小几岁，都可以做李文浩的儿子了。敢情这小孩子家世显赫，李文浩才刻意巴结？再听李文浩说这少年才华十倍于他，文归仁又惊又疑，他素知李文浩为人，晓得他不会故作惊耸之言，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么？
但他心里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孩子，定然不是一个寻常的少年。似他这般年纪的，此时不是苦读四书五经，便是戏耍田间，哪里受得了海上颠簸之苦？十几岁的少年，六艘商船的东家，历倭寇劫船之险而神色自若，不是奇才那谓何？
吴凌风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文先生适才是在叫我么？”
文归仁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一拍脑袋，失笑道：“险些耽误了正事！”定了定神，方才向吴凌风道：“图至总管想请吴公子你过府一叙！”
吴凌风一愣，和李文浩互视一眼，均不知图至此举何意。只不过他二人正想去寻那图至交涉那税金之事，当下也不拒绝。吴凌风提出让李文浩同行，文归仁和李文浩交好，自是欣然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