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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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表示自己也是神偷家族的一份子,不只会刺绣而已,思娘央求师父让她率先出马去偷宝贝,而师父告诉她聂府的传家宝幡龙玉可是了不得的珍宝,要她去把它偷过来。她知道自己偷功不如人,只好先上门求职,一切等混进去再说。

    望着城南最大的宅第聂府高耸的屋檐,思娘心中有些些惧怕,但还是鼓起最大的勇气向前敲了敲厚重大门中央的铜狮门钹,然后娇小的身子很快的后退一大步,等着里头的人将门打开。

    “半夜三更的,谁在外头敲啥么门呐?”里头粗哑的烦躁声咿呀的响起,将门开了一小缝,满脸胡碴碴的鲁男子探出头来。“是谁在外头?”

    “这这位大叔”一瞧见粗鲁男子那张蛮悍的表情,思娘被吓得结巴。“我我从从外地来的听听听说您们这里有欠丫丫环”

    “去,咱们聂府要丫环还会少吗?瞧你结结巴巴的,咱们老夫人定是不会要你,快滚吧!”

    “拜拜托让我”她好着急的流出眼泪,师父要的宝贝在里头,如果她不顺利混进,那她想得手的机会就更渺茫。“让我请可怜我无父无母就就可可怜可怜我赏我口饭饭吃就就好”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连看门的大哥见了都难过,但当家的不是他,所以能不能留她下来也不是他能决定。

    “主子们都睡去了,你想留下来讨口饭吃,就在外头等天亮吧。”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不好收留她,所以他只能告诉她另一个方法。

    恩娘无言的垂首,默默的记下,然后她抱着小包袱缓缓踱步到一旁的屋角,就这么窝在那里。

    “阿城,这么晚了你还大刺刺的开大门干嘛,迎接我回府啊?”不远处,一阵马蹄嘶叫声中传来好听但掺着斥责的男音。

    “二少爷,您回来啦?”阿城见到跃下壮硕黑马的白衣男人时,用不同于对思娘的态度迎上他。

    思娘好奇的抬眸偷觑,谁知那一眼几乎勾走她所有心魂。

    她见过他,那个北门口儿施舍给她香滑油鸡的男人,原来他姓聂,是皇亲国戚,聂府的二少爷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想当贼啊?”聂珥马鞭一扔也不管阿城是否能接得着,远远的就扔了过去。

    “不是的少爷,实在是因为半夜三更的,有个小姑娘来敲门,说是要来投靠找个丫环的工。”阿城急忙喊冤的上诉。

    “半夜三更的找工?你脑袋有问题吗?”聂珥不可思议的耻笑阿城编谎言骗他。“这该不会是你为了想偷摸到花街上的语言?”

    “冤枉啊,二少爷,就算我阿城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口出诓言呐!”阿城极力喊冤,小豆鼠眼赶紧四下张望,终于给他在左边门上的小小角落见到思娘瘦弱的身影正在角落缩瑟的发抖。“瞧,那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吗?”

    聂珥顺着他的手指的地方一望,果然瞧见有个小小的身子惨惨的窝在那头。

    “我说阿城啊,平素老爷是怎么教导你的?”一瞧见那颤抖的身影,平日对下人不错的聂珥突然发了火。“不是要大家乐善好施吗?就收留她一个晚上,咱们聂府也不会少块肉,不是吗?”

    “二少爷冤枉啊,您也知道小的不能决定这种事啊,整个府邸除了老爷夫人和众少爷小姐们,就数总管执事的福伯才有权利放人进府,小的仅有一颗脑袋,不够掉的。”阿城极力的撇清所有莫须有的罪名。

    “可是这么冷的天,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太不人道了吧!”聂珥不满的斥责,人也走到思娘身边。“小姑娘,你在这里睡是不行的,要不要随我到府里头?”

    思娘揉揉疲惫的眼睛,倦意让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她乖巧的点头,伸出手柔顺的让他拉起。

    她知道他认不出她,因为师父怕她的容貌在外头会被坏人觊觎起了歹念,所以就利用易容术在她花颜上硬是画了小小的疤。

    小知怎么看,聂珥睨见她脸上的小疤时,居然心疼的伸手轻触,他的举止突兀,让思娘在他粗糙的大掌下微微颤抖。

    “二少爷,老爷那里该怎么解释?”阿城紧张的跟在他后头,一直跟到聂珥的西跨院旁一间略小的厢房。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专门服侍我。”他命令道。

    “少爷,这厢房是给未来二奶奶住的,您怎么可以给一个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儿住!”阿城哇哇大叫。

    “这里是谁当家?”聂珥不满的横睨他。

    “是少爷您当家,但是”阿城还是觉得这件事很不妥当,就算二少爷想把她收进房里当丫环,也该让她住在耳房,而不是未来二奶奶当住的地方啊。

    “够了,我累了,她也累了,”聂珥手一挥,制止罗唆的下人在耳朵旁唠叨。“你也累了,下去吧。”

    阿城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主子都下令了,他也只能照办的福了福身,折回自己的小窝。

    “我我不能住在这儿。”她不是笨蛋,她从那位守门的大哥话里头也听得出这间厢房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她只是小小卑微的女孩,不配住在这种雅致的房间。

    “这里我说了算,”他低头俯视比他矮上一颗半头的小女娃。“你就乖乖听话的先在这里睡个好眠,很多事等着你天亮后做。”

    “谢谢谢谢少爷”她感激的跪在地上谢恩,而她的举止让聂珥有些烦躁。

    “在我这里,不时兴如此大礼,以后就别这么做,免得我看了厌烦。”他的脾气转变得很快。

    “对对不起。”她眼眶微红,也明白自己现在算是寄人篱下,很多事情不比有师父与姐姐们呵护时那般的顺遂。

    “快睡吧,天亮以后我再让执事的福伯找人教你府里头的规矩。”他敛下眼眸跟她说道。

    “是。”思娘点头称道,随即她便目送聂珥大跨步的往另一扇门走进,然后合上门。

    她突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走进装饰精致的厢房中。

    这间厢房果然是准备给女主子的,尤其是雕刻精美的碧纱厨将小厅与内室相隔开来,碧纱厨的上段为楼条花格,组成很美的图案,楼条是两面做法,中问夹一层半透明的绢纱,绢纱上还有丹青妙手题诗绘画,咏梅颂竹,翰墨飘香,风雅备至,是一件上乘的艺术品。

    而碧纱厨前甚至还摆了一个用不规则形状木格子组合成的多宝格,上面已经摆放上许多的古董玩器、工艺珍品,看来是准备给未来住进来的主子玩把嬉戏的精巧小玩意儿,有些小把戏她曾在师父那儿瞧过,但就是没那么精致秀巧的模样。

    思娘低头环视自己一身的邋遢与落魄,这是师父要她做的打扮,师父说了,想讨丫环工作的是不能穿上精美绣花的襦衫,所以在出门前扔了好几件粗棉布衣给她。

    她一想到自己一身粗布衣躺在美丽刺绣的卧铺,就浑身不对劲,以前师父从未对她们刻薄饼,甚至女孩们该有的会买的她们一样都不缺,但现在她突然有些嫌弃自己的邋遢,于是想都没想的吹熄雕花茶几上的蜡烛,小小脑袋枕着自己随身带的小布包,疲倦的睡意让她很快沉入梦境里。

    在梦里,有个高壮的白衣男子不断的入梦,她小巧的菱形唇一直维持上扬的角度,久久不垂。

    “二郎,你是什么时候回府的?昨夜你娘亲和我等到二更天就是不见你的踪影。”聂府最有权威的老爷聂世忠啜口温润的碧螺春,权威的脸上带有慈祥。

    “昨儿个枢密院有些混乱与忙碌,所以耽搁回府的时间,害您与母亲担忧。”身为副枢密使要职的他,一向以公事为重,其余的事他较不在意,但这却不包括对家人的关心。“公事固然重要,身体还是得顾好,”聂世忠对儿子的关切溢于言表。“对了,听守门的阿城说,你昨天夜里回府的时候在门口带了一个小姑娘回家?”

    “他还真大嘴啊,”聂珥讥笑的撇嘴道:“我是看她可怜,一个小女孩在外头流浪,所以才让她进来,现在她已经在福伯那里学习。”

    对于聂珥的,.聂世忠蹙眉暂不语,良久他才开口“来历不明的人。不怕是某地方派来?”他忧心的问。

    “小姑娘一个,不会有事。”聂珥潇洒一笑,一点都不在乎。

    早上他特意绕进隔壁的厢房探视她,没想到却瞧见好气又好笑的画面,那位他还不知叫啥名的小姑娘居然睡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完全折煞他带她进府的美意。

    他的怪异一一落人聂世忠的眼,他有些担忧的皱眉。“她叫什么名?哪里人?家有哪些人?”他连珠炮的问了一堆问题。

    “这些我都让福伯问去,”他无所谓的回答,手扔进一颗蜜枣子。“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个娇小的姑娘不可能是细作。”

    “你决定就好,只要不伤害咱们聂府。”聂世忠的作风向来开明,对孩儿从不干涉太多。

    “二郎,”聂珥的母亲赵氏让两个丫环服侍,摇曳生姿的走进偏厅,姣好的容貌未曾留下岁月的痕迹。“你打哪儿找来的小丫头?手巧的很呐。”赵氏的瘦尖脸上有满足的笑容。

    聂珥起身迎向娘亲,他顺手接替丫环亲自服侍娘亲在父亲身旁落坐。

    “大门口捡回的,阿城让她独自睡在门旁不敢收她,儿子刚好回府时发现。”他笑着跟娘亲报告这事。

    “东西拿来,”赵氏让贴身丫环取来一条刚刺绣好的锦帕。“我一直为这锦帕上的鸳鸯伤透脑筋,没想到你那儿新来的小丫头居然不到一刻钟就帮我绣好了,现下她还在帮我修改被我弄坏的锦帕呢。”

    聂珥凑近一瞧,果然见到两只鸳鸯戏水图,维妙维肖的在锦帕上活灵活现。

    不过那角落类似落款的细微小字样勾住他的注意力,眼熟的刺着他的眼。

    他略微粗鲁的取走母亲手中的锦帕凑近仔细一瞧,然后他迅速的从袖袋拿出另一条绣有寒梅的锦帕,一样的落款落在左下角,粗心些的人会以为是脏污或是败笔,但他心细的瞧出那落款其实是很细致的两字组合,他用粗糙的拇指抚过绣线,认出那两个字。

    “思娘”他喃喃念出上头的名字,显然的那小丫头的名字就叫思娘,但另一张俏丽的娇颜却出现在他记忆中。

    前天晌午,他恰好与枢密院的同仁到北门口用膳,遇到一位可怜的小乞丐,他忘不了她瞧他桌上那只香滑油鸡时流露出的渴望,还有当他要店小二包起油鸡让她带回时她眼中的感激。

    他身上的锦帕就是小乞儿不小心遗留下的,她身上馨香的粉娃味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

    “二郎,你知道她的名字吗?”赵氏问儿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昨夜太晚,大伙儿都累了,所以我忘了询问她的名字。”他的语气中有些抑制的激动。

    她们该是同一个人吧!为何才短短一天,那张无暇的花颜上会出现一条碍眼的疤痕,纵使只是一道小小的淡色疤,但还是破坏了让人赏心悦目的容颜。

    “喔?”身为生养他的娘亲,赵氏岂会不知孩儿的心中事。

    这孩子就像她,当年她也对战功彪炳的聂世忠情有独钟,他们俩的爱恋并不见容现今的社会舆论,因为聂世忠当年贵为统兵元帅,而她却是养在深宫内苑的公主,原本可说是郎才女貌英雄美人的姻缘,却因为各有婚配而相思苦恋。

    在大宋皇朝里,繁文褥节比前朝还要繁琐八股,尤其生在皇家,婚配更全无自己的主张与意志,但她庆幸的是自己有个疼惜她的兄长,看出她的心事后体谅她,最后更让她顺了心意的下嫁到将军府。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像他们一样在感情婚姻上一路顺遂。

    “那位姑娘真的那么灵巧?”能让他的娘子赞赏的人不多,看来那位小姑娘很讨人欢心。

    “不多话很乖巧,一眼瞧去就觉得是个教养很不错的女孩。”赵氏温雅的对丈夫微笑道。

    “喔,那我更要会会能让你们母子中意的姑娘。”聂世忠拈拈白花胡须,颇感兴趣的说。

    “我只是可怜她,再者禀持爹的教诲,对陌生又可怜的姑娘伸出援手罢了,绝无其他意思。”聂珥起身严正表明立场。

    聂世忠与赵氏互望一眼,其中的意味不寻常,他们都知道孩儿难得的别扭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臊意。

    “夫夫人,您的锦帕”怯生生的小脸蛋低垂,瘦弱又娇小的身子乖巧的杵在门外等候召唤。

    “都帮我绣好了?”赵氏笑眯了眼,赶紧要贴身丫环将思娘唤进屋子里,她接过让思娘修改过的锦帕,就见那一方原本毫无生气的布巾,在思娘的巧手下变得活灵活现。“还是你的手巧,瞧瞧这锦帕经过你的手硬是不一样了。”

    “小姑娘,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聂世忠捻捻胡须的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怎么会半夜三更的到我府外敲门找工作?”

    “我我叫思思娘父母双双亡我我”她紧张的结巴。

    “别紧张,这里没人会欺负你。”赵氏好心的拍拍她的手安慰。

    她紧张的露出浅笑,眼睛仍旧直视地面,不敢随便张望。“谢谢。”

    “思娘会读书识字吗?”赵氏温婉的微笑问她。

    “懂得一些。”她小心的回答。

    现在的社会不如前朝开放,强调女子无才使是德,所以她不敢诚实说自己不但会默背女则,甚至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

    赵氏眼睛朝木头儿子那儿一瞄,然后露出精明的贼笑。

    “你可知昨夜收你进门的是谁?”她忍不住的问思娘。

    思娘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那好,二郎需要一位能帮他整理书斋的丫环,”赵氏的微笑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和煦。“你既然是二郎亲自带进府,又懂得读书习字,就像老天爷派来帮二郎的忙。”

    “我思娘不行,”她知道聂家人的好,但她刚进府,又是别有居心的进人聂府找工作,说什么她都不能接下聂珥书斋的工作。“思娘的能力尚不足以担负重任。”

    “二郎书斋的活儿是府里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寻常人能顺他眼给进去的,”赵氏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你手巧又恰好识字,有你去帮他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册,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她还想拒绝,但聂珥却出声打断她。

    “娘,您就别勉强她,谁教我的书斋大得像是龙潭虎穴,平素就没什么人敢接整理的工作,更何况是这么娇小的姑娘。”

    聂珥的幽默让赵氏会心一笑。

    “我去就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归她还是得在这府里上工,然后寻找师父要的珍宝,这样她才脑旗快离开这聂府,回到师父、师姐身边。“我去就是。”

    唉,看来她在这儿的生活井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