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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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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高台的民众纷纷低下头来,转过身去,手牵着手一齐护卫在高台四周。

    那骑兵长见形势无法掌控,忙叫来几个手下,让他们回宫急报。

    若是平时,任谁都会对半裸的美女偷看上几眼,然而此情此景之下,竟无一人仰头注视。包括前来镇压的骑兵在内,个个肃立。

    兰顿王接到骑兵长急报,摇摇头道:"好一个忆灵!"在波旁城中的大臣全被召到王宫议事。

    "众卿怎么看这件事?言者无罪,但说无妨!"兰顿王问道。

    "臣以为南征蓝河之事宜止。此事本宜速战速决,没想到韦群以三四倍之众居然让忆灵脱身至此。而且前线损兵折将,蓝河军屯守不出。若要拿下蓝河,恐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届时公论四起,对王室声誉不利。"奥顿首先发言。

    "奥顿公爵所说极是,如今只有借势赦免忆灵违旨之罪,方能显陛下大量,帝国仁政。"阿瑟公爵顺势跟上。

    "我认为,奥顿公爵所说不错,但我认为王室南征的效果正是最好之时。

    蓝河孤立已久,陛下陈兵示威并无不可。韦群确实损失了一些人,但蓝河方面的损失何止几倍。如今,忆灵主动到波旁示弱,我王正可收兵施恩。这样惩戒适可而止,正是陛下的原意。"葛台比前两位要奸滑一些。

    面对这种情况,兰顿王还能再说什么,正要说"葛台伯爵深知朕心"以顺利下个台阶,只听王宫侍卫报告:"西羽公爵、林跃公爵、林如心伯爵在殿外求见!""林跃也到了波旁!"兰顿王只得依从众议。

    因为林跃与犁氏的渊源,南征之事本该先斩后宣,可不想君悦将韦群挡在苏曼太久,林跃得知消息,马不停蹄直奔波旁,求助于岳父西羽堂。西羽堂素来敬佩犁氏,毅然联合波旁贵族联名上奏。

    "赦蓝河公爵忆灵无罪,令韦群克日退兵!"林跃以钦差身份宣读圣裁之后,忆灵方才整束衣裳,退下高台。走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脚步虚浮,一口真气到此时方才泄出,全身如大病一场。***兰顿王借机收复蓝河的目的没有达到,只能按葛台的话下了台阶。

    忆灵与林跃道别,回到蓝河城塞,一面收拾乱摊子,一面咬着牙给兰顿王上了一道"蓝河上下,感沐天恩"的奏折。兰顿王当然看得出这份感恩折子后面的强颜欢笑,但通过韦群的战报,他满以为"蓝河军伤亡惨重",也就乐得暂时作罢。

    韦群虽然受挫,但因战事之初突袭苏曼占了有利地形,在总体伤亡比例上也还看得过眼,于是也就堂堂皇皇地退了兵。甚至在退兵的时候,他还搞了个军民大联欢活动只是蓝河百姓在韦群离开蓝河境内之前绝不离开长山,所以这个军民联欢实际上只有蓝河军战俘参加。

    只是这场危机,最终还是为王朝争取了时间。

    忆灵进波旁请愿,林跃从库克城赶回波旁,在帝国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反对征伐蓝河的全国风潮,迅速地转为反战热潮。

    而帝**部也正好从征伐蓝河中看到军队的不足,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调整。

    蒲力和韦群向兰顿王提出帝**升级计划,大获赏识,同时也将南征不利这件事搪塞过去。

    无论如何,兰顿错过了秋高马肥的出征时机,接下去,固邦边境将进入白雪皑皑的隆冬。素筝、古思、铁西宁、云镜南的神经可以放松到冬雪消融之时。

    唯一不爽的是,韩布依然扎根蛮域,死死盯着叶扬的一举一动。

    云镜南当然愿意相信,这是韩布一意孤行,不听铁西宁的命令。而古思则认为,铁西宁本就不打算与布鲁克联合。

    ***暴风雨推迟了一些,雷声渐止。于是树丛里的小鸟也让人觉得很吵。

    水裳一点也不喜欢蝶儿。

    从云镜南将蝶儿带到阿南要塞那天开始,她就只和蝶儿说了半句话。

    之所以说是半句,因为水裳说话时眼睛是看着蝶儿的:"哟,阿南,出息了嘛给你征了半年婚,满草原的美女都看不上眼,从外边带回一个。不过,眼光还不错啦!"从那以后,水裳见到蝶儿时总是盛气凌人地盯着她不管她那时在和谁说话。而蝶儿则总是低着头。

    "昨天阿南在哪儿过的夜?"水裳几乎每天都问辛巴和桑奴。

    "在蝶儿姑娘房间"辛巴不敢惹水裳,但有时耍点小聪明反击一下还是会的,当看到水裳瞪起眼来,他才会继续道,"门口,两人聊到半夜,然后就各自回房了。""噢。"水裳总是背着手离开,"辛巴,吃了早餐没有?去我帐里喝奶茶吧。"云镜南自然开心不到哪儿去,从他的角度,和蝶儿的感情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感情毕竟是感情,那是纯意识流的东西。对于那个升华爱情的标志性行为,他也暗示了好多次,可蝶儿丝毫没有反应,甚至有些反感。

    "唉,顺其自然吧!"感情屡受挫折的云镜南,对蝶儿心疼有加,"明天吧,熬到明天吧!明天我就找辛巴不,不行,找桑奴,桑奴要老实点。然后去威烈城爽一爽!唉,早知道把曲姐接到威烈城就好了。"日子一天推一天,云镜南发现自己变了。他连一个时辰都舍不得离开蝶儿。

    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这种甜蜜到搔痒的日子过了好久。当他有一天得到古思断腕的消息,自责地摔了自己一巴掌。

    云镜南将可以摔的东西都摔了,包括他最喜欢的兰顿裸女座钟。

    "我要去布鲁克,给我备马!"他吼道。

    "让他摔!"水裳冷冷地看着云镜南,没有她的默许,辛巴和桑奴都不敢动,"素筝现在肯定恨死你了。你去布鲁克干什么?让古思再断一只手吗?""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布鲁克。桑奴,给我备马!"云镜南吼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两眼血红。桑奴见云镜南动了真怒,心里害怕,用目光向水裳求救。

    水裳同样是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资格发怒?你对素筝好吗?她怎样对你都是应该的。古思为你断了一只手,你去布鲁克干什么?是要感谢你那个笨到家的好朋友,还是要去指着素筝的鼻子骂?你有资格吗?"云镜南发泄了一些体力,有点冷静下来,暴怒之后便是极度失落。

    "呜呜呜呜",他象个孩子一样蹲下,捧着头蹲了下来,痛哭失声。

    水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到云镜南痛哭,心反而软了下来,安慰道:"阿南,事情已经发生,你就不要太难过了""别管我!"云镜南粗暴地甩开水裳的手。

    水裳还从未被这样粗暴对待过,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茫然失措。她的目光定在蝶儿身上。

    从云镜南开始摔东西起,蝶儿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水裳看向她时,她也正看着水裳,她将目光避开,淡淡然看着云镜南,道:"他,他只是和自己生气。"蝶儿不象别人一样称云镜南为"阿南",她除了最早时叫"莫大哥",此后都只用"他"或"你"称呼。水裳听她如此说,也不再劝阻。一群人在帐里,就这样看着云镜南哭了一个时辰。然后,再看着他自己找了几袋奶酒,将自己灌醉在地毯上。

    这场大哭大闹之后,云镜南总算在热恋状态下找到一点理智,又开始重回联盟军训练场,开始处理联盟事务。对于这个小插曲,知情者都一致对外保密。

    五十年后,水裳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到这件事,原因是云镜南在回忆录中提到她尊贵的神族特征小猪尾巴。

    自从到了草原之后,一沙暂时停止了游方苦行生涯,和云镜南寸步不离。

    云镜南在一沙眼里,始终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他在长草丛中一面引吭高歌,一面大解的时候,还能抽空对着远处路过的神族女孩吹几声口哨,一沙将之称为"天性自然"。当看到云镜南排练攻城阵,从来不将城池围死,而是留一面生路,一沙便认为这是"大慈悲"。总之,从吃喝拉撒到处理军务,云镜南所作所为无处不让一沙顺眼。反之,云镜南象变了个心性,不断向一沙求教亚里马罗国的风土人情、军事器械、人文宗教,并请一沙绘制了一张东行地图,挂在大帐之中。

    随着对一沙了解的深入,云镜南越来越觉得一沙是个智者。

    "这样也好。我懒得记这么多事情,有人帮我记了。只可惜那一肚子学问都装在那颗少根筋的脑袋下面。这样吧,一沙,我就封你作智囊吧!""智囊?"一沙没听过。

    "就是说你一肚子的智慧,是好话。"云镜南安慰道,其实他这个新词完全是从"酒囊饭袋"上借用过来的。

    "谢谢阿南大人!"一沙道谢道,"今天我看你好象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化不开的结吗?""今天两个小队又打架了,原因只是因为石头部小队巡逻时看见牦牛部战士对着石头撒尿。"云镜南苦恼地道。

    那是今天中午的事,石头部小队的小队长大叫一声"我的石头神啊",便领着队伍向牦牛部冲去。牦牛部自然也不示弱,把战刀解下丢在一边,迎上前去联盟军的军令不算严,但对内部械斗很重视,所以大家斗殴都会先丢下兵器。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变得很严重,因为牦牛部小队长的耳朵被咬了下来。

    这个小队长是一个神族美女八杆子打不着的干弟弟,而这个神族美女恰好又是水裳。

    出于对云镜南这个大盟主的尊重,水裳没有私自处理这件事,而是揪着云镜南的耳朵道:"你看着办,要是处理得让我不满意,走着瞧!"一沙听云镜南诉完苦,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从来不向云镜南提出处理问题的建议,而只提供理论依据和事实佐证。他此时不说话是因为,云镜南会主动问他问题。

    "草原是最头疼的。一沙你看,王朝不信神,最多就是弄个道场祭祭祖。

    兰顿人更是不信神。只有这草原上,不但信神,而且信几百种神。"云镜南头大如斗,一脸脸愁容,掰起手指算道,"石头神、牦牛神、白鹿神、太阳神、月亮神神族还信那个什么"他下意识地四周看看,终于没说,然后对一沙道:"谁能不保证路上绊到个石头,谁又能不保证在月光下解手,又有谁能保证不拍死一只苍蝇可是,这些居然都是某个部落的神。这样怎么得了,打起战来别人没打,自己先乱了。""苍蝇也是生灵啊!"一沙唱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对云镜南道,"万法归宗,万佛归一。在亚里马罗,只有一个神,那就是佛祖。如果草原上也只有一个神,那定会少了许多争端。""我可不想他们信什么神佛!但如果一个比一千个好,那还是信一个好了。

    最好,他们都把我当成神。"云镜南心道,他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脱口道,"我来当这个神好了。"一沙吓了一跳,但看云镜南的样子丝毫不象在开玩笑。

    世元383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从东部长山之尾到西面东荒地金矿,太平无事。

    唯在阿南要塞东南四百七十二里处,挖出一块石碑。

    碑石上结硬苔几层,长一点七八米,宽六十公分,上书"天神降子,阿南为王。"挖出石碑的是神族巡逻队。因为水裳听说芦荟能美容,让他们去这片林子找芦荟,芦荟没找到,却捡到块石碑。

    水裳在自己帐前看到战士抬来的石碑后作吃大惊状,胡乱扒了几捆草堆在上面,叉着腰对神族战士厉声道:"这个碑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们一定要保密!

    这对我们草原咳咳。不要守在这里,越是加强防备越是惹人注意。"当时在场的人不下千余人,任谁都能听到水裳的大嗓门。

    入夜,一条黑影偷偷摸近石碑,打着火折子看了半天。

    不到十分钟,又有两条人影*近,看石碑,然后离开。

    接着是七八个人一齐*近,阅碑,离开。

    然后,十余人一起

    "天神降子,阿南为王"这八个字在第二天便传遍了大营小帐。众人议论纷纷,连看云镜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阿南大人是神之子啊!""那还不是,智囊一沙说他是什么转世呢!""难怪他带我们打战从来没打输过!""是啊,阿南大人可不是普通人。""要是我嫁给阿南大人,岂不就是神的媳妇了?""美得你!看蝶儿姑娘不知比你漂亮多少倍。"

    "神"真的是神通广大,那个看起来象埋了数千年的石碑上,居然同时刻着二十三种草原通用文字和结绳暗号其中居然有石头部文字,那文字是两年前一个读过点书的兰顿商人帮石头罕编的。

    质朴的厥奴人和敦厚的神族没有去怀疑石碑的真实性。

    一沙在各种小型聚会高声宣扬:"佛祖,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其实化身千万,有时是石头,有时是牦牛,有时是孔雀他看到他的子民们每日互相仇视,互相争斗,为的只是信仰的不同形式"说到这里,他发现很多部民的脸色很茫然,于是解释道:"神之所以是神,那是因为他会变化。其实大草原上从来就只有一尊神,不只大草原,连我们遥远的亚里马罗国,和你们信奉的,也是同一个神。""这么说,兰顿、王朝,和我们也是一样的?"一个部民问道。

    "当然不一样,"一沙笑道,"我们才是神真正眷顾的子民,他们怎么能比?不然,神为什么会派他的儿子,也就是阿南大人到我们中间来?""真的是这样吗?阿南大人真的是神之子?看来我们确实比王朝和兰顿要高贵。""是啊,是啊!"一沙每次演说结束之后,便会回到大帐里面壁思过,念叨"出家人不打诳语"。每次总是云镜南给他新的动力:"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佛祖也会舍身喂鹰饲虎的。出家人不是不能说谎,而是要看说谎为了什么。你说一下谎,每个石头部战士这辈子至少少打一百场架,这样算起来,你的那个什么就大了。对了,就是功德,功德啊!"当然,这种伎俩是不可能骗过所有草原部民的。

    急流罕大帐,十几个人正在饮酒。草原上最有头脸的人物几乎都到场了,这会儿帐里所聚集的酋领,所部百姓占草原总人口的八成以上。甲酋长:"阿南大人和一沙玩的把戏你们都看明白了吧?"乙族长:"那还不是巫师们玩的把戏,别看我的眼睛花了,心头还是明白的。"丙酋领:"那我们是不是要戳穿这把戏,现在我的部民可都当真了,这样下去,可真对不起我们的苍蝇神啊!"丁酋长:"神不神的,我们大家都清楚。我只问一句,阿南大人来了之后,是好还是坏?"众首领:"好!"丁酋长:"是啊!如果我们不顺着帮阿南把这戏演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大家想过没有?"甲酋长:"阿南大人会离开!"乙族长:"我们会没法和兰顿、王朝做生意。"丙酋领:"联盟军会解散,神族战士也会离开!"丁酋长:"那就是了,我们只管放牧的牛羊是不是更多,老婆的衣服是不是更漂亮更有面子,至于其他的,关我们什么事?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从我们做起,统一说法。"众首领:"草原上只有一个神,阿南大人便是这个神派来的使者。"急流罕贡献出一只羊,看着大家歃血盟誓,把写了血盟的羊皮埋到深深的地底,然后抹了一把汗松口气道:"总算可以向阿南大人和水裳姑奶奶交待了。"这件事看起来程序并不复杂,也用不了太多心机,但很费时。当云镜南接到急流罕的密报时,也松了口气,道:"有各族首领的支持,这事总算是妥了。以后军队训练会方便很多,打架斗殴也一定会少。"水裳在一边冷笑道:"这次我是看在联盟军训练的大事上,才帮你的。老实说,你装神弄鬼的,还有什么目的?"云镜南一拍胸脯,正色道:"兰顿、王朝大战在即,不论谁胜谁负,都可能掉转头来统一天下。作为第三个势力,我们草原再不奋发图强,如何能够在这世界上安居乐业?"水裳听得连连点头,拍拍云镜南的肩膀赞许道:'阿南,我终于看到你象个男人了!'云镜南点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对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办,先行一步。''去吧!'水裳欣慰地看着云镜南走出帐去,就象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这时,辛巴从外面兴冲冲地跑进来,根本就没朝水裳这边看,一手递过一叠信,对云镜南道:'大人,大人,你要我统计的东西已经算好了。到目前为止,表示愿意向神之使者献身的女子共有''还不快走!'云镜南撒腿便跑,一下窜出十余丈,一只疾飞的高跟鞋跟在他后背,只差分毫,却始终打不到他,终于呈强弩之末,掉在地上。

    '以后报告这些秘密任务小心点!'云镜南对辛巴骂道。

    '是,大人,我不会再犯这错了。'辛巴惭愧地低下头,突然指着云镜南后面道,'大人,你屁股后面是什么?'一枝碧黝黝的条状物插在云镜南的屁股上,那个东西平时是女子用来固定发髻的,学名叫作发簪。

    '水裳,你好狠啊!居然用我教你的飞花摘叶的手法唉哟,好疼。别拔,辛巴,放开你那粗手。拔坏了明天又要买一枝赔她!'蝶儿一直很不开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云镜南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让她再展笑颜。

    可是这天,他叫蝶儿一起去德德家,蝶儿破天荒地同意了。

    '小德德爱吃些什么?我给他先买些去。'蝶儿道。

    '哦。'云镜南不是很热衷于给小德德送礼物。从王朝归来,他知道青蛾含恨去世,也去了几次德德家,少不了带点东西给小德德,结果就是这些礼物都砸在脚边他想小德德原先是想砸在他脸上的,只是力气不够。

    但蝶儿难得有兴致,云镜南不得不陪她去。最后蝶儿选了个弹弓,这也是厥奴小孩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我在外边等你吧,我有话和德德聊聊。'云镜南不愿进帐篷。

    '好吧!'蝶儿进了帐。

    '德德,最近我太忙,又有几天没来看你了。'云镜南歉疚地道。

    德德不到三十岁,却早早在鬓边爬起几缕白发,他的脸也因为丧偶之痛苍老了许多。

    '大人,你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没什么事,不用老是往这儿跑,耽搁事呢!'德德垂着头道。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既让云镜南感动于德德一如既往的质朴,又好象一股无形的沟壑横在二人之间。青蛾之死,成为这二人间永远不可修补的裂隙。

    '嗯。'云镜南也无话可说。

    '小德太小,不懂事。大人你不要见怪。''哪会呢?我,我''我想,带着小德德跟着一沙大师修行。过几天,我们就去普众寺。'德德道。

    普众寺其实是一沙的住所,一顶大帐篷。一沙每天都在帐中宣讲亚里马罗国的佛法,听他宣法的牧民越来越多,大多数是过去听故事的。

    '一沙大师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但是,我想他是个好人。不杀生就是不杀人吧,这总是好事。'德德道。

    '嗯。'云镜南对不杀生的问题没有发言权。

    二人又沉寂了,不尴尬,但也无话题再续,只是一起看着长天辽原。

    不知过了多久,蝶儿从帐里出来,后面小德用稚嫩的声音叫道:'阿姨再见!''小德德,再见!'蝶儿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

    '阿南!'帐篷前面一骑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白裳猎猎,飒爽异常,正是水裳,'蓝河来了消息'听着水裳叙说蓝河这一段变故,云镜南努力在蝶儿面前保持着镇静,但手指仍是微微颤抖。最后听到忆灵已回到蓝河城塞,这才松了一口气。

    '啪!'云镜南回头一看,却是蝶儿手中的一根棒棒糖断为两折那必是小德德刚才硬要送给'阿姨'的。

    '你怎么了,蝶儿?'云镜南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蝶儿看起来有些站不稳,'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生病了!''那我送你回站,呆会找两个大夫给你看看。'云镜南忙将蝶儿扶上马背。

    水裳看着地上断为两截的棒棒糖,似乎还在想着蓝河之事,喃喃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天天都觉得晦气!'辽阔的草原,蓝天白云下,根本没有一点'晦气'的迹象。这种和平的景象至少会保持到冬雪消融。

    ***世元384年初,冬雪未融,厥奴大草原上银装素裹,牧群身上结着冰凌,牦牛用鼻子拱开积雪,寻觅着幸存的牧草。

    冬季,牛羊圈养,绝大部分只能*储备的干草料。幸好今年的雪不甚大,牧群受灾并不严重。于是,这个冬季成为草原联盟的部民难得偷闲的一个冬季。

    与料峭的寒风相比,一种新的标志性建筑成为冬日下的火堆。

    纯白色的帐篷,顶上正中帐梁超出普通帐篷三米有余,上面束着一把五彩缎带,迎风乱舞。帐里帐外,无论是冬雪飘飘,还是寒风刺骨,总有百十人拥在帐里帐外。在阿南要塞的那顶大五彩帐,更是常聚有千余人。

    这便是亚里马罗国僧侣一沙在厥奴草原创建的五彩佛帐。

    包括德德在内,跟随一沙的专职僧侣已经达到三百余人。和德德一样,这些人大多是退伍军人和年迈的牧民。

    在五彩佛帐设立之前,部民们聚集的唯一机会便是部落会议和联盟会议。部落会议大多带有一点强制性,或是因为部中发生大事,或是迫于首领的威压。

    而五彩佛帐的讲经课、诵念课每日都开,部民参加也完全出于自愿。讲经课原来只由一沙讲授,主要是宣扬佛家理论,其中又以和平处世为主。后来,一沙为了更快地推广佛学,将几个得力弟子分散各处设点。

    而诵念课其实就是文化课。草原上的语言众多,有文字的部落虽占少数,但也有十数种之多。一沙将兰顿语和王朝语结合进草原土语,创立通语,发音以兰顿、王朝语为主,而文字则以王朝文字为主。

    几个地域之间的语言差别并不大,再加上牧民中会通语发音的占很大部分,会文字的本就少之又少。因此一沙的诵念课推广的很顺利。这一课也成为牧民主动吸引到五彩佛帐的主要理由。

    水裳比较不配合一沙的宣佛行为,因为神族自有其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她最常对云镜南说的句式就是:'索娃山又设了顶佛帐,花费总共一百金币,从你私人下次的商队收入里扣。''扣吧!'云镜南才不会把一百金币看在眼里。五彩佛帐带来的好处,有些显而易见,有些看不到。

    多了这么个公众聚集地,他觉得与部民的距离近了很多。从部民的聊天中,他和他的近卫可以把握到部民的收入、部民对联盟新举措的反应,甚至可以预防一些危机。

    比如,一个牧民说:'昨天那个兰顿佬巴速和丁队长吵架了。'近卫们立刻便会查到原因,只要是关于联盟军成员的举报或反映,他们都会认真对待。

    结果,这场打架事件的真相查了出来。巴速是从蓝河公国来的木材商人,他的木材主要是军用,所以和弓箭坊的丁三认识。两人昨日酒后吵架,是因为丁三认为巴速的木材生意利润太高,与给自己的回扣不成比例。

    云镜南及时撤换了丁三,并召集外来商人开会,让他们直接与水裳联系。这样不仅畅通了货流,而且也使外境商人心甘情愿地提供更优质的商品。

    五彩佛帐使联盟多了一层平和气氛,伤残战士、病弱老人,都在这里得到心灵的抚慰。让云镜南最为高兴的是,草原联盟自成立以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即使没有上述种种好处,他还是要支持一沙宣佛的。因为,在去年的'阿南神子说'中,一沙立下汗马功劳。

    '这也算是一种回报吧!'云镜南神采奕奕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信任目光,提起笔来,在要交给一沙的佛帐管理条例第七十八条上加上'讲经课、诵念课上下课时,必须起立诵念-天神降子,阿南为王。''虽然很肉麻,但也很有效。'云镜南向水裳解释。

    水裳目光麻木地看着他写完八字真言,已经没有兴趣再吐了。

    ***君悦不安地看着手中的斥侯报告。

    他一手拿着一份,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眼前还有一叠。

    '见鬼了!'他说这句话已是第十五遍。

    忆灵从波旁回来不过几个月,兰顿腹地的间谍也未传出王室欲不利蓝河的消息。可是库克至苏曼一线,怎么会突然多了几十万人马?

    几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将血洗三四个蓝河公国。

    '兰顿王不是要对王朝用兵吗?难道要进攻的是布鲁克而非固邦?四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绝不可能是演习。难道,是要进攻蓝河?'君悦当然不会信兰顿王的承诺。在忆灵孤身前往波旁请愿时,兰顿王曾经说过'蓝河永远是朕最忠实的子民'。'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翻脸也许比市井无赖还快。不行,我得马上报告国主!'君悦决定前往蓝河要塞亲自与忆灵商谈。他留在这里已没有什么意义,面对近在身边的这股可以随时碾碎蓝河军的力量,他只能在临走前嘱咐几个得力手下'如果兰顿军进攻我们,记住,一定要全速撤退'。一路向长山驰去,君悦看到许多南迁的公国百姓。虽然兰顿王不为难蓝河的公开宣言还不到半年,但蓝河人已经不再信任王室。边境这段时间的异动,不仅军方得知了,连民间也已传开消息,难免会引起南迁举动。

    '国主,我们该怎么办?'***云镜南在王帐接见了一个故人。一个见过面,但是印象不怎么好的故人。

    '葛台侯爵,你穿这身有点怪呢!'他歪在座位上笑道,连起身打个招呼的面子都不给葛台。

    '时势所迫,时势所迫!'葛台丝毫不介意云镜南的失礼,'我,我现在是伯爵。''伯爵!哈哈,恭喜了啊!'云镜南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当时红雪西征时你是监军吧?那次红雪死了,我还以为你大概要被削去爵位了呢!''呵呵咳咳!'葛台干笑几声,'谢大人关心。我那次也是蒙王上顾念旧情,才未被殃及。这次来,也带来王上对大人的口信。'云镜南笑道:'兰顿王还是尊师重道的。他说什么了?是不是恨不得将我这个老师活剥生吃了啊?''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葛台连连摇手,'王上说,阿南永远是他的老师,如果有机会,他希望阿南大人能到波旁故地重游。''兰顿王大概想的是,让我重游波旁城的断头台吧!'云镜南纵声大笑,良久方歇,对葛台道:'我原以为王朝人比兰顿人狡猾,谁知你们说起假话来脸上居然还一片诚恳。不过,有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侯伯爵,说吧,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葛台清了清喉咙道:'阿南大人,我今天虽然代表王上而来,但也是以一个故交密友的身份到这里和您讨论''说吧!'听着葛台的腔调,云镜南居然觉得有点亲切。那是兰顿贵族间虚伪的风度,他并不喜欢,但这样的语调会让他马上回到那段岁月。

    那段在波旁城的岁月,已事隔数年。其中有什么可回忆的呢?也许只有毫不知情的忆灵,视他如亲子的犁师。每每想到这一段,云镜南总是很内疚,短暂的内疚之后是一份深深的庆幸,庆幸自己居然能在人生路上偶拾这一叶美丽。

    他遐思千里,葛台已经开始游说:'观天下之势,唯王上与大人是英雄。王朝是帝国死敌,又与大人有深仇大恨。目前王朝分裂,朝中唯一可抵抗帝国大军的古思大人又只能屈处一隅。所以,王上想''英雄!哈哈,给我戴这么大个的高帽,必有所图。你说吧,兰顿王要我干什么?'云镜南道。

    他觉得自己对兰顿王的情感很奇怪,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那个脾气怪异的少年,有几分稚嫩,有几分可笑的杀气。但是就在那年冬天,这个形象完全改变了。

    那是因为犁师之死。犁师死于自尽,而当时逼得犁师自尽的又是谁?当然是兰顿王的母亲。他原来也是这么认为。可就在犁师死后不久,垂帘听政的兰顿太后就从政坛上消失了。可以这么说,兰顿王从少年成为君主的分界点便在那时。

    是太后为了给儿子铺平道路而除掉犁师的吗?不得而知。但云镜南可以从后面兰顿帝国的种种政令上看出,早熟的兰顿王自己就具备掌控大局的能力。

    葛台显然不示意云镜南这种直来直去的交谈方法,尴尬地笑笑道:'王上只是希望大人不要插手两国间的战事。待到天下大定之时,王占城郭,大人居草原,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