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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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毒姥姥紧追不舍,司徒少尘只好带着封梨双暂时躲在小镇外的林子里,为她审视肩上受杖击的情况。

    在绿意盎然的林子里寻了处还算隐密的地方,司徒少尘背靠着大树,抱着她席地而坐。

    封梨双肩头承受毒姥姥那狠劲的一杖,说不准连骨头都碎了,为了方便检查她肩上的伤处,司徒少尘扳过她的身子,两人面对着面,让她可以轻轻偎靠在他的身上。

    “毒姑娘,你醒着吗?”

    “嗯!”她轻应了一声,虚弱得无心计较两人暧昧至极的姿势,有多么引人遐想。

    两人靠得很近,属于姑娘家馨香的气息、柔软的娇躯,毫无保留地向他强调,男子与女子天生体型上的差异,在在干扰着他的思维、心跳。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头一回与姑娘家如此亲近,他得费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抑下心头的悸动,不去想她。

    好不容易定下心思,他语音持平地道:“毒姑娘,现在我要脱掉你的衣服,帮你瞧瞧伤口。”

    即便肩上的剧痛已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封梨双还是耗尽全部气力,轻啐他一声。“啰唆鬼!”

    都已经是这种时刻了,这男子竟还抛不开礼教束缚,硬是要一一报备他的一言一行。

    她怀疑就算今儿个她昏迷不醒,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她摇醒,告诉她他的盘算、询问她的意见。

    不在乎被她取笑,司徒少尘斯文的脸庞透着股柔软。“骂我啰唆,好过你对我说‘不用你管’、‘不要你帮’,这些话让我很为难。”

    忽地,封梨双粉颊上浮现娇红,那是她遇上他之后,抗拒他的口头禅。

    “若真让你为难你你就真的不帮我吗?”小脸轻轻枕在他的宽肩上,不知怎的,和他说话,她感觉到身上的痛减轻了一些。

    “没法儿不帮呐!”他屏着气,小心翼翼地边拉开她的衣襟边说道:“我说你不只是颗毒梨子,还是只小刺猬,一遇到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刺得满头包。”

    只是,无论她脸上表情有多倔强、语气有多坚定,终究还是一个娇弱的女子。

    “我我对你很好了做什么这么、这么损人呢!”听着他用闲淡的语气陈述她的蛮横,封梨双抵在他的肩窝,闷闷地扬声反驳。

    那娇嗓虚软,却不难发现姑娘她心里有多么不服气。

    她有趣的反应,让司徒少尘不由得低笑出声。

    “你真坏!”封梨双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若不是无力撒泼,她一定会狠狠槌他一记。

    司徒少尘挑眉,没好气地开口:“好了,不闹你,先把这葯丸吃下,你身上的这伤得尽快处理。”情况实在有些诡异,他怎么会和受伤的她斗起嘴来?!

    “什么葯?”他倒出黑不溜丢的葯丸,取出两颗,搁在她的小嘴边。

    “这葯可以帮你减轻痛苦,也会让你很快睡着。”

    “谅你也不敢害我!”封梨双张嘴吞下他送到嘴边的葯,顺道不安好心地赏了他的指一口。

    被反咬了一口,司徒少尘挑了挑眉,没奸气地以深幽的眼神啾着她。“这是你报答恩人的方式?”

    封梨双笑而不语,心里、唇边却因他藏在话里的温柔,不自觉隐着甜美笑意。

    拿她没辙地敛下眉,他定下心神,仔细为姑娘检查肩上的伤。看见随着衣衫滑落,而露出的整片红肿肩背时,司徒少尘有些愕然地倒抽了口气。

    “怎么了?”

    他紧蹙着眉,绷声道:“不太好。”方才她竟还有心情与他说话,由此足以见得,她忍痛的程度有多么异于常人。

    额上疼出一层薄汗,封梨双紧咬着唇,双眸含泪地坚强问道:“那会一直这么痛吗?”

    耳底落入她天真的问话,司徒少尘缓了缓声调。“傻瓜,天底下哪有治不好的伤?”

    说话的同时,他修长的指顺着姑娘优美的颈肩线条,轻轻按压着。

    不知是伤处泛着火热的痛意,又或者是他略带着薄茧的指沾了火,被他轻轻按压过的肌肤上一片火热,封梨双痛得瑟缩着。

    “忍着些,我得确定你受伤的程度。”

    “嗯!”眸底泪花乱转,她咬住嫩唇,小脸埋进他的肩窝,忍住了肩上剧烈的痛意。

    感觉到她的压抑,司徒少尘慢条斯理地吩咐。“真受不住要告诉我。”

    “嗯!”她又轻应了一声,心头恨恨地想着:下回若再遇上毒姥姥,她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

    细心地确定姑娘肩上仅受了外伤后,他才松了口气道:“幸好,肩胛骨只是稍稍移了位,并未碎掉”

    他的话未尽,耳边却传来她轻浅的呼吸声。

    司徒少尘怔了怔,这才发现她不知在何时,因葯效发作,已枕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轻轻拉起她的衣衫、帮她穿好衣服,他侧过脸打量着她轻颦着眉的睡颜,心头的怜惜已抑不住地泛滥成灾。

    虽然她娇蛮了些、手段不可爱了点,但却还是隐隐地牵动他的思绪,让他的心不由自主为她悸动。

    分神瞅着她的睡颜好久,司徒少尘才拉回心绪,真正盘算起下一步。

    她的伤势虽仅是外伤,但错位的肩骨还是得立即处理,依目前的状况看来,回“步武堂”是最安全的打算。

    一来可以让她安心养伤,二来也好让五叔见见她,以确定她的真实身分。

    痛。

    黑暗。

    当封梨双悠悠转醒后,唯一的感觉是,肩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当她无法自抑地痛吟出声时,她可以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随着冰冷的帕子,反覆在她的额上游移。

    莫名地,那温柔、简单的动作,竟让她轻易感觉到隐含其间的忧心与不安让她不由得想起娘亲的手。

    “娘”封梨双无声喃着,一颗又一颗从眼角滑落的眼泪,早一步说出她心里的感受。

    “怎么了?很痛吗?”

    在泪水滑落的那一瞬间,带着可亲意味的柔柔嗓调落入耳底,封梨双迷迷糊糊睁开眼眸,浑浑噩噩地握住那双手,无助地喃着。“娘您别丢下双儿好不好?”

    听见那模糊的呓语,穆夕华瞅着床上那苍白的小姑娘,心蓦然一紧,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久久得不到回应,仍陷在浑噩梦境的封梨双慌声嚷着.“娘、娘娘娘别丢下双儿双儿不回去不回去”

    听她这么哭唤着,穆夕华根本无心细听她嚷着什么,反倒让那一声声的“娘”给唤得心头发酸。

    “好、好孩子,不哭、不哭,娘在这里,娘不走!娘不走!”紧紧握住那因为高烧而发烫的小手,穆夕华像在抚慰自个儿的孩儿,语气不自觉流露关怀与担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穆夕华尚不及回过身,徒侄的声音已落入耳畔。

    “四婶!她醒了?”司徒少尘将煎好的葯搁在榻边的小凳上,轻蹙着眉问。

    穆夕华回过头,秀眉轻皱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醒着、或是睡着,又哭又喊的,你说,再这么下去,会不会烧坏脑子啊?”

    自从十天前司徒少尘把这个据说与大师兄“关系匪浅”的受伤姑娘带回“步武堂”后,穆夕华便接手照顾她。

    在几天的细心照料下,姑娘的内伤、外伤已好得差不多,唯独这恼人的高烧,时烧时退,折腾得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妤。

    每每瞧着她那张无一丝血色的惨白脸儿,穆夕华胆颤心惊的深怕她会在下一瞬间没了气息。

    司徒少尘叹了口气地道:“也不知道毒姥姥那杖上抹了什么毒,我已再重新配了帖葯,希望有效。”

    忽然间察觉徒侄担忧的语气,穆夕华兴味盎然地问。“尘儿似乎很关心这位姑娘呐!”

    她这徒侄一向从容优雅,在姑娘昏睡这一段期间却慌乱地失去了原有的气定神闲,如何教人不玩味。

    一眼被看穿心思,司徒少尘表情颇不自在。“四、四婶,我”

    他承认,在她没醒来这一段期间,他心里面充满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是一种不同于亲人间关怀的感情。

    他害怕她没醒来、害怕失去她,那份担忧,让他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已喜欢上她了。

    瞧着司徒少尘困窘的神情,穆夕华缓缓站起身,点了点他的额,柔声取笑道:“傻小子,你长大了,有了心爱的姑娘不是坏事呀!”

    说实话,她还真没看过司徒少尘有这般谨慎紧张的模样呢!

    “四婶,您别笑话我了。”

    穆夕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当你还是那个三岁小孩儿呀!你大了、不好玩了,四婶就算闲着没事,也没兴趣拿你说笑。”

    看着眼前俊朗挺拔的大少尘,想起当年那一个三岁的小少尘,穆夕华无法不感叹岁月不饶人。

    皱紧眉心瞅着温柔婉约的四婶,司徒少尘哭笑不得,完全不知该拿他这个被四叔宠得不像话的四婶如何是好。

    穆夕华见他一脸无奈,继而道:“好了,既然你来了就把姑娘还给你,四婶到厨房去熬盅粥,晚些若姑娘醒了,好让她喝下。”年轻时她亦是个葯罐子,这方面的经验,她可足了。

    “那就有劳四婶了。”

    穆夕华微笑地斥了他一声。“傻小子,说什么谢呢!”

    语落,她正准备离开,司徒少尘却突然开口。“四婶,五叔还没回堂里来吗?”近日,江湖上正因剿灭“阎底门”之事,隐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气息。

    在他带着姑娘回“步武堂”后才发现,堂里除了在后山闭关的师公外,只有四叔和十叔留守。

    其余师叔伯不是出席武林大会,便是有任务在身。

    再加上姑娘一直处于半昏睡的状态,确认身分之事因而一直悬宕着。

    “唉!瞧我这记性!”穆夕华有些懊恼地低吟了一声。“听你四叔说,你五叔差过信鸽,信里说最迟这一、两天便会到了。”

    瞧四婶可爱的模样,司徒少尘不禁想笑,岁月好像不曾在四婶的心性上增添年纪。

    这时候,一抹微乎其微的轻吟,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姑娘醒了,你快把葯给她喝,要不葯若凉了,可真是苦得人咽不下口。”皱了皱鼻子,穆夕华不由分说地从袖口掏出一颗桂圆,塞进徒侄手里。

    眸光落在掌心那一颗桂圆上,司徒少尘万分怀念地道:“甜桂圆。”

    “这可是四婶房外头那棵甜心桂圆结出的果子,吃了包准让人甜甜蜜蜜。”她咧嘴甜甜笑了。

    他哪里不知道关于四婶房外那棵桂圆的由来。

    听说四婶在年轻时身子骨十分娇弱,四叔为了哄心爱的四婶喝葯,总在送汤葯时在袖里攒着颗桂圆,好让四婶喝完葯后去除嘴里的苦味。

    后来某一日,四婶在房外种下四叔为她摘的桂圆,如今,便长成了那棵异常茂盛的甜心桂圆树。

    大家都笑说,四叔对四婶的爱,多到把房外那棵甜心桂圆树都给养壮了绪出的果实更是比其他桂圆树的还甜

    “知道了,谢谢四婶。”

    穆夕华嘴角扬起一抹甜笑,欢欢快喜地离开。

    目送着她离开后,司徒少尘回转过身,一眼便瞧见姑娘睁大双眸,一脸茫然的神清。“你醒了?”他端起半凉的葯汁,走向她。

    一瞧见司徒少尘,封梨双茫然的神情,兴起了微妙的波动。“我睡了多久?”头还是晕晃晃的,她全然不知道自个儿究竟睡了多久。

    “昏昏睡睡有十来天了。”

    “有这么久了”她浑然不觉已经躺在上这么多天,只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一个又一个的梦里,怎么也醒不来。

    “还真怕你一直醒不来呢!”司徒少尘拉开榻边的小圆凳,将葯碗递给她。“需要我喂你喝吗?”

    眸光落在那碗黑呼呼的葯汁上,封梨双厌恶地别开脸,满脸倔强地道:“我不爱喝。”

    司徒少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哄着。“你还发着烧,不把热度压下来,对你的身体不好。”

    水汪汪的眸子哀怨地嗔着他,封梨双嚅声抗拒。“你别逼我。”

    “我不想你死,所以你得把葯喝了。”他坚定、不容反驳地开口。

    封梨双诧异地迎向司徒少尘那对炯炯俊眸,不期然地问:“你在乎”

    发现他脸上急切的担忧神情,她咽下到嘴边的话,暗斥自个儿定是病糊涂了。自从爹娘死了之后,她一直是一个人。

    她坚强、独立,不怕寂寞,甚至以为自个儿可以永远这样一个人直到他闯进她的生活,扰乱她的心。

    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现下他说他在乎她,但会是她以为的那一种在乎吗?

    在封梨双暗自思索之时,司徒少尘坦率地道:“我是在乎你,比我想像中的还在乎你。”

    他话一出口,封梨双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

    瞧着她着急的神情,司徒少尘气定神闲地开口:“先把葯喝了再说。”

    “不喝!”听不到想听的话,她紧抿着苍白的唇,不肯配合。

    司徒少尘挑眉,又好气又好笑地无奈道:“不暍葯,烧坏了脑子,变笨了怎么办?”

    见他有意戏弄她,封梨双气呼呼地拉高被子,准备蒙头大睡。“烧坏就烧坏,不要你管!”

    僵持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若真烧坏脑子、就算我把方才的话说一千遍,一万遍,你还听得懂吗?”

    耳底落入他取笑的语调,封梨双美眸一瞠。“噢!你可恶!明知道我病着,还捉弄我!”

    眉峰淡蹙,他无可奈何到了极处。“你不肯喝葯,我能怎么着?只能实话分析给你听”

    听着他委屈的语气,一把火气霍地燎上心头,她虚弱喃道:“受伤的是我、喝葯的是我,你委屈个啥劲?”

    “你不配合,伤心的自然是我。”司徒少尘抬起手,轻抚她略显消瘦的脸颊,眼眸深处满溢着不舍与怜惜。

    “你真的会为我伤心?”她颤着嗓,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会。”他轻轻缓缓地微勾起唇角,完全认栽。

    封梨双心里忽地泛着一丝丝甜蜜的感觉,唇角还来不及扬起笑容,他的唇已轻轻印在她苍白的软唇之上。

    那两唇相贴的亲密让她不知所背地僵愣住。

    此刻他的舌炽热地探进她的口中,引诱着她的舌尖与他缠绵、翩舞,那强烈的男性气息,随着唇舌的碰触,让她整个人轻飘飘又昏沉沉的。

    许久、许久,在她觉得自个儿就快要窒息之际,司徒少尘终于放开她的唇,额头贴在她发烫的额上,轻喘着。

    “你为、为什么要亲我?”苍白的脸容泛出羞赧的薄红,她眨眨眸,小声地问。

    耳根微微发热,司徒少尘压根儿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失控。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亲我,是吗?”她有些不确定、有些期待地开口,哆哆咚的心跳已兴奋地奏着可爱的节奏。

    司徒少尘看着她可爱却又茫然的神情,唇边不自觉渗出柔软笑意。

    这一刻,她哪还有面对外人时那恶狠狠的娇蛮神情,现在的她简直可人得让他直想把她揽进怀里,细心呵护着。

    见他一个字也不说,却拚命抿着嘴笑,封梨双没耐性地嚷嚷。“你到底在笑什么!”

    “笨姑娘!不喜欢你会亲你吗?”在姑娘状似天真的询问下,他好气又好笑地开口。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喽!”她抿唇瞪着他,语气里藏着一丝忐忑。

    司徒少尘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不喜欢你,这些日子何必为你提心吊胆的?”

    忽地,心里说不出的喜悦让她的唇角抑不住地频绽出笑花,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

    瞧她陶醉得几乎要傻笑的模样,司徒少尘一脸惋惜。“我瞧你精神好得很,想必这碗退烧葯应该派不上用场了吧!”

    封梨双微微一怔,连忙由他的手中接过葯碗,迭声道:“要喝、要喝,我才不想一直病恹恹的呢!”

    讶异她的反应,司徒少尘微挑起眉,饶有兴味地问:“我喜欢你,真的让你这么开心吗?”

    竟然可以让她开心到不顾凉掉的葯有多难以入口,仰头就这么率性子了?

    伴下被她喝得涡滴不剩的葯碗,她敛下笑,难得坦白。“因为遇上你之后,我发现我越来越无法忍受寂寞的感觉。”

    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司徒少尘仿佛在她眼中看见了极深的落寞。

    他将她柔软的娇躯牢牢锁入怀里,紧紧抱住。“回到这里,你就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心猛地一凛,封梨双推开他,困惑地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到这这话是里”

    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如此激动,司徒少尘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把你带回‘步武堂’疗伤。”

    在那一瞬间,封梨双感觉到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竟然回到“步武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