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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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堪舆拖着行李箱,住进了自己提前很久就找好的房子。想着自己可能也不会在这里住很久,就只是简单地把床铺好,生活用品摆好。

    这个房子出租价格低廉,采光非常一般,屋子里潮湿阴冷,他坐在唯一有阳光映照的窗边,时不时还是会冷得发抖,不得不多穿了几件衣服,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他将在路边买回来的皮蛋瘦肉粥放在窗台上打开,准备趁热吃几口,又突然想到自己应该给顾言笙发个短信,让他多回家陪陪甜甜,不然小丫头想念他,三更半夜睡醒了会哭。

    他原本编辑了很长的一段,然后又全部删掉了,只留下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阿笙,我有事回家了,你早点回家陪甜甜。

    他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而且粥已经凉了。

    他试着吃了两口,就觉得有些反胃恶心,怕会因为自己的体质问题影响到肝移植手术,只能按着胸口反复吞咽着喉间的酸涩,等反胃的感觉不那么强烈,再慢慢吃下一口。

    一碗粥吃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吃下去小半碗,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再吃一些,却猝不及防地被呛得咳嗽起来,又激醒了压制下去的反胃感,克制不住地将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来。

    后来便是吃一口就吐,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这样不行,三天后就要做手术了,林姨说过他必须把身体养好一点,不然会影响到手术安排。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夕阳,搓了搓有些湿润的眼睛,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他特意带回来的几袋营养液和注射器。

    为了省钱省时间,他很久之前——久到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跟一家诊所的护士姐姐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打点滴。虽然好久都没有打过了,有点不熟练,但好在重要的细节都没有忘记,很顺利地就开始给自己挂起了营养液。

    营养液注射毕竟比不上食物进补,吃不下东西让他整个人都昏沉疲倦得厉害,他一只手挂着水,一只手攥着那只封在真空袋子里的山竹壳,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它,喃喃地喊了声阿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三天后,《沧海笑》正式上线,由于在内测和公测阶段口碑就极高,又有多家老牌互联网公司注资,上线当日就在各大软件商店分别斩获数千万的下载量,微博热度居高不下,不少游戏网站都争相发布名不副实的游戏攻略,只为蹭得一波热门IP的流量。

    为此游娱工作室特意举办了一场庆功酒会,实际上也是为《沧海笑》的第二轮融资做准备工作。

    《沧海笑》一夜爆红,早年投入的资金正在以翻倍的速度迅速回流,顾言笙多年心血终成硕果,可苏桐却在他脸上见不到一丝笑容,他甚至问他,酒会能不能推迟几天再举行。

    “阿笙,趁热打铁的重要性你很清楚,况且邀请函都已经发了,”苏桐叹气道,“你发生什么事情了?跟堪舆吵架了吗?”

    “没有,”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沈堪舆的短信或者电话,顾言笙紧紧地攥着它,指节隐隐发白,“他说他回家了,但是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你伤他的心了吗?”

    “……我不知道,”顾言笙蹙眉,声音低哑,“如果我做错什么事让他受了委屈,他完全可以跟我说,可是他一个字都不说,一直都嬉皮笑脸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他以前……”

    看到苏桐脸色不好,顾言笙连忙止住话匣:“抱歉。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

    “我知道,没关系,”苏桐脸色有些苍白,“这样,阿笙,我们先把酒会办好,之后我跟你一起去找堪舆,可以吗?”

    顾言笙摇摇头:“不麻烦你了,你身体不好,这段期间为了游戏上线忙坏了,酒会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言笙说完就转过身去忙了,苏桐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黯。

    —

    《沧海笑》庆功酒会当天,唐修带着唐蓁提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会场。

    唐蓁穿了一身小红裙,大长腿踩着红色丝绒高跟鞋,长发微卷却像波浪一般柔顺平滑得惊人,弯弯的眉眼小巧的红唇,笑一笑就让路过的男士目眩神迷。

    “看什么看,流氓!”唐修摔上车门没好气地。

    唐蓁捂着嘴笑道:“哎哟,哥哥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呀,怪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爱慕的眼光?”

    “你……”唐修想发脾气,看到妹妹亮晶晶弯钩钩的大眼睛,郁卒地别过了脸,“我今天真不应该带你出来。”

    “小气鬼!”唐蓁冲他扮了个鬼脸,踩着高跟鞋优雅又飘逸地走向会场。

    唐修脑子里“轰”的一声,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给我站住!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老是这样走路!扭什么扭!喂!!!”

    他骂骂咧咧地追唐蓁追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没锁车,又骂骂咧咧地拐回去锁车。

    事实证明真的是越慌越见鬼,他锁好车准备撒腿去追妹妹,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人,车钥匙还飞了出去。

    老实说,唐修觉得自己顶多就是擦到了他一下,真算不上撞,没想到那个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踉跄了两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唐修愣了一下,连忙蹲下去扶人:“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他碰到他的身体,觉得触手滚烫,这个人在发烧。

    他可能很害怕别人的触碰,瑟缩着躲到一旁,艰难地去摸唐修掉到车底的钥匙,动作特别慢,还时不时捂一下肚子,像是肚子疼。

    他摸出唐修的车钥匙,递给他的时候,瘦得指节青白的手都在颤抖,仿佛连拿着一小串钥匙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戴着口罩,刘海垂到睫毛上,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满是恐惧,就像一只受了惊的流浪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哑得厉害,唐修费老劲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接过钥匙:“你不舒服吗?我是医生,我帮你看看?”

    “没有,没有,”他摇着头,极为抗拒地往后退,“会传染的、会传染……不能、不能传给你……”

    “……我的天,你到底在说些啥?”唐修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排斥别人的靠近排斥成这样,他一个陌生人也不好再坚持,只能保持几米距离跟在他身后。

    他身上的衣服特别不合身,太过宽大了,被秋风吹得像个鼓满了空气的塑料袋,却更显得他骨瘦如柴,仿佛风再大些他就会承受不住,会被拦腰折断。

    唐修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要去酒会的,只是他走到会场入口,被保安拦了下来,因为穿衣打扮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而且拿不出邀请函。

    “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我喜欢的人在里面。”

    “我想进去看看他,我就只是进去看看他可不可以。”

    他哑声哀求着,可是没有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嘶哑,也太微弱了,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说着,别人竖着耳朵也听不明白。

    唐修于心不忍,上前对保安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并附赠一个温柔又撩人的笑容:“小帅哥,行个方便,他是我朋友。”

    保安挠了挠头,憨厚地道:“好吧那您登记一下。”

    唐修配合着登记完,发现原本还在他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

    沈堪舆进了会场,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找到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站着。

    他刚刚动完手术,刀口愈合得不好,一直反复发烧,刚刚又摔了一跤,他到现在都疼得一直哆嗦,靠着墙都站不稳,就伸手紧紧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努力地让自己涣散的视线聚焦在远处的舞台上。

    他除了打游戏,对互联网的其他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沧海笑》网络大热的事情。他是在医院里排队取药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高中生在议论《沧海笑》怎么怎么好玩,过几天要举办庆功酒会,酒会上会抽取顶级装备和绝版皮肤。

    手术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听到、甚至看到《沧海笑》的成功,还有机会听到顾言笙的声音,看到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看不清也听不清,但他知道他在那里。他听着他遥远得像幻听一样的声音,看着他模糊成一片光影的身形,笑得像一个不小心捡到珍贵宝物的小孩,欣喜又惶恐。

    阿笙,你真的很棒啊。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终于成功了,以后都不会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会一直都好下去的。

    有工作人员下来发放便利贴和笔,说可以写一个与游戏相关的愿望,贴在心愿墙上,待会选择十张来实现。

    沈堪舆拿着笔,颤抖着手在便利贴上画下了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阿笙牵着甜甜,两个人都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弯弯。

    不同的是,右上角没有那颗星星了。

    他不能再做那颗星星了。

    妈妈说他是灾星。

    他在手术中突然心跳乏力接近停止,医生为了抢救他,险些贻误了肝移植的黄金时间,所以最后虽然成功移植,但爸爸的预后效果可能不是像之前那么乐观。

    他跟妈妈解释了,他手术前真的跟医生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可以不用管他,只要爸爸平平安安的就好,医生明明当时候都答应他了,他真的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要骗他。

    妈妈还是打了他。

    因为无论如何,他差点就害死爸爸了,差一点点。

    他是灾星,他没有办法再变成一颗可以保佑阿笙的星星了,他只是一颗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灾星。

    他佝偻着腰,捧着便利贴,闭着眼轻轻地吻了一下上面画的两个小人,咸涩温热的液体接连不断地滴落在单薄的纸张上,很快将整张便利贴都浸得绵软濡湿,笔墨晕染开来,渐渐地都辨认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

    他艰难地想挤到心愿墙那边,却怎么都挤不过去,刀口太疼了,他紧紧地捂着上腹,却是被别人碰到一下身体就牵扯得那里撕裂一般的疼。

    推挤之间,便利贴碎成了两片。

    他将两张碎纸片攥在手心,怔怔地看着那面他怎么也到不了的心愿墙,空洞的眼睛里止不住地淌着眼泪。

    他却没有哭出声,在人群里安静得像空气,也苍白得像泡沫。

    他听到旁边的女孩在说:“诶诶诶我好像看到顾美人在看我!妈呀他真好看!”

    “你做梦吧,舞台上灯光那么亮,他看台下就是一团黑,看得到你就有鬼了。”

    “哦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是这样,所以阿笙一直都看不到他吗?

    原来是因为他爱的人一直都在光里,所以怎么都看不到他的。

    那他可以不可以,再说一次爱他呢?

    他在光里,一定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不会打扰到他的吧。

    阿笙我爱你。

    我也很想你。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你了吧。

    可是我连你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我也没有办法再保佑你和甜甜了,对不起。

    你一定要……幸福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