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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夜—风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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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那是什么东西?你是说因为你是我的,我就会幸福了吗?’就在她微微思忖的片刻,风停了。

    光线暗淡的房间,宽敞而舒适的大床,刚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怡静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这个房间里没有自己种植的香草香气和牛奶润肤露的甜蜜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丝剃须水的味道,这个弥漫着男人味道的房间到底是哪里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怡静隐约记得自己曾经亲眼看到外婆的尸体从化妆间被送进火化炉,然后被粉碎成一小把骨头渣,然后这一小撮骨灰又被装进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安放到山上的骨灰堂里,最后自己还在外婆生前经常去的小寺庙里为她立了一块牌位

    又过了一会儿,当她的眼睛终于开始适应房间里暗淡的光线时,对面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个陌生房间的主人。

    “醒了?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这一刻,怡静终于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像被凉水泼到一样,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怡静尖锐的质问,一直坐在对面沙发里观察她的信宇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然后简单地回答道。

    “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家?那我怎么会在你家?”

    此时怡静的语气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也充满了戒备,而信宇只是‘啧啧’地乍着舌头,随后用清晰的口吻回答道。

    “我抱着一个晕倒的女孩子去医院打吊瓶,然后又把她带回家,让她睡在我的床上,结果她却对我说出这种话,那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把你送回那个老巫婆的魔窟里你会觉得更舒服呢?那现在我就送你去怎么样?”

    听到信宇的问话,怡静本能似的用力摇了摇头。

    ‘我不要回到那里去,可是如今的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就算我先到恩珠家待上几天,那最多也只能将就几天而已,那几天之后我又能去哪里呢?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一起生活的亲人了,一个亲人死了,还有一个则离开我了。’这次信宇似乎也毫不例外地看透了怡静的心思,于是黑暗中又想起了他有力的声音。

    “在我们正式举行婚礼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将来我们结婚了一定会买一处新的房子,不过我们俩还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上几个星期。”

    信宇边说边站起身,朝怡静坐着的床边走来,然后伸手拧亮了床头的落地灯。一片黑暗中只有落地灯带出一丝柔和的光,透过这丝光线,信宇能够看到身穿一件又脏又皱的孝服,头发散乱的怡静。

    “你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信宇一边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边朝怡静伸过手来,仿佛是要抚摸她凌乱不堪的头发,至少刚开始的几秒钟里他的手的确是放在她的头发上,但马上,他的手开始拂过怡静的脸庞,那种感觉如此轻柔,好像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掌似的。

    “讨厌,你走开,别碰我。”

    但这声尖锐的警告并没有使信宇感到任何不快,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好像发现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似的,根本没有理会怡静的警告,甚至把自己的脸贴近怡静的脸颊,随后轻轻蠕动着嘴唇,嘲弄似的在她耳边低语道。

    “就算你口口声声说你谈恋爱了,结果看起来还是那么糟糕。”

    面对信宇近在咫尺的脸,怡静甚至紧张到每一根毛发都竖起来了,但这仅仅是一瞬间,听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用这样的措辞来嘲笑自己平生第一次的恋爱,怡静不禁被激怒了。

    ‘你把我最珍惜的东西全部搞得一团糟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说我糟糕?你有什么权力这样说!’怒火中烧的怡静忍不住伸出手企图用力推开这个逐渐靠近自己的男人,但男人却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危险的声音说道。

    “以你现在的模样,再说什么让人走开的话,看在男人眼里只能解释为勾引男人上钩的把戏,难道那家伙连这个都没有教你吗?这叫什么嘛,你甚至不惜离家出走和他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之间已经发展到多严重的地步呢,看来你们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嘛?”

    “小孩子过家家?”

    怡静反问道,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在头上打了一棍子似的,只见信宇露出一个阴险邪恶的微笑,随后重复了自己说过的话。

    “没错,就是那种只动嘴聊聊天而已,但其实什么都没做过的小孩子过家家。”

    信宇原本就比怡静年龄小,而且也是他缠着要和她结婚的,可到头来他却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看待。瞬间,怡静听到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乓’的一声炸开了。

    5秒钟后,怡静以一种恶狠狠的语气开始反击。

    “我们不是只动嘴聊聊天而已,我们还用那张嘴接吻,而且是很多次,多到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

    但信宇并没有被怡静的反击激怒,似乎只有怡静自己认为这是很深刻的坦白,但信宇却摆出一副笑死人的姿态,用手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然后忍俊不禁地回答道。

    “呵呵,那没什么,反正那种游戏我比你玩儿的次数更多。”

    那一刻怡静就想,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停止那种令人厌恶至极的笑容,她什么都愿意做,于是怡静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同时说道。

    “还有,我们一起睡过了,因为我们绝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虽然次数不如接吻的次数多,但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一阵比之前略长,而且略显沉重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正如怡静所期待的,信宇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了,于是怡静在心里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太好了!’但没过多久,这阵沉默便被打破了。信宇的嘴角再次微妙的向上翘起,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微笑,然后简短地说道。

    “这也没什么,只要你以后只和我一个人睡就行了。”

    “我和你,不对,我不想和任何臭男人一起睡!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吗?我现在还在守丧期间”

    ‘而且我刚刚和另外一个男人分手,因为这件事我到现在心里还很难过,所以我讨厌你,我曾经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讨厌你。’掩饰着内心如狂风骤雨般的感情风暴,怡静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恨你了嘛。”

    听到怡静如此坦白,信宇也把不久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也说过了,恨我也没关系,我无所谓。”

    信宇的声音很淡漠,怡静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向他表白自己的感情时,他的语气也是同样的淡漠,尽管她现在看不到信宇的脸,但她可以想象,此刻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和当初听到自己表白时的表情完全相同。也就是说,对这个男人来说,自己喜欢他也无所谓,恨他也无所谓。

    “既然我喜欢你也好,讨厌你也好,你都无所谓,那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呢?”

    听到怡静的提问,落地灯微弱灯光下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后突然抓住坐在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的小手,在手背上印下深情一吻,随后用一种轻快的语调回答道。

    “这个嘛,就在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当时你望着我时的笑脸太漂亮了,所以我就决定要把你变成属于我的女人。”

    而另外一个理由信宇只在自己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因为你当时所穿的丁香色的裙子让我想起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女人,也许我是想在你身上再次寻找到那个我可能这辈子到死都见不到的女人的身影吧。

    这第二个原因信宇并没有说出来,怡静只听到了他的第一个理由,于是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就因为这个?你居然不爱我也要和我结婚?”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一次的时间比她质问信宇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时稍长,随后信宇开口了。

    “就算没有你所谓的爱情,大部分人其实也过得很好。”

    信宇是在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就算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情,也完全不会妨碍他们一起生活。像是在歌颂什么,又像是在哀求什么,就在怡静摇头表示无法认同他的观点之前,信宇突然像小孩祈求什么似的,一把将怡静瘦小的身躯拥进自己的怀中,同时说道。

    “我保证,韩怡静,如果你和我一起生活,就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你,你将过上女王般的生活,你将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那种生活是和现在无法相提并论的,不要再继续像个青春期的小女孩似的计较什么爱情了,理智地想一想吧,我很想和你一起生活,只要你点点头,整个世界马上就是你的了,这样不就行了吗?”

    就在这时,真正打动怡静心的不是那句所谓‘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了’,而是另外一句话。

    —我很想和你一起生活。

    十八岁,在她第一次在那个仲夏日的院子里见到这个男人以后,她连做梦都不曾奢望会听到的这句话此刻就在她耳边响起,也是那个曾经短暂爱过她,又离开她的男人曾经对她说过,而最终又取消作废的那句话。尽管此刻的怡静很讨厌姜信宇,讨厌的程度绝不亚于当初喜欢他的程度,但现在只要她说声‘yes’,至少她就不会是一个人,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爱情,这个问题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被搞得让人有些糊涂,但怡静心里很清楚,两个人一起生活总比一个人独自过活要好得多,所以在这时,怡静的心正处在一个左右分岔的岔路口上。

    ‘就像不久前刚刚结束的葬礼时一样,至少在我需要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们还会有孩子,我终于可以逃出那个老巫婆的手掌心,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可是要和这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就是这个在要求我和他结婚的同时还丝毫不掩饰自己根本不爱我这个事实的男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一定会受伤的。’‘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就像他说过的,爱情,其实什么也不是,如果我现在不接受这个男人的提议,那今后再想逃出那个老巫婆的魔窟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难道我还想像过去的二十九年一样,每天仅靠照顾那一片花圃度日吗?’‘我才不要!不要!不过爱情真的什么都不是吗?’此刻萦绕在怡静心中的所有犹豫不决都被信宇的这几句话牢牢抓住了。

    就在怡静混乱无助的时候,信宇强而有力的胳膊更紧地抱住了怡静,她也更深地陷进他的怀抱中,而他灼热的嘴唇也同时粗暴地盖住了她的嘴唇。

    冰冷的语气,不可理喻的理论,但此刻覆盖在自己嘴唇上的双唇却是火一般滚烫的,和那间逐渐冰冷的小小粥棚里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里间的外婆冰冷的尸体不同,眼前的他是火热的。和那个口口声声对她说就算道别也要诚实,还送给她代表真实和坦诚的白色花朵却又消失不见的男人相比,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更热烈。真是奇怪,这个从内心,眼神到声音都异常冰冷的男人,嘴唇居然如此灼热,这灼热的双唇,充满无限渴望地吸吮着她的芳唇,光滑而略显粗暴的舌头开始在她嘴里的各个角落里肆虐,灼热地,滚烫地。

    这个灼热的吻一直持续到两人几乎窒息的程度,终于,怡静听到耳边响起信宇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如果你还没办法做决定,我可以教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

    “”“和我睡一晚,今天,马上。”

    在信宇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坦白讲,尽管这是个令怡静感到难为情的时刻,但怡静的确感觉到了疼痛,她突然觉得,即使自己真的曾经和奎镇一起睡过觉,今天也仍旧会很疼。接吻是可以比较的,但这种肉体的相互纠结是绝对无法比较的。在所有这一切无法确定的事情中,怡静至少还清楚地知道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个正在进入自己身体的男人似乎是明知自己很疼,还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更疼,而且好像根本没打算要帮自己停止这种疼痛。第一次初潮来的那个月,怡静也感到了疼痛,当时外婆告诉十二岁的小外孙女,这是证明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女人了,而现在这个男人进入自己身体的一刻,怡静觉得同样是那么疼,据说这也是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标志,那么,难道说成为女人都是令人如此疼痛,如此痛苦的事吗。

    在尚未完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在自己尚未充分兴奋起来的情况下,这个进入自己身体的男人只给自己带来了剧烈的疼痛,这种感觉完全不及电影和小说里描写的百分之一那么浪漫。那些说谎骗人的大骗子!真是奇怪,和这个自己曾经深爱了多年的男人身体纠结在一起,居然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怡静再次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多年前的一幕。

    那一年他十九岁,而她二十岁,就是那一年的某个冬日,信宇身穿校服和他的父亲一起到怡静家来做客,那时的怡静异常主动地给客人们端茶。

    “这是上次母亲从寺庙里带回的般若茶,色泽均匀饱满,味道清淡,请您品尝一下,信宇也喝一口尝尝吧,听说你这次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你父亲肯定和为你骄傲吧。”

    听到主人的赞扬,少年回应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现在怡静终于明白那不过一种伪善的表现罢了,但当时的她也和身旁的继母一样被这样一个微笑所折服了。但以怡静当时的身份地位,她没办法亲口说出祝贺他考上大学之类的话,她只能等到客人们都离开之后,而为了从一大堆用过的茶杯中找出信宇曾经喝过的那个,怡静的确费了不少的心思。

    终于,她成功地找出了那只杯子,还把它偷偷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在那时,那种高兴劲儿怡静就那样痴痴地望着茶杯上刚刚信宇的嘴唇触碰过的那个位置,看了又看,同时小声说出那句无法真正当着他的面说出的话。

    “祝贺你考上大学。”

    “也祝贺你以第一名的身份考进大学。”

    “我很想织一件毛衣送给你,但你的尺寸大概是多少呢?”

    “你上了大学的话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去参加单身男女聚会吧?我不喜欢你去那种地方。”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就这样对着那个茶杯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随后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用自己的嘴唇吻了信宇的嘴唇曾经接触过的地方,就在那个远比人的嘴唇冰凉的茶杯接触到自己嘴唇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就好像真的和他接吻一样快,甚至差点失手打碎那个茶杯。

    ‘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不过九年以前,可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候,这可真是奇怪,可比起现在和他赤身裸体地纠结在一起,怡静觉得亲吻茶杯的瞬间似乎要浪漫得多,只是,那个曾经让我一想起他的脸就会心跳加速的少年,和现在压在我身上的这个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怡静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顿时,同样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信宇那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

    ‘嗯,没错,是同一个人,虽然现在的他行为很古怪。’但也许是因为她又回想起当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怡静感觉自己正在逐渐由干涩变得湿润起来。此刻的怡静略微有些混乱了,眼前摆弄着自己身体的这个人究竟是当初那个少年,还是那个叫姜信宇的男人。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又是两个不同的男人,尽管连怡静自己也觉得很难以理解,但她最终决定把此刻与自己身在一起的男人想象成当初那个少年,因为这样能够略微减轻一些她的痛苦,而且还会有些心跳的感觉。

    借助这个想象的帮助,怡静用自己的胳膊环住信宇已经是大汗淋漓的脖子,同时将自己的嘴唇重叠在他的嘴唇上。慢慢地,她的身体开始跟随他的动作,乳头处那些小疙瘩的颜色也开始逐渐加深、变硬。信宇显然也察觉到了怡静的这些变化,于是低头望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明明在望着自己,但又像是在看着别处,眼神有些模糊。

    “你是不是把现在压在你身上的人想象成是那家伙了?”

    听到他冰冷的问话,怡静很想大声表示赞同,因为尽管她想象中的那个人不是奎镇,但起码不是现在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望着一脸惶恐表情的怡静,信宇突然把脸靠近她,然后用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了怡静的耳垂。

    就在怡静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大声喊叫之前,信宇已经把嘴唇从她的耳垂边挪开,又过了一会儿,他贴近怡静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许你不愿意,但现在压在你身体上的人的的确确是姜信宇,你给我记清楚了,韩怡静!”

    对于这个采取猛烈攻势进入自己身体的男人,怡静并没有坚持要解释他的误会,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的解释,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而且他更不会相信,也绝对难以想象她真正在想象的是十年前的自己,以怡静的经验,面前的这个男人在这种感情体验方面绝对是个白痴。

    所以,怡静选择了保持缄默,只是充分配合他,让他尽情发泄,而她这种冷淡无力的态度却反而让男人更加愤怒,同时也更加兴奋。

    ‘这种抢来的战利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甜蜜美好的嘛。’终于,信宇达到了高潮,在怡静身体里尽情肆虐过之后,信宇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任务似的迅速从怡静身体里撤出来,内心不断重复着这句可以称之为他人生目标的话。

    眼前是转过身去背对他的怡静白皙的后背,可以觉察到的一丝颤抖证明她在哭,但是此刻的姜信宇对于眼前这个仍旧沉浸在少女白日梦一般的爱情中的女人,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安慰她的意思。

    ‘何必呢,为一个把自己的初夜献给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尽管信宇嘴上说不在乎她想不想别的男人,但在和自己翻云覆雨的时候居然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家伙的替身,这可绝对是坏人心情的事。现在背对自己躺在那里的女人就是一个战利品,所以看起来是那么甜蜜美好,不过如果评价得再确切一点的话,她并不完全是甜蜜美好的,而是甜蜜中略带苦涩的。

    在窗外仍旧是一片微微发青的颜色时,怡静睁开了双眼。蹑手蹑脚地坐起身来,趴在自己身边那个沉入梦乡的男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怡静反复仔细端详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好像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柔和的脸庞,宽阔的胸膛,强而有力的胳膊,昨晚用力抓疼自己手腕的那双大手,这所有的一切一切。

    这个睁开眼时让人完全摸不透心思的男人,熟睡时的脸却意外地像个天真的孩子,孩子,是的,她自己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孩子的一件玩具,但如今的怡静已经彻底疲于为此而哭泣或是发脾气了,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做类似这样的傻事,因为韩怡静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在昨天晚上彻底流干了。

    怡静为避免吵醒身边这个熟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起身下了床,然后又缓慢地穿过黑暗摸进了浴室,打开热水器的喷头,她站在了水柱的下方。

    怡静站在那里任由水柱打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将视线停留在镜子中的自己身上。镜子里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同样也在静静凝视着自己,眼角像泡久的拉面一样浮肿着,嘴唇也微微肿了起来,脖子上,前胸上,还有手腕处,到处都有紫色的淤痕,这个女人身上像被盖上许多图章似的。

    “已经没法看了嘛。”

    怡静用一种生硬的声音这样评价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带着一脸僵硬的表情重复着她的话。

    ‘已经没法看了嘛。’昨天晚上,那个男人也曾经看着她的样子说过同样的话。

    ‘已经没法看了嘛。’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还在继续把我弄得更糟。

    怡静想到这里别开头去,顺手拿起他用的香皂,放在毛巾上反复搓着,直到搓起很多泡沫为止,然后开始认真的擦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所有他曾经疯狂触摸过的地方,似乎是想要用整块香皂洗掉那些难看的紫色痕迹,直到把自己白皙的皮肤搓得通红,很用力地。

    洗过澡之后怡静觉得有些口渴,昨晚穿过的孝服已经被信宇彻底撕烂了,于是她干脆拣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见皱巴巴的衬衫,罩在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又摸黑找到了厨房。在这个单身男人独自居住的空间里,既干净整洁又略显空荡,怡静在寻找杯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橱柜里居然放着一样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东西。

    “茉莉花茶。”

    好像是别人送的礼物,他连拆都没拆就放进橱柜里了,怡静本来就想烧些热水泡杯茶喝,出于兴奋,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茶盒,然后烧了一些开水。把滚烫的开水倒在早已风干的茉莉花瓣上,花瓣伸着懒腰打了几个转,随后便缓缓浮上水面。具有媚惑味道的香气伴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是不是这种味道有稳定情绪的作用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于此刻的怡静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喝着‘呼呼’直冒热气的香茶,怡静的脑海中突然反应出这种花的名字——茉莉,进而想起它所代表的花语。

    —你属于我,这就是幸福。

    眼前的情景使怡静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也是手里拿着茉莉花,大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说自己也有幸福的权力。

    ‘幸福?那是什么?是你属于我,那么是说我属于这个男人?还是说这个男人属于我呢?又或是因为你属于我,所以我就是幸福的?我也不知道。’关于这种花所代表的花语曾经听起来是那么意味深长,但在和这个男人度过了初夜之后,怡静觉得它已经根本不使用于现在的自己了。怡静边喝茶边看着刚才还是微微泛青的窗外逐渐被阳光照亮,就在这时,她开始意识到,曾经从某个春天开始在自己心里刮起的那阵奇怪的风,突然间安静地,一点一点地,最后彻底地停止了,那阵风就这样停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