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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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的时候，周楚曼第一个松了口气，她绝对不要再来凑热闹、找罪受了。她见何嬷嬷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院子休息；见还没睡醒的周沐蓁随意整了整衣服，病歪歪地靠着丫鬟离开；转头却见周楚凝仍旧保持听课的姿势，跪坐在书房的正中央，盯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大姐。”周楚曼轻轻走了过去，戳了戳周楚凝的胳膊。叫了几次后，周楚凝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轻轻闭上眼睛，唇角还如方才一般隐忍地抿着，但双眼再睁开时，便是有了泪意。湿润的眼中水珠慢慢凝结地更多，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曼儿，”周楚凝咬着牙道，“你能否明白这是何等的屈辱？”
周楚曼见周楚凝还愿意同她说话，放心了许多。被一对一教导如何为人妾侍的耻辱，任何人都不愿意别人看见，就算是亲姐妹也一样。周楚凝还能在她面前哭出来，至少说明周楚凝对二人的姐妹情还是看重的。
她跪坐在周楚凝跟前，轻声道：“母亲说了，这只是一时的，大姐总有母仪天下的一天。”见周楚凝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声音又小了些，道：“只是不知道，太子何时会休了太子妃。”
“她不会被休的。”周楚凝握紧了拳头，道：“除却皇家的名声不提，太子妃可是有所取无所归，祖宗的规定，谁也改不了。”
所谓“有所取而无所归”，是成婚时女方父母健在，休妻时父亲已去世，也没有兄长，则表明原来的大家庭已不存在，休妻等于是无家可归——这是“三不去”之一，太子是休不了她的。
周楚凝的眼神突然狠戾起来，接着道：“只有等到她死了，才算是真正了了。”
“那是什么时候？”周楚曼皱眉，“要一直等到太子登基吗？如今圣上身体康健，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楚凝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个妹妹比她聪明，也比她心狠。虽说这样有些残忍，但却不无道理。如今太子妃和太子成婚还不到两年，但若以后太子妃诞下皇子了呢？就算日后太子妃死了，那个孩子也是嫡子，也是一根刺。
“我也是为了大姐好，毕竟你过的好了，我和母亲才能得到庇佑，哥哥的仕途才会更平顺。”周楚曼拍了拍周楚凝的肩，道：“我什么意思，大姐心里明白。”
而客房这边，何嬷嬷慢慢喝着伺候她的小宫女递上来的润喉茶，也在细细想着。那位未来的侧妃满眼的委屈和浑身的隐忍她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这样，她才说的愈加过分——这也是皇后吩咐的。
一来，要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莽撞之人，能不能禁得起侮辱；二来，是要告诉她就算嫁进宫中也要依附皇后，否则永远只是个侧室；三来，便是想要激一激她，让她早日帮皇后除了苏落晴。皇后一心让太子登基，对于如今毫无后台的苏落晴自然厌恶至极。周楚凝若是出手，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周楚凝手段干净利落，那便是真正的适合凤座；若是她留下了蛛丝马迹，皇后自然会帮她抹除痕迹；若是事情败露，那一个周楚凝没了也罢，毕竟周楚凝下面还有个年纪更小的周楚曼，等太子登基了，周楚曼便是处于大好的年华，有的够时间打理后宫。何况，就算与周家的亲断了，还有其他的公府和贵族，他们可都盼着往宫中送女儿呢。
……至于那个小郡君，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飞上了枝头，但看起来皇后并不在意，那么她也不需要理会。
周沐蓁一路走回了恬然苑，一路晒着太阳，进了清凉屋子里后反倒困意就消减了些。面对佩霜佩雪担心的问候，她只是笑笑，道：“何嬷嬷人很好，况且就是来教导未来太子侧妃的，对我倒是不怎么严格。我只要不犯大错，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姜妈妈见她仍然无精打采，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叫人送上来些水果，让她好好休息。
等下人们都出去后，周沐蓁坐在贵妃椅上，吃了几口冰凉的西瓜。感到神志回笼后，便又轻轻走到了梳妆台前，里头那把短剑比武书更为瞩目。在平姨娘的密室中刚拿到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它极为顺手，正好契合了她手掌的大小，而且不轻不重，拿着省力，但出鞘之后也能激得起狠绝的杀气，若是磨锋利些，必然削铁如泥。
现在她仔细端详着剑鞘，只觉得极为华贵漂亮。通体深蓝，纯金刻上的桃花围绕在把手处，金线中延伸出些花瓣来，不但意境深远，还极为契合女子的喜好。出鞘后周沐蓁将它举起，锋利的剑尖在窗子透过来的一缕阳光之下闪出一丝冷光。重新入鞘后，她细细地抚着上面的花纹，却突然动作一顿。这把短剑，也太干净了些，除了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些脏之外，其他地方一点都没有蒙尘。
这把剑若是在密室放了十几年没有碰过，就算是被好好放起来，也不应该一点旧的痕迹都没有。但如今这剑鞘上的蓝色仍旧高雅深邃，想必是经常擦拭的结果。她轻轻抹了一下边角处的细灰，突然意识到，平姨娘最后一次擦拭它，可能是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了。
虽然周沐蓁与平姨娘没有多少母女之情，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她胸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只觉得闷闷的难受，想哭却无从发泄。她重生后，平姨娘已经卧病在床多年了，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但从她的眉眼和笑容可以看出，当年是一个多么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样的一个人把所有秘密藏在心里，连亲生女儿也不告诉，不知她临死前看着密室里的短剑和满满的画，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那么卫国公呢？他知道吗？周沐蓁突然想到了昨晚突然出现，只在平姨娘那坐了一会儿就离开的人，那个会是父亲吗？当年的平姨娘入府，他可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有着不一般的身份？这么厉害的女子，又怎么会甘当妾侍？
人在完全无知的时候是无畏的，但只要知道了一点，便会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周沐蓁只觉得心中的疑问更深了，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却又被逻辑一一否定。十几年前的事，她怎么能猜得到？她没办法，只能等着莫盛的再一次到来，但他毕竟是要去复命的，他头上的人，会允许他再回来吗？
“小姐，起床了，今日也要去香兰苑呢。”周沐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佩霜站在床前，清晨的阳光洒在窗前，她揉揉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呀，小姐没换衣服就睡了？奴婢该死，想着不打扰小姐，却没想到小姐累成了这样。”周沐蓁摇摇头，接过了净面的帕子。
这事哪能怪佩霜？她吩咐丫鬟去休息不要打扰她，那她们必然是以为她直接就准备睡了。但周沐蓁一直在等着莫盛的到来，在贵妃椅上坐累了便歪在榻上，实在撑不住困意了才去床上，她在床上也是和衣而眠的，就怕什么时候莫盛突然出现，她原本只想躺一小会儿，却一下睡到了早上。
看来昨夜毫无动静啊，周沐蓁心下有些失望，她只能等着别人，却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他。何况，她也只见过莫盛一面而已，确实不能仅凭一个密室就与他身后的人建立什么关系——连平姨娘都死的那么凄惨，她作为她的女儿，估计连做颗棋子都没资格吧？
见佩雪拿出桃粉色的裙子，她笑了笑，原本不喜欢这种艳俗的颜色，今日却觉得极为顺眼。她如今可是郡君，何必要在意夜半偶遇的变数？这两世，亲情从来都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奢望依靠已故的平姨娘去接触谁？她握握拳，狠下了心肠，就算他们想让她效命，她也应该保持理智，不能随意被利用了去。
洗漱一番过后，她戴了一支玉簪，点了几朵珠花便朝香兰苑去。今日是要在院子中纠正仪表体态的，她若是像昨日一样正式打扮，恐怕一天下来脖子都会被压断。何况秋老虎比盛夏更加难熬，若是因为学个规矩就中了署，说出去也太不好听了。
不知道是被打击的狠了还是什么，周楚凝并没有在大热天中穿的大红大紫来折磨自己，反而只是穿了天青色的齐腰襦裙，配上白色纱衣，美丽的面容不靠衣装衬托反倒更显清丽，显得她不在意正侧地位，无欲无求似的。
周沐蓁只见何嬷嬷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然后慢慢的都是笑意，心中了然：昨日周楚凝打扮的张扬不过就是拘于自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不愿意矮了别人一头。今日她素淡了起来，便是表明她想通了，也算是给皇后示了好，表示愿意听她差遣罢了。至于她心底里服不服，这就不重要了，只要表面上能装的进退有度就好——而且万一她内心真的服了自己的身份，甘心让太子妃压在头上，恐怕皇后还不愿意呢。
当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的时候，周楚曼第一个松了口气，她绝对不要再来凑热闹、找罪受了。她见何嬷嬷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院子休息；见还没睡醒的周沐蓁随意整了整衣服，病歪歪地靠着丫鬟离开；转头却见周楚凝仍旧保持听课的姿势，跪坐在书房的正中央，盯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大姐。”周楚曼轻轻走了过去，戳了戳周楚凝的胳膊。叫了几次后，周楚凝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轻轻闭上眼睛，唇角还如方才一般隐忍地抿着，但双眼再睁开时，便是有了泪意。湿润的眼中水珠慢慢凝结地更多，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曼儿，”周楚凝咬着牙道，“你能否明白这是何等的屈辱？”
周楚曼见周楚凝还愿意同她说话，放心了许多。被一对一教导如何为人妾侍的耻辱，任何人都不愿意别人看见，就算是亲姐妹也一样。周楚凝还能在她面前哭出来，至少说明周楚凝对二人的姐妹情还是看重的。
她跪坐在周楚凝跟前，轻声道：“母亲说了，这只是一时的，大姐总有母仪天下的一天。”见周楚凝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声音又小了些，道：“只是不知道，太子何时会休了太子妃。”
“她不会被休的。”周楚凝握紧了拳头，道：“除却皇家的名声不提，太子妃可是有所取无所归，祖宗的规定，谁也改不了。”
所谓“有所取而无所归”，是成婚时女方父母健在，休妻时父亲已去世，也没有兄长，则表明原来的大家庭已不存在，休妻等于是无家可归——这是“三不去”之一，太子是休不了她的。
周楚凝的眼神突然狠戾起来，接着道：“只有等到她死了，才算是真正了了。”
“那是什么时候？”周楚曼皱眉，“要一直等到太子登基吗？如今圣上身体康健，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楚凝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个妹妹比她聪明，也比她心狠。虽说这样有些残忍，但却不无道理。如今太子妃和太子成婚还不到两年，但若以后太子妃诞下皇子了呢？就算日后太子妃死了，那个孩子也是嫡子，也是一根刺。
“我也是为了大姐好，毕竟你过的好了，我和母亲才能得到庇佑，哥哥的仕途才会更平顺。”周楚曼拍了拍周楚凝的肩，道：“我什么意思，大姐心里明白。”
而客房这边，何嬷嬷慢慢喝着伺候她的小宫女递上来的润喉茶，也在细细想着。那位未来的侧妃满眼的委屈和浑身的隐忍她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这样，她才说的愈加过分——这也是皇后吩咐的。
一来，要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莽撞之人，能不能禁得起侮辱；二来，是要告诉她就算嫁进宫中也要依附皇后，否则永远只是个侧室；三来，便是想要激一激她，让她早日帮皇后除了苏落晴。皇后一心让太子登基，对于如今毫无后台的苏落晴自然厌恶至极。周楚凝若是出手，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周楚凝手段干净利落，那便是真正的适合凤座；若是她留下了蛛丝马迹，皇后自然会帮她抹除痕迹；若是事情败露，那一个周楚凝没了也罢，毕竟周楚凝下面还有个年纪更小的周楚曼，等太子登基了，周楚曼便是处于大好的年华，有的够时间打理后宫。何况，就算与周家的亲断了，还有其他的公府和贵族，他们可都盼着往宫中送女儿呢。
……至于那个小郡君，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飞上了枝头，但看起来皇后并不在意，那么她也不需要理会。
周沐蓁一路走回了恬然苑，一路晒着太阳，进了清凉屋子里后反倒困意就消减了些。面对佩霜佩雪担心的问候，她只是笑笑，道：“何嬷嬷人很好，况且就是来教导未来太子侧妃的，对我倒是不怎么严格。我只要不犯大错，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姜妈妈见她仍然无精打采，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叫人送上来些水果，让她好好休息。
等下人们都出去后，周沐蓁坐在贵妃椅上，吃了几口冰凉的西瓜。感到神志回笼后，便又轻轻走到了梳妆台前，里头那把短剑比武书更为瞩目。在平姨娘的密室中刚拿到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它极为顺手，正好契合了她手掌的大小，而且不轻不重，拿着省力，但出鞘之后也能激得起狠绝的杀气，若是磨锋利些，必然削铁如泥。
现在她仔细端详着剑鞘，只觉得极为华贵漂亮。通体深蓝，纯金刻上的桃花围绕在把手处，金线中延伸出些花瓣来，不但意境深远，还极为契合女子的喜好。出鞘后周沐蓁将它举起，锋利的剑尖在窗子透过来的一缕阳光之下闪出一丝冷光。重新入鞘后，她细细地抚着上面的花纹，却突然动作一顿。这把短剑，也太干净了些，除了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些脏之外，其他地方一点都没有蒙尘。
这把剑若是在密室放了十几年没有碰过，就算是被好好放起来，也不应该一点旧的痕迹都没有。但如今这剑鞘上的蓝色仍旧高雅深邃，想必是经常擦拭的结果。她轻轻抹了一下边角处的细灰，突然意识到，平姨娘最后一次擦拭它，可能是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了。
虽然周沐蓁与平姨娘没有多少母女之情，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她胸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只觉得闷闷的难受，想哭却无从发泄。她重生后，平姨娘已经卧病在床多年了，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但从她的眉眼和笑容可以看出，当年是一个多么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样的一个人把所有秘密藏在心里，连亲生女儿也不告诉，不知她临死前看着密室里的短剑和满满的画，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那么卫国公呢？他知道吗？周沐蓁突然想到了昨晚突然出现，只在平姨娘那坐了一会儿就离开的人，那个会是父亲吗？当年的平姨娘入府，他可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有着不一般的身份？这么厉害的女子，又怎么会甘当妾侍？
人在完全无知的时候是无畏的，但只要知道了一点，便会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周沐蓁只觉得心中的疑问更深了，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却又被逻辑一一否定。十几年前的事，她怎么能猜得到？她没办法，只能等着莫盛的再一次到来，但他毕竟是要去复命的，他头上的人，会允许他再回来吗？
“小姐，起床了，今日也要去香兰苑呢。”周沐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佩霜站在床前，清晨的阳光洒在窗前，她揉揉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呀，小姐没换衣服就睡了？奴婢该死，想着不打扰小姐，却没想到小姐累成了这样。”周沐蓁摇摇头，接过了净面的帕子。
这事哪能怪佩霜？她吩咐丫鬟去休息不要打扰她，那她们必然是以为她直接就准备睡了。但周沐蓁一直在等着莫盛的到来，在贵妃椅上坐累了便歪在榻上，实在撑不住困意了才去床上，她在床上也是和衣而眠的，就怕什么时候莫盛突然出现，她原本只想躺一小会儿，却一下睡到了早上。
看来昨夜毫无动静啊，周沐蓁心下有些失望，她只能等着别人，却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他。何况，她也只见过莫盛一面而已，确实不能仅凭一个密室就与他身后的人建立什么关系——连平姨娘都死的那么凄惨，她作为她的女儿，估计连做颗棋子都没资格吧？
见佩雪拿出桃粉色的裙子，她笑了笑，原本不喜欢这种艳俗的颜色，今日却觉得极为顺眼。她如今可是郡君，何必要在意夜半偶遇的变数？这两世，亲情从来都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奢望依靠已故的平姨娘去接触谁？她握握拳，狠下了心肠，就算他们想让她效命，她也应该保持理智，不能随意被利用了去。
洗漱一番过后，她戴了一支玉簪，点了几朵珠花便朝香兰苑去。今日是要在院子中纠正仪表体态的，她若是像昨日一样正式打扮，恐怕一天下来脖子都会被压断。何况秋老虎比盛夏更加难熬，若是因为学个规矩就中了署，说出去也太不好听了。
不知道是被打击的狠了还是什么，周楚凝并没有在大热天中穿的大红大紫来折磨自己，反而只是穿了天青色的齐腰襦裙，配上白色纱衣，美丽的面容不靠衣装衬托反倒更显清丽，显得她不在意正侧地位，无欲无求似的。
周沐蓁只见何嬷嬷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然后慢慢的都是笑意，心中了然：昨日周楚凝打扮的张扬不过就是拘于自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不愿意矮了别人一头。今日她素淡了起来，便是表明她想通了，也算是给皇后示了好，表示愿意听她差遣罢了。至于她心底里服不服，这就不重要了，只要表面上能装的进退有度就好——而且万一她内心真的服了自己的身份，甘心让太子妃压在头上，恐怕皇后还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