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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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静,我”

    徐少宗送宁静来到豪宅门口,言语之间欲言又止。

    “少宗哥,有话就直说吧。”

    他沉吟片刻,闷道:“你爱上尉天浩,所以选择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他根本没有犯错,所以没有所谓的原不原谅。”她强调过了。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你爱尉天浩,对不对?”徐少宗抑郁地抓住她肩膀。

    “少宗哥你怎么了?”眼前这双素来沉凛的眼眸,出现了宁静不熟悉的异样情愫。

    “回答我!他碰过你吗?”

    “我不想提他,我累了”

    她心口微惊地退开,没想到徐少宗毫无预警的将她攫入他双臂间,不断收紧他的拥抱,嘴里急切倾诉:

    “我爱你,小静!从你住进我家以后就爱上你了,我一直默默在等你长大,希望哪天你能成为我的新娘,永远只属于我!”

    宁静怎么也没想到,徐少宗对她是这种心意?!

    “少宗哥,别这样!”她抗拒地挣扎。

    他置若未闻,像是得到渴望已久的宝贝,无视于她的挣扎紧紧箍著她,贪婪地吸取她发问的芬芳。

    “既然你不想提他,就忘了他吧,接受我的爱,好吗?”他等得够久了、也沉默够久了,直到情敌的威胁让他产生危机意识,这才惊觉自己守护了十多年的女孩也许会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放开我,少宗哥!我一向都把你当值得尊敬的大哥,请你不要这样!”

    “我们不是兄妹,难道你对我真的无动于衷?”

    她眼底的拒意让徐少宗的心陡然一沉,强势俯头吻住她。

    宁静拚命摇头闪避,却仍被他以手掌按住她的后脑,逼迫她接受他的吻。

    “唔”惊恐与受辱的滋味让她做出反击。

    啪──响亮的耳光声缭绕在两人耳边。

    “只是大哥吗”他缓缓抬头放开钳制,眼底充塞著浓浓的挫败。

    宁静以左手包覆住发疼的右掌,狼狈低泣,她真的吓到了。

    看见她眼底的泪花,徐少宗心头一拧,懊悔万分。

    该死!小静一直是他最珍惜的女孩,他怎么舍得弄哭她!

    “别哭”他想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却被她避开。

    “小静,我对不起”

    “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就无法拥有爱情,任谁都不该强求”宁静仿佛也在说给自己听,苦涩顿时涌上心头,她痛心地跑开,泪水掉得更凶了。

    徐少宗悔恨地靠在玄关墙边,良久才离开

    *  *  *  *  *  *  *  *

    睡梦中,宁静好像感觉到有一阵和风般的温柔抚触,轻轻抚慰她回美国这三天来总是哭得累乏才合上的双眼,和湿了又擦、擦了又湿的脸颊。

    她充满依恋,好想就这么沉浸在这份令她安心的柔情里,却又想睁开眼睛,看清到底是谁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待她。

    禁不住渴望,细长的羽睫微微掀动,人也幽幽转醒。

    然后,她看见床畔那个爱到令她心悸的男人,正用他那双俊惑迷人的黑眸凝视著她,眼神中似乎有爱怜、又似乎掺杂责备,还有她多么想再看到的温柔。

    “我居然也会作美梦”她不敢置信地低喃。

    “作梦?”男人朗眉一拢,颇为不悦。“你只愿意让我出现在你的梦里?我偏不合作。”

    什么意思?

    宁静眨眨迷蒙的大眼,意识逐渐清明,总算会意到自己身处在洛杉矶别墅家中的房间,这不是梦,那么尉天浩──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诧异地坐起身。

    “我不能在这里吗?”他双臂环胸,挑眉反问。

    “是小渔让你进来的?”助理和她同住,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不知道。还有,不是只有从门才能进这个房间。”

    他知道,没有上锁的窗户给了她答案。

    “可是这里是三楼!”她低呼。别墅各处都装设有保全设备,他竟能在不引起任何骚动下顺利进入?

    尉天浩俊颜陡地一沉。

    “不管你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会找到你,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宁静,有点不明所以。

    “你不告而别,是不是终于想通了,不屑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不!不是”她心头一阵抽疼,没料到她的离开会造成他的误解。“我回美国是为了调查当年命案的真相,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回美国有必要一声不响地离开?”而且是在口口声声说爱他之后,不到五小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的质问顿时令宁静心乱如麻,白皙小手绞著被单,在被单上抓出皱褶。

    人一旦遇上爱情,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吗?她有勇气爱他,却没有勇气面对他不爱她的事实,她只能选择一个逃避的理由──

    “我父母的事跟你无关。”她试图冷静道。

    尉天浩的眉峰因微愠而一拧,很想骂人。

    “我被牵连了十五年,你认为这件事跟我无关?”

    “那么,你是来”

    “洗刷那些人加诸于我的冤屈。”还有,抓回眼前这个爱情逃兵!

    他明白她在逃避什么,说来都得归咎他先前的混帐行径所带给她心寒的错觉,不过无妨,他将会用一生的时间,来证明她所认为的,确实是错觉。

    宁静闻言,原本雀跃的心瞬间又凉去大半截,在乍见尉天浩时所点燃的一点希冀,随之灰飞烟灭

    “有人来了,你躺下装睡。”

    他突然低语,轻轻将她按入床铺,替她盖妥被单。

    “谁?我没听到有人。”

    “该是事情了结的时候了。”黑沉如夜的鹰眸一敛。

    她听得一头雾水,被他脸上沉肃的神情感染,不禁心慌意乱。

    “你呢?要走了?”

    “你要我留下?”

    发现他眼底几不可辨的笑意,宁静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先霸道承诺:

    “那我就留下。嘘,闭上眼。”他飞快地在她额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宁静依言合上双眼,却阻止不了胸腔内急如擂鼓的心跳,感觉他的体温远离了床畔,她不受控制的心神也随他离去,失落与狂喜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骤然侵袭她全身。

    她没有看错吧,尉天浩冲著她笑?他已经走出阴霾了吗?

    “静姊?”

    门外传来的说话声及敲门声,拉回宁静奔腾的思绪,她暂不作声。

    “徐总裁,静姊她应该还在睡,您和李医师”小渔显得有些为难。

    “没关系,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小静的情况,你开门。”

    是干爹的声音。多年来替她看病的李南医生也来了?他们特地来做什么?

    “好。”对方是老板的长辈,小渔只好勉为其难替他们开门。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徐达斌压低嗓音吩咐。

    小渔依令离开,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接著,假寐中的宁静听见某种细微的清脆声响,有点像是玻璃轻碰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有人走近。

    “宁静?”是李医师在低唤她。

    她依然不动声色,感觉有人轻轻拉直她的手臂,拿了沾有酒精的棉花擦在她手肘内侧,凉意让她一惊,她诧愕睁眼缩手,也清楚看见李南手中的针筒──

    “你们”竟然想趁她熟睡时替她打针!为什么?

    此时小渔又开门而入,身后跟的是徐少宗,两人也一同撞见这一幕。

    “爸,李医生,你们怎么会来?”

    避不见面的这三天,他想了很多,终于认清自己既然希望小静幸福,就不应该强迫她接受他,而是应该祝福她;因此决定当面向小静郑重道歉,一到她的住处,才从小渔口中得知父亲相李南医师也正在宁家。

    “小静说她不想上医院,我不放心,所以请医生来检查小静的情况。”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商场大亨,徐达斌若无其事的说著。

    “检查有必要拿针筒?”出声的是尉天浩。

    他在众人的讶异中,从落地窗的窗帘后现身,利如鹰隼的睿眸扫视过脸色大变的医生,最后落在徐达斌枯黄的老脸上。

    “尉大哥!”小渔再度看到久违的偶像,忍不住惊喜大叫。

    “尉天浩”徐达斌一见俊美的尉天浩,灰眸露出痴迷的贪婪目光,消瘦的身体因兴奋而轻颤。“你变得更漂亮了。”

    尉天浩垂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宁静注意到他看见徐达斌时猝然晦黯的目光和抗拒的小动作,她心头一紧。

    “浩?”那个人就是她捂住口,再也道不出声音。

    徐少宗亲耳听见宁静对尉天浩亲密的叫唤,纵使心痛,但也只能释然与退让。如果小静能在尉天浩身上得到幸福,他愿意祝福他们。

    徐少宗暗自叹口气,眼角余光捕捉到某人亟欲掩饰的动作,李南心虚的神色完全被他看在眼底。

    “李医师,你手里拿的真的是针筒?”

    “呃这个是补充体力的维他命徐先生说宁静历劫归来,身体可能虚弱了点”

    “为什么要趁静姊入睡的时候,替她打维他命?有必要偷偷摸摸吗?”小渔小跑步来到宁静身边扶她下床,瞪著医师,一并提出质疑。

    “那是因、因为”

    “因为要是不趁宁静睡著”项初衍大大方方从门口走进来。“他们的诡计恐怕很难得逞。”他走向桌旁,拿起桌上的小药瓶检视。

    李南见状,伸手想抢回药瓶,被身手矫健的项初衍闪过,自己跌了个狗吃屎,正想爬起身,就发觉某种冰冷的硬物抵在身后,吓得他赶紧双手高举、不敢再轻举妄动。拿枪指著李南的,是随后出现的展夜韬。

    项初衍看完手中的药瓶标示,凝眉冷道:

    “不出我所料,这就是先前导致宁静慢性中毒的镇定类药物,使用的量一多,药效就更强,药瘾也更不容易处理。还好阻止得早,否则我给宁静的疗程不就前功尽弃!”他轻啐,捡起地上的针筒,打算一起搜证化验。

    “慢性中毒?你是说,小静以前用的药会让她慢性中毒?”

    徐少宗大惊,一旁的宁静骇异之余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用药的情况为什么会不断恶化、加剧。

    “李医生,你为什么”她心口一阵寒凉。

    李南面色发慌,眼神飘忽,直到背后的枪口牢牢抵上他,冷汗直冒的他才说出实情。“我曾经造成一件医疗疏失,徐达斌说他愿意帮我解决问题,但交换条件是要我加重宁静的用药,我知道的只有这样!”说到最后,李南自知已经没有退路,懊悔地哭了起来。

    “以药物控制宁静,要她承受当年父母枉死的痛苦与自责,除非我死,否则她永远摆脱不了心理压力,如此一来,正好让你这个正牌杀人凶手置身事外?”尉天浩冷然指向徐达斌。

    杀人凶手不是尉天浩?!徐少宗震愕不已。

    “你们凭什么指控我爸?没有证据含血喷人是要吃上官司的!”

    “浩,你要的人我们带来了,还有,他们也承认参与十五年前那桩谋杀案。”

    商烈人还没到,大嗓门就从门外传来,就见他揪了三名神色狼狈的中年男子。

    徐达斌一见这些人,平静的面具有瞬间的崩裂。

    偕同商烈带来人犯的韩翼,扼要提出说明:

    “这三个人就是徐达斌毒杀那些企业家的共犯,他们是当年在游轮上,在特定食物里下毒的大厨、以及捏造假死因的法医和检察官。”靠著韩翼布下的那些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和商烈吓人的拳头,任务短时间内便有所斩获。

    “你们收了尉天浩多少好处,这样对付我!”徐达斌厉声质问那三人。

    “徐总裁,这种被良心谴责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大厨声泪俱下,一旁的法医和检察官也颓丧垂首,可见这十五年来,这三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们!”

    “那些猝死的企业负责人,因为公司面临庞大变动,股价惨跌,最后全被徐氏集团贱价收购。”韩翼顺便把先前交给尉天浩的资料说出来。

    “但还给宁静的宁氏珠宝企业除外。哼,想不到这居心叵测的老狐狸居然也会‘做人’!”商烈不屑啐道。

    “要是宁静药物中毒愈深,宁氏珠宝到时会落入谁手,不难想像。”项初衍摇头,愈想愈觉得徐达斌这人深沉得可怕。

    “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徐少宗一脸错愕与不信。

    面对眼前罪证确凿的结果,徐达斌老脸上的光采全部隐去,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垂眸沉痛道:“没错,宁广笙夫妇是误食掺了毒药的食物致死,小静,我对你感到愧疚,多年来一直想弥补你。”

    宁静双腿一软,愕然坐回床沿,怎么也不敢相信疼爱了自己十多年的长辈,竟是杀害她父母亲的凶手?!

    “你为了掩饰你的罪行,让尉天浩背黑锅?”甚至鼓励她复仇?!

    “我怕你会恨我呀,小静,请你原谅我。”徐达斌焦急上前。

    “所以爸,那些人不是受诅咒而死,而是遭你谋杀。”徐少宗面色如土。而他就这么被蒙在鼓里,还成为替父亲湮灭证据的帮凶?

    真相大白的时刻,尉天浩没有喜悦,窒闷的心口除了充塞对宁静大受打击的不舍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小静,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掩面啜泣的徐达斌,突然冲上前拉过宁静,手臂扣住她的颈项,另一手掏出暗藏的手枪,指著她额际。

    “啊──”离宁静最近的小渔惊声尖叫。

    “爸!”徐少宗悚然大惊。

    该死!x保全的五位成员莫不凝神戒慎,尉天浩尤其惊慑。

    “放开她!”

    “天浩,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你知道吗?自从你消失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过比你更美的孩子。”徐达斌轻叹,眼神中交错著狂恣与依恋,紧扣宁静的劲道仍旧不减。

    “住口!”尉天浩举起配枪,愤然直指徐达斌。

    “别轻举妄动,否则就来比比看是你扣扳机快,还是我的子弹快。”徐达斌勾唇冷笑。

    尉天浩一凛,看着陷入危险的宁静。

    她紧咬下唇,淌下清泪的小脸没有惊恐,眼神中只透露出对他无止尽的心疼,他的心口一阵紧揪,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错过这个女孩!

    “少宗,走。”徐达斌挟持宁静往门外退,徐少宗迟疑了一下才跟上。

    宁静在他的钳制下困难道:“你说谎爱神箭被盗也是你一手布下的局,对不对?”

    “是又如何,我确实想要得到宁氏珠宝企业,本来也应该让你早日跟宁广笙重逢,只不过没想到,你的设计天分为我带来更多名利,我倒舍不得杀你了。但既然你已经知道实情了,我想你也不可能继续替我做事。”

    “你想杀我?”

    “暂时不会,因为我还必须靠你才能安然离开。”徐达斌以宁静为人质,要所有人留在屋内,不准跟出来。

    三人来到轿车旁,徐少宗率先打开车门让他们上车,却突然在父亲推宁静进入后座前,乘其不备用力推倒父亲。

    “小静,快跑!”他大吼。宁静一脱离钳制,拔腿就跑,徐达斌愤而朝她开枪──

    砰!枪响过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静得似乎能听见子弹穿入人体的声音。

    中弹的徐少宗当场血溅土地,是他以身体替他最爱的女孩挡下这致命一击。

    宁静深觉有异,回头看见这个情景,愕然抽气。“少宗哥!”

    徐达斌在宁静的惊喊下失去呼吸,看见独生子在眼前倒地,他的魂魄顿散。

    “少宗!”他冲向前,将唯一的儿子抱入怀中,生平第一次因恐惧而颤抖。

    “爸,你知道小静是我最喜欢的人请你不要伤她”命中要害的徐少宗伤口大量出血,断续说完话后便气绝身亡。

    “少宗!”徐达斌慌乱狂吼。“叫救护车!快!快叫救护车──”

    宁静凄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思绪仿佛离了身,感觉自己被尉天浩揽入胸膛,她才埋进他怀中痛哭失声,久久不停。

    而徐达斌在被警方押走时,眼神已经涣散,嘴上依然不断大叫著,要救护车快来。

    无论他的恶行将被如何大肆揭发、报导,无论他将会遭受什么样的刑责,失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是令他此生最痛苦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