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泉系列III 国王的背叛者_第十三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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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亲笔短信在欧文胃里豁开了一个坑，其中充满了恐惧之情。他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一个孩子，一个困在恐惧监狱里面的无助之人。他喉咙紧锁，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滴下来。他倒在身边的躺椅上，这是唯一不让晚饭吐出来的做法。这是一场他很快就要输掉的战役，几次疼痛的预警之后，他冲进卫生间，冲着厕所大声呕吐。他蜷缩在那里，倍感羞愧，随后瘫软在地板上，就像骨头化成了纸片一般。
他坐在那里待了很久，仔细琢磨着国王的来信。他已不再是个小孩了，他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了，现在他是个男人，需要表现出男子汉气概。虽然他的心脏因为绝望而沉甸甸的，但他苦思冥想，努力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王指的可能是什么？他终于知道欧文小时候在帝泉王宫被安凯瑞特所救的事情了吗？这可是曼奇尼带进坟墓的秘密。只有他、埃塔伊内和伊蕾莎白三个人知道真相。他皱起了眉头。不，国王不可能知道。难道他发现了被欧文救起、然后藏起来的小男孩德鲁的真实身份了吗？国王之前让他调查这个小男孩是怎么到北方的。国王让他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但他努力确保什么线索都查不出结果。或许是宫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凯瑟琳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发现小男孩是她的孩子。欧文的胃里搅得更厉害了。这完全有可能，他们离开之前，凯瑟琳就已心烦意乱；也许她发现了真相，又不小心以某种方式泄露了出去，然后国王施用魔法，劝她说出全部真相。
是的，这个可能性最大。他吸了口气，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埃里克从塔里逃出去了。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吗？是凯瑟琳帮她丈夫逃出去的吗？这个小家庭想要一起逃走吗？他用手指敲着额头，低声咒骂着。
我知道你背叛了我。
该怎么做？怎么回复？一封信中，他被紧急召回帝泉王宫，帮助解决逃走俘虏的事情。在另一封信里，他又被指控背叛。这两封信是同时到的吗？国王的那封信上并没有写任何日期。他手握成拳头，重重击打在地板上，心中满是沮丧挫败之情。
他能有什么选择？他可以不听从国王的命令，但这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责。他怀疑自己在沙特里约恩宫廷是否还受到欢迎。他知道奥西塔尼亚国王对他又恨又怕，洁西卡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一想法让他感到羞愧。这是懦夫的做法。他想到了那个黄褐色头发的小男孩，那个圣泉委托他保护的人。他不能卸下这份责任。
另一个办法是他完全听从国王摆布，承认自己的谎言和欺骗。试着说服塞弗恩，让他退位，把王位交给这个小男孩。之前没有任何一个锡尔迪金的国王主动让位。伊薇给他讲的那些王国的历史故事里，国王都是被迫交出王位的，而且一般都是公爵造反，迫使国王退位。换了一个角色，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就像水车在河里不停地旋转。
他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从他那不整洁的胡须中拽住几缕，审视着自己那渐渐糜烂的良知。那个折磨他多年的问题又跳进脑海里：自己能造反吗？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公爵有这样的实力。凯茨比刚刚就任，未经考验，此外他还在劫掠霍瓦特公爵的领地。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东斯托郡的杰克?保伦吗？真可笑。洛弗尔很早就已经和塞弗恩成为朋友，他是忠于塞弗恩的。虽然自己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但他们完全没有能力把大家动员起来。
欧文很了解塞弗恩，国王不会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应对可能的造反就送来这么一封信。事实上，欧文想，很可能已经有士兵在塔顿庄园等着他了。国王在逼他造反吗？可能性太多了。他推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两两权衡对比。这是圣泉赋予他的能力。
“欧文？”
他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但他能听出来是埃塔伊内的声音。他在厕所完全忽略了时间，自己周围的环境也模糊不清。他试着用颤抖着的双腿站起来。他一定弄出了什么响声，要不然埃塔伊内也不会匆匆冲进来，当她看到欧文脸上的表情时，她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恐惧。
“你病了吗？”她问道，冲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脸，仔细检查着他的眼睛和嘴巴。显然，她担心他被人下毒了。
“我没生病，”他说，避开她的检查，“啊，不是那样。”
“我看到你没锁门，所以我就在外面等着，”她激动地说，“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你，以为你已经出去了。”这时她的声音中透出越来越多的慌乱。“怎么了？”
他终于站起来了，看她那么关切地看着他，不由开始担心自己的样子。他不想大声说出塞弗恩信中写下的这些字眼，于是把塞弗恩写的信塞到她手里。
她看的时候脸都白了。
欧文绕过她走出厕所，他注意到那团小火都要烧没了。唯一的光线来自埃塔伊内拿过来的那根蜡烛。也许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伸了个懒腰，一天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他脑子里满是这两难处境，难以休息片刻。
一阵蹭着地的脚步声走到他身后。“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她用低沉略带威胁的声音耳语道。
他转过身，看到那双透出凶狠目光的眼睛，严肃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她会谋杀国王，只要他愿意尝试。这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安慰，还有人这么在乎他。
“我不会让你去——”
“不需要你让我去！”她激动地说，“我们两个都知道，他完全不值得你如此效忠于他。你一直都有能力推翻那个暴君。我会先走一步。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问你？我应该现在就走，去做这件事。”
“不，”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如果塞弗恩要死，也是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床榻之上。这个传统根深蒂固，埃塔伊内。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叛变的话，人们会支持我的。”
“他们会支持你的。”埃塔伊内使劲地点头，“就这么做，欧文。以圣泉之名，做吧！自己称王，然后把王位给那个小男孩。你可以成为保护者。民众会接受你的。他们爱你！”她稍微顿了一下，但他能觉察到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必须要回去面对他。”欧文说。
她看着他，惊讶万分。“不！这样做太蠢了。你下一次进帝泉王宫，应该是去包围城堡。”
他摇着头。“不，我要回去，面对他。”
她走近欧文，紧紧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他知道怎么杀死泉佑异能者！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让我这么做！”他说，抓
着她的胳膊，把她轻轻推到身后。“埃塔伊内，我指望着你帮我解围呢！我要去面对他。他不会把我扔进河里的。那里会有审讯的。也许事实真相最后要公之于众，关于埃里克和那个小男孩的真相，关于凯瑟琳的真相——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如果国王不讲道理，如果我必须要动用武力逼迫他，那我需要你来救我。我不认为……”他停了下来，摇着头。“我知道他残酷不仁，但我觉得他不会杀我的，再说我回去是臣服于他。他在期待着一场叛变，毫无疑问，他已经为之做好了准备。他可想不到我会这样。”他叹出一口气。“我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必须要相信圣泉赋予我的天赋。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
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她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开始踱来踱去。“我先你一步，乔装打扮，当然。我会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艾思斌’知道些什么。”她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他已经在准备让你赴死，我是不会让你屈服于他的。”
他微微笑了下。“说得好。你告诉法恩斯我们要走了吗？”
她快速地点点头。“我准备好马匹和易容装备了。我们骑出去以后就可以换装了。”
“我现在不想睡觉，也睡不着觉，”他笑着说，“你一定要让我活下来，埃塔伊内。我需要你。”
她看上去平静了很多，眼睛中的怒火也消退了些。“你还想在出去的路上看看那片树林吗？”
“嗯，”欧文轻声说，“他们藏着秘密。我烦透了秘密。”
布里托尼卡的溪谷在晚上格外宁静。一阵薄雾从海面席卷而来，给空气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氛，也利于他们藏身，不被其他人发现。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薄雾下的路看上去略有不同，但欧文有外援。他能感觉到圣泉在吸引着他走近那片树林，就像圣母殿里的塔钟发出隆隆钟声，为他指引正确的方向。薄雾中的露珠沾在他的睫毛上，眨眼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露珠的湿润。
土地肥沃，土壤的味道飘散在凉爽的微风中。他穿着链甲，但外面穿着印有布里托尼卡黑乌鸦图案的长袍，而不是他自己公国的标准长袍。埃塔伊内跟着他，他能感觉到她在沉思。也许她已经设计出十几个不同的办法，让欧文不受这种责任感的折磨。他很庆幸史蒂夫?霍瓦特已经去世了，他可见不得这位老人眼中的绝望之情。然而，毫无疑问，雅各一定会愿意加入反对塞弗恩的叛变，因为这么做意味着可以帮助伊薇重新继承外祖父的领地。
他们骑在马上静静前行，离开海岸，越来越深入内陆，雾也越来越浓重。他们一刻未停，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开始洒在天空。他不知道他们走过多少里，但他觉得很快就要到树林了。他感到他们越来越近。
“在那里。”埃塔伊内说，用手指着。
地平线处有山丘树林，比渐渐亮起来的天空颜色深一些。他们走近了些，他注意到路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是骑士们的白色长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欧文戴起有链甲的蒙头斗篷，遮住头发。他的剑在皮带间准备就绪，但他希望不要使用武力就可以通过那里。他们越走越近，他感觉到变身的时候，从埃塔伊内身上传来的魔力流遍了他的全身。他没看她，但他用自己的思想向埃塔伊内提供魔力补给，为她提供点点滴滴记忆细节，这样她就可以让幻象更加真实可信。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一些受惊的士兵们手提着灯笼。没等士兵示意，他们就勒住了马。
“我……我的女士！”骑士辨认了一下之后喘着气说，显然看到布里托尼卡女公爵在黑夜里骑行十分诧异。“您……您深夜到这里有什么事吗？”他看上去绝对是受到了惊吓。
埃塔伊内傲慢地低头看着他。“遵从圣泉之意。”她说，说话的声音与西尼亚完美一致。
“保佑圣泉。”骑士说，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他们撤到一旁，不再多问一句话。他们骑过的时候，欧文藏起微笑。他想要表扬她，但担心其他人听到。路上守卫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们，尽管他能听到这些士兵互相之间的喃喃低语，像往常一样闲聊着。
他们骑在路上，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了。欧文的心跳加速，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右手边树林里传来的圣泉魔力。那里的树木格外浓密，骑行通过也就不那么容易。
把马留在这里。
这低语十分明显，也让人惊诧。欧文急忙拉住马缰，停了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圣泉没有和他直接对话了。
“怎么了？”埃塔伊内问道，声音中充满恐惧。
他下了马，她也尾随着他。欧文把马牵到路边，把缰绳拴在一个树枝上。她也照做了。
“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他说，“不远。圣泉告诉我把马留在这里。”
“它和你说话了？”她问道。
“是。”
他们一起走进树林，地面突然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骗人的足迹。出于本能，他抓紧她的手，以防两人在阴暗处走散。几只鸟儿啼叫着，迎接即将来临的黎明。埃塔伊内让欧文领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经过长途骑行而双手冰冷。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欧文假装没注意。
欧文能听到喷泉或者小瀑布发出的水声从前方传来。每多走一步，他的好奇心就增长了一分，他内心涌出的担忧恐惧也加深了一步。枝杈划着他的脸，他用一只胳膊把这些枝杈挡拨到身后，清出足以让两人通过的空隙。他不想弄出一点儿声音，但他们在树林里行走弄出的噪音就像有一支军队同行一般。
树林之间围着一小片空地，四周都是成堆的巨石，如房子一样又高又大。古树参天，一些小树从岩石裂缝中生长出来。青苔地衣爬满岩石，在渐渐褪去的阴暗中很难看清。水从岩石中流出，瀑布的潺潺流水不断滴下来。靠近些，欧文看到一棵蓬头橡树倚靠着岩石生长，孕育着树枝、树叶和橡果。水滴似乎是从盘根错节的树根处流出。他们穿过树林的时候，地面变得越来越险峻陡峭，一条流淌的小溪从卵石和橡树之间流过，而后又消失在树林之中。
“看。”埃塔伊内说，握紧他的手，用她的手指指着。
在多石的地面上有一座大理石柱基——一块像祭坛一样的平坦石头，一看就是人工雕琢而成的，放的地方离那些巨石很远，与树木之间洒满了碎石。在那座平坦的大理石块上，放着一个银碗。一条铁链把银碗拴在一个圆环里，嵌在大理石另一边。铁链盘得很松。
这是魔力的来源之
处。欧文感觉到力量从碗里而来——这种力量轻轻敲打着他的脑袋，将魔力注入他的魔力宝库之中，渐渐溢出。虽然他睡眠不足，十分焦虑，但他感到充满生机活力，思维活跃，头脑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埃塔伊内敬畏地问道，盯着这些巨石、树木和毫无遮掩的天空。天空中似乎有一颗星星在他们头顶上发着光，一星火炬之光。
向碗中注满圣泉之水。
欧文吃惊地眨着眼睛，口中突然极度干渴。他松开埃塔伊内的手，走近大理石板。她紧紧跟在他身后，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任何危险的信号。鸟儿们的啼叫撕裂了空气，欧文看到几只乌鸦飞了过来，落在树枝上。这几只乌鸦的叫声和他们之前听到的鸟儿啼叫声不同，它们的声音更加低沉不吉。这几只是乌鸦——蒙特福特标志之物——这让他深感怀疑，感觉自己正被人盯着。
“我不知道。”欧文说，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趁胸中还有勇气的时候，欧文走向那个银碗，举起来的时候，并不是很重。铁链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你在做什么？”埃塔伊内低语道。
欧文看到水从树根处流出，顺着石头流下去。这个景象十分惊奇，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然后，小心翼翼地，他拿着碗走过了几块更大一些的碎石，来到小瀑布处，把碗放到溪流之中。银碗很快就填满了水，他小心谨慎地把碗端回来，担心碗里的水太多会溢出来。头顶的天空变得略微发蓝。他看得出埃塔伊内在担忧地看着他，但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事情。
把水倒进柱基。
小心谨慎地，欧文托着碗来到柱基处，任由下面的铁链拖拽着。他差点儿摔倒，魔法刺痛着他的皮肤，他大口地呼吸着。碗中的水微微晃动，泛起涟漪，映照着他自己的倒影。他看上去很糟糕。他走到大理石板时，停了下来，抱着碗。他到目前为止一直对圣泉的喃喃低语深信不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把碗倒扣过来，将水洒在柱基之上。
他刚做完，头顶上的万里晴空突然轰隆一声炸出一声雷响，声音震耳欲聋，欧文扔掉碗，捂住耳朵。虽然他之前也经历过雷声隆隆的暴风雨，但从未听过如此响彻云霄的雷声，似乎正在把天空震碎。这声音都把他吓傻了，他看着埃塔伊内，她也捂着耳朵，抬头盯着天空。
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点开始一股脑地从天而降。起风了，风卷起干枯的树叶，刮到他的脸上，隐隐的刺痛让他遮住了双眼。
雨变成了冰雹。
冰块开始砸进柱基，落到周围的碎石之上，一时间越来越大。冰雹砸在埃塔伊内身上，她疼得不由尖叫起来。欧文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犯了个糟糕的致命错误。冰雹残酷无情地敲打在他们身上，但奇怪的是，欧文却感觉不到身上有一丝潮湿。实际上，没有一块冰块砸在他身上。
“我们需要躲一下！”欧文在冰雹中喊着。树林还在后面很远处，他们可以在那里找到躲雨之处。他身后的巨石都是圆曲的。他没看到有任何洞穴可以让他们藏身躲避。
一个胡桃大小的冰块砸在埃塔伊内头上，把她砸倒在地，紧接着冰雹无情地砸在她身上。
欧文惊讶地叫着，冲向她，眼睁睁地看着石头砸在她身上。他跪在她身边，抱起她的双腿，想要跑进树林躲避一下，但地上到处都是卵石大小的冰雹，他听到天空中传来的冰雹碰撞的声音，不禁战栗颤抖，就像冰雹瀑布从柱基上方打开了一样，他们仿佛置身于急流之中。欧文紧紧地把她拉向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身体遮挡起来，等着死亡的来临。死亡是唯一的结果。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干涉了魔力，诱发了一场洪水，可能会将整个布里托尼卡毁于一旦。
冰雹冲他砸下来，但不知怎么，他被什么东西保护着。他感到冰冻之寒，不停颤抖着，水不停地流到他的脸上，但却没有冰块砸在他身上。埃塔伊内还活着吗？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想帮她遮蔽这场由他的愚蠢引发的毁灭性风暴。
他只要有能力，就会一直保护她，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淹死。他们两个都活不了。
正如突如其来的开始一样，风暴突然停息了。他冷得直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逃离了死亡的魔爪。魔力环绕在他周围，他注意到自己佩戴的剑鞘发着光。上面刻着的乌鸦是由微红之火铸成的，这种火会慢慢淡去，只有使用的人才能看到。那些圣泉的喃喃低语进入他的脑海中。
他的剑鞘是丹瑞米圣女在所有著名战役中使用的，也保护着欧文。他是在帝泉王宫的水池中发现这把剑鞘的，是一件很久之前遗失的宝物。
“埃塔伊内！埃塔伊内！”他呼喊着，恳求她醒过来。她脸色惨白，耳朵中有血流出来。
鸟儿发出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欧文猛地抬起头，看到瀑布旁的橡树已经没有一片树叶了，都被这场猛烈的暴风雨打秃了，有些树枝被打断了。但鸟儿们还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唱着他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歌曲。这些鸟不是乌鸦——是鸣鸟——他把埃塔伊内拥入怀中，心中随着这些鸣鸟纯粹的乐声哭泣起来。
歌声很快就把冰融化了。欧文眨着眼睛，看着堆堆尖角冰块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歌声中，他还听到从树林中传来了厚重的马蹄声。
欧文把耳朵贴近埃塔伊内的嘴唇，仔细听着她呼吸的声音。她还有呼吸；多谢圣泉，她还有呼吸。“埃塔伊内，有人来了。埃塔伊内！”他试着推着她的肩膀，但她仍然全身无力。
欧文扭过头，看到一匹漆黑如夜的马从树林里跑出来。骑马的人身着黑色盔甲，配套的头盔遮住了他的脸庞。马勒上插着一根长矛，上端绑着一面三角旗，同样是黑色的，上面印有白色乌鸦图案。骑士靴子上的马刺戳着马的侧腹，马发出哼哼的声音，向欧文径直冲了过来。骑士右手拔出佩剑，左手握着长矛和旗子。
欧文想要把埃塔伊内放在安全的地方，但他能感觉到这个骑士冲向山上的时候带着恶意。
欧文轻轻地把埃塔伊内放在泥泞的地上，让她的头枕在她自己的胳膊上。他站起身，做了个鬼脸，从她身边走开，骑士离他们越来越近。欧文拔出剑来。
“我和你无冤无仇。”欧文说，召唤着体内的圣泉魔力。他的宝库中充满了能量，然而他感觉到他的话毫无作用。
一小团雾气从马的鼻孔中喷出。
这时骑士突然向他发起袭击，长矛向下刺向欧文的心脏。
国王的亲笔短信在欧文胃里豁开了一个坑，其中充满了恐惧之情。他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一个孩子，一个困在恐惧监狱里面的无助之人。他喉咙紧锁，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滴下来。他倒在身边的躺椅上，这是唯一不让晚饭吐出来的做法。这是一场他很快就要输掉的战役，几次疼痛的预警之后，他冲进卫生间，冲着厕所大声呕吐。他蜷缩在那里，倍感羞愧，随后瘫软在地板上，就像骨头化成了纸片一般。
他坐在那里待了很久，仔细琢磨着国王的来信。他已不再是个小孩了，他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了，现在他是个男人，需要表现出男子汉气概。虽然他的心脏因为绝望而沉甸甸的，但他苦思冥想，努力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王指的可能是什么？他终于知道欧文小时候在帝泉王宫被安凯瑞特所救的事情了吗？这可是曼奇尼带进坟墓的秘密。只有他、埃塔伊内和伊蕾莎白三个人知道真相。他皱起了眉头。不，国王不可能知道。难道他发现了被欧文救起、然后藏起来的小男孩德鲁的真实身份了吗？国王之前让他调查这个小男孩是怎么到北方的。国王让他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但他努力确保什么线索都查不出结果。或许是宫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凯瑟琳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发现小男孩是她的孩子。欧文的胃里搅得更厉害了。这完全有可能，他们离开之前，凯瑟琳就已心烦意乱；也许她发现了真相，又不小心以某种方式泄露了出去，然后国王施用魔法，劝她说出全部真相。
是的，这个可能性最大。他吸了口气，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埃里克从塔里逃出去了。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吗？是凯瑟琳帮她丈夫逃出去的吗？这个小家庭想要一起逃走吗？他用手指敲着额头，低声咒骂着。
我知道你背叛了我。
该怎么做？怎么回复？一封信中，他被紧急召回帝泉王宫，帮助解决逃走俘虏的事情。在另一封信里，他又被指控背叛。这两封信是同时到的吗？国王的那封信上并没有写任何日期。他手握成拳头，重重击打在地板上，心中满是沮丧挫败之情。
他能有什么选择？他可以不听从国王的命令，但这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责。他怀疑自己在沙特里约恩宫廷是否还受到欢迎。他知道奥西塔尼亚国王对他又恨又怕，洁西卡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一想法让他感到羞愧。这是懦夫的做法。他想到了那个黄褐色头发的小男孩，那个圣泉委托他保护的人。他不能卸下这份责任。
另一个办法是他完全听从国王摆布，承认自己的谎言和欺骗。试着说服塞弗恩，让他退位，把王位交给这个小男孩。之前没有任何一个锡尔迪金的国王主动让位。伊薇给他讲的那些王国的历史故事里，国王都是被迫交出王位的，而且一般都是公爵造反，迫使国王退位。换了一个角色，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就像水车在河里不停地旋转。
他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从他那不整洁的胡须中拽住几缕，审视着自己那渐渐糜烂的良知。那个折磨他多年的问题又跳进脑海里：自己能造反吗？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公爵有这样的实力。凯茨比刚刚就任，未经考验，此外他还在劫掠霍瓦特公爵的领地。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东斯托郡的杰克?保伦吗？真可笑。洛弗尔很早就已经和塞弗恩成为朋友，他是忠于塞弗恩的。虽然自己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但他们完全没有能力把大家动员起来。
欧文很了解塞弗恩，国王不会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应对可能的造反就送来这么一封信。事实上，欧文想，很可能已经有士兵在塔顿庄园等着他了。国王在逼他造反吗？可能性太多了。他推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两两权衡对比。这是圣泉赋予他的能力。
“欧文？”
他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但他能听出来是埃塔伊内的声音。他在厕所完全忽略了时间，自己周围的环境也模糊不清。他试着用颤抖着的双腿站起来。他一定弄出了什么响声，要不然埃塔伊内也不会匆匆冲进来，当她看到欧文脸上的表情时，她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恐惧。
“你病了吗？”她问道，冲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脸，仔细检查着他的眼睛和嘴巴。显然，她担心他被人下毒了。
“我没生病，”他说，避开她的检查，“啊，不是那样。”
“我看到你没锁门，所以我就在外面等着，”她激动地说，“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你，以为你已经出去了。”这时她的声音中透出越来越多的慌乱。“怎么了？”
他终于站起来了，看她那么关切地看着他，不由开始担心自己的样子。他不想大声说出塞弗恩信中写下的这些字眼，于是把塞弗恩写的信塞到她手里。
她看的时候脸都白了。
欧文绕过她走出厕所，他注意到那团小火都要烧没了。唯一的光线来自埃塔伊内拿过来的那根蜡烛。也许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伸了个懒腰，一天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他脑子里满是这两难处境，难以休息片刻。
一阵蹭着地的脚步声走到他身后。“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她用低沉略带威胁的声音耳语道。
他转过身，看到那双透出凶狠目光的眼睛，严肃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她会谋杀国王，只要他愿意尝试。这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安慰，还有人这么在乎他。
“我不会让你去——”
“不需要你让我去！”她激动地说，“我们两个都知道，他完全不值得你如此效忠于他。你一直都有能力推翻那个暴君。我会先走一步。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问你？我应该现在就走，去做这件事。”
“不，”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如果塞弗恩要死，也是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床榻之上。这个传统根深蒂固，埃塔伊内。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叛变的话，人们会支持我的。”
“他们会支持你的。”埃塔伊内使劲地点头，“就这么做，欧文。以圣泉之名，做吧！自己称王，然后把王位给那个小男孩。你可以成为保护者。民众会接受你的。他们爱你！”她稍微顿了一下，但他能觉察到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必须要回去面对他。”欧文说。
她看着他，惊讶万分。“不！这样做太蠢了。你下一次进帝泉王宫，应该是去包围城堡。”
他摇着头。“不，我要回去，面对他。”
她走近欧文，紧紧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他知道怎么杀死泉佑异能者！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让我这么做！”他说，抓
着她的胳膊，把她轻轻推到身后。“埃塔伊内，我指望着你帮我解围呢！我要去面对他。他不会把我扔进河里的。那里会有审讯的。也许事实真相最后要公之于众，关于埃里克和那个小男孩的真相，关于凯瑟琳的真相——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如果国王不讲道理，如果我必须要动用武力逼迫他，那我需要你来救我。我不认为……”他停了下来，摇着头。“我知道他残酷不仁，但我觉得他不会杀我的，再说我回去是臣服于他。他在期待着一场叛变，毫无疑问，他已经为之做好了准备。他可想不到我会这样。”他叹出一口气。“我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必须要相信圣泉赋予我的天赋。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
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她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开始踱来踱去。“我先你一步，乔装打扮，当然。我会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艾思斌’知道些什么。”她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他已经在准备让你赴死，我是不会让你屈服于他的。”
他微微笑了下。“说得好。你告诉法恩斯我们要走了吗？”
她快速地点点头。“我准备好马匹和易容装备了。我们骑出去以后就可以换装了。”
“我现在不想睡觉，也睡不着觉，”他笑着说，“你一定要让我活下来，埃塔伊内。我需要你。”
她看上去平静了很多，眼睛中的怒火也消退了些。“你还想在出去的路上看看那片树林吗？”
“嗯，”欧文轻声说，“他们藏着秘密。我烦透了秘密。”
布里托尼卡的溪谷在晚上格外宁静。一阵薄雾从海面席卷而来，给空气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氛，也利于他们藏身，不被其他人发现。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薄雾下的路看上去略有不同，但欧文有外援。他能感觉到圣泉在吸引着他走近那片树林，就像圣母殿里的塔钟发出隆隆钟声，为他指引正确的方向。薄雾中的露珠沾在他的睫毛上，眨眼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露珠的湿润。
土地肥沃，土壤的味道飘散在凉爽的微风中。他穿着链甲，但外面穿着印有布里托尼卡黑乌鸦图案的长袍，而不是他自己公国的标准长袍。埃塔伊内跟着他，他能感觉到她在沉思。也许她已经设计出十几个不同的办法，让欧文不受这种责任感的折磨。他很庆幸史蒂夫?霍瓦特已经去世了，他可见不得这位老人眼中的绝望之情。然而，毫无疑问，雅各一定会愿意加入反对塞弗恩的叛变，因为这么做意味着可以帮助伊薇重新继承外祖父的领地。
他们骑在马上静静前行，离开海岸，越来越深入内陆，雾也越来越浓重。他们一刻未停，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开始洒在天空。他不知道他们走过多少里，但他觉得很快就要到树林了。他感到他们越来越近。
“在那里。”埃塔伊内说，用手指着。
地平线处有山丘树林，比渐渐亮起来的天空颜色深一些。他们走近了些，他注意到路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是骑士们的白色长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欧文戴起有链甲的蒙头斗篷，遮住头发。他的剑在皮带间准备就绪，但他希望不要使用武力就可以通过那里。他们越走越近，他感觉到变身的时候，从埃塔伊内身上传来的魔力流遍了他的全身。他没看她，但他用自己的思想向埃塔伊内提供魔力补给，为她提供点点滴滴记忆细节，这样她就可以让幻象更加真实可信。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一些受惊的士兵们手提着灯笼。没等士兵示意，他们就勒住了马。
“我……我的女士！”骑士辨认了一下之后喘着气说，显然看到布里托尼卡女公爵在黑夜里骑行十分诧异。“您……您深夜到这里有什么事吗？”他看上去绝对是受到了惊吓。
埃塔伊内傲慢地低头看着他。“遵从圣泉之意。”她说，说话的声音与西尼亚完美一致。
“保佑圣泉。”骑士说，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他们撤到一旁，不再多问一句话。他们骑过的时候，欧文藏起微笑。他想要表扬她，但担心其他人听到。路上守卫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们，尽管他能听到这些士兵互相之间的喃喃低语，像往常一样闲聊着。
他们骑在路上，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了。欧文的心跳加速，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右手边树林里传来的圣泉魔力。那里的树木格外浓密，骑行通过也就不那么容易。
把马留在这里。
这低语十分明显，也让人惊诧。欧文急忙拉住马缰，停了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圣泉没有和他直接对话了。
“怎么了？”埃塔伊内问道，声音中充满恐惧。
他下了马，她也尾随着他。欧文把马牵到路边，把缰绳拴在一个树枝上。她也照做了。
“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他说，“不远。圣泉告诉我把马留在这里。”
“它和你说话了？”她问道。
“是。”
他们一起走进树林，地面突然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骗人的足迹。出于本能，他抓紧她的手，以防两人在阴暗处走散。几只鸟儿啼叫着，迎接即将来临的黎明。埃塔伊内让欧文领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经过长途骑行而双手冰冷。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欧文假装没注意。
欧文能听到喷泉或者小瀑布发出的水声从前方传来。每多走一步，他的好奇心就增长了一分，他内心涌出的担忧恐惧也加深了一步。枝杈划着他的脸，他用一只胳膊把这些枝杈挡拨到身后，清出足以让两人通过的空隙。他不想弄出一点儿声音，但他们在树林里行走弄出的噪音就像有一支军队同行一般。
树林之间围着一小片空地，四周都是成堆的巨石，如房子一样又高又大。古树参天，一些小树从岩石裂缝中生长出来。青苔地衣爬满岩石，在渐渐褪去的阴暗中很难看清。水从岩石中流出，瀑布的潺潺流水不断滴下来。靠近些，欧文看到一棵蓬头橡树倚靠着岩石生长，孕育着树枝、树叶和橡果。水滴似乎是从盘根错节的树根处流出。他们穿过树林的时候，地面变得越来越险峻陡峭，一条流淌的小溪从卵石和橡树之间流过，而后又消失在树林之中。
“看。”埃塔伊内说，握紧他的手，用她的手指指着。
在多石的地面上有一座大理石柱基——一块像祭坛一样的平坦石头，一看就是人工雕琢而成的，放的地方离那些巨石很远，与树木之间洒满了碎石。在那座平坦的大理石块上，放着一个银碗。一条铁链把银碗拴在一个圆环里，嵌在大理石另一边。铁链盘得很松。
这是魔力的来源之
处。欧文感觉到力量从碗里而来——这种力量轻轻敲打着他的脑袋，将魔力注入他的魔力宝库之中，渐渐溢出。虽然他睡眠不足，十分焦虑，但他感到充满生机活力，思维活跃，头脑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埃塔伊内敬畏地问道，盯着这些巨石、树木和毫无遮掩的天空。天空中似乎有一颗星星在他们头顶上发着光，一星火炬之光。
向碗中注满圣泉之水。
欧文吃惊地眨着眼睛，口中突然极度干渴。他松开埃塔伊内的手，走近大理石板。她紧紧跟在他身后，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任何危险的信号。鸟儿们的啼叫撕裂了空气，欧文看到几只乌鸦飞了过来，落在树枝上。这几只乌鸦的叫声和他们之前听到的鸟儿啼叫声不同，它们的声音更加低沉不吉。这几只是乌鸦——蒙特福特标志之物——这让他深感怀疑，感觉自己正被人盯着。
“我不知道。”欧文说，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趁胸中还有勇气的时候，欧文走向那个银碗，举起来的时候，并不是很重。铁链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你在做什么？”埃塔伊内低语道。
欧文看到水从树根处流出，顺着石头流下去。这个景象十分惊奇，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然后，小心翼翼地，他拿着碗走过了几块更大一些的碎石，来到小瀑布处，把碗放到溪流之中。银碗很快就填满了水，他小心谨慎地把碗端回来，担心碗里的水太多会溢出来。头顶的天空变得略微发蓝。他看得出埃塔伊内在担忧地看着他，但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事情。
把水倒进柱基。
小心谨慎地，欧文托着碗来到柱基处，任由下面的铁链拖拽着。他差点儿摔倒，魔法刺痛着他的皮肤，他大口地呼吸着。碗中的水微微晃动，泛起涟漪，映照着他自己的倒影。他看上去很糟糕。他走到大理石板时，停了下来，抱着碗。他到目前为止一直对圣泉的喃喃低语深信不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把碗倒扣过来，将水洒在柱基之上。
他刚做完，头顶上的万里晴空突然轰隆一声炸出一声雷响，声音震耳欲聋，欧文扔掉碗，捂住耳朵。虽然他之前也经历过雷声隆隆的暴风雨，但从未听过如此响彻云霄的雷声，似乎正在把天空震碎。这声音都把他吓傻了，他看着埃塔伊内，她也捂着耳朵，抬头盯着天空。
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点开始一股脑地从天而降。起风了，风卷起干枯的树叶，刮到他的脸上，隐隐的刺痛让他遮住了双眼。
雨变成了冰雹。
冰块开始砸进柱基，落到周围的碎石之上，一时间越来越大。冰雹砸在埃塔伊内身上，她疼得不由尖叫起来。欧文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犯了个糟糕的致命错误。冰雹残酷无情地敲打在他们身上，但奇怪的是，欧文却感觉不到身上有一丝潮湿。实际上，没有一块冰块砸在他身上。
“我们需要躲一下！”欧文在冰雹中喊着。树林还在后面很远处，他们可以在那里找到躲雨之处。他身后的巨石都是圆曲的。他没看到有任何洞穴可以让他们藏身躲避。
一个胡桃大小的冰块砸在埃塔伊内头上，把她砸倒在地，紧接着冰雹无情地砸在她身上。
欧文惊讶地叫着，冲向她，眼睁睁地看着石头砸在她身上。他跪在她身边，抱起她的双腿，想要跑进树林躲避一下，但地上到处都是卵石大小的冰雹，他听到天空中传来的冰雹碰撞的声音，不禁战栗颤抖，就像冰雹瀑布从柱基上方打开了一样，他们仿佛置身于急流之中。欧文紧紧地把她拉向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身体遮挡起来，等着死亡的来临。死亡是唯一的结果。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干涉了魔力，诱发了一场洪水，可能会将整个布里托尼卡毁于一旦。
冰雹冲他砸下来，但不知怎么，他被什么东西保护着。他感到冰冻之寒，不停颤抖着，水不停地流到他的脸上，但却没有冰块砸在他身上。埃塔伊内还活着吗？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想帮她遮蔽这场由他的愚蠢引发的毁灭性风暴。
他只要有能力，就会一直保护她，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淹死。他们两个都活不了。
正如突如其来的开始一样，风暴突然停息了。他冷得直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逃离了死亡的魔爪。魔力环绕在他周围，他注意到自己佩戴的剑鞘发着光。上面刻着的乌鸦是由微红之火铸成的，这种火会慢慢淡去，只有使用的人才能看到。那些圣泉的喃喃低语进入他的脑海中。
他的剑鞘是丹瑞米圣女在所有著名战役中使用的，也保护着欧文。他是在帝泉王宫的水池中发现这把剑鞘的，是一件很久之前遗失的宝物。
“埃塔伊内！埃塔伊内！”他呼喊着，恳求她醒过来。她脸色惨白，耳朵中有血流出来。
鸟儿发出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欧文猛地抬起头，看到瀑布旁的橡树已经没有一片树叶了，都被这场猛烈的暴风雨打秃了，有些树枝被打断了。但鸟儿们还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唱着他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歌曲。这些鸟不是乌鸦——是鸣鸟——他把埃塔伊内拥入怀中，心中随着这些鸣鸟纯粹的乐声哭泣起来。
歌声很快就把冰融化了。欧文眨着眼睛，看着堆堆尖角冰块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歌声中，他还听到从树林中传来了厚重的马蹄声。
欧文把耳朵贴近埃塔伊内的嘴唇，仔细听着她呼吸的声音。她还有呼吸；多谢圣泉，她还有呼吸。“埃塔伊内，有人来了。埃塔伊内！”他试着推着她的肩膀，但她仍然全身无力。
欧文扭过头，看到一匹漆黑如夜的马从树林里跑出来。骑马的人身着黑色盔甲，配套的头盔遮住了他的脸庞。马勒上插着一根长矛，上端绑着一面三角旗，同样是黑色的，上面印有白色乌鸦图案。骑士靴子上的马刺戳着马的侧腹，马发出哼哼的声音，向欧文径直冲了过来。骑士右手拔出佩剑，左手握着长矛和旗子。
欧文想要把埃塔伊内放在安全的地方，但他能感觉到这个骑士冲向山上的时候带着恶意。
欧文轻轻地把埃塔伊内放在泥泞的地上，让她的头枕在她自己的胳膊上。他站起身，做了个鬼脸，从她身边走开，骑士离他们越来越近。欧文拔出剑来。
“我和你无冤无仇。”欧文说，召唤着体内的圣泉魔力。他的宝库中充满了能量，然而他感觉到他的话毫无作用。
一小团雾气从马的鼻孔中喷出。
这时骑士突然向他发起袭击，长矛向下刺向欧文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