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泉系列II 小偷的女儿_第十九章 小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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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在克拉克掉进河里之前抓住克拉克的短袍。克拉克挥舞着胳膊，脸吓得煞白。欧文觉得自己也开始失去平衡，于是尽力站稳自己。贾丝廷抓住欧文的肩膀，救了他们两个。
这一刻，旁观者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但危险还远没有结束。克拉克一直脚步平稳，岿然不动，现在他的眼睛有一种痛苦不安的表情。他中毒了。欧文确信。从克拉克眼中的表情来看，他知道事情肯定是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伊薇已经站了起来，叫道。
克拉克终于平安地站在岩石上，但身体在微微摇晃，汗水不停地从毛孔里流出来。
贾丝廷抱着肚子，眼珠转来转去，说道：“我也觉得不舒服。”
克拉克抓着欧文的肩膀，手指头狠狠用力，声音嘶哑地低声说道：“你救了我的命。”
欧文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困境，担忧地说道：“还没有。”如果是雅各下命令投毒毒害他们，他们无论在哪里都不安全。克拉克一阵抽搐，两膝发软。欧文把一只胳膊放在克拉克的肩膀下，帮助他抬起全身的重量，但伊薇正在爬上岩石到他们这里走来，欧文眼睛不敢离开她。
贾丝廷忍住眼泪，一脸痛苦，惨兮兮地看着克拉克受难。她自己也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好像现在是冬天，一场暴风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需要帮助！”欧文朝正在往下张望的仆人喊道。他用后背扛起克拉克身体的重量，帮助他爬上了另外一块岩石。瀑布和河流的轰鸣声永远在提醒他们，如果他们掉了下去会怎么样。一些手脚敏捷的仆人赶紧下来，抓住克拉克的胳膊，把他拽上悬崖。欧文转过去，向贾丝廷伸出手。贾丝廷的手掌都是汗，欧文抓住贾丝廷的手腕。贾丝廷突然往下跌倒，翻着白眼，欧文在贾丝廷摔倒之前揽住了她的腰。
“贾丝廷！”伊薇恐惧地大叫，冲上前去帮忙，但雅各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会摔下去的！他抓住她了！”雅各说道。然后他喊道：“不要傻站在那里，蠢货！帮忙！”
欧文低身把贾丝廷扛在肩上，爬上下一块岩石，几个仆人站在那里，准备接过贾丝廷。克拉克已经被抬上了小径。欧文让仆人接过贾丝廷，就朝克拉克跑过去。仆人把克拉克放在灌木丛上。埃塔伊内已经跪在克拉克身边，耳朵贴在克拉克胸膛上。过了一会儿，贾丝廷也被放在克拉克身旁。
欧文感觉自己的胸膛像一个塌陷了的蜂窝，心潮澎湃。
“他们中毒了。”欧文低声对埃塔伊内说道，眼睛看着那些仆人，看其中有没有人有内疚的表情。以欧文的推论，投毒者一定是仆人中的某一个。他可能不是那个把食品袋扔给他们的人，但他中途拦截过食品袋。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想要杀了他们。但是哪一个呢？
雅各扶着伊薇的腰，帮助伊薇走了上来，欧文强忍着内心的狂怒。
埃塔伊内担忧地低声说道：“他的嘴唇变蓝了。”她把手指头伸进克拉克嘴里，然后把克拉克的头拨到一边，克拉克把刚才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脏兮兮地糊了一地。
埃塔伊内低声对欧文说道：“把他刚才吃的那一袋子食物拿过来。”埃塔伊内又走到贾丝廷身边，把手指头伸进贾丝廷嘴里，贾丝廷也脏兮兮地吐了一地。仆人们恶心地后退。伊薇推开雅各，奔向贾丝廷，眼睛里闪烁着担忧的泪花。欧文手握剑柄，走向悬崖边。
雅各看着欧文走近，眼睛圆睁，充满了惊恐。“我与此事无关。我以圣泉的名义起誓！这些食品袋是为我们准备的。”他的脸在担忧和愤怒中变形，使他的话听起来可信。“把我的御医找来！”他冲着一名骑士喊道。“我知道很远！现在骑马过去！”
“食品袋在哪里？”欧文说道，然后看见食品袋在下面的一块岩石上。
“我派人去拿。托尔！下去拿。现在去！”雅各喝道。
欧文转向围着克拉克和贾丝廷的人群，内脏突然变得冰凉。他意识到雅各刚才在无意之中救了他一命。如果他没有烦躁不安地关注着雅各和伊薇，他也会吃那个袋子里的食物。这样的话，三个人就都中毒了。
雅各挤进围着克拉克和贾丝廷的人群，把一只手放在伊薇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我会把他找出来，严加惩处。我承诺。任何人都不能这样侮辱我的名誉。你到这里来，是在我的保护之下。我找出投毒者就剥了他的皮！”
欧文不管雅各承诺了什么。但雅各的反应是一个无辜者的正常反应。贾丝廷和克拉克剧烈地抽搐，面色苍白，嘴唇发蓝。欧文绝望地看着埃塔伊内，跪倒在埃塔伊内身边。
埃塔伊内看着欧文的眼睛，目不转睛，一脸严肃。“我需要我的器具，”她低声对欧文说道，“我们要把克拉克和贾丝廷送到埃东布里克去。”
“那我们立刻上马！”伊薇声音颤抖地说道。
◆ ◆ ◆
欧文眉头紧锁，看着病床上的贾丝廷。贾丝廷脸颊蜡白，看起来像一具尸体，眼睛下面有紫色的淤青，这更加加深了欧文心中不祥的感觉。贾丝廷的嘴唇也是惨白的，微微张开，两次呼吸之间间隔很久，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克拉克躺在相邻的一张病床上，身体仍然在颤抖，好像在同致命的毒药作斗争。
埃塔伊内坐在两个病人之间，看起来疲惫不堪，面色严峻。伊薇坐在贾丝廷旁边，抚摸着贾丝廷的手。
伊薇低声问埃塔伊内：“你觉得她会活下来吗？告诉我事实。”
埃塔伊内伸伸胳膊，叹道：“我不知道，小姐。我已经竭尽所能。我给他们都服了解毒药，但他们都中毒太久。贾丝廷身体不如克拉克强壮。我想克拉克会渡过难关。”埃塔伊内伸出手，从小梳妆台上拿过一块湿布，擦拭了一下克拉克的前额，说道：“就是在睡梦中，
他仍然在战斗。”
欧文把手放在伊薇的肩膀上来安慰伊薇。伊薇转过来，把脸贴在欧文腹部，哭了起来。欧文摸着伊薇的头发，觉得喉头发紧。贾丝廷陪伴了他和伊薇很多年，像是他们的姐姐，而不是一个女仆。现在她这么受苦受难，这很不公平。
时间已经将近半夜。雅各派来的男女御医已经竭尽全力，但埃塔伊内思维敏捷，对于毒药所知甚广，最终确定了解药。现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雅各来了几次，表达他的愤怒和同情，但伊薇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接受他的慰问。
欧文拍着伊薇的后背，伊薇的眼泪掉得没有那么多了。过了一会儿，她强忍着打了一个哈欠。
埃塔伊内对伊薇说道：“你也帮不到贾丝廷什么，小姐。你躺在她身旁，抱着她？让她保持温暖？”
伊薇热切地点点头，很快爬上床，躺在贾丝廷身后，抱住脸色惨白病怏怏的贾丝廷。埃塔伊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手肘撑在窗台上，眺望着夜空。远处传来瀑布的轰鸣声，欧文想起了家乡。
伊薇抚摸着贾丝廷的头发，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没过多久，就在一天的疲惫中入睡。欧文慢慢地走到克拉克身边，克拉克身上盖着山包一样厚的毯子，身体仍然在发抖抽搐。欧文当然不会爬上床，抱着克拉克，但他很高兴地看到，克拉克的脸变得红润起来了。
欧文又走回到伊薇身边，弯下腰，看着伊薇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心里感到一丝温柔，庆幸伊薇没有事。他弯下腰，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伊薇太阳穴边的头发，然后走开，走到窗台边。埃塔伊内仍在眺望着夜空。
欧文诚挚地说道：“谢谢你。”
埃塔伊内看了看欧文，脸红了一下，说道：“我可能一个也救不了。明天早上再说感谢不迟。”
欧文摇头说道：“你已经尽了全力，埃塔伊内。你知道该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感谢你。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在瀑布旁边挣扎，然后死去。至少他们现在还有机会。”
埃塔伊内耸耸肩膀，转过头朝着打开的窗户。月亮躲在一丛树林后面，发出淡淡的一丝光。埃塔伊内又转向欧文，说道：“今天晚上会很漫长，欧文大人。你能不能教我一点神法？能不能告诉我该如何使用神法？”
欧文觉得又疲惫又累，但又不想让埃塔伊内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天这么晚了，可能这不是一种巧合。毕竟，安凯瑞特也是在晚上第一次教欧文使用圣泉的力量。
欧文疲惫地说道：“我试一下。我不是一个好老师。首先，我们应该想出，如何才能装满你圣泉的杯子？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能使用神法。”
埃塔伊内兴致勃勃地听着欧文说的每一个字，点头说道：“装满杯子？”
“对于我来说，我小时候就开始了。我看见哥哥搭积木，然后把积木推到。我完全被吸引住了，就也开始学着搭积木。我每天可以搭几个小时的积木。搭积木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负担或者一件苦差事。我喜欢搭积木。”欧文呵呵笑了。“我现在仍然搭积木。长大以后，我能够从下巫哲棋和阅读中得到同样的乐趣。我想，我喜欢的这些事情都和策略有关。提前策划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是我圣泉神力的来源。想要发现你的力量，埃塔伊内，你首先要明白你的热情所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一些对于你来说不是苦差事或者麻烦的工作？”
“自从你在船上对我说了之后，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想我想出答案了。”但埃塔伊内看起来有点害羞，好像不想大声地把话说出来。
欧文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呢？”
埃塔伊内回答道：“我想你会笑话我。”
“为什么呢？是很奇怪的爱好吗？”
埃塔伊内严肃地说道：“我恨别人嘲笑我。”
欧文想让埃塔伊内放下顾虑，劝说道：“我不会说。告诉我。”
埃塔伊内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喜欢试穿衣服。”
欧文拧着眉头，好奇地等埃塔伊内继续说下去。
埃塔伊内很高兴，说道：“你没有笑话我。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很荒谬。我小时候就喜欢假扮成别人。我喜欢穿不同人的衣服。通过穿衣扮演我想象我是一个面包师的妻子，或者一个船用杂货店老板的情人，一个高级市政官的女儿。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开始幻想更多的角色。我特别喜欢假装我是一位伯爵的女儿。”埃塔伊内低下头，脸上飞过一道红霞。“我喜欢偷偷地研究别人，研究他们是如何走路，如何移动，如何说话。我会在我妹妹和朋友们面前练习角色扮演，强迫她们把我当成一个真实身份之外的人——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小偷的女儿。”
埃塔伊内说完这些话，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了真实的自我。现在埃塔伊内去掉了伪装，欧文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在苦涩、憎恨、谩骂和担忧中度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渴望成为一个重要人物，隐藏自己耻辱的过去。她的自信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自我嫌弃和鄙视。
欧文轻柔地问道：“你是如何加入‘艾思斌’的？”
埃塔伊内紧紧地抿着嘴唇，低声生气地说道：“是我父亲的原因。”然后她叹息道：“我不敢相信我会告诉你这一切。没有人问起过我的过去。他们只是想要我为他们做些事情。”埃塔伊内看了欧文一眼。“除了你之外。我父亲是圣母殿喷泉的守卫之一。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在圣母殿外一间肮脏简陋的住所里长大，我父亲按照规矩不得不每天都待在圣母殿里。他利用我来欺骗别人。他让我穿上他偷来的好看衣服，教我如何去观察那些贵族，像他们那样举手投足，然后从他们那里偷东西。我甚至还偷窃了圣泉里的许愿硬币。十二岁时，‘艾思斌’抓住了我，把我带到了曼奇尼那里。”埃塔伊内讲到这
里，皱起了眉头，眼睛充满了警惕。“曼奇尼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加入‘艾思斌’。他需要一个年轻、可以教导、可以塑造的人。唔，我要么加入‘艾思斌’，要么跳到河里去！为了确保我父亲和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相信我已经死了，曼奇尼把另外一具尸体扔进了河里。然后，他把我送到了皮桑。”埃塔伊内说到这里，颤抖了起来，极快地眨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镇静下来。“因此，你看，欧文大人，埃里克只是一个小骗子，我才是一个大骗子。”她抽了一下鼻子，然后看着欧文的眼睛。“我猜你也是一个骗子。”
欧文觉得全身一阵冰冷。他知道埃塔伊内想说什么，但他不愿意承认。“是吗？”
埃塔伊内肯定地点点头。“我有一个疑问。曼奇尼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你知道吗。他告诉过我关于安凯瑞特的事情——‘艾思斌’最伟大的间谍——以及安凯瑞特如何帮助他成为‘艾思斌’的掌控者。但他一次也没有提到过你。你和我见面之后，我在想为什么。我想，这是因为安凯瑞特帮助了你们两个人。你小时候被带到帝泉王宫，我记得听说过你。我想，我甚至有一次还在圣母殿看见过你。你是一个人。然后，我听说了那个能够在梦中预见未来的小男孩的故事。”埃塔伊内眨眨眼睛。“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欧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埃塔伊内谈话很危险。然而，埃塔伊内也有她的秘密，他现在知道了一些。埃塔伊内相信他，告诉了他自己过去的故事，一些她很少，或者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的故事。
这么多年来，欧文一直想念着他和安凯瑞特之间的关系——他们绝对不会向对方撒谎，安凯瑞特熟悉并且能够加强欧文的神力。如果他失去了伊薇怎么办呢？没有一个知己可以倾诉相信，他的一生会很悲惨。欧文和埃塔伊内一样渴望友谊，但欧文内心充满了矛盾，尤其是他知道埃塔伊内能够以伊薇不知道的方式了解他。伊薇才是那个与他分享一切的人；伊薇没有圣泉的神力。
各种念头在欧文的脑海里像蛇一样搏斗。欧文说不出话来。但埃塔伊内正乞求地看着欧文，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欧文那里得到一种类似于友谊的东西。欧文无法抵抗。他摇头说道：“不是真的。”
埃塔伊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很低地说道：“你能够承认很不容易。感谢你的信任。”然后，埃塔伊内看着欧文的眼睛，脸上露出脆弱热切的表情。“我以圣泉的神力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发誓。”
欧文低声说道：“谢谢。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事情。我承诺。”
埃塔伊内挺直了一下肩膀，说道：“我会做您吩咐的任何事情，欧文大人。任何事情。教我如何使用圣泉的神力。我如果真的拥有圣泉的神力，这个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曼奇尼。”
欧文点点头。
埃塔伊内松了一口气，叹道：“那么，你是如何运用圣泉的神力的？你是如何召唤圣泉的神力的？”
欧文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很难描述。对于我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不需要强迫，但我确实需要对圣泉敞开自我。我能够感觉到圣泉在全身流动，像一条奔涌的河流，永远在流淌。如果我想使用圣泉的神力，我只要对圣泉敞开自我，让圣泉载着我就可以了。我给你演示一下。”
欧文呼出一口气，向圣泉敞开自我，让体内的圣泉流向埃塔伊内。他又有了那种感觉，体内的圣泉在逐渐枯竭，没有得到补充。这一次，他没有试探埃塔伊内的弱点，而是让埃塔伊内感受一下圣泉的样子。埃塔伊内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叹了一口气。
“我能够感觉到，”埃塔伊内嘟囔道，“圣泉像一阵雨。”
“好，”欧文劝诱道，“现在试着运用一下圣泉。我不知道圣泉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向你展示它的力量，但首先让圣泉流遍全身，然后试着——我不知道——把圣泉导回到我这里来。”
埃塔伊内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手按在窗台边沿上。她在聚精会神，或者，冥思苦想是一个更好的词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她看起来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或者这很艰难。
欧文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安凯瑞特如何教他辨别圣泉力量的细微区别。安凯瑞特是如此地耐心，如此地温柔。他看得出来，埃塔伊内这一生中从来就没有体验过温柔。
埃塔伊内问道：“安凯瑞特是不是长得像那个样子？我在你的脑海里看见一个女人的脸。这个意象来源于你。那是安凯瑞特·崔尼奥薇？”
欧文吓了一跳。埃塔伊内是不是能够读懂他的心思？
“是的，我刚才想起了她。”
埃塔伊内仍然闭着眼睛，说道：“她很漂亮。”欧文感觉到圣泉的流向发生了改变，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面，然后起了一道涟漪。
欧文的视线也像波浪一样起了涟漪，他很快地眨着眼睛。
站在他身边窗户旁边的不再是埃塔伊内。
而是安凯瑞特。
“天啦！”欧文吃惊地喘着粗气。埃塔伊内看起来真像安凯瑞特！
埃塔伊内吃惊地睁大眼睛，安凯瑞特的身影消失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头晕。”埃塔伊内觉得全身发软，欧文在她跌倒之前扶住了她。
锡尔迪金和奥克斯塔尼亚一直深深地彼此仇视。几百年以来，奥西塔尼亚人为了争夺统治权而内战不断。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那次内战发生在将近五十年以前。一个来自奥西塔尼亚相邻小镇的年轻女孩来到奥西塔尼亚流亡王子的朝廷，声称圣泉给了她一条神谕，命令她带领王子到兰内斯圣母殿为他加冕。女孩做到了一切。永远不要低估那些泉佑异能者，他们能够成就伟业。
——波利多罗·乌尔比诺，帝泉王宫的宫廷历史学家兰内斯圣母殿
欧文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在克拉克掉进河里之前抓住克拉克的短袍。克拉克挥舞着胳膊，脸吓得煞白。欧文觉得自己也开始失去平衡，于是尽力站稳自己。贾丝廷抓住欧文的肩膀，救了他们两个。
这一刻，旁观者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但危险还远没有结束。克拉克一直脚步平稳，岿然不动，现在他的眼睛有一种痛苦不安的表情。他中毒了。欧文确信。从克拉克眼中的表情来看，他知道事情肯定是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伊薇已经站了起来，叫道。
克拉克终于平安地站在岩石上，但身体在微微摇晃，汗水不停地从毛孔里流出来。
贾丝廷抱着肚子，眼珠转来转去，说道：“我也觉得不舒服。”
克拉克抓着欧文的肩膀，手指头狠狠用力，声音嘶哑地低声说道：“你救了我的命。”
欧文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困境，担忧地说道：“还没有。”如果是雅各下命令投毒毒害他们，他们无论在哪里都不安全。克拉克一阵抽搐，两膝发软。欧文把一只胳膊放在克拉克的肩膀下，帮助他抬起全身的重量，但伊薇正在爬上岩石到他们这里走来，欧文眼睛不敢离开她。
贾丝廷忍住眼泪，一脸痛苦，惨兮兮地看着克拉克受难。她自己也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好像现在是冬天，一场暴风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需要帮助！”欧文朝正在往下张望的仆人喊道。他用后背扛起克拉克身体的重量，帮助他爬上了另外一块岩石。瀑布和河流的轰鸣声永远在提醒他们，如果他们掉了下去会怎么样。一些手脚敏捷的仆人赶紧下来，抓住克拉克的胳膊，把他拽上悬崖。欧文转过去，向贾丝廷伸出手。贾丝廷的手掌都是汗，欧文抓住贾丝廷的手腕。贾丝廷突然往下跌倒，翻着白眼，欧文在贾丝廷摔倒之前揽住了她的腰。
“贾丝廷！”伊薇恐惧地大叫，冲上前去帮忙，但雅各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会摔下去的！他抓住她了！”雅各说道。然后他喊道：“不要傻站在那里，蠢货！帮忙！”
欧文低身把贾丝廷扛在肩上，爬上下一块岩石，几个仆人站在那里，准备接过贾丝廷。克拉克已经被抬上了小径。欧文让仆人接过贾丝廷，就朝克拉克跑过去。仆人把克拉克放在灌木丛上。埃塔伊内已经跪在克拉克身边，耳朵贴在克拉克胸膛上。过了一会儿，贾丝廷也被放在克拉克身旁。
欧文感觉自己的胸膛像一个塌陷了的蜂窝，心潮澎湃。
“他们中毒了。”欧文低声对埃塔伊内说道，眼睛看着那些仆人，看其中有没有人有内疚的表情。以欧文的推论，投毒者一定是仆人中的某一个。他可能不是那个把食品袋扔给他们的人，但他中途拦截过食品袋。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想要杀了他们。但是哪一个呢？
雅各扶着伊薇的腰，帮助伊薇走了上来，欧文强忍着内心的狂怒。
埃塔伊内担忧地低声说道：“他的嘴唇变蓝了。”她把手指头伸进克拉克嘴里，然后把克拉克的头拨到一边，克拉克把刚才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脏兮兮地糊了一地。
埃塔伊内低声对欧文说道：“把他刚才吃的那一袋子食物拿过来。”埃塔伊内又走到贾丝廷身边，把手指头伸进贾丝廷嘴里，贾丝廷也脏兮兮地吐了一地。仆人们恶心地后退。伊薇推开雅各，奔向贾丝廷，眼睛里闪烁着担忧的泪花。欧文手握剑柄，走向悬崖边。
雅各看着欧文走近，眼睛圆睁，充满了惊恐。“我与此事无关。我以圣泉的名义起誓！这些食品袋是为我们准备的。”他的脸在担忧和愤怒中变形，使他的话听起来可信。“把我的御医找来！”他冲着一名骑士喊道。“我知道很远！现在骑马过去！”
“食品袋在哪里？”欧文说道，然后看见食品袋在下面的一块岩石上。
“我派人去拿。托尔！下去拿。现在去！”雅各喝道。
欧文转向围着克拉克和贾丝廷的人群，内脏突然变得冰凉。他意识到雅各刚才在无意之中救了他一命。如果他没有烦躁不安地关注着雅各和伊薇，他也会吃那个袋子里的食物。这样的话，三个人就都中毒了。
雅各挤进围着克拉克和贾丝廷的人群，把一只手放在伊薇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我会把他找出来，严加惩处。我承诺。任何人都不能这样侮辱我的名誉。你到这里来，是在我的保护之下。我找出投毒者就剥了他的皮！”
欧文不管雅各承诺了什么。但雅各的反应是一个无辜者的正常反应。贾丝廷和克拉克剧烈地抽搐，面色苍白，嘴唇发蓝。欧文绝望地看着埃塔伊内，跪倒在埃塔伊内身边。
埃塔伊内看着欧文的眼睛，目不转睛，一脸严肃。“我需要我的器具，”她低声对欧文说道，“我们要把克拉克和贾丝廷送到埃东布里克去。”
“那我们立刻上马！”伊薇声音颤抖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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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眉头紧锁，看着病床上的贾丝廷。贾丝廷脸颊蜡白，看起来像一具尸体，眼睛下面有紫色的淤青，这更加加深了欧文心中不祥的感觉。贾丝廷的嘴唇也是惨白的，微微张开，两次呼吸之间间隔很久，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克拉克躺在相邻的一张病床上，身体仍然在颤抖，好像在同致命的毒药作斗争。
埃塔伊内坐在两个病人之间，看起来疲惫不堪，面色严峻。伊薇坐在贾丝廷旁边，抚摸着贾丝廷的手。
伊薇低声问埃塔伊内：“你觉得她会活下来吗？告诉我事实。”
埃塔伊内伸伸胳膊，叹道：“我不知道，小姐。我已经竭尽所能。我给他们都服了解毒药，但他们都中毒太久。贾丝廷身体不如克拉克强壮。我想克拉克会渡过难关。”埃塔伊内伸出手，从小梳妆台上拿过一块湿布，擦拭了一下克拉克的前额，说道：“就是在睡梦中，
他仍然在战斗。”
欧文把手放在伊薇的肩膀上来安慰伊薇。伊薇转过来，把脸贴在欧文腹部，哭了起来。欧文摸着伊薇的头发，觉得喉头发紧。贾丝廷陪伴了他和伊薇很多年，像是他们的姐姐，而不是一个女仆。现在她这么受苦受难，这很不公平。
时间已经将近半夜。雅各派来的男女御医已经竭尽全力，但埃塔伊内思维敏捷，对于毒药所知甚广，最终确定了解药。现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雅各来了几次，表达他的愤怒和同情，但伊薇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接受他的慰问。
欧文拍着伊薇的后背，伊薇的眼泪掉得没有那么多了。过了一会儿，她强忍着打了一个哈欠。
埃塔伊内对伊薇说道：“你也帮不到贾丝廷什么，小姐。你躺在她身旁，抱着她？让她保持温暖？”
伊薇热切地点点头，很快爬上床，躺在贾丝廷身后，抱住脸色惨白病怏怏的贾丝廷。埃塔伊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手肘撑在窗台上，眺望着夜空。远处传来瀑布的轰鸣声，欧文想起了家乡。
伊薇抚摸着贾丝廷的头发，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没过多久，就在一天的疲惫中入睡。欧文慢慢地走到克拉克身边，克拉克身上盖着山包一样厚的毯子，身体仍然在发抖抽搐。欧文当然不会爬上床，抱着克拉克，但他很高兴地看到，克拉克的脸变得红润起来了。
欧文又走回到伊薇身边，弯下腰，看着伊薇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心里感到一丝温柔，庆幸伊薇没有事。他弯下腰，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伊薇太阳穴边的头发，然后走开，走到窗台边。埃塔伊内仍在眺望着夜空。
欧文诚挚地说道：“谢谢你。”
埃塔伊内看了看欧文，脸红了一下，说道：“我可能一个也救不了。明天早上再说感谢不迟。”
欧文摇头说道：“你已经尽了全力，埃塔伊内。你知道该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感谢你。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在瀑布旁边挣扎，然后死去。至少他们现在还有机会。”
埃塔伊内耸耸肩膀，转过头朝着打开的窗户。月亮躲在一丛树林后面，发出淡淡的一丝光。埃塔伊内又转向欧文，说道：“今天晚上会很漫长，欧文大人。你能不能教我一点神法？能不能告诉我该如何使用神法？”
欧文觉得又疲惫又累，但又不想让埃塔伊内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天这么晚了，可能这不是一种巧合。毕竟，安凯瑞特也是在晚上第一次教欧文使用圣泉的力量。
欧文疲惫地说道：“我试一下。我不是一个好老师。首先，我们应该想出，如何才能装满你圣泉的杯子？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能使用神法。”
埃塔伊内兴致勃勃地听着欧文说的每一个字，点头说道：“装满杯子？”
“对于我来说，我小时候就开始了。我看见哥哥搭积木，然后把积木推到。我完全被吸引住了，就也开始学着搭积木。我每天可以搭几个小时的积木。搭积木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负担或者一件苦差事。我喜欢搭积木。”欧文呵呵笑了。“我现在仍然搭积木。长大以后，我能够从下巫哲棋和阅读中得到同样的乐趣。我想，我喜欢的这些事情都和策略有关。提前策划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是我圣泉神力的来源。想要发现你的力量，埃塔伊内，你首先要明白你的热情所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一些对于你来说不是苦差事或者麻烦的工作？”
“自从你在船上对我说了之后，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想我想出答案了。”但埃塔伊内看起来有点害羞，好像不想大声地把话说出来。
欧文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呢？”
埃塔伊内回答道：“我想你会笑话我。”
“为什么呢？是很奇怪的爱好吗？”
埃塔伊内严肃地说道：“我恨别人嘲笑我。”
欧文想让埃塔伊内放下顾虑，劝说道：“我不会说。告诉我。”
埃塔伊内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喜欢试穿衣服。”
欧文拧着眉头，好奇地等埃塔伊内继续说下去。
埃塔伊内很高兴，说道：“你没有笑话我。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很荒谬。我小时候就喜欢假扮成别人。我喜欢穿不同人的衣服。通过穿衣扮演我想象我是一个面包师的妻子，或者一个船用杂货店老板的情人，一个高级市政官的女儿。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开始幻想更多的角色。我特别喜欢假装我是一位伯爵的女儿。”埃塔伊内低下头，脸上飞过一道红霞。“我喜欢偷偷地研究别人，研究他们是如何走路，如何移动，如何说话。我会在我妹妹和朋友们面前练习角色扮演，强迫她们把我当成一个真实身份之外的人——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小偷的女儿。”
埃塔伊内说完这些话，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了真实的自我。现在埃塔伊内去掉了伪装，欧文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在苦涩、憎恨、谩骂和担忧中度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渴望成为一个重要人物，隐藏自己耻辱的过去。她的自信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自我嫌弃和鄙视。
欧文轻柔地问道：“你是如何加入‘艾思斌’的？”
埃塔伊内紧紧地抿着嘴唇，低声生气地说道：“是我父亲的原因。”然后她叹息道：“我不敢相信我会告诉你这一切。没有人问起过我的过去。他们只是想要我为他们做些事情。”埃塔伊内看了欧文一眼。“除了你之外。我父亲是圣母殿喷泉的守卫之一。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在圣母殿外一间肮脏简陋的住所里长大，我父亲按照规矩不得不每天都待在圣母殿里。他利用我来欺骗别人。他让我穿上他偷来的好看衣服，教我如何去观察那些贵族，像他们那样举手投足，然后从他们那里偷东西。我甚至还偷窃了圣泉里的许愿硬币。十二岁时，‘艾思斌’抓住了我，把我带到了曼奇尼那里。”埃塔伊内讲到这
里，皱起了眉头，眼睛充满了警惕。“曼奇尼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加入‘艾思斌’。他需要一个年轻、可以教导、可以塑造的人。唔，我要么加入‘艾思斌’，要么跳到河里去！为了确保我父亲和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相信我已经死了，曼奇尼把另外一具尸体扔进了河里。然后，他把我送到了皮桑。”埃塔伊内说到这里，颤抖了起来，极快地眨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镇静下来。“因此，你看，欧文大人，埃里克只是一个小骗子，我才是一个大骗子。”她抽了一下鼻子，然后看着欧文的眼睛。“我猜你也是一个骗子。”
欧文觉得全身一阵冰冷。他知道埃塔伊内想说什么，但他不愿意承认。“是吗？”
埃塔伊内肯定地点点头。“我有一个疑问。曼奇尼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你知道吗。他告诉过我关于安凯瑞特的事情——‘艾思斌’最伟大的间谍——以及安凯瑞特如何帮助他成为‘艾思斌’的掌控者。但他一次也没有提到过你。你和我见面之后，我在想为什么。我想，这是因为安凯瑞特帮助了你们两个人。你小时候被带到帝泉王宫，我记得听说过你。我想，我甚至有一次还在圣母殿看见过你。你是一个人。然后，我听说了那个能够在梦中预见未来的小男孩的故事。”埃塔伊内眨眨眼睛。“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欧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埃塔伊内谈话很危险。然而，埃塔伊内也有她的秘密，他现在知道了一些。埃塔伊内相信他，告诉了他自己过去的故事，一些她很少，或者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的故事。
这么多年来，欧文一直想念着他和安凯瑞特之间的关系——他们绝对不会向对方撒谎，安凯瑞特熟悉并且能够加强欧文的神力。如果他失去了伊薇怎么办呢？没有一个知己可以倾诉相信，他的一生会很悲惨。欧文和埃塔伊内一样渴望友谊，但欧文内心充满了矛盾，尤其是他知道埃塔伊内能够以伊薇不知道的方式了解他。伊薇才是那个与他分享一切的人；伊薇没有圣泉的神力。
各种念头在欧文的脑海里像蛇一样搏斗。欧文说不出话来。但埃塔伊内正乞求地看着欧文，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欧文那里得到一种类似于友谊的东西。欧文无法抵抗。他摇头说道：“不是真的。”
埃塔伊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很低地说道：“你能够承认很不容易。感谢你的信任。”然后，埃塔伊内看着欧文的眼睛，脸上露出脆弱热切的表情。“我以圣泉的神力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发誓。”
欧文低声说道：“谢谢。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事情。我承诺。”
埃塔伊内挺直了一下肩膀，说道：“我会做您吩咐的任何事情，欧文大人。任何事情。教我如何使用圣泉的神力。我如果真的拥有圣泉的神力，这个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曼奇尼。”
欧文点点头。
埃塔伊内松了一口气，叹道：“那么，你是如何运用圣泉的神力的？你是如何召唤圣泉的神力的？”
欧文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很难描述。对于我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不需要强迫，但我确实需要对圣泉敞开自我。我能够感觉到圣泉在全身流动，像一条奔涌的河流，永远在流淌。如果我想使用圣泉的神力，我只要对圣泉敞开自我，让圣泉载着我就可以了。我给你演示一下。”
欧文呼出一口气，向圣泉敞开自我，让体内的圣泉流向埃塔伊内。他又有了那种感觉，体内的圣泉在逐渐枯竭，没有得到补充。这一次，他没有试探埃塔伊内的弱点，而是让埃塔伊内感受一下圣泉的样子。埃塔伊内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叹了一口气。
“我能够感觉到，”埃塔伊内嘟囔道，“圣泉像一阵雨。”
“好，”欧文劝诱道，“现在试着运用一下圣泉。我不知道圣泉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向你展示它的力量，但首先让圣泉流遍全身，然后试着——我不知道——把圣泉导回到我这里来。”
埃塔伊内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手按在窗台边沿上。她在聚精会神，或者，冥思苦想是一个更好的词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她看起来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或者这很艰难。
欧文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安凯瑞特如何教他辨别圣泉力量的细微区别。安凯瑞特是如此地耐心，如此地温柔。他看得出来，埃塔伊内这一生中从来就没有体验过温柔。
埃塔伊内问道：“安凯瑞特是不是长得像那个样子？我在你的脑海里看见一个女人的脸。这个意象来源于你。那是安凯瑞特·崔尼奥薇？”
欧文吓了一跳。埃塔伊内是不是能够读懂他的心思？
“是的，我刚才想起了她。”
埃塔伊内仍然闭着眼睛，说道：“她很漂亮。”欧文感觉到圣泉的流向发生了改变，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面，然后起了一道涟漪。
欧文的视线也像波浪一样起了涟漪，他很快地眨着眼睛。
站在他身边窗户旁边的不再是埃塔伊内。
而是安凯瑞特。
“天啦！”欧文吃惊地喘着粗气。埃塔伊内看起来真像安凯瑞特！
埃塔伊内吃惊地睁大眼睛，安凯瑞特的身影消失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头晕。”埃塔伊内觉得全身发软，欧文在她跌倒之前扶住了她。
锡尔迪金和奥克斯塔尼亚一直深深地彼此仇视。几百年以来，奥西塔尼亚人为了争夺统治权而内战不断。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那次内战发生在将近五十年以前。一个来自奥西塔尼亚相邻小镇的年轻女孩来到奥西塔尼亚流亡王子的朝廷，声称圣泉给了她一条神谕，命令她带领王子到兰内斯圣母殿为他加冕。女孩做到了一切。永远不要低估那些泉佑异能者，他们能够成就伟业。
——波利多罗·乌尔比诺，帝泉王宫的宫廷历史学家兰内斯圣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