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有种后宫叫德妃(全) > 有种后宫叫德妃.6_第十六章 内务府亏空

有种后宫叫德妃.6_第十六章 内务府亏空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天日落后,太医院的人来给德妃娘娘解头疼之症,岚琪默默承受着。半当中,南苑传来消息,说十四阿哥今日得了头名,后天会给太后进献寿桃,岚琪总算高兴了些。太医院的人去了后,岚琪与环春道:“我总想头疼能怎么个难受法儿,总觉得荣妃每次起不来床太夸张,现在才知道厉害,但愿我别成了病。寿宴过后,我几个月都不想管事了。”

    环春想让主子高兴些,笑着说:“您先仔细点儿,咱们又请太医了,皇上那儿可要为此和您算账的。”

    岚琪这才觉得心头一暖,脸上多出几分笑容,嗔怪:“没见过他这么霸道的,连生病都不让。”又操心地嘀咕,“南苑那边的人,知不知冷暖?”

    皇帝这边总不缺人伺候,且如今阿哥们都长大了,都能照顾父亲,夜里见父亲饮酒都会来劝少喝几杯,玄烨每每只笑骂:“朕可还没老呢,不必你们惦记。”但终究是高兴的事,皇子们也不会当真。

    夜里皇帝终于歇下,众阿哥才松口气。从御前退下时,皇帝借着几分酒气,说老九、老十新婚宴尔,这样撇下家里福晋不回去,会不会想媳妇,嘻嘻哈哈一阵便散了。

    可大阿哥背过人去就阴沉下一张脸。今日皇阿玛竟然没计较那头豹子从何处来,虽然他也不晓得哪儿来的,但早知道可以作假,他也不能让自己空手而归,现在太子得了脸,又没他什么好事。

    皇帝这边,夜里略饮了两杯酒,还不至于要醉,但懒懒的,十分疲倦。梁公公端了药来,尝膳的太监和随驾的太医都查验过后,才送到他的嘴边,玄烨瞪着不愿动,梁公公却笑道:“娘娘吩咐了,这一帖药要按时吃,不然前头吃的都浪费了。”

    玄烨一面瞪着他,一面骂着:“到底哪个是你的主子?”可还是把药灌下去了。

    梁公公又道:“奴才听说宫里头有些麻烦,只怕娘娘还等您回头给她做主,您可是娘娘的主心骨。”

    玄烨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太医院的人见了要上前来伺候,被梁公公劝退了,自己立在一旁将宫里的事禀告,说道:“眼下只是传说,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若真是哪位阿哥借了款没还上的,娘娘只怕不好办,总不能让娘娘去向那位阿哥催款,可是惊动了您,又不免有挑唆父子关系的嫌疑。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里外难做。”

    玄烨冷冷地哼笑:“这个朝廷,这个国家,早晚要叫他们蛀空了。”

    梁公公劝道:“皇上您消消气。”

    玄烨则道:“过了后日,你派人随娘娘查清楚了,亏了多少银子,想法儿先补上。至于是谁借了钱没还,只要我知道就成,不必去追着他要。这事先攒着吧,往后越攒越多,朕几时不耐烦了,一并算总账。”

    梁总管应诺下去。翌日回宫后,皇帝歇在乾清宫,梁总管便亲自来向岚琪禀告皇帝的意思。岚琪亦叹:“本来我和荣妃娘娘也不好做,总不能去向阿哥催钱,这里头借贷也不是如今才有的稀奇事,只是没来得及还上怪麻烦的。既然皇上是这个意思,我们反而松口气了。”

    但说起若真是被借了没还上才闹成这样,却不知是哪位阿哥这样胆大,而众皇子如今的日子不见得已经到了那样捉襟见肘的时候,不晓得要那些钱到底做什么用。

    又过了一夜,终于到了太后寿宴,宫内娘娘们辛苦大半年操办下的宴席,宴请上千号的人,一整天下来耗费多少金银。直到夜里庆贺的烟花顺利地在紫禁城上空绽放,太后乐呵呵地再次接受朝臣叩拜祝贺,宴会至此结束。岚琪但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像被掏空了似的,最后飘乎乎地将太后送回宁寿宫。太后喜滋滋地与她说,将来岚琪六十寿辰也要这么过,她半句都没听进去。

    一回到永和宫,岚琪就倒下了。虽然不是生病,可撑了那么久的日子,事无巨细,连个铜板都要算清楚怎么花,今日宴席上用的器皿筷子都是她和荣妃查验过的。这么一场下来,岚琪都不愿再苛责宫里办差的人做错了什么,不仅她的身子被掏空了,真是大家都不容易。

    玄烨在乾清宫听说德妃那里宣了太医,彼时是密嫔刚刚过来预备伺候,立在门前就看到皇帝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玄烨赶到永和宫时,小宸儿和敦恪正一上一下在额娘身边,一个给她揉胳膊,一个给她捶腿。玄烨夸女儿们孝顺。岚琪则嗔怪:“臣妾正受用,您非要来捣乱不可。”玄烨则打发了女儿们,说她:“你怎么舍得要她们来伺候你?朕可要心疼的。”

    岚琪懒得一动也不想动,不愿和他多费唇舌,反是正经说:“荣妃姐姐也累得不行了,皇上不要厚此薄彼,今儿实在不想走的话,明天也记得去慰问慰问。”

    玄烨应着,胡乱在她身上揉捏,岚琪直痛得说骨头要碎了,丢过一个枕头,要他老实地在边上躺着。玄烨笑着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心愿,自己这会儿就想什么都满足她,岚琪笑呵呵地说:“赶紧把那幅画挪走,放在屋子里,姑娘们跑来跑去,就怕被她们看见,姐妹们来喝茶坐坐,我也怕她们看见。永和宫如今成什么地方了?”

    玄烨只管笑着,疲倦的人很快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皇帝本想喊来太医问问德妃的身体,梁公公却送来另一个消息,说道:“皇上,内务府刚得了消息,亏空的银子都补齐全了,可经手的几个人不见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皇帝冷漠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岚琪身边。她睡得那么香甜安稳,真是累坏了。想了想,又把梁公公叫回来,吩咐道:“让畅春园准备着,兴许要送娘娘过去休养一阵子,暂时先别对外头说,她还未必乐意。”

    玄烨再折回来,看到搁在墙边的画框,两幅画依旧叠放在一起,岚琪用硕大的红布把画捂得严严实实,像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不禁好笑,想到洋大臣对他说那是他们那里的风土人情,不禁皱眉,洋人倒腾那些高明技术之余,也够荒唐了。可男女私下里卿卿我我见着这些,自然有个中的妙不可言,而岚琪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模样,更是可爱得很。

    忽然听得岚琪梦中呓语,忙回到她的身边。梦里的人显得有些焦躁,玄烨便将她抱在怀里,慌张的岚琪皱眉片刻,又安逸地继续睡了。

    玄烨轻轻吻了她的面颊,回想这几日的光景,他立在太和殿宝座前傲视阶下所有人,皇室子弟、文武大臣,还有外邦的使臣们,气吞山河之势,万人之上的尊贵,其实背后就“孤独”二字。只有在这里,才实实在在感觉到身为人存活的意义,好在他还有岚琪。

    隔天,熟睡的人恍惚醒来时,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儿,重要的事压在身上,少不得精气神支撑,现在什么都放下了,她就支撑不住了。虽然还有许多应酬,但上头有佟贵妃,那些命妇大臣也不会绕过贵妃来巴结她。就算昨日宴席上,也是佟贵妃陪着皇帝光芒万丈,她和荣妃默默地坐在一边,说,辛苦了那么久,要好好享受付出得来的成果。因此昨天她喝了酒,玄烨来闹她时,她都有几分醉了。

    呆呆地由着宫女侍奉梳头时,她只听说万岁爷半夜来了,今天一早就回乾清宫,勒令宫里任何事都不许来永和宫吵着德妃娘娘,她依稀记得和玄烨说过话的,就记得自己朝他砸了个枕头,其他的都记不起来了。不免嘲笑自己,累了这么久,脑袋都不好使了。

    环春也是歇了半天才来伺候的。昨晚寿宴上,环春见娘娘多吃了几口红豆羹,就叮嘱御膳房今日再做了送来些,这会儿热了端过来。岚琪捧着碗懒懒地吃着,听环春说:“桌椅器皿都已经收到库房,惠妃娘娘在那儿主持。多下来的东西,内务府算了账,最迟明日送来给您过目。正好皇上也说今天别让人打搅您。”

    岚琪道:“不急着催他们,又要收拾又要清点,哪儿那么快的?”

    环春却笑道:“他们都吓死了呢,您还不知道呢,各宫亏空了几个月的月例都送来了,咱们就这个月还没见着银子,一清早也给送来了。奴婢方才去别处打听,内务府那边,梁总管新拨过去的徒弟,领着人一处一处磕头赔罪。这下子娘娘主子们才知道,这些日子不周转,和您、和荣妃娘娘不相干。”

    岚琪把碗递给她,面上未见一点儿喜悦,反而沉着脸色问:“是谁急了问内务府借银子?查了没有?”

    “就是相干的人都不见人影了,梁总管才新派了人过去操持那些事。至于那些人,也不晓得活着还是死了。”环春叹息,“您这儿回头还要心烦,怎么向太后交代呢?”

    岚琪则吩咐:“派人让四阿哥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乾清宫里,解决几件要紧的事后,皇帝进了暖阁。梁公公很快被内侍卫长引路跟进来,隔着屏风听见侍卫长禀告:“侍卫们搜查了围场附近所有出入口,盘问了那天当值圈地界的侍卫,说是皇上行围前几日,有镶白旗的人在附近出现。”

    “镶白旗?”玄烨皱了眉,半晌才冷冷开口,“去查一查裕亲王府近日的动静。”

    来者退下。梁公公在外转悠了半天,回来后先禀告说,德妃娘娘醒了,正在永和宫好好歇着;再后来就劝道:“太子射杀豹子,也是给您撑脸面的好事,万岁爷何必追究得那么细致呢?”

    玄烨冷冷看着他:“你想学着大臣们,来劝朕息事宁人?”

    梁公公忙伏地,诚恳地说:“师父昔日教奴才,不能只会伺候人,还要劝着皇上一些事儿,奴才听见您提起裕亲王,怕您盛怒之下,伤了兄弟情分。”

    玄烨哼笑道:“朕怎会与他伤了情分?”他幽幽地看着梁公公,目色一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梁公公为难极了,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奴才只知道,太子和裕亲王往来密切。”

    玄烨往后一仰,整个身子陷进座椅里,眼神怔怔地望着桌上堆着的折子,口中道:“这样说来,那头豹子未必不是太子勾结裕亲王弄来的。那天行围,他看到太子猎了豹子时眼底放光,一副早就料定的神情。现在想来,真是可恶极了。如今,朕的兄弟们,朕的儿子们,都来作假欺瞒朕。朕还未到天命之年,还没有耳聋眼瞎,他们就开始把龙椅上的皇帝,当傻子耍了。”

    梁公公劝慰道:“皇上想开些,总有些事……”可他话未说完,外头通报说四阿哥求见。

    皇帝没多想,就把四阿哥召了进来。胤禛这次负责外邦使臣的接待,他已经拟定了各自归国的日子,现在呈上来启奏皇帝。胤禛一一向父亲禀明,可皇帝根本没在意听,正是一肚子的怒气,随口问:“蒙古各部贵族那里,是谁在支应?”

    胤禛照实说:“是太子,但太子昨晚饮酒多了,今日没能起得来,暂时是五阿哥过去安排,他们也都陆续要离京,再有纯禧皇姐也要……”

    “太子呢?”玄烨大怒,突然就打断了儿子的话。胤禛吓了一跳,脸上绷得紧紧的。

    玄烨又问他:“太子呢?”

    胤禛忙屈膝在地,再禀告:“太子抱恙,在毓庆宫养病。”

    玄烨瞪着儿子道:“你亲眼看到他病了?”

    胤禛摇头。

    玄烨又问:“太医院的太医诊断他病了?”

    胤禛还是摇头。

    便听得父亲拍案而怒,指着儿子骂道:“你已经学得随口就为他编谎话来敷衍朕,到底他是懒了不想理朝政,还是真的病了?!你们有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朕一次次不与你们计较,就个个蹬鼻子上脸,把对朕的忠孝置于何处?!朕问你,太子为什么不理政,为什么不见蒙古亲贵?!是不是知道往京城的路上有成千的灾民在闹饥荒,他不敢见朕了?!”

    胤禛的心突突直跳,理智告诉他,自己是撞枪口了,怪自己没仔细想就随口替太子敷衍,也许平日里皇阿玛听过也就罢了,可今天这些事已经先惹怒了他,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

    梁公公也被吓蒙了,就听着皇上劈头盖脸地责骂四阿哥,和四阿哥相干的、不相干的事都拿来问他。偏偏四阿哥够硬气,答得上的还能和皇上往来几句;遇见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的,就忍着挨骂,一言不发。

    皇帝发泄了好一阵,动了大气,一时有些晕眩。四阿哥与梁公公一道把皇帝搀扶进去,便静静地侍立在一旁不言语。只因皇上不让宣太医,大家就这么僵着了。

    可早有梁公公的徒弟有眼色地跑来永和宫递送消息。岚琪听说儿子在乾清宫挨骂,玄烨还骂了好久好久,直吓得变了脸色,问环春:“难道是胤禛贪了内务府的银子?”

    环春连忙道:“四阿哥府里几时缺过银子?要那么点儿派什么用处?娘娘您别先乱了。”

    可是很快就有第二拨人来,梁公公似乎是着急了,求德妃娘娘去一趟乾清宫,皇上动了大气,有些伤身,可他不肯让太医瞧。

    岚琪早就穿戴整齐,就想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忙坐了轿子往乾清宫来,又一并将太医召见来,玄烨一见面就埋怨她:“难道让人看笑话,知道大清皇帝病了?”

    岚琪正色道:“病了怕什么?只要能好起来,家国天下照旧安稳,难道做皇帝还不许生病?”

    好在玄烨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急怒攻心,气短了些。太医给皇上含服了参片,在屋内熏了些静气凝神的草药,又说不能再动气,且要安心养几日,便退下了。

    岚琪见胤禛还在边上杵着,一时也气恼得不行,训斥他:“外头差事不要办了吗?你还在这儿看什么热闹?”

    四阿哥今天都被骂麻木了,额娘这句话抛过来,他还愣了愣才醒过神,忙施礼退出去。梁公公陪着到外头,好声说:“贝勒爷别记在心里,皇上也不会对别人这样发脾气,这么久积压了好些事,是和四贝勒您亲近,才舍得张口骂的。反正那些事,和您都没关系。”

    胤禛苦笑一声,让梁公公好好照顾阿玛、额娘,便匆匆走了。

    屋子里,岚琪坐在榻边,正照着太医说的法子,在玄烨手背的穴道上轻轻揉捏,掐到玄烨的痛处,他发出吃痛的嘶嘶声,瞪了一眼岚琪,说:“还要给我添堵?”

    岚琪头也不抬,竟是道:“好好的,骂我儿子做什么?”

    嘴上问着,岚琪的指尖又戳到玄烨的痛处。他急着要抽回手,但她紧紧抓着不放,说:“太医讲,酸痛些才有用。”更笑着道,“骂了儿子,却气得站不稳,还怎么叫他怕您?下回皇上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就赶紧先把孩子们赶走,怎么好让他们看见这光景?”

    玄烨恨恨道:“你都堂而皇之叫太医了,还怕他们看见这点事?”硬是把手抽回来,别过脸气呼呼地说:“你的儿子了不起,我都不能骂他了,平日也不见你往乾清宫跑,我这儿才训了几句,你就来了。”

    岚琪伏在他的身上,把手又捧回来,温柔地揉捏着,哄道:“是梁公公说你不肯宣太医,才把我搬出来。至于儿子,就是被你打趴下了,我也不敢进乾清宫阻拦。难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这点轻重?”

    “知道就好。”

    “那说说,为什么骂他?”岚琪笑悠悠地凑上来,抚摸他的胸口要他顺气,“虽然发了脾气,可还是有话憋在心里了吧?”

    玄烨长长一叹,反把岚琪的手握在掌心,指间磨蹭着她柔软的肌肤,慢声说道:“昨天一场寿宴,花掉多少银两!可是你知道吗?离京不远的地方,饥民成千,要不是他们饿得都走不动了,大概就要入城了。纯禧一家子上京遇见了,把随身带的干粮都分了,都不敢告诉朕。”

    岚琪不敢再玩笑,严肃地看着玄烨,安抚他:“太后寿宴的钱是花了不少,但臣妾和荣姐姐这些年也省下不少,皇上查一查就知道,不至于动摇了根本。”

    玄烨颔首:“朕知道你们持家,你们辛苦,可你们省得再多,也比不上他们蛀空得多,他们可是想方设法地花国家的钱。你看,就连内务府的银子,都能捞出去花一花。”

    说着话,玄烨把梁总管喊来,问内务府的事可有眉目了,梁公公硬着头皮说还没有消息。见皇帝不耐烦,岚琪示意他别担心,把皇帝交给她就好。

    玄烨便怪她:“你们也不告诉朕,朕还有什么经不住的事,还怕伤了我?做什么都要瞒着我?你也说病了就该看大夫,瞒着没用,那天底下出了事,瞒着朕就有用?”

    岚琪忙说道:“那几天是怕太后不高兴。”

    “往后不许死撑体面。太后昨天是高兴了,可往后还是会不高兴,更何况什么都为了她而搁置,她能高兴得起来吗?就算面上夸赞你们好,背过身未必不埋怨你们给她造孽。”玄烨一股脑儿地说,“到头来那些畜生犯下的错,反成了你们的罪过。你傻不傻?”

    岚琪轻轻推他:“训了儿子还不解气,连我也要骂了吗?”

    玄烨恼怒:“朕还不能骂你们了?”

    “别生气了。”岚琪却往他身上一趴,柔声道,“生气有什么用?解决了事情要紧。”

    这当口,梁公公火急火燎跑进来,这就前后脚的工夫,银两亏空的事就有了消息。可梁总管闯进来却见德妃娘娘伏在皇帝胸前,吓得他差点儿闪了腰。岚琪赶紧坐好了,扶了扶发鬓,且听梁公公缓过神道:“启禀皇上,在库房捉着一个小太监,饿了两天两夜,说是怕被杀了躲在那里,胡言乱语的。给他灌下一碗粥才清醒,问他为什么躲在那里,说是怕被人杀了。”

    岚琪听得心惊肉跳,沉声问:“他原先在哪儿的?谁要杀他?”

    梁公公继续说,那孩子原在内务府当差,那日躲着偷懒时,瞧见有人来找他的师父,不知说了什么话不合,那人竟当场掐断了他师父的脖子。正巧有人进来,那人竟大开杀戒,连杀了两个人,然后把屋子各处搜了一遍,因都忙着寿宴的事,人都在外头,没再见别人。那孩子藏在假山里没被发现,瞪眼看着两具尸体被拖走。

    玄烨见岚琪身子发颤,坐起来摸了摸她的肩膀。梁公公则继续说着:“那小太监吓得半死,不敢再在原处待着,就躲在库房里,到今天收拾东西时才被发现。”

    玄烨问:“现在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梁公公有几分为难,应道:“今日是惠妃娘娘主持收拾用具器皿,已经禀告到长春宫,不过这些事娘娘应该不知道。”

    岚琪轻咳了一声,玄烨看了看她,再问梁公公:“他知不知道他师父亏空的银子是谁支走的?”

    梁公公应答:“他不知道这些,现在调取了那一天宫内所有当值的侍卫,正安排他认人,说是魁梧的高个子男人,那么应当侍卫的嫌疑最大。”

    玄烨轻哼一声,说道:“一个一个认,看到后头眼睛都花了,能认得出什么来?宫内巡查的侍卫,个个都有名头记录在册,利用侍卫杀人,是故意等着朕去查吗?”

    梁公公不解,玄烨道:“那几天常有亲王、贝勒进宫请安,或许是他们的随行之人呢?查他们就难了。”

    岚琪见梁总管一脸无奈,她心中倒是有个主意,但那主意实在太狠了,有些说不出口。不想玄烨却与她不谋而合,很快就吩咐:“把那个小太监打一顿板子,扔回去继续当差,暗中保护他,一定还会有人去杀他。”他悲凉地冷笑着,说:“好啊,为了那么点银子,都跟朕玩起人命了。”

    岚琪已起身站在一旁,皇帝动怒,岂有她继续坐着的道理?

    梁公公领命离开,玄烨吃力地躺下,朝她轻轻招了招手,苦笑道:“天底下人都以为皇帝无所不能。你看看,朕有那么多无奈的事。宫里杀了人,竟然瞒天过海,谁都不知道。”

    岚琪倒是看得开,说道:“那几日为了布置宴席上的用具,各处都在搬动东西,移动两具尸体并不难。那些能在宫里动手的人,自然早就把紫禁城摸得透透的了。”

    玄烨冷笑道:“那也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随地能冲进来要了朕的性命?”

    岚琪摇头道:“这不一样,而且臣妾觉得,就那两三个月的月例,实在不足以要杀人,这些太监的体己扫扫零头就都有了,何至于要杀人?这里头应该是牵扯上了更大的生意,是臣妾的过失。就光这次寿宴置办器皿,皇上问臣妾为何事必躬亲,就是因为前头送来的东西一大半掺假,皇上可能想不到吧,这里头可是上千两银子的差别。”

    玄烨一怔:“要花这么多钱?”

    岚琪道:“康熙三十二年时,您因见太监月钱领到随即花掉,以致仪态不整、衣衫破旧,自此下令照八旗之例,借给太监官银。皇上您可知道,从那以后,宫里多少人支领吗?若非我和荣姐姐手头捏得紧,真是要乱了。宫里的花销,一向是能省就真能省,可手稍稍一松,就是成千上万地出去。这些太监宫女虽是奴才,可要指望成百上千的奴才做事,咱们哪怕两只手挥鞭子也抽不过来,就只能给他们甜头。说白了,主子也不好当。”

    玄烨面色沉重,他都记不得自己下过那样的命令,当时是一时高兴还是一时气愤,都记不得了。这会儿连后悔都不知怎么后悔好,心想,将来要罢免了这个规矩,可又怕岚琪她们往后更不好做事。却听她道:“臣妾和荣姐姐是想法要免了这一项的,不如就趁这次的事,皇上彻查一番,到时候列出诸多弊端,好好清理门户,重新做规矩。”

    玄烨道:“可会为难你们?”

    岚琪摇头,但忽然想到什么,严肃地说:“臣妾觉得这一场杀戮里的文章又深又复杂,若是姐妹们的月例真是被谁支走了没补上,那支钱的人必然没什么出息胆量,不然怎么会惦记这点小钱?给他胆子也未必能杀人,皇上查的时候,让他们辨清楚了,别混在一起,放过了谁,又冤枉了谁。”

    玄烨叹息道:“没想到朕的文武大臣们都不可靠,朕要与你商量才觉得妥当。”

    岚琪笑着,捂着他的嘴说:“皇上可别给臣妾添加罪过。这点事算什么?”

    玄烨又叹息道:“听梁总管的意思,似乎是皇子里有人拿这笔钱,你觉得会是谁?若是真查到胤禛怎么办?”岚

    琪一脸正色地说:“皇上就先派人去把他府里的溪流填平了,再赐臣妾一根刑杖,臣妾非要把他的腿打断了不可。”

    玄烨瞧她横眉竖目,真动了气似的,不禁笑道:“朕也不过就骂了他几句,还是你下得了狠手。”接着又笑着问,“凿溪流的钱是你出的对不对?不然何至于这样耿耿于怀?”

    陪着皇帝,说到后来笑几声哄他散了心中的郁闷,可岚琪离了乾清宫,心情、脚步就都沉重了,她笃信儿子不会贪那点小钱,可他会不会牵扯进去?在玄烨面前放狠话,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儿子今日挨骂也是因为信口雌黄,帮太子敷衍,她肚子里的怒火,还没散呢。

    深宫之外,因前来赴宴的各色宾客都还没离开京城,照旧每日车水马龙,随处可见富贵之人,故而一辆马车停在八贝勒府门前也不显眼,可不等上头的人下来,门前小厮就来说:“哪位贵客到了?实在抱歉得很,我家主子不在家里。”

    马车里正坐着三福晋,立时变了脸色,呵斥:“你家福晋哪儿去了?”

    车下的人听不出是哪家主子的声音,但八贝勒府的人都十分懂礼貌,只管尊敬地伺候着,应答说:“我家福晋到安亲王府里做客去了,今天怕是夜里才能到家。这位夫人,您要不要吩咐奴才留个话儿给主子,回头好请我家主子去拜访您?”

    换作别人,自然是自家侍女仆人开口应付,可三福晋却火急火燎地自己张嘴道:“你们告诉她,三贝勒福晋找她,要她明儿或到我府上去,或在家给我等着,有要紧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外头跑。”

    撂下这句话,三福晋的马车也没有多停留。而八贝勒府的人听说是三阿哥的福晋,都已经伏地磕头。等三福晋的车马扬长而去,他们半天才爬起来,抖抖膝下的尘土,互相嘲笑着:“头回见三福晋,真是和传说里的一模一样。”

    至于八福晋,果然是到安亲王府上去了。虽然猜想这阵子三福晋要找她,可并没有故意躲着的道理。只因安亲王老福晋身子不大好,连皇太后寿宴都没参加,太后发了话,要八福晋多多照顾,她总要来做个样子。谁知夜里刚到家门口,就听说三福晋找她,那会儿八阿哥也从外头归来,一听见这话,就问妻子:“怎么与她有往来了?她是最不可靠的人,如今宫里的娘娘们都不与她亲近。”

    八福晋解释:“九弟家里与她不正是堂姐妹?也是弟妹牵线搭桥,更何况大家好歹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能不理会。你放心,我有分寸。”

    胤禩对妻子没有不放心的,见她说得云淡风轻,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嘴里嘀咕:“老九最近心思多得很,这孩子离了宫就像脱了牢笼一般,在哪儿都十分吃得开,比我还会与人交往,真是没想到。”

    八福晋则笑道:“可是九弟眼里只有你,难得你们兄弟情深。”

    夫妻俩一夜相安。隔天清早,八阿哥就离家办正经事去,八福晋则让下人开着大门,准备好茶水。果然天色渐明时,就听见马车动静,外头的人一路传进来,说三福晋到了。

    此刻张格格怯怯地坐在一旁,形如孩子一般,紧张地站了起来。八福晋劝她没什么可怕的,带着她一起迎在正房门外,见衣着华贵的三福晋施施然地来,八福晋迎上来福身:“三嫂吉祥。”

    边上张格格规规矩矩地行礼,却落得三福晋冷笑道:“下回我来做客,就不要叫这种人出来迎接。天底下小狐狸精都是一个模样的,眼不见为净。”

    八福晋赔笑道:“是妹妹疏忽了,三嫂屋里坐。”

    说着话,搀扶三福晋进门,示意张格格先退下,进门后她才解释:“毕竟她堂姐在直郡王府当家做主,总要看几分脸面,我可没有嫂嫂这样的霸气,要不然谁爱把妾室放在眼前看呢。”

    三福晋啐了口道:“小狐狸精还敢如何?你把她关在家里收拾服帖了,还怕她去跟什么堂姐告状?我看直郡王福晋,也未必要认这门亲戚。”

    不过这些不是她来找弟妹絮叨的事,眼珠子一转就想起正题,拉着八福晋轻声说:“宫里头出事了。你可知道,会不会算到我们头上来?”

    八福晋以为是月例没按时发放的事,明知故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三福晋皱眉道:“你还不知道,就是那点银子的事,若非你和老九家的引诱我,我怎么会问内务府伸手?这下好了,听说内务府闹出了人命,皇上亲自在查。”

    八福晋端着手里的茶,皱眉道:“怎么就牵扯上人命了?”

    三福晋这才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内务府的钱是她假借三阿哥的名义借走的,之前从九福晋那里听说八福晋这里有钱生钱的好事,她撺掇着堂妹让八福晋也帮帮她,头一回只拿了体己来,一个月下来的利润叫她尝到了甜头,就想若是能再多些本钱,利润自然更大。

    可是三阿哥自从降了郡王位,家里的进项少了,开销却还是做了郡王后的体面,今年一年,大小喜事不断,真的手头不宽裕。可人的贪欲却越来越大,听说可以问内务府借款,三福晋左思右想后竟真的伸手了。

    但八福晋此刻却说:“我和妹妹虽然与您说内务府可以借款,可我们是劝您不能打那个主意的,就是怕您赶不及还回去。这个月的利钱还是我和九福晋自己凑了先垫给您的。之前就与您说了的,这上头不能拿要紧的钱指望,我们俩不过是小打小闹,家里要花销的银子也不敢往上头贴,您看您……”

    三福晋冷声道:“可这个月里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来拜访,你们府里就没有多的开销?你给我的银子我就随手放着,一时没想起来还回去,又不是故意要吞了的,况且这不是还上了吗?可我怎么知道,他们会闹出人命?”

    八福晋听她口口声声说闹出人命,心里不免不安了。胤禩并没有告诉她宫里有了这么大的事,她以为三福晋着急,只是因为宜妃抖搂出了内务府亏空的事,现在听她三句不离人命,也紧张起来。

    三福晋喋喋不休:“说我拿了钱,我也不怕,反正上头没人喜欢我,这日子好的坏的都是这么过,可这要是把人命官司和我牵扯上,那就糟了。你三哥如今只知道修书写字,宫里宫外的事都插不上手,我到现在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妹妹,你倒是帮我问问八阿哥,如今宫里到底是什么光景?”

    八福晋心里已弄明白了,显然是三福晋倒霉,她的事情和别人的恩怨撞在了一起。要说自己知道内务府的银子可以外借,就是上回良嫔被内务府短了月例,她本以为是明珠或大阿哥故意欺负良嫔,后来胤禩却告诉她,是内务府的人拿宫里的钱去放贷,一时没周转回来,就在宫里的月例上拆东墙补西墙。而良嫔刚刚从贵人升上去,他们装傻充愣,继续以贵人的品级给,良嫔若闹,顶多补上;若是不言语,也能压下不少银子。

    偏偏那时候,九福晋在堂姐面前说漏了嘴,被三福晋知道还有这种好事,软磨硬泡地缠着她们。九福晋只是嫌堂姐烦人,可八福晋却另有算计,心想,三阿哥既然如今不被皇帝看重了,那就让三福晋再添一些堵,三贝勒府生生世世别翻身才好。

    事到如今,宜妃娘娘在宫里一闹,三福晋借钱的事早晚要露出马脚。可是听她的话,似乎相关的人都死了,那么这事要么一辈子也查不到她的头上,要么就是把人命官司按在她的头上,难怪三福晋坐立不安。

    八福晋问:“您和三哥说了没有?”

    三福晋恨恨道:“若是告诉他,他一定把我拖进宫里去认罪,说不定连人命官司都要算在我的头上。我知道他是无情无义的人,这事怎么能找他商量?”

    “可是您要我想法子,我也只有和胤禩商量这一个法子。”八福晋心里已有了几分主意,对嫂嫂道,“这事不能拖,您只能舍下脸面去宫里认罪,不然等上头查下来,就说也说不清了。您今日回去就先与三阿哥商量,我和胤禩再说说,有了主意一早给您送去。”

    几个妇道人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三福晋一脸倒霉相地离开后,八福晋便差遣下人请八阿哥今日早些回来。她心里还害怕,怕胤禩责怪她,可从内务府拿钱的是三福晋,而她放贷赚钱这种事,皇室里多多少少的人都这么做,总想着即便真的出了事,也与她不相干。谁想到这就牵扯上人命了。

    那一晚,三阿哥匆匆来了八贝勒府。他在家听三福晋坦白后,直气得头晕目眩,知道老八是聪明人,又在宫里吃得开,便要找他来商量。于是兄弟俩一合计,算着这两天那些亲王藩王要最后拜见皇帝告辞,实在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宣扬这种丑事,便决定等京城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向皇帝认罪。

    如此又过了几日,那天四阿哥奉旨将纯禧公主一家子送离京城,毓溪则应婆婆的召见带着孩子进了宫。因永和宫里也在收拾东西,岚琪要将一些自己用不着的新鲜东西都让毓溪拿回家里去。婆媳俩好好说着话,岚琪没有提起那天儿子挨骂的事,毓溪最有眼色,也缄口不提,可偏偏这时候乾清宫传来消息——向内务府借款的人有眉目了。

    消息来来去去,渐渐明朗,三福晋、八福晋那点事,顿时传得六宫皆知。毓溪连忙侍奉额娘换衣裳,怕一会儿太后要召见。岚琪立在穿衣镜前,看着毓溪上上下下为她系着纽扣,忽然问:“放贷那些事,你可有染指?”

    毓溪本是半蹲着的,顺势就跪了下去,紧张地说:“额娘明鉴,儿臣怎么敢做那种事?”更是道,“儿臣家里什么光景,额娘最清楚不过,几时有过不够钱花,要外头去投营生的事?额娘这儿总贴补着,娘家也偷偷塞给儿臣胤禛那么节俭,念佟、弘晖吃饭掉米粒儿都被他训斥,咱们府里,真不需要指望那点钱。”

    “你起来。”岚琪叹息,转身在镜台前坐下。环春捧了盛放簪子的托盘走上来,朝四福晋使了眼色。毓溪怯然走到婆婆身边,比着她身上衣裳的颜色,挑了几支簪子给婆婆戴上,然后轻声道:“额娘是不是还在生气,前几日为太子撒谎的事,胤禛回来与儿臣说了的,他心里后悔死了,想来给您请罪认错,又怕您动气伤了身子。”

    “他还知道我要动气!怪不得这几天人影都见不着。”岚琪冷哼。

    “额娘别生气。”毓溪蹲下,扶着婆婆的膝头,柔声道,“儿臣会多多劝导他。您要是实在生气,就骂我吧。”

    “骂你做什么?”岚琪却笑了,轻轻拍着儿媳妇的手背说,“傻孩子,你还不够为他操心吗?额娘知道你们各有各的难处,就是三福晋、八福晋她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额娘管着宫里的账,这些事早就看得多了,实在不是稀奇的事,可谁叫她们撞上了呢?所以即便是所有人都在做的错事,你们也不能同流合污,不要抱着侥幸的心,虽然有法不责众的说法,可挑出一两个人来杀鸡儆猴,你能保证不轮到自己?你们坦荡荡做任何事,哪怕最后结果不如意,也能在人前挺直腰杆儿说话。”

    毓溪郑重地答应:“儿臣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