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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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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一段时间,贺令姜每隔一日便去贺相山院中陪他聊天读书,贺相山每每都会伴着温缓的读书声,缓缓入眠。

    他笑着道:“令姜念书,倒是个催眠的好方法。我近几日的睡眠竟越来越好了。”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宋氏也欢喜几分:“睡得好,气色果真也好了许多。若真能催眠,该叫令姜晚间再来,给郎主念上一段,我在旁边听着,回去保不准能睡得更香。”

    贺相山哈哈一笑:“折腾她做什么,她愿意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吧。更何况,我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现在都能下床走个两圈了,晚间睡觉也没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就让她自己忙活自己的事吧。这孩子,倒不像以前天天往外跑了,最近也很少听到她说作画的事,可别是遇到什么事情闷坏了。”

    宋氏笑他:“以前沉迷于绘画石头的时候,你说她不知道多来陪陪你。如今不往外跑了,你又怕她闷坏了。郎主你呀……”

    贺相山不由也是一笑。

    贺令姜自然不会闷坏,她虽然不便出门晒太阳,但呆在屋里专心修习玄术,顺便再指点指点阿满,日子倒是过得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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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膳后,琼枝帮她将桌上先前用过的笔墨洗刷干净,一一摆放整齐,书桌旁边的画缸里还放着几卷贺七娘子先前绘制的画作。

    “七娘子,日光正好,不如将这些画拿出来晒晒吧。”

    贺令姜走过去,从画缸中抽出一副卷轴,缓缓展开画卷。

    她不善画,但见过不少名作。手上这幅画,线条工细严谨,圆润秀劲,用色典雅富丽,对人物形态的刻画更是细致入微,用笔娴熟流畅,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位还未及笄的少女之手。

    假以时日,作画者定能在书画之道上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

    爱画且擅画,无怪乎他人私下都称贺七娘子为“画痴”。

    只是可惜这样一位小娘子了。

    她心下叹息,将画轴递给琼枝:“都拿出去晒晒吧,小心些,别弄坏了。”

    琼枝应是,招呼着青竹在院中摆好架子。

    等都忙活好,琼枝踏进屋内,笑着道:“这画卷一展开,院中的人都忍不住来看呢。七娘子的画技,不愧是咱们临川诸多小娘子中最好的。”

    “是呀,七娘子的画技那还用说。”青竹接着道,“话说回来,近来倒很少见到您作画了呢。”

    贺令姜垂眸翻书,浅声道:“古人都说了,做一事,专一事,精一事。我如今和阿满忙着学画符,其他的事,只能等到后面再说了。”

    青竹点点头,也是。

    “好了,该去父亲院中了,叫阿满过来吧。”

    贺令姜放下书卷,取过幂篱自己戴上,便由阿满撑着伞,继续念书去了。

    到今日,贺相山身上的牵机咒已经拔去十之七八了,余下的便是滋养生机。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更何况,下咒人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反应,倒教人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不对,不敢动作了。

    阿满撑着伞略微落后她小半步,贺令姜带着婢女们一路穿过游廊,途径花园时,便见一个人步态悠然地踱了过来。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月白锦绸圆领长袍,脚蹬青纹履靴,腰间配剑,行走间衣袂飘飘,端的是风流俊逸、潇洒倜傥。

    看到贺令姜后,那人快走几步上前。

    阿满轻声提醒:“是四郎主。”

    哦,原来是贺府那个比自己还要不着家的人呀。

    贺家的四郎主,贺诗人。

    总归还是长辈,贺令姜正想屈膝行礼,却见对方一个箭步冲上前:“看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令姜,听说你近来不能晒太阳了,真的假的呀?”

    说话间,他已伸手,动作利索地将贺令姜头上的幂篱扯掉。

    虽然有伞遮着,贺令姜还是觉得浑身瞬间如若针扎,神魂中也漫上一股焦灼之感。

    阿满大惊:“阿郎!”

    她正想让四郎主把幂篱还给七娘子,却听自家娘子轻轻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温柔:“自然是真的。”

    话音刚落,就见四郎主整个人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啧,真是不顶事呢。

    贺令姜神色澹定地收回刚伸出的右脚,动手将幂篱重新戴好,将身上严严实实地罩住。

    “贺小七!”

    阿满只觉满耳都回荡着贺诗人怒气十足的吼声。

    贺令姜拨了拨面前的黑纱:“做什么?”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然对长辈如此不敬,还趁我不备偷袭我。”

    贺诗人简直要气晕过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想他游历多年,行侠仗义,就没受过如此屈辱。

    “他是谁?”贺令姜侧首问阿满,“你们也都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阿满对她睁眼说瞎话有些无语,只好再道一遍:“回七娘子,这是四郎主。”

    “哦?是吗?我还是没印象呢。”贺令姜摇摇头。

    贺诗人被她这幅故意装傻的样子气得头昏脑涨,他深吸一口气,迅速爬起来,拍了拍衣衫,月白的绸袍上还印着一个澹澹的脚印。

    他恶狠狠地道:“贺令姜,你给我记着了!我是你四叔父,贺诗人!”

    贺令姜疑惑:“你写诗很好么?”

    “与你何干!”

    “那怎么叫诗人呢?”她认真道,“若是叫诗人,又写不出诗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贺诗人觉得心中一梗,他觉得这遭回来,贺令姜这丫头处处戳着他的心肺管子刺。

    想他作为贺家祖父的老来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父亲去世后,长兄大他许多,也是宠着他。

    哪成想,自贺令姜这丫头被长兄抱回府后,所有的宠爱便被这丫头抢走了不说,如今竟是要爬到他头上了!

    贺诗人指着她,凶神恶煞:“你给我等着!”

    “好。只是等什么?”

    贺诗人一噎,他作为长辈难道还要将这丫头揍一顿不成?去向长兄长嫂告状,想来也是不了了之,更何况长嫂还生着病。

    “四叔父可是怪我不敬长辈?”贺令姜叹口气,“我也是看到幂篱被抢,心中害怕的下意识反应。您许是不知,侄女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晒不得日光。”

    “哪成想,四叔您竟然没能避开,还这般不着力,我不过轻轻一踢,您便摔了出去。真是对不住了。”

    说罢,她微微屈膝冲贺诗人行礼,以示歉意。

    贺诗人脸色通红:“抢你幂篱是我不对。可你也未免胜之不武!年轻人怎么能如此不讲武德呢?”

    “那您要如何?”

    “再来一次!”

    “啊?”贺令姜不解,这是让她再踹他一脚的意思么?

    这位贺家四郎主,莫非脑中有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