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医心记 > 第二十五章 荒宅

第二十五章 荒宅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所以今天,牡丹和文竹才会对张惟昭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满。她们未必知道张惟昭这种行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们已经感觉到了张惟昭僭越了她们一贯奉行的规矩。

    我们奉为天条的东西,你为什么可以不这么做?奴才对奴才有时候更严苛。

    她们未必是恶人,但张惟昭却并不想被她们同化。

    张惟昭还记得前世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情景。她在难民营的一个帐篷里,里面一群少女和孩子围绕着她,她在听那些女孩子用不熟练的英语讲述她们逃难的旅程。

    突然有人持枪闯了进来,将枪口对准她们。因为正是这些外来的女人,动摇了他们的女人们对唯一神的信仰,教她们书写,思考,不再安于面纱下的生活。

    张惟昭站起来,张开手臂,把那些惊恐的女孩子护在身后。

    那些用枪口对准她的男人,眼睛里满是仇恨。

    她的前世就定格在这一帧画面。

    她在教那些孩子们不要成为奴隶,她因此丧命。

    这一世,她不想成为奴才,否则她首先对不起的就是自己。

    她知道,在这样一个动辄强调尊卑有序的时代,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她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陈祐琮出了正殿的时候,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个道医,觉得她的行事做派很有意思。这个宫里太缺乏新鲜的想法和作为了,所以皇祖母收了一个这样的医生在宫里随时待命也挺好。

    但是随着他一路往东跨院走,刚刚看到了一点新鲜东西带来的意趣很快就消散掉了。

    他仿佛正在走出轻俏的初夏的微风,走进一团浓黑粘稠的水域里面去。他又开始觉得胸口发闷,难以呼吸,四肢被裹在衣裤里的水拖拽着,举步维艰。但是他不能停留,不能呼救,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拽他出来。他只有自己。

    甚至是连珍爱的他的皇祖母也不能懂得他的苦楚。其实说苦楚并不确切,这痛苦里夹杂着浓烈的恨意。

    他是这个帝国受人尊敬的皇太子,是皇祖母和父皇眼中的孝顺孩子,太傅和翰林口中的模范后生,天下少年的表率,温文和煦、风清月朗是他一贯的风格。

    而私下里,他知道在这表皮之下,还住着一个妖魔一样的自己,有着血盆大口,犀利的獠牙,想要择人而噬。

    他最想撕咬的,就是那个蛊惑父皇的妖妃,金铃儿。

    因为就是她,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季淑妃。而她杀害自己母亲的原因,是因为母亲生了自己,紫禁城里第一个存活下来的男孩。

    自己的身生之母因为自己而死,他活了将近十四年,居然一直一无所知!

    多少次,看到那些年幼弟妹依偎着他们的母亲,他心里是那么地羡慕。他不只一次推想,是不是也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过他的额发;是不是也有那些夜晚,他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度过。

    他的母亲是在他六岁的时候故去的。他们告诉他母亲因心疾猝死。

    六岁,很多孩子在这个年龄都有了清晰的记忆。但是,他没有。

    六岁之前的岁月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无论他怎么去捕捞,都无法拼贴出清晰的图记。

    有时候,他会恨自己的愚钝;有时候,他会怨母亲,为什么会狠心把自己抛下。

    但是,他不知道,原来不是母亲狠心抛下自己,而是有人恨她生下了自己,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这一切,都是居住在乾西那座无名院落里的女人告诉他的。那个院落,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冷宫。他知道那女人是谁,她是父皇的第一位皇后崔氏,但在与父皇大婚之后一个月就因行止不当被废,后来父皇又立了另一位皇后于氏。

    三个月前,他从西苑回宫,路过西侧夹道,突然听到隔墙一个女声唱着一首奇怪的童谣。之所以他会觉得奇怪,因为这童谣并不是汉地之声,而是用一种曲折婉转的方言唱出,他并不懂得这种方言,但是,诡异的是,他却能听懂这童谣是什么意思!

    小鱼游在海子里,

    豆子坐在豆荚里。

    我的宝贝呀,

    就在娘的怀里。

    雨滴包裹在云里,

    树根扎在泥土里,

    我的宝贝呀,

    就在娘的心里。

    这就是那童谣的意思。

    这首童谣像一个钓杆,搅碎了他童年的光影,钓起了许多的情绪。当下他不顾随侍的劝阻,追着那声音而去,走到夹壁墙的尽头一转弯,乾西那坐没有牌匾的院落就在眼前。

    这院落以前他也曾路过,但今天看到,却觉得格外不同。他觉得这个院落,似乎是他熟悉的,藏着许多的过往,等待他去发现。

    就在他努力想回忆起,他是在什么时候来过这个院落时,院门突然打开,有个中年女子,露出了半张脸,不急不缓,毫无波澜地说:“太子既然已经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吧。”

    陈祐琮跨进那个院子的时候,就像是跨过了生死门,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时光在这个院落中似乎是凝滞的,连日光都带着森森的冷意。

    院中所有的人,那个女子,她的宫女们,她们的动作也是冷硬而迟缓的,像是他在傀儡戏里看到的偶人。

    这女子语音平静,说出来的话却直刺人心:“你刚刚听到的那首歌谣,是你母亲抱着你在这院中玩耍的时候,经常唱给你听的。”

    陈祐琮听到这句话,毛发几乎都要炸开。还没有等他向那女子提出疑问,那女子又说到:“你在这近旁的内安乐堂出生,被藏在里面养到将近六岁。平日里你无处可去,就只好到我院中做耍。那边老槐树下,你掏过蚂蚁窝。那里走廊下面的石阶,是你喜欢坐着扔石子玩的地方。”

    陈祐琮睁大了眼睛,无数的光阴瞬息闪现,从他的瞳孔里疾驰而过。

    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寂寞的小男孩,坐在台阶上抛接着石子,等着母亲当完差事,来接他回家。只是,他的家在哪里?

    他的脸上一片迷茫。

    “你全都忘了吧?”那女子接续道:“想必你母亲是如何死的,你也并不知情。是啊,知情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跟你讲。那金铃儿一手遮天,谋害的性命不知凡几。她现在还不是好好地被皇帝供在安喜宫?又有谁敢说什么?”

    “你说,你说我母亲,”陈祐琮一张开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声音颤抖:“是金贵妃害死的?”

    “是。一碗毒汤,一夕丧命。”那女子语气肯定。

    “你胡说!我母亲明明是得了心疾救治不及亡故的!”

    “你真觉得我在编造故事吗?你不过是不敢承认你的好父皇是害死你母亲的帮凶罢了。”

    “你,你,”陈祐琮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是一片冰凉:“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居心何在?”

    “寄郎!你疑心我害你?你真不记得了吗?当时你被偷养在内安乐堂,缺衣少食,还是我省下来的口粮养活你长大,你的衣服还是用我的旧衣改制的。你母亲原是广西藤乡土司之女,因兵祸没入宫廷成了掌管内库的伺钥,偶然被你父皇看中偷偷宠幸了一回,不想就有了你。你母亲不敢声张,因为当时宫中只要有人怀胎,就会被金铃儿落胎,不愿落胎就只有身死。你母亲假意报病进了安乐堂,在安乐堂生下了你。到你六岁的时候,皇帝悲叹中年无嗣,才有人把你的事情呈报给了皇帝。不想你被封为太子之日,就是你母亲身死之时!”

    她的语气本来缓慢无波,到了后来却越来越快,陈祐琮的胸口也跟着她的语速越起伏越快,快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砰砰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低沉却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声音低喊:“太子爷!太子爷!天色不早,太后还等着您回宫呢!”

    陈祐琮仿佛被从迷梦中惊醒,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慢慢向后退,想要逃开这个像旋涡一样要把他吸附进去的地方。

    “你且去吧。你信不信我的话又有什么要紧?你尽管父慈子孝,侍奉杀母仇人如亲长。我自在这里虚掷这漫漫光阴吧!”说着转身推开了残漆斑驳的大门,走进了正堂。堂门随即无声地合上。

    陈祐琮踉踉跄跄地逃出了这个院落。

    当晚陈祐琮就发起了高热,烧到痉挛。太后慌了,连忙请太医来看诊。只是太医也诊断不出来陈祐琮到底得的什么病,只笼统地说是邪风入体,给开了退烧的汤药。

    只是这病来势汹汹,退去的却缓慢。

    陈祐琮在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人在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呼唤他:寄郎,寄郎……

    这是他幼时的名字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同时,白日听到的那童谣一直在耳边缭绕不去。陈祐琮在这歌声中左右辗转,要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嘴里不断叫着娘,又呢喃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低语。

    -----------------------------------------------

    现代版小剧场:

    H大学有一个心理学社团,新会员入会的时候,请了心理学系的学霸张惟昭来进行小组指导。大一新生陈祐琮第一时间就被这个气场强大的学姐吸引了,鼓足勇气过来搭话。

    张惟昭:你是什么专业的?

    陈祐琮:政治经济学。

    张惟昭:你毕业之后想从事什么工作?

    陈祐琮:回家继承皇位。

    张惟昭笑眯眯:那很好。要加油哦!

    陈祐琮:被学姐鼓励了好开心!星星眼?

    张惟昭掏出小本子记录:妄想型人格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