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晚上,他生起一堆营火,火光轻柔地照亮四周。

    前几个夜里,红雁都会兴高采烈地挤到他身边共同取暖,咿咿唔唔地学他说话现在回想起来,这也算是他这段日子中最大的娱乐及安慰吧。没想到,这丫头也会向他发脾气,不再与他共同在火边取暖。

    白奇哲知道她正躲在树上赌气,不肯下来。他并不怪她,其实连他都讨厌自己的反覆无常。

    “红雁。”他站在树下唤着她。“下来嘛,我知道是我不对,红雁。”

    “红雁,今晚温度较低,你会感冒的。”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决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听。今天发生的事深深伤了她的心,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一阵***的声音由下方逐渐接近,她并没有多加理睬。她熟练地靠在一截粗壮的枝干上侧卧,任长发如瀑布般在枝木中垂下,准备在树影与月华中入眠

    “红雁!”

    那声叫唤是如比地迫切,她十分不情愿地张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条五彩斑烂的蛇,不知何时欺近她的脚踝。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冰冷的蛇眼正向她发着寒光。

    “呀!”她想挪开脚。

    “不要动!”白奇哲匆忙叫道。

    他凛冽的斥喝令她僵住。怎么办?她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摆,蓝眸无助地对他求救。

    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啊。时间忽然变得缓慢,一分一秒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蛇身冰凉的贴触感令她心惊肉跳,她几乎要哭了出来!这条蛇似乎爱上了她皮肤光滑的触感,长长的身体意欲盘踞上她整截小腿。

    “哇!”她似乎感应到它的企图,发出尖叫。

    蛇首迅速昂起。

    就是此刻!他条然伸出右手攫住那色彩鲜艳的头,拇指食指用力撑开它的蛇口,将它往一旁尖锐突出的刺枝用力按下去,让树枝的尖锐穿透它小小的脑袋。

    “呼哈”他看向她,余悸犹存。“你没事吧?”

    她似乎受到过度惊吓,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投入他的怀中,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嘿。”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背。他从未安慰过哭泣的女人,只好以安抚马儿的方式哄她。

    “白奇哲呜呜白奇哲”

    翌日,白奇哲被近在耳边的猿叫给吵醒。

    “咦。”她因他的惊醒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不过转瞬又合上了眼。他们相偎着在营火边睡着了,现在火焰仅剩一堆余烬。白奇哲见红雁好梦正酣,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轻啄了一下。

    白猿比手划脚指向她,其中有一只还想上前拍打她的脸颊。他眼明手快地赶紧将她抄向另一边,引起猿群不满的吱鸣。

    “你们想干么?”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这些白猿的智慧能和人类媲美。他相信它们能听懂他的一言一语。“想叫醒她?”

    白猿们互相对望,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果然!“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吱吱喳喳的声音此起彼落,白猿们交头接耳,未了,一只看来年纪最老的白猿站了出来。

    白奇哲大胆地推测,这只老猿可能是它们的“长老”于是他又问:“昨天我找到了一处瀑布,由上端十公尺高处流下——我是不是就在那里被发现的?”

    老猿颌首。

    “她也是?”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

    老猿迟疑了一会儿才再度颌首,毛茸茸的双臂圈成圆形,左右摆动,如同一只摇篮。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还是婴儿的时候?”

    这回换后排的猿群合唱般地点头。

    “你们嗯,知道她和你们不太一样吗?”白奇哲渐渐地了解了红雁的状况。看来她是从小就和这群白猿一块儿长大,所以她才不会说话。看她的年纪也有十六、七岁了,不知道这十多年的生活,她是怎么过的?

    “吱!吱吱吱!”老猿举起手臂来回指着他及她。

    “我和她一样?”他看懂了老猿的意思。“是的,她是人,而我也是。”他抿抿唇。“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那么知不知道该怎样让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出口在哪里?”

    不料猿群又是一阵骚动,有好几只白猿竟龇牙咧嘴,作出一副欲攻击他的模样。原先累坏的红雁终于被惊醒。她困惑地看着激动的猿群,下意识地往他靠去。

    “嘘,没事的。”他安慰地搂了搂她,明白她没见过猿群这般阵仗。他经经地吻吻她的前额,希望她安静下来。“一切有我在。”

    老猿目睹这一幕,和人类一样灵活的眼珠闪动一抹光彩。“吱!吱吱吱!”老猿在叫些什么他并不了解,可他怀中的红雁显然明白了。她从他怀中起身,挽住他的手拉扯。

    要去哪里?白奇哲心想这群白猿一定不会害他,要不早就下手了!顺着老猿的引领,白奇哲发现自己竟又被带回昨日的瀑布边。

    白猿都安静地立在岸边。老猿跳下水,转身对白奇哲示意。

    “下去?”白奇哲略一迟疑,也毅然纵身入水,红雁拉着他,两人便跟在老猿身后涉水前行。

    穿过瀑布后,白奇哲这才知道,原来水帘背后是中空的,一条长长深深的隧道展现于他的面前,在遥远的前方透出一个亮点。

    亮点?白奇哲猛然顿悟——莫非隧道彼端就是猿谷的出口?他的心跳加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奋力爬上石块,脚步略嫌不稳地往前迈进。

    “吱!吱!”

    “吱!吱!吱!吱!”殿后的白猿也游了过来。

    这一群人——不,这一群猿外加两个人,浩浩荡荡朝那点光亮走去。洞宽起初只有半人宽窄,愈后面愈宽广。直到完全步出隧道后,白奇哲方才认出外头便是天仑山的半山腰,离徐叔所掌理的白氏分场相当近,就算是步行也只需半天光景。

    看到那片辽阔的山原,白奇哲兴奋地简直要发狂了!家!他就要回家了!他恨不得能长出翅膀插翅而飞。

    “白奇哲?”红雁清清脆脆的声音提醒了他一件事:红雁该怎么办?她得继续回到猿谷,一生与白猿为伍?

    白奇哲看向老猿,只见对方也在“打量”他。

    “这段日子受到许多照顾,在下没齿难忘。”他顿了顿。“我该怎么报答你们?”

    老猿缓缓地走上前,拉起红雁的手,放入他的掌中,用力往前一推。

    “是要我带她走吗?”白奇哲吃惊地、大胆地猜想。

    所有的白猿心有戚戚焉,一致点头。

    红雁很可爱地歪着头,一脸茫然。看看他后又看看白猿,她这回却看不懂白猿和白奇哲之间的“对话”

    “你们确定吗?”白奇哲神色严肃地又重复了一次。

    猿群头点得更起劲。

    “那么我会带她走,并保证会好好照顾她,让她一生衣食无缺——我白奇哲以我的人格保证。”

    老猿似乎放心了。它转向红雁,吱吱喳喳了一串,只见红雁花容失色,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挣抽出自己的手,想往白猿跑去。不料,白猿发出一阵尖锐、明显不欢迎的嘘声,逼她停下脚步。红雁进也不是退也不对,手足无措。这群白猿为什么不要她了呢?

    白奇哲知道她的感受。她从小和这些白猿一块成长,对她而言它们就是家人。有谁能忍受平白无故被家里排斥驱逐?

    “红雁。”他走向她,轻轻牵住她的手。她的蓝眼睛看起来是那么地无助慌张,他爱怜地捏捏她的手。“跟我走吧。”

    “白奇哲。”她的眼中泛出泪光,顷刻间接连成串。“白奇哲!”

    “别哭啊。”他伸手拂去她粉嫩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老猿似落寞似不舍地看着这一幕。有谁会了解这群白猿在想什么呢?也许它们会对这个“女儿”依依不舍,但是,它们已竭尽所能地帮她作出了最好的决定。

    “吱!吱吱!”老猿又上前,像想起什么似地拉拉他的衣袂。待白奇哲注意它时,便连手带脚又往空中比划。老猿先往洞穴一比,再连连交叉挥舞手臂。

    “不要?是教我不要告诉别人猿谷的事吗?”他能够理解白猿的心情,它们想保住它们这个世外桃源的秘密。

    “我知道了,我绝不会告诉别人有关猿谷的消息,就让这个地方永远成为一个传说吧。至于红雁”他略思索一会儿。“我会说我在天仑山那片密林中不幸迷了途,偶然之下遇见了她。这样可好?”

    老猿同意地点点头,默默转身欲率猿群朝洞口回去。心慌的红雁还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但是才提步,猿群马上就跳转过身,发出一阵又一阵既长且锐的叫声,再次逼停她的脚步。

    红雁已不再属于猿谷,白奇哲默默想着。可是你们放心,我白某人会照顾她一辈子。

    红雁的命运已与我紧紧相系。

    白二少回来了!白奇哲人还未到,消息就如蒲公英的孢子一般飞散了满天。

    初生的春意已为整个大地披上嫩俏的绿。白奇威激动地和弟弟抱在一起,用力地咳了几声,以掩饰开始通红的眼。男子汉大丈夫,被瞧见眼泪可是件丢脸的事。

    “我回来了。”白奇哲向来平静的脸庞闪过浓浓的手足之爱,他知道大哥因当场红了眼眶而感到困窘。“我不像你,找不着回家的路。”他半调侃地替大哥找台阶下。

    “我呸!”白奇威狠狠一拳正要揍向老弟的左肩。一团小小的身影忽然扑上前。白奇威只知下一秒手背痛如火烧,一排白齿嵌入皮肉。

    “噢!”他急忙甩开小野兽的攻击。“这是怎么回事?”他瞪着那满怀戒意的小脸,瞠大了眼。“她是谁?”

    红雁保护性地往白奇哲跟前一站,凶巴巴地啐道:“痛痛!”

    嗄?“痛痛?”白奇威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傻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镜头。

    “她是在说我。”白奇哲向来冷眼旁观的一双眼睛,闪烁出众人从未见过的火花。“红雁乖,不痛。”他轻轻将她带回身边。

    如果刚刚只是下巴要掉下来,现在则是连眼珠也要“脱窗”了。白家二少爷何时曾对一个姑娘轻言软语?众人马上重估这位陌生少女的“身价”

    “我打你,然后她会痛?”白奇威弄不懂这种连锁反应是怎么牵动的。

    白奇哲抛个“卫生眼球”给他。“红雁是想告诉你说,我的左肩受伤,禁不起你这么一拳,我会痛。”

    “红雁?她是谁?”

    领着她落座,白奇哲将与白猿“协商”后的“故事情节”一一说了出来。在这期间,身上随意套着男人裤装的红雁在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充分显示出她对这个新环境的未知与不安全感。白奇哲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跳起来。

    当他们终于抵达分场时,向来注重装束整齐的白奇哲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因为他将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给衣不蔽体的红雁穿上。而他自己则只剩一条里裤。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凡事总有权宜之计,总不能让红雁一个姑娘家赤裸着身子乱跑。

    “——原来如此,那红雁姑娘可是我们白家的恩人。”听完来龙去脉的白奇威做出结论。“当然欢迎她住到“伦哈卡贝”你嫂子会好好照料她。”

    “钟瑞呢?没消息吗?”白奇哲在心中为自己撒下的漫天大谎祈求老天原谅,他将版本改成见到钟瑞摔下天仑崖后,他仓皇失措地想火速骑回分场召集人手搭救,不料却因不谙此地较陌生的地形而迷了路,还受了伤;若非巧遇红雁,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白奇威犷脸上一片忧愁。“更糟的是爹及娘都知道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啊,清姝被他俩的痛也差点累坏身体,听说昨儿个爹娘才稍微好转我都抽不出空赶回去看看。”

    钟瑞固然相当冷漠,终究是白家的一份子,白奇威为自己无法好好照顾家人歉疚万分。

    红雁怯怯地往白奇哲偎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同时见到那么多“人”一同出现,忍不住心情惧怕起来。

    “我们立刻就赶回去。”白奇哲沉声道。“回“伦哈卡贝””

    “哲哥哥。”

    寻人队伍在草原中寻见白奇哲时,个个欣喜若狂。只见一名梳着油亮发辫、一身锦红的少女率先纵马前来迎接,满脸狂喜激动,秀颊浮满了小女儿的娇红。

    “秋水担心死了,欢迎您平安归来。”

    “让你担心了。”白奇哲勒住了马。穿着一袭黑斗篷的他犹如黑色神?,俊美得令人心碎。他轻轻调整一下斗蓬披戴的位置,一络金发便悄悄地溜散出来,灿亮地吸住秋水的视线。

    “她是谁?”秋水看着白奇哲稳稳搂着那名金发熟睡的少女跃下马背,且还细心体贴地拉好包盖她的披风,忍不住为那细腻贴心的动作倒吸一口凉气,冷峻的白二少何时变得如此柔情?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红雁。”

    她没有错过白奇哲俯下眼凝视她时,所闪过的那丝温柔。秋水目瞪口呆,看他就这样抱着那名少女进屋,似乎已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黄昏时分,红雁才从酣眠中清醒。惺忪地揉揉睡眼,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又新鲜的环境。她此刻正置身于牧场的客房之中,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头一遭见到人类的卧铺。她以前总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哪来这些轻被软床?

    红雁半跪着,好奇地摩挲被她掀开的被褥。她从没摸过这么轻、这么软,又这么温暖的布料,令她爱不释手,她摸了又摸,还揪起一角送进嘴中咬,十分好奇“它”是什么东西。

    一条棉被就可以让她“好奇”近半个时辰,待她被床旁矮几上的花瓶及茶具转移注意力时,白奇哲已经悄悄地出现在门口。捧着托盘、嘴边挂着一丝浅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哇!”她“碰”地一声放下正在把玩的茶杯,翻下床冲向他。“白奇哲!”

    “慢点慢点,”他喜欢她看见他时那种雀跃不已的样子。她冲过来揽住他的腰,坦率毫无矫饰地展现她对他的依恋,令他十分窝心。“小心点,东西会掉。”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将托盘放到桌上。“过来。”

    其实不需要他的吩咐,好奇的小人儿早跳上凳子往下瞧着。只见盘内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汤与一盘白胖胖的饺子、一碟切肉片,还有一壶清茶。

    “肚子一定饿了吧。”他才想拿起筷子,她早已伸手扫去一把肉片往嘴中送。只见她嚼没三两下就吞下喉咙,意犹未尽地舔舔指头,继而将目标转向饺子。兴奋的红雁只顾着吃,伸手碰到滚烫的饺子“哇!”地尖叫出声。

    “?g!?g!”她赶紧将指头放入嘴中吸吮,眉眼委屈地拧在一块。

    “唉,”他赶紧将她的手浸入一旁盛着洗脸水的木盆中。“怎么这样不小心呢?”

    “不小心”红雁嘟着嘴。“红雁痛痛!痛痛!不小心”

    “不痛不痛。”他也将手伸入水中,轻柔地搓揉着她的手指头。

    红雁——也许该叫白红雁,真的就这样在“伦哈卡贝”住了下来。她穿上刘清姝的水蓝长裙,梳着蓬松的发辫,发上别着玻璃珠发饰,被洗净的脸庞清纯柔媚得根本不需要施以任何脂粉,金发蓝眼的女孩儿就像由俄国进口的西洋娃娃一般,精致得令人叹为观止。

    再加上她性子纯真如婴孩,无邪的笑靥又惹人怜惜,牧场上的人几乎全拜倒在那张笑脸下。豪爽的叔叔伯伯喜欢用粗大的手掌摸摸拍拍她的头,大娘大婶赶忙将过去的衣棠全取出来给她,年轻汉子则为她的俏丽惊艳,每日围绕在她身旁,想获得这位美少女的青睐。

    而钟绮对她宠爱的程度尤其出人意料。她不但与红雁一见如故,甚至决定收她为干女儿。此举不但稍稍弥补了她骤失爱女的心痛,也等于保障了白红雁在家中的地位。

    “我相信,倘若瑞知道,绝不会反对我这样做的。”钟绮轻抚她白嫩泛红的脸颊。尽管钟瑞在母亲心目中永远不可能被取代,但那颗慈母心却已悄悄为红雁空出一个位子。她对这金发娃儿油然而生的好感,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令白奇哲更惊讶的是,红雁竟然也难得地接受了他以外的人——就是钟绮!如今,她学会的第三个名词,叫做“干妈”

    “她跟瑞好像。”

    “有吗?”纯真烂漫的红雁及峻冷淡漠的钟瑞?白奇哲怀疑这两人有何共同之处,不了解钟绮为何说出这句话来。

    “我说不上来也许因为她们都有一些白俄罗斯血统,感觉很接近吧。等她回来,一定也会高兴多了一位妹妹。”

    “如果她——”白奇哲不敢再说下去,不敢打破众人心中犹存的一线希望。

    “瑞回不来?”钟绮倒是相当冷静地道出他的结论。

    白奇哲不敢附和。

    “不会的。”钟绮说道。

    “您为什么那么确定呢?”

    “钟瑞不是一个懦弱的孩子,我相信她,她一定会回家。”

    “什么什么什么?”

    “玉佩。”白奇哲又在教她认识人类的新玩意见。对初出猿谷的红雁而言,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而有趣。她将那块温润翠绿的结晶体翻来覆去,把在掌心抚玩。“来,我帮你戴好它。”

    “玉佩。”她又重复一次,她已懂得许多字词的意义,发音逐渐清晰可辨,只是仍然会说出一些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如此,她的进步仍算快速且惊人。

    “什么什么什么?”她热切地抚摸着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蓝睁写满好奇及雀跃。

    “玉佩不可以拿来吃,它像珠珠。”白奇哲显然完全了解她要问什么,仔细地为她说明。

    “珠珠。”她叫道,抓起一边的辫子;那是以玻璃珠所构成的发饰。

    “对,不可以拿下来,因为是我给的。”白奇哲再次叮咛。

    红雁努力地想弄清楚他的意思。“白奇哲给的,给红雁的。”

    “对。”他轻轻捏捏她的鼻尖,她格地一声笑了起来。

    “哲哥哥。”秋水翩翩来临,正好死不死地撞见这小俩口亲密的情景。

    “哦。”白奇哲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撤回自己的手。

    “大少爷要我请您过去,他在书房中等您。”

    “知道了。”

    会是什么事呢?白奇哲回头亲匿地捏捏红雁的脸。“去厨房找银婶玩好了。”他匆匆抛下这么一句,便朝书房走去,在长廊的转角处消失踪影。

    “银婶,”红雁咕哝着。“厨房。”

    这两句加起来等于:银婶正在厨房。红雁自己捏捏白奇哲方才捏过的脸颊,快乐地转身往厨房走去。

    “站住!”秋水是话到人至,凶巴巴地挡住她。

    “姊姊”红雁努力地想说出一句漂亮完整的话。“好!”白奇哲及干妈一直告诉她,不论碰到哪个人都要问好。事实上,她对秋水根本没多大印象。她只好眨眼端详前面这个美丽却陌生的脸庞。

    “姊姊好!”她又重复了一次,为自己说完这二字高兴不已。“姊姊好!姊姊好!姊姊——”

    “闭嘴!”秋水看着这个像白痴般的野丫头,不禁怒火中烧。都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夺走了白奇哲的注意力。枉费她经年累月的努力,好不容易,白奇哲开始慢慢注意她时,这个野丫头却冲出来坏了她的大事!

    “我一点都不好!”秋水威胁性地靠近她一步,可红雁却没被她装腔作势的那股毒辣劲儿所吓退。那双蓝眼文风末动,坦荡晶莹,略带无辜地望着她。

    “天!你别这样瞪着我,少来这一副无辜样!”秋水气得用力跺脚。“说!你究竟是谁!接近哲哥哥有什么目的?”

    “嘎?”红雁听得一塌糊涂,秋水讲得又急又尖锐,话没听懂几个字,耳膜反倒被刺破了几个洞。

    话虽然听不懂,但是红雁可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察言观色之下,她也能听出秋水恨她入骨的敌意,想到这一点,她不禁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很好,她就是要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怕她!“我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我只警告你一次:不、准、接、近、白、奇、哲!知道吗?不然我会要你好看!哲哥哥是我的!”

    红雁害怕得掉头就跑。那个姊姊好凶!为什么?她跟她说“姊姊好”了呀!而且还说了好几次。为什么那个姊姊还那么生气呢?红雁像只受了惊的小绵羊,飞快地跑向厨房。

    “咦,红雁怎么啦?”见红雁垂头丧气地跟进厨房,银婶抹去额上油亮的汗水,大嗓门地招呼她。

    厨房现在正热闹着呢!为了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炊饭的炊饭、炒菜的炒菜,但当失意的红雁一跨进厨房,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至她身上来。

    “红雁,痛痛。”她闷闷不乐地比向胸口。

    哎呀!这还得了。“你不舒服吗?”银婶的一声惊呼令其他人全围了上来,忙向她的额前探温。

    “不是。”红雁更加用力地比向胸口。她尚不知,情感受到创伤的疼痛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而且她初到人类社会,根本不知秋水对她的那种态度,叫做“嫉妒”

    这孩子不像是身体有痛啊。银婶百思不得其解。“你哪儿不舒服啊?”

    “痛痛。”心事挤满在胸口之间,她却不知如何表达。

    “哎,丫头看起来没事啦。”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开口。“红丫头过来,来尝尝掩今儿个才做好的黑糖凉糕。”

    一盘点心送到她跟前,红雁立刻在不知不觉中将秋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管啦!

    “齐齐贝尔的春季赶集快到了。”

    在白奇威的书房中,三个男人正饮着小酒,研讨着赶集的相关事宜。

    在“伦哈卡贝”的草原上,每年都有三次赶集,分别在春盛、夏初、秋凉时节,许多颚伦春猎人及蒙古牧人会趁这种一年内不可多得的时机,以自身拥有的物品做成交易。

    “听说蒙古的罗古莽会带今年出生的小马来,应该会有一场拍卖会。此外,听说颚伦春的哈萨猎到了一批白貂。”秋雄尽责地提出报告。他就是“伦哈卡贝”的管工,秋水的父亲。

    “听来值得采买。”白奇威考虑着。谁都知道蒙古的罗古莽每年带出的马儿是匹匹良驹;虽然这是第一次出售小马,倒也值得一看。小马正好给牧场上的小孩作伴。

    “今年要采买的东西可多了,新年那当头没备齐,正好趁此时采买。”白奇威问:“仓库中的女儿红还有吗?这回多带几坛去。”

    白奇威会这样吩咐是有道理的。有些蒙古人、颚伦春人喜酒,价钱谈不拢时,酒就是最好的法宝。有的时候,现钱少一点不打紧,重要的是一坛好酒送上再说。许多成功的交易,酒都是第一功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出现在门后的是手捧着茶盘的秋水,她对众人先是嫣然一笑,然后才将茶盘放到桌上。

    “我知道你们在讨论春集采买的事,请先歇歇气、喝口茶。”

    这番体贴婉约的话虽涵盖了三个男人,但她深情款款的眼光却只对着白家二少爷白奇哲一人。白奇威很识趣地不插话进去,而秋雄虽不太赞成女儿如此主动献媚,却也没说什么,他也知道女儿对白二少的情意。

    可是白奇哲只是轻轻一颌首。“谢谢,还有什么事吗?”他的眼光扫过她,随后又瞟向门口,逐客令下得十分明显。

    “你们决定好了多少人同去吗?”秋水找着话题,不落痕迹地挨到白奇哲身边坐下。

    “阿福、小泰、伍叔、丁哥”白奇威点着人名。“由我及秋叔领队。”

    “算我一份。”白奇哲插入一句,唇边微微勾出一丝浅笑。“我想带红雁一块儿去。”

    全部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秋水面露妒色,青青白白的十分难看。秋雄在惊讶过后,不禁思索着可行与否。至于白奇威,则大剌剌地问出每个人的满腹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她去?”白奇哲显然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红雁一定没去过,当然是带她去玩一下。”他理所当然地解释。

    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秋水发现自己无法再多听一句,为什么总是她出来搅局!秋水不顾心爱的人端坐在前,冲动地站了起来,掩面狂奔而去。

    “水儿!”秋雄大叫。“对不起,少爷,我——”

    “没关系,快去追她。”

    “秋水是怎么着?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白奇哲对小女儿的心事毫无感觉。只觉得秋水今天怎么如此失态?

    “奇哲,你觉得秋水妹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白奇哲倒像个没事人,悠闲地将茶倒入杯中,品尝着碧绿芳香的液体。

    “嗯嗯!她长得很漂亮。”白奇威是想试探白奇哲对她的好感程度。可嗫嚅好几次仍得不到白奇哲的答案,结果自己反而冒出了这么一句。

    “唔。”

    “而且烧得一手好菜。”

    “唔。”

    “又很懂得照顾马。”

    “唔。”

    “而且你都二十五了。”

    “唔。”

    “呃俗话说,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话还没说完,白奇威就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都要交春了,年早就过了。

    “大哥想讲什么,就直说。”白奇哲好笑地看着他的兄长抓耳搔腮的模样。

    “你该成亲——不对,你想不想成亲,那个秋水很关心你。”若真能撮合这对璧人,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白奇哲明白兄长用心良苦。“你是想说秋水喜欢我,对吗?”

    “对对对对。”

    “我也很喜欢她,毕竟从小一块长大,就像妹妹一样。”

    妹妹?对方大姑娘可不这么想哩!“你从来没有——嗯,这个——”白奇哲没对她动过心吗?这种问题要他这个大男人如何启齿?

    白奇哲似乎也懂得他的难言之隐,自动说道:“我对她向来没有非分之想。秋水需要的是一个懂得体贴她、照顾她的人,而那个人,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