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响马 > 第十七章运筹帷幄

第十七章运筹帷幄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费独行从来路出了中堂府,他绕了一个圈又从前门进了中堂府,他一路都在想,秀姑是怎么知道他的意图的,心里头有事儿,听觉自然也就迟钝了,一直到他推开房门一步跨进了屋,他才惊觉屋里有人。

    外头要比屋里亮,人在门口就等于站在明处,费独行经验自然够,他横跨一步闪到了暗处,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我。”是个清脆,甜美,而又略带冷意的话声。

    费独行一怔,跟着下意识地心头一跳,旋即轻“哦”一声道:“总领班。”

    白云芳在暗中道:“难为你能听出是我,晤,还不错。”

    光亮一闪,灯点上了,灯在桌子上,白云芳就坐在桌旁。

    费独行伸手向后掩上了门,微一欠身道:“总领班这么晚了还没歇息,降尊纤贵有什么吩咐?”

    白云芳冷冷瞟了他一眼,道:“现在怎么恭谨起来了?”

    费独行道:“属下对总领班一直很恭谨。”

    白云芳道:“几个时辰之前在我房里的那是谁?不是你么?”

    费独行道:“几个时辰之前我是跟白姑娘说话,不是面对总领班。”

    白云芳冷冷一笑道:“你真会说话啊,我在这儿等了你老半天了,告诉我,你上哪儿去了?”

    费独行道:“总领班,属下斗胆,属下应该有点私生活。”

    白云芳道:“你既进了这个门,当了我的下属,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你没有私生活,除非你跟我告假。”

    费独行道:“既是这样,属下只有从实禀报,九夫人恩赐一笔赏金,属下乘兴到外头玩了玩。”

    白云芳打破砂锅问到底道:“上哪儿玩儿去了,总该有个地方?”

    费独行道:“八大胡同。”

    白云芳微微一愕,突然笑了,道:“看来你也是个凡人哪。”

    费独行道:“属下本来就是个凡人,她们要的是钱,属下给的是钱,周瑜打黄盖,谁也不欠谁的,这种事可以做,到哪儿都站得住。”

    白云芳道:“你做的每件事都是站的住的吧?”

    费独行道:“那不敢说,但属下自问仰不愧,俯不怍。”

    白云芳娇笑一声。道:“好。好一个仰不愧,俯不怍”

    费独行目光一凝,截口说道:“总领班星夜降临,就是为盘查属下的行踪的么?”

    白云芳柳眉一剔,霍地站起来,扬手一个嘴巴子抽了过来。

    费独行一怔,翻腕扬手抓住了白云芳的皓腕,道:“总领班这算什么?”

    白云芳厉声说道:“我特意来告诉你,我恨你,只要有机会,我随时都会杀你。”

    她猛一挣腕,却没能挣脱,她厉声又道:“别忘了,我是你的顶头上司,而且我是个女人,放开我。”

    费独行松开了她。

    白云芳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轻柔异常,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一刹那之后她的目光又是那么凌厉、冷峻,她一拧身,快步过去拉开门走了。

    费独行怔住了,同时他的心头也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定了定神,他忙道:“总领班,属下有要事禀报。”

    没有回音,想必白云芳已然走远了。

    他没再说话,脸上浮起一片迷茫神色。

    第二天早上,没事儿,快到晌午的时候,九夫人突然派人来通知,她要出去一下,指著名要费独行护驾,车马都准备好了,只等他了。

    费独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去了。

    远处画廊上,站着白云芳,她娇靥上有一种异样神色。

    九夫人的香车出中堂府直驰外城。费独行骑着骏马,高坐雕鞍,就在车旁护驾。

    车马出正阳门,在大街上往永定门走。

    一项软轿迎面来,快近马车的时候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费独行脑中雪亮,他知道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他也知道轿子里的人已把他看了个一清二楚。除了擦肩而过这顶软轨之外,费独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来自街上每一个行人的目光里,虽然人有百种样,但来自每个人目光里的这样东西却相同,那是恨!

    来自每个人目光里的这份恨,即使是费独行这种从不知道怕是什么的人,也不禁为之寒颤。

    车马没出永定门,往西绕,在西城转了一圈又绕了回去,还是经正阳门进了内城。

    一上午过去了,下午休息了一会儿,费独行背着手出了屋,他打算巡视一下各处的岗哨,也打算趁便把这座中堂府看个完。

    哪知他刚走没多远,青石小径上迎面走来了白云芳,他怔了一怔迎上去躬身施礼:“总领班。”

    不知道为什么,白云芳一双美目红红的,像是没睡好,她“嗯”了一声道:“你干什么去?”

    费独行道:“属下想到处看看各地的岗哨,现在府里归属下负责,责任重大,属下不敢大意。”

    白云芳道:“责任心重自然是好事,那你就到处看看吧。”说完了话,她要走。

    费独行道:“总领班,请等等。”

    白云芳停步说道:“什么事?”

    费独行道:“属下有件事要禀报总领班一下,昨儿晚上总领班走得匆忙,属下没有来得及禀报。”

    白云芳娇靥一红,但刹那间又恢复了她那懔人的冷峻,道:“说吧!我听着呢。”

    费独行道:“是关于府里失窃的事,属下当时擒获的人,说是说主犯,其实只能说他是潜伏在府里的一个内线。”

    白云芳道:“对了,我正要问你,当时你只擒获了范富春,其他的人呢?”

    费独行道:“属下要跟总领班禀报的,就是关乎这些人。”

    白云芳迟疑了一下,道:“你待会儿再去巡视各处吧,到我那儿坐坐去。”她没等费独行说话,径自先走了。

    其实上司的话就是令谕,费独行还能说个“不”字?自然跟着走了。

    这回跟那天绝然不同,白云芳娇靥上虽仍带着冷意,但话声相当缓和,跟这位下属也很客气,让费独行坐,又亲手给费独行倒了杯茶,然后往费独行对面一坐,道:“你说吧。”

    费独行道:“是这样的,属下原以为范富春监守自盗,勾结外人偷窃府里的珍藏,当时属下认为擒获一个范富春就够了,哪知经过属下这两天来暗中侦查的结果,才发现全不是那回事,范富春不是主犯,他不过是外头潜伏在府里的一个内线而已。”

    白云芳道:“你怎么知道范富春不过是潜伏在府里的一个内线而已?”

    费独行道:“属下擒获范富春之后,曾经当场逼供。范富春供出进府行窃的是他一个把兄弟,他这个把兄弟姓周,单名一个济字”

    白云芳道:“周济?”

    费独行道:“是的,但属下当时没来得及禀报总领班”

    “慢着。”白云芳抬手道:“我知道一个叫周济的,不知道跟你说的这个周济是不是一个人,许是同名,姓?”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总领班知道的这个周济,是”

    白云芳道:“你可知道北京城里有个鼎鼎大名的坤道胡三奶?”

    费独行道:“总领班说的这个周济,可是胡三奶手下那位十二将之一的周济?”

    白云芳道:“是啊!你说的那个周济呢?”

    费独行道:“属下说的这个周济,跟总领班所说的那个周济恐怕是同一个人,因为属下昨儿晚上跟踪周济,见他进了香车胡同胡府,胡府里不可能有两个周济。”

    白云芳美目一睁,诧道:“昨儿晚上你跟踪周济去了?”

    费独行道:“是的。”

    白云芳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去”倏然住口不言。

    费独行道:“您原谅,属下是”

    白云芳道:“故意气气我,是不?”

    说完了这句话,她才发现这句话有多么不对,她是个姑娘家,人家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大男人逛八大胡同气她什么?

    白云芳红了娇靥,好窘。

    费独行焉有听不出来,看不出来的道理?他心神震动了一下,只说了句“属下不敢”别的什么也没说。

    白云芳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娇靥上红晕已退,代之而起的仍是那懔人的冷峻。

    “你看见周济进了胡府了?”

    费独行道:“是的,属下在八大胡同找到了他,然后从八大胡同一直暗中跟着他,亲眼看见他进了胡府。”

    白云芳道:“范富春既然供出了他,你为什么不找到他马上就擒下他?”

    费独行道:“属下不敢那么冒失。”

    白云芳道:“冒失?你怕什么?”

    费独行道:“属下打听过了,正如总领班刚才所说,胡三奶在北京城里是个鼎鼎大名的坤道,她不但在地面上兜得转,而且结交的都是权贵,连步军统领衙门都得买她三分帐,简直是个跺跺脚能让北京城颤动的人物”

    白云芳道:“所以你怕她?”

    费独行道:“总领班应该知道,属下不是个怕事的人,属下不能不为中堂府着想。”

    白云芳道:“你不怕事,难道中堂府怕事?”

    费独行道:“总领班,有理天下去得,无理寸步难行,中堂府凭什么拿胡府的周济?”

    白云芳道:“咦?你不是说范富春招出他来了么?”

    费独行道:“不错,范富春是招出他来了,可是总领班忘了,现在是死无对证。”

    白云芳怔了一怔,旋即脸色一变,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不拦我?”

    费独行道:“当时总领班在盛怒之下,属下不敢多嘴。”

    的确,这是实情,当时白云芳也根本不容他多说。

    白云芳没说话,费独行道:“这是属下不敢轻动周济的理由之一,另一个理由是属下在眼见周济进入胡府的时候,突然醒悟胡府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大本营,这个秘密组织在江湖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擒一个周济不过去了他们一个爪牙,不但无法整个铲除这个秘密组织,而且会打草惊蛇”

    白云芳凝目说道:“你突然醒悟胡府是个秘密组织的大本营?这话怎么说?”

    费独行当即把他巧遇轩辕奇四人,跟踪轩辕奇四人,以及杀轩辕奇四人救下严淑娴的经过,还有严淑娴告诉他曾经跟踪某人到了香车胡同的事,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白云芳脸色连变,等到费独行把话说完,她未暇多想,脱口说道:“原来胡三奶就是那个秘密组织的首领。”

    费独行目光一凝,反问道:“总领班知道这个秘密组织?”

    白云芳神情微微一震“哦!”地一声道:“我只是听说过京里有这么一个秘密组织,始终没跟他们朝过面,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现在我知道了。”

    显然她也相信了费独行的话。

    这是费独行的高明处,他知道当时是谁救走了严淑娴,他知道严淑娴一旦知道救她的都是些什么人之后,一定会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本末说个清楚,他也知道那些人会很快地把消息送进白云芳耳里,所以,他实话实说,毫不隐瞒,这样两下里一对照,白云芳自是深信不疑。

    只听白云芳道:“那么,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用意是”

    费独行道:“倘若范富春只是勾结一两个官小偷窃府里的珍藏,如今范富春已死,追究不追究两可。但如今既知道范富春勾结的是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其用心恐怕不只在几样玉器,根据窃贼的留言看,也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有别的阴谋,属下以为这不容轻忽。”

    白云芳沉默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错只错在当时我一时小不忍处置了范富春。”

    费独行道:“总领班并没有错,范富春身为领班,中堂待他不薄,总领班也相当信任他,他居然勾结外人窃取府里的珍藏,换换是属下,属下也会马上处置了他,错在属下没能及时拦住总领班。”

    白云芳微一摇头道:“你用不着安慰我了,我知道范富春的生死关系多么大,我把他杀了,却等于绑住了自己的手。”

    费独行道:“不然!总领班想对胡三奶下手,不必一定要在府里失窃这件事上找证据,只要能证明她的家是个秘密组织的大本营,她是这个秘密组织的首领,单以危害京镇安全这一条,就能彻底铲除他们,把这位胡三奶绳之以法。”

    白云芳美目一亮道:“好主意,可是怎么能证明胡府是这个秘密组织的大本营,又怎么能证明胡三奶是这个秘密组织的首领。

    费独行道:“总领班要是信得过属下,属下愿讨这份差事。”

    白云芳道:“你能?”

    费独行毅然点头:“属下能。”

    白云芳道:“你要弄清楚,这件事只宜暗中进行,而且你知道胡三奶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万一事机败露,弄巧成拙,让她反咬一口,对中堂可是大大的不利,到那时候我可要指你是未经许可,擅自行动,甚至还可能处置你。”

    费独行何等样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白云芳有她的如意算盘,成,则借他之力除去这个作奸犯科的秘密组织,不成,则抓住这个机会整了他。

    可是他不怕,他也有必成的把握,而且他也要借这个机会更上一层楼,当即,他毅然点头道:“如果这是总领班的条件的话,属下愿意接受。”

    白云芳目光一凝,面泛狐疑之色,道:“你愿意接受,你?这为的是什么?”

    费独行道:“属下为的是中堂府的今后。”

    白云芳道:“是么?”

    费独行道:“属下斗胆,信不信全在总领班。”

    白云芳一双目光紧紧地凝注在他脸上,看了一阵之后,一点头道:“我信。我已经开出了条件,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开出来?”

    费独行道:“属下不敢谈条件,只有两样请求,还望总领班俯允。”

    白云芳道:“你说吧,我的条件,你答应得毫不犹豫,你的条件我当然应该毫不考虑。”

    费独行道:“谢谢总领班。第一,属下请总领班秘而勿宣,属下担心府里潜伏得还有他的人。”

    白云芳脸色一变道:“怎么说?府里还有”

    费独行道:“属下只是那么猜测,并不是确认一定有,这不能不防着点儿,您说是不?”

    白云芳神色微松,一点头道:“嗯。对,第二个条件呢?”

    费独行道:“属下敢请总领班随时给属下支援。”

    白云芳道:“我让傅祖义他们三个全听你的,这够了么?”

    费独行道:“谢总领班,只要总领班认为他三位可靠。”

    白云芳未假思索,立即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知道他们三个,我保证他三个可靠。”

    费独行知道了,傅祖义、楚飘云、蒯灵全是白云芳的人,虽不一定跟神州七侠有关,但至少都已被白云芳收在左右。

    他点头道:“既是总领班担保,属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云芳道:“那么,你准备怎么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费独行道:“属下斗胆,总领班可否看属下的?”

    白云芳深深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道:“好吧,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就找傅祖义他们三个去。”

    费独行道:“请总领班交待他们三位,在没抓到证据之前,千万注意口风。”

    白云芳道:“我知道,要是他们三个之中哪一个泄了密,坏了大事,你只管唯我是问,我会当着你的面处置他们。”

    费独行没再多说,一声:“属下告退。”欠个身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费独行出了门,听不见费独行的步履声了,白云芳叫道:“慧香。”

    珠帘掀动,倩影一闪,慧香俏生生地到了身侧。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刹海别业回来了。

    白云芳道:“想办法通知三爷他们,暂时停止一切行动。”

    慧香恭应一声,闪身又进了里头。

    费独行没有到各处巡视去,他离开了白云芳那儿,绕个圈子到了九夫人的小楼前求见九夫人。

    柳舞阳、秦彪都在楼下,现在对费独行客气是很,马上找了个丫头上楼去通报。

    转眼工夫之后,丫头下来了,九夫人有话,让费独行自己上楼见她去。

    费独行上了楼,九夫人就在小客厅里,一见面就说:“让我料着了,她让我就近伺机下手,要是真不成就把你逼出去。”

    费独行道:“我明知道她一定会这样,你想办法拖它两天,我利用这两天工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她。”他走到桌前排纸磨墨道:“你来写几个字儿。”

    九夫人跟了过来,讶然说道:“写几个字儿?写什么?”

    费独行道:“我说你写。”把一管羊毫递了过去。

    九夫人疑惑地接笔在手,诧异地坐了下去。道:“你这是”

    费独行道:“查,柳舞阳以及秦彪等六人,俱为阴谋造反之叛党,潜伏于中堂府之内线,凡我府中护卫,人人得格杀之,此令。听清楚了么?照这么写。”

    九夫人大惊,道:“你是要”

    费独行道:“这是为防他们扯出你来,我没工夫对付他们,我要找别人,没你这张手谕没人敢下手,快写吧。”

    九夫人当然听他的,忙照着他的所说写了“令”条,刚写好,费独行又道:“你有印章么?在下头加盖一下。”

    九夫人道:“我哪来的印章,倒是和坤有颗章子在我这儿,那是管盖每天支出的。”

    费独行道:“也行,你先签个名然后把章子盖上,只让他们知道这确是你的手谕就行了。”

    既然行,九夫人就忙照他的话做了。

    签好了名,盖好了章,费独行拿起那纸手谕吹干了墨渍,然后折好了,往怀里一放,道:“我走了,我暂时不动他们,你也别露声色,以后该怎么做,我随时会来告诉你。”

    他走了,九夫人站在那儿直发呆。

    费独行忙上了,离开九夫人的小楼就找上了杜毅,杜毅在姚师爷屋里。费独行一进门便道:“我找的是二位,二位都在这儿,那正好。”

    姚师爷跟杜毅如今对费独行更客气,先让了座,倒了茶,然后姚师爷赔着笑脸问道:

    “什么事儿找我们俩?老弟。”

    费独行先把找白云芳报备的经过说了一遍,可是他绝口不提范富春,以及府里失窃那回事。

    听毕,姚师爷跟杜毅脸上都变了色,四只眼睛瞪得老大,姚师爷结结巴巴地道:“怎么说,这位大名人儿胡三奶会是真的?老弟。”

    费独行接着又把那天跟杜毅逛天桥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了这番话,杜毅信了,而且帮了腔,这么一来姚师爷也信了,他头上都见了汗,头摇得跟货郎鼓似地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位大名人儿竟是怪不得她专结交权贵,怪不得她专挑大的交,原来她是想”

    费独行道:“中堂当朝一品,位极人臣,所以她先挑中堂府下手。”

    姚师爷机伶一颤道:“真没想到天子脚下的京城里还会有我的老天爷,多亏老弟你查出来了,要不然”他机伶又一颤,住口不言。

    费独行道:“姚老用不着这样,您尽请放心,现在他们已经在我手掌心里,谁他们也碰不着了。”

    姚师爷白着脸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这种事你不该去找白云芳”

    费独行笑笑说道:“姚老的意思我懂,只是姚老没懂我的用心,我是借白云芳之力铲除叛党,事成之后功劳是我的,她轮不着,我有了功劳,姚老二位还怕没好处么,再说到那时候说不定中堂一高兴,把这总领班的头衔赏给了我,白云芳反成了我的下属,姚老不也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了么?”

    姚师爷乐了,在心惊肉跳的当儿,脸上透出了喜意,他忙道:“那当然,那当然。咱们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彼此难不照应难?我只是怕她坏事。”

    费独行道:“这个您放心,这不是别的事儿,她还没这个胆,其实,她要是真坏了事儿,那倒是最好不过,到时候把顶大帽往她头上一扣,准保她吃不完兜着走。”

    “对。”姚师爷脸上有了笑意,可还有点发白,他用还带着颤抖的手拍了费独行一下道:“老弟,还是你行,你真行,你打算什么时候”

    费独行道:“外头动手是我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您只管等着佳音就是,倒是这府里有些事得清二位帮个忙。”

    姚师爷一拍胸脯,一脸的够意思神色,道:“老弟,你只管走你的,府里的大小事自有我。”

    费独行倏然一笑,摇头说道:“姚老,这件事您不行”

    姚师爷老眼一睁,道:“笑话!哪件事我不行,这么多年了,府里的大小事哪一极不是我”

    费独行道:“姚老,这件事不比别的事,杀人您行么?”

    姚师爷听得一怔,道:“杀人?”

    费独行“嗯”了一声。

    姚师爷没那么够意思了,直着眼道:“杀,杀谁?老弟你别是开玩笑吧,在府里杀什么人?”

    费独行敛去笑容,道:“是这样的,姚老,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府里还有他们潜伏的内线,这些人我要请老杜帮个忙,到时候一个一个给我拿下毙了。”

    姚师爷的脸上刚有了点红意,现在一下子又全没了,他急道:“怎么说,老弟,府里还有他们潜伏的内线,都是谁?”

    费独行道:“就是九夫人的近身护卫,柳舞阳那些人。”

    姚师爷失声叫道:“九,九夫人的近身护卫,柳舞阳”

    费独行道:“姚老,您轻点儿。”

    杜毅毕竟是个会武的,杀人流血的事儿也见的多,他比较镇定些,他道:“兄弟,你怎么知道柳舞阳几个是他们潜伏在府里的内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费独行道:“你看我像闹着玩儿的么?”

    杜毅脸色微变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他们怎么会到了九夫人身边?”

    费独行道:“足见他们高明,也足见他们有多可怕,一旦要动,他们会先制九夫人,老杜,你去想那后果吧。”

    姚师爷的舌头硬了,结结巴巴的道:“老,老,老弟,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费独行道:“当初我没动声色,一直在暗中侦查,我发现柳舞阳几个跟周济有来往,昨几晚上柳舞阳几个不是告假出去了么,我也暗中跟去了,我看见他几个进了八大胡同两扇小窄门儿,我翻墙跟了进去,巧了,周济也在里头,他们一见面就嘀咕上了,我怕让他们发现打了草、惊了蛇,我没敢挨太近,所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其实听见他们说什么、没听见他们说什九没什么要紧,只知道他们是一夥儿也就够了。”

    姚师爷道:“这这还得得了。这还得得了”

    杜毅道:“兄弟,别说我也在这个府里当差,这件事是我的份内事,就是不是我的份内事,兄弟你既然找上了我,我也是义不容辞,只是他们几个是九夫人的近身护卫,九夫人那儿”

    费独行道:“这一点我想到了,你看看这个。”他掏出九夫人那纸手谕递了过去。

    杜毅接过一看,脸上马上泛起了笑意,道:“这就行了,不瞒兄弟你说,柳舞阳几个一向骄狂得很,我早就看他几个不顺眼了,可是由于他们是九夫人身边的,不得不忍忍这口气,现在么,哼,哼!”他哼了两声,没再说下去。

    姚师爷凑过来也看清那纸手谕了,他急道:“老弟,这么说九夫人已经知道了?”

    “可不。”费独行道:“九夫人都能镇定如恒,不动声色,您一个大男人家又有什么好怕的?”

    姚师爷乾咳一声道:“说的是,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岂能不如一个女流,咳,咳,我不怕了,我不怕了。”

    杜毅道:“兄弟,什么时候动手?”

    费独行道:“府里这么多人,我怕消息走漏,在我没抓着胡三奶的证据之前我不打算动他们,不管什么时候动,你谨记住几件事,第一,在动手之前千万不能动一点声色,否则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咱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第二,一旦动手务必要快,迅雷不及掩耳,一下把他们了结,我一旦抓住胡三奶的证据,要他们没有用,不能让他们走脱一个。”

    杜毅一拍胸脯道:“兄弟,这个你放心,别的我或许不行,干这个我可是拿手,九夫人的手谕我接过来了,姓柳的这几个我负责,要是在动手之前走漏了风声,到时要让他们喊一声,或者是走脱一个,兄弟你唯我是问就是。”

    费独行何尝不知道杜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不然这么要紧的事儿也不会交给他办了。

    费独行所以一再要求快,要求一下子了结,主要是为防柳舞阳几个扯出九夫人来。

    当然,这一点杜毅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费独行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咱们哥儿俩私下里交情厚,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还有”

    目光一掠杜毅跟姚师爷道:“二位都记住,我要借白云芳之力,我跟她另有一套说辞,我是说我让范富春当场逼供,范富春招出了周济,也就是说我是利用了府里这件窃案,将来一旦谈起来,双方的话可别凑不到一块儿去。”

    姚师爷道:“老弟你既然交待了,将来谈起这件事来,双方的话就不会凑不到一块儿去了。”

    杜毅道:“兄弟。这么说我是等你的招呼动手?”

    费独行道:“是的。”

    “好,一句话。”杜毅一点头道:“什么时候你打了招呼,转眼工夫之后,我把六颗人头送到你面前去就是。”

    费独行拍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杜,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杜毅道:“错不了。”

    姚师爷道:“老弟,你为什么不让早一点动手?养这么几条狼在府里,万一他们提早”

    费独行道:“我刚才不说了么,府里这么多人,在没抓着证据之前,我不能让他们走漏消息。”

    姚师爷道:“我知道,我担心九夫人”

    费独行摇头说道:“姚老放心,这个我已经有所安排,即使他们提早动,也伤不了九夫人的,不过到了动手的前一刻,还要麻烦您一趟把九夫人调离他们,只说中堂要见九夫人,谅他们不会跟着九夫人见中堂去。”

    姚师爷道:“既是老弟已有安排那就行了,好吧!到时候这件事交给我,我也只能办这种事了,流血杀人的事儿”摇摇头住口不言。

    费独行笑了,杜毅也笑了。

    姚师爷宴众护卫,为的是拿住了贼,追回了失物,庆功!

    晚上,大院子里摆上了四五十桌,一盏盏的灯高挑着,把大院子里照耀得光同白昼,好不热闹。

    姚师爷中堂府的首席,面子自然大。菜是大厨房做的,酒都是各地孝敬中堂的,哪儿的名酒都有,尽管成坛的藏在地窖里,可是平日谁也不能碰,今儿个姚师爷赏下来了,可遇着了,哪能不喝?

    闹声震天,猪拳行令声几乎达到了内城各处。

    姚师爷、白云芳、费独行、傅祖义、楚飘云、蒯灵,还有金总管几个坐一桌,这张桌摆在几十张桌子的正中间,这样说话敬酒都方便。

    姚师爷起头,白云芳等一个个站起来。就在桌边举杯向大夥儿敬酒。

    这当儿不分上下高低,护卫们一杯一杯的干,闹得厉害,本来嘛,庆功是件喜事,是件乐事,哪能不让弟兄们尽兴?这当儿做上司的也只有“随和”点儿了。

    姚师爷这张桌上,费独行最后一个敬酒,破案拿贼,他归功于大夥儿的合作,他也感谢大夥儿的合作,他新来不久,希望今后大夥儿多帮他的忙。

    话完,酒干,掌声雷动,大夥儿又干了一杯。

    费独行刚坐下,杜毅举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从一张桌上走了过来,近前一个跄踉,酒溅得到处都是。

    费独行站起来扶住了他,含笑说道:“老杜,你这是怎么了,就这点儿量么?”

    “笑话。”杜毅胳膊一挣,瞪着微现血丝的两眼,一根指头指着鼻子道:“你说我醉了,你可真是门缝儿里瞧人,把人给瞧扁了,弟兄们里你打听打听问一问,我杜毅没那么窝囊,可从来未曾醉过,不错,我是多喝了两杯,可是我心里明白得很,谁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明白。”

    他伸手抓了两抓,总算抓着了酒壶,给自己斟上,洒的比酒杯里的还多,然后他放下酒壶一摆手道:“我谁都不敬,单敬费大领班你,只因为你是我老杜拉进来的,没忘吧,你是我老杜拉进来的,没有我老杜,你进不了这个门儿,到今天你还在江湖上东飘西荡,躲躲藏藏”

    白云芳听得一怔。

    费独行脸色微变道:“老杜,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笑话。”杜毅吃力地瞅了他一眼道:“我还能拿坛子跟你拼,你敢么?”

    费独行脸一沉,道:“得了,我看咱们俩还是干这一杯吧。”

    杜毅本来是举着杯子来的,可是他现在发了酒疯,一摆手道:“一杯?一杯还不够润喉咙的呢,不行。咱们拿坛子干。”往外一招手道:“喂,帮个忙,弄两坛过来。”

    姚师爷站了起来,道:“老杜,算了吧,一杯就一杯吧,中堂赏这么些酒不容易,大夥儿还要喝呢!”

    哄然一声,有人笑了。

    杜毅一抬手道:“姚师爷,这档子事您别管,今儿个您是主人,您还怕人喝酒?您坐下,我非跟他拼一坛不可。”

    费独行道:“老杜,别拼了,我认输,行不行?”

    “你认输?”杜毅冷笑一声道:“你这哪里是认输,分明是瞧不起我姓杜的”

    费独行道:“老杜,你这是扯到哪儿去了。”

    杜毅瞪着眼道:“我扯到哪儿去了?你别反穿皮袄装老羊了,你当我不知道,现在你神了,进府就是个大领班,眼前又立了这么一桩功劳,你把谁放在眼里了,拉你进门的是我,当大领班的是你,有功领赏的也是你,现在你瞧不起我了,你他娘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

    白云芳睁大了美目。

    姚师爷霍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杜毅,你这是干什么?不会喝就少喝。”

    “我不会喝?”杜毅冷笑一声在胸口拍了一下:“姚师爷,我跟了您多少年了,您知道我会不会喝酒,您不知道,我心里憋得难受”

    费独行道:“老杜,你误会了”

    杜毅一挥手怒吼道:“少废话,只说一句,你喝不喝?”

    费独行道:“我没有那么好的酒量”

    费独行话还没说完,杜毅一声:“今儿个我非让你喝不可。”一抖腕,连酒带酒杯迎面泼了过去。

    费独行一侧身,酒杯带着酒从他脸前掠过“叭”地一声落在附近一张桌上。

    费独行转过身来脸上变了色:“杜毅,你这也太过了点儿。”

    “我太过了?”杜毅跺脚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杜爷”

    费独行扬手一个嘴巴抽了过去,杜毅被打得一个跄踉一屁股坐在地上。费独行一步跟到,扬手又一掌,杜毅躺下不动了。

    费独行转过身来一欠身道:“姚老,总领班,请恕属下先行告退。”他大步走了。

    几十桌弟兄们都怔住了,白云芳美目睁得好大,但她一直坐着没动没开口。

    姚师爷定定神,招呼两个人把杜毅抬走了,这一场庆功宴也就草草结束,不欢而散了。

    柳舞阳跟秦彪互换了个眼色。

    杜毅请吃饭,席设东来顺。

    胡三奶拿着一张大红帖,周济、矮胖中年人,还有那浓眉大眼壮汉分开在两旁。

    胡三奶看了看帖子,抬眼望向周济:“他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他请你吃的什么饭?”

    周济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矮胖中年人道:“会不会跟昨天闹的那件事儿有关?”

    胡三奶道:“你是说柳舞阳他们昨儿晚上报回来的那件事儿?”

    矮胖中年人道:“是的,您看”

    周济道:“不会的,他找不着我,总不会让我帮他对付姓费的去。”

    胡三奶神色一动道:“慢着,他让你帮他对付姓费的,这里头”

    周济道:“坛主,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