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十二郎 > 第五章抱犊寨下

第五章抱犊寨下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石家庄有个地方叫抱犊寨,那就是韩信代赵时所称的鼻山,后魏葛荣之乱,百姓抱犊上山,故名。

    如今那抱犊寨山上是一片荒凉,山下可挺热闹,一片片的棚子,一个个的摊儿,卖什么的都有。

    看看天是日头偏西的时候了,有个年轻人背着手从抱犊寨山上走了下来,这年轻人穿一件袍子,一件普通的袍子,可是这件普通的袍子罩在他那颀长的身材上,可就显得不普通了。

    这年轻人长得英挺俊美,腰杆儿挺得毕直,超拔之中还带点儿满洒,只是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

    想必这年轻人跟抱犊寨下这一带的棚、摊儿混得很熟了,他刚一下抱犊寨,一个卖粥的中年汉子冲着他赔上一脸笑:“燕爷,今儿个又上山了?”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怎么样,生意好吧?”

    那卖粥的中年汉子笑道:“马马虎虎,凑合着,您知道,小本生意不容易,这年头儿能有碗饭吃就挺不错的了,来,您喝碗,大冷天儿的喝碗暖和些。”

    说着,他一手持勺,一手拿碗就要去自粥。

    那年轻人忙道:“谢了,我不喝,我还有事儿,得回客栈一趟,你忙吧,明儿见。”

    说完了话,他扭头走了,离那片棚、摊儿没多远,一排三四家客栈,年轻人进了后头那一家,那一家控的招牌是福记客栈。

    这时候,离福记客栈不远有个棚子里走出个人,这个人是个女的,一身粗布棉袄裤扎着裤腿,脚下是双抹了桐油的棉鞋,头上用块布包着。

    这女人长得挺清秀,就是脸色显得苍白了些,看上去有卅多岁,她提着一个小包袱也进入了那家福记客栈。

    那年轻人进了一进后院北上房,屋里头比外头暖和,火盆里的炭火还没灭,炕上也是热的,还能不暖和。

    年轻人伸手在火盆里烤了烤,然后坐在炕上,他刚坐下,门上响起了几声剥啄,年轻人没在意的说了声:“进来。”

    门开了,门口站着那个提着小包袱的女人。

    年轻人一怔,凝目问道:“你找谁?”

    那女人一双深造、清澈的眸子,深深的盯了年轻人两眼,然后她开了口,话声轻柔甜美,十分动听:“我找燕十二,或者是十二郎,我对了么?”

    年轻人霍然站了起来,道:“你是谁?”

    那女人道:“别问我是谁,先告诉我找对了没有?”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找是找对了,请进。”

    那女人嫣然一笑道:“只要是对了,你不请我我也要进来的。”

    她迈步进了屋,顺手掩上了门,把包袱往边上一放,伸双手在火上烤了一烤,她那双手白滑修长,根根似玉,跟她那身打扮大不相衬,她抬眼含笑说道:“屋里毕竟比外头暖和,我在抱犊寨下待了半天,都快冻死了。”

    燕十二深深地看了她那双手一眼,道:“这么说你是跟着我进来的?”

    那女人含笑说道:“我就是嫌山上冷,要不然我早就上抱犊寨找你去了。”

    燕十二两眼猛然一睁,道:“容我再请教!”

    “别客气。”那女人道:“我是个乡下人,不懂这些礼,你看过这个就知道了。”

    她一翻腕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纸卷儿,递给了燕十二。

    燕十二接过纸卷儿展开看了看,抬眼说道:“石家庄抱犊寨,日日候驾,没错,是我写的。我请教,您是玉观音旧识中的哪一位?”

    那女人没答,望着燕十二道:“你请先坐下。”

    燕十二没说话,退一步坐在炕上。

    那女人凝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问我是玉观音主人,当年旧识中的哪一位,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可是我要先弄清楚,你真是姓燕?”

    燕十二点头说道:“是的。”

    那女人道:“也真叫燕十二或十二郎?”

    燕十二道:“也没错。”

    那女人倏然一笑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老实,十二是排行,那不该是名字,是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燕十二道:“等我确定了你是玉观音主人的当年旧识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那女人笑笑说道:“你还真是不吃亏啊。你来自和阗?”

    燕十二道:“是的。”

    那女人道:“你那雕玉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燕十二道:“怎见得我是跟人学的。”

    那女人道:“难不成你是无师自通?”

    燕十二道:“无师自通的事并不是没有。”

    那女人道:“至少这雕玉的手艺不是无师可以自通的。”

    燕十二道:“事实上我确是无师自通。”

    那女人提起了她那个小包袱,道:“那你就不是我要见的人,你一个人在屋里暖和吧。”

    转过身去就要去开门。

    燕十二往前一步道:“慢一点,你请留一步。”

    那女人扭过头来问道:“怎么,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还有什么事?”

    燕十二道:“何以见得我不是你要见的人?”

    那女人道:“因为你姓燕,而且这雕玉的手艺也是无师自通的。”

    燕十二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这雕玉的手艺是跟人学的呢?”

    那女人道:“那我要请问一句,你跟玉观音主人是什么关系?”

    燕十二道:“是父子,也是师徒。”

    那女人道:“师徒关系我信,父子之说欺人,因为我知道玉观音主人并不是姓燕。”

    燕十二道:“义父子本不同姓。”

    那女人道:“原来是义父子,真的?”

    燕十二道:“我本就不是来骗人的。”

    那女人道:“这不是别的事,应该拿出点证明。”

    燕十二道:“他老人家告诉我,这雕玉手艺独一无二,傲夸当世。”

    那女人笑了,好一口贝齿,颗颗晶莹:“我满意了”转过身来把小包袱往边上一放,又到了火盆旁,道:“该你了,你问吧。”

    燕十二道:“你知道玉观者主人不姓燕?”

    那女人道:“是的,要不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玉观音主人本人,你的年纪也不对,玉观音主人不该这么年轻。”

    燕十二道:“那么,据你所知,玉观音主人姓什么?以你看玉观音主人该有多大年纪?”

    那女人微微一笑道:“玉观音主人姓断”

    燕十二道:“段?”

    那女人道:“断肠之断。”

    燕十二双眉一场,道:“他老人家是姓断,那么年纪?”

    那女人道:“算算该四十多了!”

    燕十二道:“可否确定究竟四十几?”

    那女人想也没想,道:“该四十五了。”

    燕十二两眼之中闪过一抹异采,退了一步,欠身说道:“您请坐!”

    那女人笑道:“你前倔而后恭。”

    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她坐定,燕十二又问道:“您是他老人家当年旧识中的哪一位?”

    那女人眨动了一下两眼,道:“你可知道有位冰心玉女董”

    燕十二两眼二睁,喜道:“您就是董姑娘!”

    “不,”那女人摇头说道:“你误会了,像我这个样儿配称冰心玉女么,我只是董姑娘的朋友。”

    燕十二征了一怔,道:“怎么,您不是董姑娘”

    那女人道:“我是董姑娘的朋友,其实那是董姑娘抬举我,以我看我做她的丫头都不配。”

    燕十二脸上浮现起一丝失望神色,道:“董姑娘自己为什么不来?”

    那女人道:“董姑娘自己不能来,她特地叫我来看看玉观音主人找她有什么事儿。”

    燕十二道:“董姑娘见着了玉观音?”

    那女人道:“瞧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董姑娘要是没见着玉观音,我那张纸条哪儿来的,她又怎么知道玉观音主人”

    燕十二扬了扬眉道:“这就不对了,据我所知,董姑娘只见着玉观音,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会赶去相会的。”

    那女人微一点头道:“你没有错,董姑娘确是这么个人,玉观音对她也确实有这么大的魔力,只是在当年,如今不同了。”

    燕十二道:“如今怎么不同了。”

    那女人道:“如今她是他人妇,这你不知道么?”

    燕十二道:“我知道,可是她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那位禁军统领夫婿。”

    那女人道:“然而人人都知道,她仍是司徒夫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该知道,她自认为冰心已寒,玉女蒙羞,也认为既为司徒妇,无论如何她仍是司徒家的人,所以她不愿意再跟玉观音主人见面。”

    燕十二皱了皱眉锋道:“这是董姑娘自己说的。”

    那女人道:“我说的话都是董姑娘教我说的。”

    燕十二道:“那么请您告诉我,董姑娘现在何处?”

    那女人道:“你想干什么,自己找她去?那没有用,她不会见你的,她要愿意见你,她就不会叫我代她跑这一趟了,你根本也就找不着她。”

    燕十二道:“您只告诉我,董姑娘现在”

    那女人道:“董姑娘不让我说,我不敢违背她的话。”

    燕十二道:“以我看董姑娘不在山西雷家,便在河北鲍家,要不就在山东齐家,因为我怀疑当年事是这三大家干的。别人不敢,也没那个办法,所以我先后把玉观音送进了这三家,而您却在我把玉观音送进这三家后就来了,这证明我的怀疑是没有错”

    那女人淡然一笑道:“那么你去找她,雷家、鲍家、齐家,随便你找,只怕你就是翻开这三家的每一寸地皮,怕也找不着董姑娘。”

    燕十二道:“这么说董姑娘若不在这三大家里”

    那女人微笑说道:“我劝你行事要三思而行,别凭一时意气用事,你最好别去找她,她根本就不会见你的。”

    燕十二还待再说,那女人已然又道:“现在可以说了,玉观音主人找董姑娘究竟为了什么事,都十年了,他怎么早不找董姑娘呢?”

    燕十二沉默了一下道:“您能把我的话转告给董姑娘么?”

    那女人道:“当然能,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是来玩儿的?

    董姑娘叫我来看看玉观音主人找她有什么事,这不就是叫我回去之后告诉她了。“燕十二道:“这个我知道,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必须见着董姑娘本人才能”

    那女人道:“必须见着董姑娘本人才能说,是不?”

    燕十二道:“是的,事实如此。”

    那女人道:“董姑娘信得过我,你信不过我。”

    燕十二道:“您别误会,我倒不是信不过您,而且这也不是信得过谁,信不过谁的事,而是老人家一再交待我,务必找着董姑娘,务必对董姑娘面陈一切。”

    那女人道:“这么说,对我,你是不肯说了。”

    燕十二道:“我不敢违背老人家的令谕。”

    “你会说话。”那女人道:“那就麻烦了,董姑娘不愿意见别人,你则不见董姑娘不说原因,瞧这么看我是白跑一趟,你也白来一趟了。”

    说道,她站了起来。

    燕十二忙道:“您要走?”

    那女人道:“问得好,我不走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只好走了,回去见着董姑娘有一句说一句吧。”

    她走到火盆边儿上提起了她那小包袱。

    燕十二道:“您能否再留一步,容我再问一句。”

    那女人回过身来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燕十二道:“董姑娘踉那两个女儿,可在一起?”

    那女人摇头说道:“没有,听董姑娘说,她跟她那两个女儿早在十年前就失散了,至今没有一点点消息,她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燕十二眉锋一皱,道:“谢谢您了,让您白跑一趟我很不安,无如事关重大,老人家也一再交待,我不敢擅专,也无可奈何,还请您原谅。”

    那女人道:“别客气了,我走了,你坐着吧。”

    燕十二欠身形道:“您走好,恕我不送了。”

    那女人深深一眼道:“你,昂藏须眉六尺躯,说一句可要算一句,说不送就别送,这话你应该懂,是么?”

    燕十二脸一红,道:“我懂,您放心就是。”

    那女人倏然一笑道:“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燕十二道:“有一句话我说在这里,也请您带回董姑娘,老人家的交待,也事关大业,我一定要找到董姑娘的。”

    那女人眨动了一下两眼,道:“事关大业?事关什么大业?”

    燕十二道:“您请把这句话带给董姑娘,董姑娘会懂的。”

    那女人道:“你放心就是,这句话我一定带到。”

    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眼望着那女人的背影走了,一进后院,燕十二皱皱眉,他满脸都是焦虑忧然之色

    那女人出了福记客栈顺着大街往东走,走没多远她拐了弯儿,拐过这条街,一辆黑篷单套马车停在拐角处,马车边地站着三个中年汉子,个个眼神十足,锐利逼人,她一到,三个中年汉子立即躬下身去,恭谨异常地道:“夫人回来了?”

    那女人点了点头,说道:“柳飞留在这儿,你两个跟我回去,有什么动静用飞鸽往回报。”

    说完了话她便走上了马车。

    两名中年汉子跳上车辕,立即赶着马车飞驰而去,留下那名叫柳飞的中年汉子,目送马车拐弯儿不见后,他转身拐进了福记客栈那条街

    就在这时候,福记客栈里出来个人,是燕十二,可惜他出来得迟了些,他皱着眉,背着手,似满腹心事,又像无所事事的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那叫柳飞的中年汉子到了福记客栈前,冲着燕十二点了个头,说了声:“对不起,劳驾让让。”

    燕十二忙道:“好说。”

    迈步走出客栈让开了进门路。

    那叫柳飞的中年汉子迈步进了福记客栈。

    燕十二出了福记客栈,从街那头挑着担子来了个人,正是抱犊寨下那卖粥的,他老远的便招呼上了。

    “燕爷,出去呀!”

    燕十二一见是他,当即强笑点头。“闲着没事儿,出去溜溜,怎么,收摊儿了。”

    那卖粥的道:“天儿冷,卖的快”

    一声快字刚出口,蹄声如骤雨,街那头拐过来三骑快马,一前二后,十二只铁蹄翻飞直向这边驰来。

    三匹健马跑得快,来不及收势,卖粥的刚走过拐角儿也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撞上,这一下要是撞上,粥担子翻了,砂锅准破不说,卖粥的这个人只怕

    燕十二大喝一声“快躲开!”眉扬处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他一掠好几丈,一阵风般扑到,双掌疾探,连人带粥格把卖粥的提起来横挪了好几尺,三匹健马擦身而过,泥溅了燕十二一身。

    街上惊呼此起彼落,把那卖粥的吓傻了。

    “好身手!”猛然一声沉喝,刚掠过去的三匹健马长嘶踢蹄而起,作飞旋,然后一起钉在地上,好骑术。

    这时候可以看清楚人了,前面那一骑,是匹泼墨也似的黑马,浑身上下,从头到尾,连一根杂毛都没有,既高又大,神骏异常。

    马是黑马,配得却是红鞍,华贵气派异常,鞍上,高坐着一个什多岁的年轻人,紫貂皮袄紧身裤,鹿皮靴三块瓦,猿臂蜂腰,英挺异常。

    那张脸,长眉星目,胆鼻方口,俊是俊极,只可惜眉宇间煞气太重,嘴唇过薄,眉梢儿上扬,流露着一股子天下英雄唯我的骄狂傲气。

    他身后那两骑,也颇神骏,鞍上是两个身穿皮袄裤,戴皮帽、穿皮靴、腰扎宽皮带,鞍边分悬一具革囊的中年壮汉。

    年轻人他上下打量了燕十二一眼,开口问道:“朋友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燕十二一边弹身上的泥,一边回望那年轻人一眼,道:“不敢,燕。”

    那年轻人道:“原来是燕朋友,是哪门哪派,哪条线上的,在这一带我还没见过像燕朋友这么好的身手”

    燕十二道:“夸奖了,庄稼把式,贻笑大方。”

    那卖粥的定过了神,连连谢个不住。

    燕十二含笑道:“小意思,大伙儿都是熟人,还客气什么,快回去吧,往后走路留点儿神,其实你是不应该跟我打招呼,要不然的话也没这回险事儿了。”

    那卖粥的边谢边道:“燕爷,您这件袍子,拿回去让我家里给您洗洗”

    燕十二道:“别麻烦了,不要紧,干了就掉了,快回去吧。”

    那卖粥的又谢了几句这才挑着担子走了。

    卖粥的走了,燕十二懒得理那年轻人,扭头也要走。

    那年轻人马鞭一抬拦住了他道:“燕朋友,慢一点儿,我还有话说。”

    燕十二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年轻人道:“燕朋友还没有答我问话。”

    燕十二道:“尊驾问的是哪一句”

    那年轻人身后左边壮汉子突然喝道:“你装什么蒜,我们少主问你是哪门哪派,哪条线上的。”

    好不和气,燕十二想回他两句,可又懒得跟他一样,也不愿惹事,当忍下道:“我没门没派,关外来的。”

    那壮汉子脸色一变,要说话。

    那年轻人又扬眉说道:“好话,倒也干脆,关外?关外大得很哪!”

    燕十二道:“是不小。”

    那壮汉子沉喝说道:“我们少主问你是关外哪块地地上的。”

    燕十二忍不住了,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跟人说话一向都是这样儿么?”

    那壮汉子冷笑说道:“爷们跟人这么说话还算是客气。”

    燕十二哦的一声道:“这么说话还算是客气,那不客气的又怎么样?”

    那壮汉子暴喝一声道:“就是这样儿,你试试。”

    马鞭一挥,当头抽了下来。

    燕十二扬了扬眉,侧身让过马鞭,一翻腕正抓住鞭梢,望着那年轻人道:“这位是尊驾的”

    那年轻人道:“我身边的,怎么?”

    燕十二道:“尊驾管不管?”

    那年轻人笑道:“朋友打了他,那是他学艺不精,朋友要是挨了揍,那也得自认倒霉。‘”

    燕十二一听这话火儿涨三分,冷笑说道:“大街上驰马,差一点闹出人命,居然还这么蛮横,我要看看你几位是什么来头。”

    沉腕一抖,那壮汉子猝不及防,就是有防备他也禁不住燕十二这一抖,除非他撒手松鞭,可是他没有松,撒手松鞭那丢多大的人,其实他不撒手松鞭丢的人更大,只见他身子往前一倾,一个跟头栽了下来,他身手还算不错,应变也不算慢,一个鲤鱼打挺已站在地上,竟没摔着他。

    没摔着他他还不知趣,右手一抖马鞭,挫腰跨步,左手一拳捣向燕十二当胸,他的内力跟拳势原本不弱,这一拳虎虎生风。

    燕十二没闪没躲,冷冷一笑道:“你身手不错,我再看看你能不能挨。”

    他出手如风,一掌拍了出去。

    他出手快,那壮汉子也是一拳猛捣而来。快上加快,两下里往一起碰,只听叭的一声,壮汉子一个拳头被燕十二掌拍个正着,壮汉子吃了苦头,大叫一声有手松鞭抱着左拳退向后去。

    燕十二什么也没说,把马鞭往地下一丢,扭头就走。

    那年轻人扬鞭拦住了他。

    燕十二回过头来道:“尊驾还有什么见教?”

    那年轻人笑哈哈的道:“燕朋友真是好身手,这身功夫在这北六省也不多见”

    燕十二道:“夸奖了。”

    他回头又要走,那年轻人横在那儿的马鞭往前一探道:“燕朋友干嘛这么急着走?”

    燕十二道:“尊驾有什么话还请快说,我还有事”

    那另一名壮汉子沉声喝道:“你打了齐家寨的人,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留下来。”

    燕十二一怔,道:“原来三位是山东齐家寨的人”

    那壮汉子道:“你明白就好,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别等我多说了。”

    燕十二抬眼望向那年轻人,道:“我记得尊驾说过,贵属要是打了我,我得自认倒霉,我要是打了贵属,那是贵属学艺不精”

    那壮汉子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齐家的人都没让人打过。”

    燕十二道:“你要这么说,我赔个不是就是。”

    说着,他当真冲那地上壮汉抱拳欠了欠身。

    那年轻人一怔,突然笑了,道:“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么?”

    燕十二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们还要怎么样?”

    马上那壮汉子怒喝道:“怎么样,我要你跪在我们少主马前磕三个响头,要不然齐家要你那只手。”

    燕十二忍无可忍,刚要说话,又是一阵急促蹄声,刚才这三骑来处又转过来九人九骑,只见十八双铁蹄翻飞,蹄声震天,雪泥四溅,地皮为之颤晃,惊呼声中路人纷纷避让,那九八九骑却视若无睹,听若无闻,肆无忌惮的纵骑若飞驰了过来。

    燕十二看得清楚,前面那匹火炭一般的红马上是位大姑娘,杏眼桃腮,美艳异常,白裘皮裤皮靴,头上一块皮帽,一条大辫子不住甩动。大姑娘美是美,艳是艳、可也一脸的刁蛮任性样,眉宇间也洋溢着一股懔人的煞气,一双明眸如利刃,看人一眼能让人浑身打冷战。

    大姑娘身后那八人八骑,也是清一色的中年壮汉,装束打扮跟这年轻人身后那两个相同。‘燕十二一看就知道又是山东齐家的人,可是那大姑娘是谁他不知道,也想不到山东齐家寨的人为什么这么浩浩荡荡的到河北来。

    心念转动间,那九人九验已然驰近,九骑健马一起刹住,没一匹马赶前一步,这手骑术不含糊。

    大姑娘第一眼便扫向燕十二,然后她又转望那吃了苦,换了打的中年壮汉,高扬着一双柳眉问道:“怎么回事儿,让人揍下来了?”

    那中年壮汉有了理,立即气势汹汹的指着燕十二把经过说了一遍,倒也是没折没扣的实情。

    大姑娘听毕,睁大了一双杏眼盯直了燕十二,上下经一阵打量之后,哦的一声道:“就是他呀,真没想到河北还有这样儿的高手,山东齐家的人一来就让人揍了,多光彩多有面子呀,咱们回去的时候怕得请一班吹鼓手在咱们前面吹吹打打的走”

    燕十二忍了忍道:“姑娘,我不知道这位是山东齐家的,我已经赔了不是了。”

    大姑娘听得一怔,道:“怎么说,你已经赔了不是了?”

    燕十二道:“姑娘要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三位。”

    大姑娘转眼望向那年轻人道:“真的么?”

    那年轻人点头说道:“不假,他的确赔了不是了。”

    大姑娘轻蔑的瞟了燕十二一眼,喷的一声冷笑。“你真好心情,这样的人软骨头也值得计较,也不怕脏了你的手,走吧!”

    两腿一突马身,失策马驰奔而去。

    那年轻人看了燕十二一眼,拨转马头带笑跟着驰去。

    大姑娘跟年轻人一走,刚来的的那八八八骑,跟先来那两个壮汉立即呼啸一声跟了去,转眼间拐过街用没了影儿。

    燕十二望着那一十二铁骑拐过街角不见,他弹了弹身上的泥就要走,只听得蹄声响动,打街北头又驰来了一人一骑。

    燕十二只当是齐家的那一帮又折了回来,抬眼一看可不是,是一个打扮利落,外罩风学,挺英武的中年汉子骑着一匹健马,那匹马是白马,可是马身上都是泥点儿,那一身白毛都变黄了,像是走了一段很长的路,长途跋涉而来。

    转眼间,这一人一骑到了福记客栈前,一名伙计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要往里让。

    那英武中年汉子连马都没下,向着那伙计道:“你们这客栈有几进后院,哪一进是空的?”

    那伙计忆道:“小号共有三进后院,最后那一进是空的,您是要”

    那英武中年汉子道:“告诉你们掌柜的一声,那最后一进院子我包了,人车马上就到,让他多预备人马的吃喝,这个先拿着。”

    抖手一锭银子飞进了那伙计怀里,然后他拨转马头又向来路驰去。

    那伙计怔了一怔,话都没说喜孜孜地抱着那锭银子跑了进去。

    燕十二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是干什么的,包下一片后院,还要多预备人马的吃喝

    他这里刚心中转念,蹄声又起,一人一骑飞驰而至。燕十二抬眼一看,只见是一名齐家的壮汉,那壮汉来到福记客栈门口,看也没看燕十二一眼。翻身下马把马往门前一套,大踏步进了福记客栈,陡听他在客栈里说道:“我要一间上房、点上灯、预备条水。然后把炕给我烧热了,侍候爷舒服点儿,少不了你的银子。”

    等燕十二转眼看时,那壮汉已跟着一名伙计往后去了。

    燕十二暗暗纳了闷,心想。“齐家那一男一女跟那一帮人哪里去了,怎么这一个落单,一个人住在福记客栈里?既然是一块儿出来的,怎么说也该住在一起啊,就算是那家客栈小,住不下。那也该是分几拨住。绝不该让这壮汉子一个人住在一家客栈”

    他这里心念转动,街北头传来了人声、马声、车声,杂乱得很,颇似一大队浩浩荡荡。

    燕十二抬眼一看,可不是么,一点不错,一大队人、车、马,足有几十人之多。

    走在最前头的,是刚才那来订客栈的英武中年汉子,他身后是十辆车,漂车,每辆车上插一面小旗,白底金字上绣一条金龙,两个大字盖着那条金龙,写的是“八方”

    十辆镖车两边,隔不多远就是一个骑马的壮汉,人人紧身衣裤,外罩风氅,马鞍上还悬挂着革囊。十辆镖车后。并排两匹马,左边那匹白马上,是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者,长眉风目,胆鼻方口,眼神锐利,气度夺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位内外双修好手。

    这清瘦老者穿一件袍子,袖口卷着,皮风氅,连顶帽子都没戴,鞍边也不见革囊,乍看起来不像这十辆镖车跟那些镖客一伙,倒像个出来闲逛的清闲大爷。

    他身边是个身材矮胖赤红脸的老者,年纪也在五十以上,浓眉大眼,威态逼人,他被件风氅,鞍边挂着一个长而圆的革囊。

    走在最后的,是一辆单套高篷马车,赶车的是个壮汉子,车篷封得密密的,不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

    怪不得那英武中年汉子要包下一大片后院,怪不得要多预备人马的吃喝,原来是一趟镖。

    燕十二看镖旗心里明白,保这趟镖的是八方镖局,三名镖头,二三十个趟子手,这趟镖只怕不轻,可不是么,瞧那十辆镖车把路压得一条一条的深沟,只不知道镖车里装的是什么,这么重。

    燕十二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动,他没往别处走,扭头进了福记客栈,在一进后院里,他没看见那齐家的壮汉子,料想他定然是住进了二进后院。

    应该是,最后一进让八方镖局这趟镖全包下来了,这头一进又没见人影,自然是住进了二进后院。他刚一进后院,身后人声响,步履声杂乱,八方镖局的人也进来了,成一路地快步往后去了。

    燕十二站在自己房门口看得清楚,走在最前头的是客栈伙计,伙计后头就是那英武中年汉子,那英武中年汉子步履十分稳健,分明也是好手。

    英武中年汉子之后是那十辆镖车,一辆接一辆的接了起来,镖旗儿摇晃,车辆压在石板路上隆隆响,的确不轻。

    那几十个趟子手两边护着镖车,有几个还双眼直瞅着燕十二,燕十二没在意,该怎么看还是怎么看。

    镖车后头这回不是那两个老者,而是个四十多岁的英挺俊美中年人,那中年人穿一件相子,袍子是普通的饱子,可是这中年人一看就知道不平凡。

    顾长的身材,洒脱而飘逸,长眉斜飞,凤目垂视,挺而直的鼻子,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英挺俊美,洒脱飘逸之中还带着高贵的气度之威。

    这足证乃是八方镖局中的那一位。

    拿眼再看,那两个老者却走在这中年小胡子之后,步履没放太快,似乎有意跟在中年小胡子之后,脸上的神色也透着恭谨。

    怎么刚才没瞧见这位小胡子,燕十二仔细一想,立即恍然大悟,他想起了那辆马车,这中年小胡子刚才必然是坐在那辆单套高篷马车里。

    人家保镖是骑马,他则安坐在马车里,不用吃那风雪之苦,多舒服,这是谁,保镖这么个保法。

    燕十二正纳闷间,只听身边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呼,转眼一看,只见一名英武壮汉站在离自己身边不远的另一间屋面前。

    这壮汉一身寻常人打扮,可是燕十二是个行家,他一眼便看出这壮汉是个不俗的练家子。

    那壮汉一见燕十二看他,立即赔上一笑走了过来,进前含笑说道:“对不起,打扰兄台了。”

    燕十二忙道:“好说,别客气。”

    那壮汉往燕十二身后扫了一眼道:“兄台就住在这一间?”

    燕十二点头说道“是的。”

    那壮汉立即回手一指道:“兄弟就住在这一间,跟兄台隔一堵墙,这就跟街坊邻居一样。”

    燕十二含笑说道:“是的,有空请过来坐坐。”

    那壮汉道:“一定一定,我还没请教,兄台贵姓?”

    燕十二道:“不敢,我姓燕”

    那壮汉道:“原来是燕兄,兄弟姓柳,单名一个飞字。”

    燕十二抱了抱拳道:“原来是柳兄”

    那壮汉柳飞回了一礼道:“不敢,燕兄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燕十二道:“我从关外来,到河北来访问朋友。”

    柳飞“哦”的一声道:“关外,好地方,当年我去过几趟,不瞒燕兄说,兄弟跑的是单帮,吃的是皮货饭,关外草原肥沃马匹壮,跟那大平原、那荒漠,豪壮奔放,看在眼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燕十二含笑说道:“初到关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受。其实住惯了也就觉不出什么了!甚至会觉得腻,一天到晚满眼儿吹着风砂,耳朵里听的不是驼铃就是胡笳,待久了,能让人想哭可却哭不出泪来。”

    柳飞笑了,道:“燕兄说话有意思,其实到哪儿都是一样,拿兄弟我来说吧,在北六省跑了多年了,只想有机会时到江南去一趟,听说江南美景如画,四季皆春,不知道真不真。”

    燕十二道:“说江南美景如画是实,说江南四季皆春却是有点夸张”

    “怎么,”柳飞道:“燕死去过江南?”

    燕十二道:“不久之前去过一趟,其实我是从江南路过”

    柳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目光忽然一凝,道:“燕兄,我没瞧错吧,燕兄该是位练家子、”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不敢,练过几手庄稼把式,比起柳兄来只怕还差得太远了。”

    柳飞哈哈大笑道:“燕兄不但是位明眼人,还是位爽快人”

    嘴往后院一呶,接道:“燕兄,看见那趟镖了么?”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看见了,只不知八方镖局保的这趟缥是什么了。”

    柳飞道:“兄弟我虽然不知道那十辆镖车里装的是什么,可是兄弟敢说这趟镖绝轻不了,燕兄没瞧见么?八方镖局里的顶尖儿人物全出来了!”

    燕十二道:“柳兄是指那两位老者跟那两个中年人?”

    柳飞道:“那两个老头儿瞧起来不怎么起眼,说起来可全是南七北六的响当当人物,清瘦的那个是八方镖局的总镖头龙啸天,矮胖赤红脸儿的那个是龙总镖头的拜弟红脸天判欧阳晓,也是八方的副总镖头,走在最前头,长得挺英武的那个汉子叫赵化龙,是龙总镖头的大徒弟,深得龙总镖头的真传,出道没几年就博了个小温侯的美号,一双短戟不知打倒过多少黑道上的人物,有人说好徒弟不在多,一个抵十个,这不就是么?”

    燕十二点点头说道:“说得是,那姓赵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庸手,敢情是龙总嫖头的大弟子,这就难怪了,柳兄,那么嘴上留着小胡子的那位呢?”

    柳飞道:“燕兄问这唇上留着小胡子的那位,这可不清楚,这人面生得很,在江湖道上没见过,八方镖局也没这个人,不知道是哪儿的!”

    燕十二道:“怎么说,那小胡子,不是八方镖局的?”

    柳飞道:“不是,绝对不是。八方镖局我最清楚,道儿上跑久了,八方镖局的那几位我都见过了,只怕是八方镖局的财神爷,八方镖局这趟是既保人又保货。”

    燕十二道:“以我看那小胡子的身手不在八方镖局的正副两位总嫖头之下。”

    柳飞怔了一怔道:“真的么?燕兄。”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是这么看的,那小胡子气度超人,步履矫健,眼神比八方镖局的那两位还足,可是不及八方镖局的那两位锐利,这就是说他的一身功夫已经到了能够隐敛的地步!”

    柳飞瞪大了眼道:“燕兄不但是位行家,而且还是位大行家。”

    燕十二道:“柳兄捧我,中不中我可不敢说,要是我没看错,只有他一个,这趟镖天涯海角去得,根本就用不着八方镖局的那三位。”

    柳飞听得出神了,道:“只不知道这小胡子是谁,怪了,这条路上我跑了多少年了,别说碰见,怎么连听也没听说过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燕十二没说话,心里也在想那不平凡的小胡子。

    柳飞一定神,话锋忽转,道:“要照燕兄这么说,八方镖局这趟镖是稳如泰山,谁也别想动歪脑筋,趁早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燕十二听出话里因,心里一动,道:“怎么,有人要动这趟镖吗?”

    柳飞一惊,连忙四下看了看,道:“燕兄,轻点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让八方镖局的人听了去,正主儿还没出现就准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其实我只这么随口说说,八方镖局在这条路上来往多少年了,路面上熟得很,谁会动,就冲着那面绣着龙的镖旗,谁又敢动,你说是不是?燕兄。”

    燕十二心知他是不说,可不知道他是不肯说呢?还是不敢说,当即笑着说道:“吃这碗保镖饭也不容易,长年的冒风险,吃风霜不说,一趟镖砸了能连老婆孩子都赔上,我看八方镖局的那几位也都是正派人物,柳兄要是有点儿什么风声,何妨透一点儿给他们,江湖上讲究的就是拔刀相助。”

    柳飞忙摇手说道:“燕兄别开玩笑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只是这样随口说说,没想到燕兄”

    陡然一惊,倏然住口不言,也随即把头低了下去。

    燕十二听见了一阵轻捷的步履声,抬头一看,只见那位小温侯赵化龙从二进后院里走了出来,他见燕十二在看他,他也回看了燕十二一眼,那双锐利的目光又从柳飞身上扫过,然后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眼见赵化龙的身影消失在往前去的那扇门的夜色里,直到听不见步履声了,柳飞才抬起了头,一伸舌头道:“天爷,别多说了,差点儿没让那位听了去,燕兄,我要回屋去了,到我屋里坐坐吧。”

    燕十二忙道:“不了,谢谢。我也要回房了,柳兄请便吧。”

    柳飞冲燕十二抱了抱拳,转身走向了自己那间屋。

    燕十二也没多在外头停留,当即也进入了自己的住房。

    刚进了房,往炕上一坐,他心里立刻盘旋起了两件事来,一件就是他怀疑齐家的人要动八方镖局这趟镖,另一件是那不凡的小胡子,究竟是谁,究竟是哪路人物。

    头一件,山东齐家跟山西雷家、河北鲍家合称三大家,家大业大,一方霸主,一方强梁,按说是不会干这种劫镖的事的,再说,也没听说过齐家人哪年哪月在哪条路上劫过哪趟镖。

    可是山东齐家的人突然浩浩荡荡的进了河北,出现在石家庄抱犊寨不,这总是不寻常的事,恰好八方镖局这趟镖也到了石家庄抱犊寨下,齐家的人又分出一个跟八方镖局这趟镖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这不是太巧合了么?

    不过燕十二明白,齐家的人如果真有意思动这趟钦,那恐怕不大容易,因为保这趟镖的是八方缥局顶尖儿三位好手,另外加一位高深莫测的小胡子,要这么看,齐家的人踩盘探得虚实之后就应该知难而退,要不然的话就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而且要弄得一头灰回去。

    那另一件,这高深莫测的小胡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听柳飞说,这小胡子不是八方镖局的,既不是八方镖局的而跟这趟镖走在一处,那就有八成是八方镖局的财神爷了。

    可是这小胡子究竟是干什么的,要说他是个武林人,武林人有什么值得托镖局保的?

    要说他不是武林人,分明他又有一身绝好的功夫,这小胡子究竟是

    他想之不通,也想之不透。

    接着,他又想到了隔壁的柳飞,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看上去一身功夫还不错,只是太爱说话了些。

    想着想着,他突然听见隔壁柳飞住的那间屋里响起了“咕”“咕”几声异响,起初他没在意,可是接着又是几声“咕”“咕”异响,这回他听清楚了,是鸽子叫,他心里一阵跳动。

    柳飞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带鸽子,带鸽子是干什么?不用说是传递消息用的,为什么传递消息,传递什么消息?燕十二马上又想起了八方镖局这趟镖,敢情想动这趟镖的还不只齐家一方,怪不得柳飞似乎知道有人要动这趟镖,说出了以后又装出一副害怕的神态!

    燕十二霍地从炕上站了起来,想去隔壁拜访拜访柳飞看看去,但转念一想这是何必,自己的事还没有头绪及着落呢,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一念及此他又坐了下去,而且顺势躺了下去,他预备好好的歇一夜,明天一早往山西雷家堡去。

    他认为两尊玉观音交进了鲍家那位姑娘手里,而雷家堡必不放过她,也就是说她一定会被雷家堡人再截住,这么一来,这两尊玉观音也就经由鲍云凤的手,带进了雷家堡。要比起鲍家跟齐家,雷家堡的人该比这两家先见着玉观音,今天那神秘女人就到了抱犊寨,这不说明他要找的那位董姑娘是落在雷家堡?

    这一夜,相当平静,燕十二睡得也很好,第二天一早,他被车声跟人声吵醒,躺在被窝里凝神一听,就知道是八方镖局的那趟镖开拔了。

    既然醒了就不再躺了,燕十二起身下炕,屋里有现成的洗脸水,洗了把脸之后燕十二开了门,刚跨出一步,那边传来柳飞的招呼:“燕兄,这么早啊!”八方镖局的人跟车都走得差不多了,殿后的是那小温侯赵化龙,赵化龙又瞅了燕十二一眼。

    燕十二装作没看见,转过头去冲着柳飞道:“柳兄也不晚啊。”

    柳飞一咧嘴道:“我可是刚起来”

    他走了过来近前一呶嘴道:“瞧,镖开披了。”

    燕十二笑笑说道:“柳兄呢,还在这石家庄住两天么?”

    柳飞大概是没听出来,当即笑道:“我,燕兄不走,我也不走。”

    燕十二只当他是打哈哈,也以开玩笑的口吻道:“这么说我走柳兄也走。”

    柳飞点点头道:“正是。”

    燕十二道:“我也马上走。”

    柳飞道:“我也马上走。”

    “那好。”燕十二笑点头道:“咱们一块儿找柜台算帐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飞一怔忙道:“怎么,燕兄真要走?”

    燕十二停步笑道:“难不成柳兄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

    柳飞等一等道:“我没想到燕兄真要走,燕兄要往何方?”

    燕十二道:“山西,柳兄同不同路?”

    柳飞忙道:“不,不,我还要在这儿住两天,然后我要往北去。”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那只有在这儿跟柳兄分手了,才跟柳兄认识就要分手,真让人有难舍之感。”

    柳飞忙道:“燕兄是性情中人,其实世上无不散的筵席,有线将来总会在江湖上碰头的,反正我老是在这条路上走动的。”

    燕十二道:“说得是,那我就在这儿告辞了,有线将来会有机会。”

    一抱拳,迈步往外走去。

    燕十二在柜台上算过帐回来,没再见柳飞,只见柳飞住的那间房门开着,不知这人在不在里头。

    燕十二没在意,也懒得跟这个人多罗嗦,他进屋收拾了一下,就提着他那简单的行囊走出了门。

    可是当他刚出福记客栈大门的时候,一件事,看得他一怔又是一震,立即停住了脚步。

    从街南头驰来两匹快马,燕十二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匹马上,左边是八方镖局的总镖头龙啸天,右边是龙啸天的拜弟红脸天判欧阳晓,欧阳晚不但脸红,连身上也都着红了,浑身是血,龙啸天怀里还抱着个人,是他那大徒弟小温侯赵化龙,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这样子,镖车不见了,趟子手也没有了,没见马车影,那小胡子也没了影儿,九成九出了事!

    燕十二这里心中念转,两匹健马已到了福记客栈门口,龙啸天跟欧阳晓翻身下马,连马都没顾得拴好便抱着赵化龙擦过燕十二身边进了客栈。

    交错而过间,燕十二投过一瞥,赵化龙可是伤得不轻,上半身全是血,也就由于上半身全是血,所以他看不清楚伤在哪儿。

    燕十二站在福记客栈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双眉一扬,转身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