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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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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请人更是大惑,半晌,查仁方始诧声说道:

    “皇甫老儿,这确是老要饭的有生以来所遇绝无仅有的奇迹,你可肯告诉老要饭的这位高人是谁?””“谁?”皇甫松尚未说话,申屠君已是钢牙连咬地道:

    “查化子,你是真糊涂,抑或是装糊涂,老夫兄弟双腿已废,六狼兄弟也被点了哑穴,你难道会不知系何人所为?”

    诸人人耳此话,不由得心中狂震,脸色连变,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一看情形却又不似虚假。

    至此,请人方恍悟二魔何以无故跌坐地上,何以自始至今不肯站起,六狼何以自始至今未曾开口说话。

    虽不知何人所为,但心中不免暗暗大呼痛快。

    尤其四女痛快地险些拍起手儿。

    查仁思忖半晌仍是茫然地诧声道:“申屠老鬼你这话从何说起?令我老要饭的越来越糊涂,平心而论,除那‘一尊’穷酸复出外,老要饭的实在再找不出第二人功力能臻于此!”

    申屠君突然扬起一阵狂笑,目射凶芒地厉声说道:“你们把那‘一尊’死鬼估价的太高了,今夕就是那死鬼自己找上哀牢也不见能讨了好去,更不能挫伤老夫兄弟,查化子,你这套装神扮鬼的本领委实高明令申屠君佩服。”

    诸人此时岂止诧异,更是惊骇。

    查仁强忍心中震撼地沉声说道:“申屠老儿,老要饭的为人,你应该知之甚详,你要是再不说出那人是谁,莫怪老要饭的率众动手啦。”

    “谁?”申屠君钢牙连挫地道:“就是那自称‘幽灵书生’的柳含烟小狗!”

    “啊!”“什么!”

    这一句话儿恍似晴天霹雳,震撼的诸人不由惊呼出声。

    尤其四女,简直疑为置身梦中,一声娇呼过后,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几乎忘却此时面对强仇,忘却此来目的!几颗心儿险些脱腔而出。

    但这不过是一刹那间之事,刹那过后又恢复原来神智,以为二魔素性阴险奸诈,自己明明眼见孤岛在烈火腾空、连声爆炸之中,沉沦茫茫碧涛中,心中唯一希望已随孤岛永沧海底,已经幻灭,体要中了他人之计。

    但闻杏仁沉声说道:“申屠老儿休要故作惊人之语企图苟延,须知我等眼见”

    至此倏然住口,那副凄惨景象突然浮上脑际,心中不由一凄。

    皇甫松却冷冷一笑,阴恻恻地说道:“不错,柳含烟小狗已随孤岛永沧海底,此生永不复再现,这是那自称‘幽灵

    书生’的小鬼亲口说的,不过,纵是他烧成灰也难瞒过老夫等双目,你若不信也就算啦,设若老夫等适才乘你们分神之际,狡起发难,你们自忖能有一幸免么?”

    此言一出,诸人顿时哑然,半晌,查仁方始微窘点头说道:“不错,设若果真如此,老要饭的诸人势难幸免,看来你这话儿倒有几分可信,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王寒梅突然狠声道:“您老人家不要听他信口雌黄,设若那什么‘幽灵书生’真是含烟,他心急师仇已非一日,将这批东西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犹恐未及,怎可能再和他们订下半年之约?分明是这批东西自忖此刻情势之余,发觉难以幸免”

    申屠君突然扬起一声愤怒狂笑,单掌一挥,向身左十丈外一株合抱巨松忽地一掌劈了过去。

    “砰广地一声大响,巨松应掌而折,申屠君目注王寒梅狞笑说道:“丫头,若非老夫兄弟有约在先,今夕势必让你命如巨松!你看看老夫等可是如你想相的那等不济?你也不妨问你们那几个老不死的,阴阳双魔可是畏事之辈。”

    诸人目睹申屠君这一掌之威,正自心中暗惊之际人耳此言不由哑然。

    半晌,查仁方始说道:“看来你们这两个老鬼不像说谎“师父!”王寒梅突然呼道:“难道咱们今夕真的要放过他们不可?”

    查仁略一沉吟道:“丫头勿急,柳娃儿之所以如此,谅必有他的用意。”

    皇甫松冷笑接道:“查化子说得不错!他声言半年之后要在黄山之巅,当着字内群魔揭发老夫兄弟罪状,不过老夫兄弟却以为这不过是原因之一,而且所占份量极其微小。”

    查仁一怔说道:“皇甫老儿,你此言何意?”

    皇甫松冷冷说道:“懂不懂在你,恕老夫不多做解释。”

    查仁又是一怔,转注三生说道:“你们三个杂毛以为如何?”

    这半晌来,三生已听出个大概。

    一瓢道长微一沉吟肃然说道:“慧星陨落,今后宇内岂不大乱,武林群伦何人领导?老不死的何必下问贫道。”

    查仁微一思忖,猛一点头:“好!老要饭的权且相信你们一次。”

    “您老人家怎能”仲孙双成、王寒梅、狄映雪齐声急呼,唯有陆菱艳默然不响。

    杏仁微一摆手,止住三女话头,目注诸魔须发皆张地厉声说道:“你们之言若有半个虚字,休怪老要饭的去而复返,届时就是拼个血流五步、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神态一敛,又一挥手。

    “走”

    率领诸人如飞而去。

    饶是如此,请人却均以一双仇火欲喷地目光,狠狠地盯了诸魔一眼。

    诸人在查仁率领之下,驰出哀牢山区,其时天色已是微明,为恐惊世骇俗,这才渐渐缓下身形。

    由衷牢绝峰而至于今,一路之上,诸人均是闭口疾驰,诸女纵有一肚子话,却找不出适当时机发泄,这一缓下身形,仲孙双成、王寒梅、狄映血三女不由地拥至查仁身边,异口同声地表示昨夕哀牢之行太以便宜诸魔,言下大有以未能手刃诸魔引为憾事。

    唯有陆菱艳一副面色木然、樱口紧闭地随着诸人不徐不疾地前进,其实她心中此际正是百念纷至、百味俱陈,说不出是悲是喜。

    查仁目睹三女那副神态,原本纷乱的脑际更感其乱如麻,一时间委实难以作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夕是一股什么力量驱使他相信了诸魔之话。

    然而,三女仍是在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休,心中不由因烦而急,因乱而躁、双眉一剔,转过头去方待责斥三女几句。

    入目一桩事物,却不由使他心中一震,脸色倏变地突然停下脚步。

    诸人正自埋首前进间,发觉查仁倏然住步,也自不由一怔地停下脚步。

    查仁对诸人数十道诧异目光视若无睹,却突然伸手向正自瞪口讶然三女之中仲孙双成颈后抓去。

    诸人这才发觉,仲孙双成一袭彩色劲装后领上,不知何时,被何人嵌入一个拇指般大纸团,不由心中又是猛地一震。

    纵然仲孙双成如何大胆,此时不由倏觉一丝寒气直透全身。

    但见查仁打开纸团略一注视,脸色霍然大变,神色凝重,默然不语。

    诸人人目斯情,心中方又是一震,倏见查仁须发俱张地冷哼一声,就要将那张纸儿撕碎。

    一瓢道长站得最近,眼明手快,出手如电,一把夺过,略一注视,脸色微微一变,也自默然不语。

    诸人虽然心知有异,但一时却无一人敢问。

    略一沉寂,仲孙双成突然向一瓢道长说道:“师叔,这纸条儿上写的什么,成儿姐妹可以看看么?”

    此言一出,一瓢道长顿时面泛难色,飞快地向查仁递过一个探询目光。

    查仁略一沉吟,一叹说道:“纸包不住火,这桩事儿也不是长时可以隐瞒的,老杂毛,你就给她们看看吧。”

    一瓢道长微一颔首,神情黯然地将纸条递过,仲孙双成方待用手去接。

    “且慢!”陆菱艳突然一声冷喝,神情木然地说道:“成姐,你最好不要看它,因为那上面写的东西,对我们姐妹将是一桩莫大的刺激,小妹恐怕姐姐禁受不住。”

    仲孙双成闻声倏然拍手,不由又是一怔,突然一抹阴影掠上心头,五指一伸,飞快地接过那张纸条。

    仲孙双成、王寒梅、狄映雪,六只妙目只在纸条上略一注视,花容倏变,娇躯也自泛起一阵轻颤,仲孙双成一只执纸条柔荑尤其抖得更厉害。

    诸人方待要问,那张纸条已自仲孙双成手中滑落,三个娇躯摇摇欲坠,突然各自一声绝望哀呼,掩面飞投五老丐、仲孙玉、狄仁杰怀中,痛哭失声。

    五老丐、仲孙玉、狄仁杰等诸人更是心神大震,讶然欲绝,方自齐叫一声:“丫头,你们这是”

    陆菱艳突然说道:“含烟他,不愿再见我们啦。”

    声音乍听极为平静,其实已是微带颤抖,显然她是极力忍耐着心中万般幽怨、千种哀痛。

    话声方落,查仁已自心神与诸人同时一震地讶声问道:

    “艳丫头,你,你如何知道?”

    陆菱艳凄然一、笑道:“艳儿不过根据前后事态加以揣测罢啦。

    诸人闻言心中也自不由一惨,默然无语。

    齐振天突然大步迈出,俯身拾起那张纸条,略一注视,但见上面写着一片细小字迹。

    “柳含烟已随孤岛永沧海底,此生不再复现,奉劝诸位不必枉自奔波、千里寻找,诸多往事不过一场幻梦”

    “梦”字以下,写了又涂,涂了又写,结果仍是划掉,难辨为何,另一行有八个小字,写的是:“欲访故人,九华绝峰。”下面另有四个小字写的是:“幽灵书生”

    字迹虽然龙蛇飞舞,铁划银钩,但潦草零乱已极,显然在写的时候,执笔人心情也是甚为紊乱。

    齐振天目光一扫请人,不由一叹,暗道:“烟弟,你这是为何?你可知几位姑娘为你千里迢迢唉。”

    他的话儿一丝不差,不但几位姑娘,就是诸人也是为了他千里迢迢,去来南海,几经风险,不眠不休,尤其是狄映雪,在这几日中爱情使她忘却了少女原有的尊严、矜持,心中情慷,表露无遗,却未想到他会来上这么一手心中之悲痛,自非笔墨所能形容。

    尽管请人心中是多么悲痛,然而却更为不解,柳含烟何以突然会这么做?

    黯然沉默间,查仁突然目射神光,须发俱张地怒声说道:“这娃儿简直太不像话,走,咱们找他去,我老要饭的非要替穷酸管教他不可。”

    齐振天强笑说道:“前辈且请暂息雷霆,此事来得蹊跷,内情必不单纯,若以含烟为人,他绝非这等样人。”

    查仁双目一瞪,尚未说话,一瓢道长已自肃然点头说道:“齐施主说得不错,谅必他有不得已之苦衷,老不死的莫要这大火气。”

    杏仁怒态稍敛,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仲孙双成却突然离开乃父怀中,珠泪满面地悲声说道:

    “他会有什么苦衷?纵有苦衷,眼前我们哪一个是外人?有话还不能对我们说么?难道连我们一面都不见吗?”

    此言一出,王寒梅也顿时接口,诸人自然能体会出她们此时的心清,一任她们哭诉,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说话。

    但二女略一哭诉后,旋即又扑人恩师、慈父怀中哭泣不停。

    陆菱艳突然说道:“成、寒二姐及雪妹,暂请收泪,好在半年之期,不算太长,届时咱们姐妹再联袂黄山,向他问个明白罢啦。”

    一瓢道长暗暗一叹,点头说道:“艳丫头说得不错,半年之后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也要赶去问个究竟,此时哭泣于事无补,何妨收泪。”

    查仁冷冷说道:“你们这一老一少说得倒轻松,要等你们去等,我老要饭的就不信邪,非要马上找到他问个明白不可,我老要饭的不信凭我们五兄弟会找不到他。”

    一瓢道长双眉微微一剔,尚未说话,陆菱艳已自凄然一笑地说道:“宇内辽阔,人海茫茫,您老人家何处去找他?

    何况他是有意地避着我们?艳儿此时已是柔肠寸断、万念俱灰;只有一事未了,半年之后,看他的意思如何,佛门广大,何愁无栖身之处?”

    请人闻言方自心中一懔,查仁已自一声暴喝:“胡说!

    他敢。”

    微微一顿,目射神光,钢牙连咬地又道:“好!老要饭的就依你们等他半年,届时他若胆敢有半个不字,老要饭的先活劈了小的,再去找老的算账。”

    陆菱艳淡淡一笑道:“师父何须如此?自古红颜多薄命,莫叫世人怪薄情,您”

    查仁突然怒声道:“丫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他。”

    陆菱艳凄然一笑,默然不语。

    一瓢道长却暗暗一叹,摇头说道:“老化子莫要如此,这种事儿,不是你我所能懂的,只要你老不死的肯听贫道的话,贫道倒有个妙计保证届时娃儿俯首听命。”

    查仁一怔说道:“这种事儿连神仙都束手无策,你又有什么锦囊妙计?”

    一瓢道长淡淡一笑,默然不语,但诸人莫不看出他嘴皮已是轻微地翕动了一阵。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行!行!这着计儿委实绝妙的可以,也亏你这老杂毛能想得出,咱们就这么办。”

    齐振天方自讶然一声:“前辈”

    查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纸条,略一揉搓,撕个粉碎,一摇头,笑道:“莫要问,莫要问,天机不可泄露,届时你们自然明白。”

    话锋一顿,目光一扫诸人,又说道:“自即刻起,我们八个老不死的要与你们暂作分别,半年之后,黄山绝顶再行碰面,仲孙老儿领着成、寒、艳三个丫头一起回到华山去,齐老儿你也回你的‘飞云庄’养精蓄锐,狄老儿带着你们全班人马回到‘。龙庄’,徐老儿祖孙跟着仲孙老儿走,半年之中无重大事故,不要独自出外,尤其几位丫头,你们要小心看顾,出了岔子,老要饭的唯你们是问,狄老儿返回之后,着令一风娃儿即刻到武当山找这三个牛鼻子,言尽于此,你们可有什么疑问?”

    诸人吃查仁连珠炮的一阵话儿说得一脸茫然,最后方始明白是要他们暂回来处,半年之后,黄山再见,话声一落,方自略一面觑;王寒梅突然说道:“师父,半年之中您几位老人家要到哪儿去?”

    查仁闻言摇手笑道:“莫问,莫问,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有正事儿待办,反正半年之后皆会一个不少地赶到黄山。”

    一顿,目光一扫诸人,又道:“你们还有疑问么?”

    请人默然无言,狄映雪却突然说道:“师父,富儿要和几位姐姐同往华山”

    话未说完,狄仁杰便自轻喝说道:“丫头,不可胡闹。”

    查仁一摆手道:“老贤任,且莫阻拦,让她们几个丫头在一起亲热亲热也好。”

    一注仲孙玉道:“仲孙老儿,你可有意见?”

    仲孙玉笑道:“有这几个如花似玉、善体人意的侄女儿陪着晚辈,晚辈求之不得。”

    “老贤侄,你尚有什么话说?””

    狄仁杰道:“有仲孙大侠日赐教益,胜过晚辈百倍,只是这丫头顽劣成性,仲孙大侠尚清多多担待。”

    仲孙玉尚未开口,查仁已一笑道:“彼此不是外人,用不着来这一套酸话,咱们就这么办,且记住黄山之约,一个不能少,老杂毛们,咱们走罢。”

    话声一落,微一摆手,八位仙侠如飞而去,转瞬不见。

    请人送之不及,诸女更是依依,一直望着八位仙侠身影不见,方始-一揖别,珍重声中,分道扬镳而去。

    诸人方去,黑衣书生如幽灵般突然出现,望着各人背影,双目一合,两颗泪珠无言垂下,一声令人闻之心酸的长叹,一闪不见。

    长安,这个地方古往今来一直是个热闹繁华之处。

    尤其是华灯初上的当儿。

    大街小巷,货铺买卖巾置的五光十彩,再加上店伙们一套招徕顾客的本领,确能使扶老携幼逛夜市的人们目眩神摇,不忍离去。

    长安最热闹之处莫过于酒家。

    凡是有酒家的街道上,更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下马,醉称臣是酒中仙。”

    每当华灯初上,诗人墨客、王孙公子、武林豪杰、贩夫走卒、巨富商贾,分乘马、分步行,莫不三三两两地由各处拥去。

    在从前,长安的酒家有着阶级之分,但曾几何时,这种阶级之分化为乌有。

    一座酒楼之内往往贵贱不分、龙蛇杂处。

    这边吟诗作对,酒令吟哦。

    那边猜拳吃喝,呼声震天。

    在这里,人们暂时忘却了一切。

    名利、烦恼

    尽情地让醇酒麻醉着自己的灵智、身心。

    长安最大一座酒楼,坐落于城北“北大街”南端。

    这座酒楼名唤“长安第一楼”

    建筑美轮美矣。

    布置富丽堂皇。

    生意之鼎盛,绝非其他酒楼能望其项背。

    因为此处除了酒美菜好之外,酒酣耳热之际,你还可静静地凭楼欣赏整个长安的夜市,而且酒楼之上还有着几i、位浓妆艳抹,或蛾眉淡扫的歌妓在那儿慢调丝竹、展喉一曲。

    这座酒楼的主人显然是不惜花费,投下大量财帛,因为这几十位歌技,个个都是纤细合度,美艳照人的年青姑娘,浓妆淡抹一般相宜。

    而且歌喉之美妙,堪称珠圆玉润,余音绕梁。

    尽管有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那只是少数。

    大多数的酒客,均是来此一品美酒佳肴,听几曲曼妙清歌一扫心中郁结。

    怪就怪在这座酒楼的酒菜便宜得人人都能结弓棚伴地来此开怀畅饮一番。

    不信你看,楼上楼下座无虚席,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一些白日用劳力换取生活的贩夫走卒之类。

    再来便是些英风迫人或神情剽悍的武林人物。

    看来有钱的人们只不过占着半数。

    虽是少数但却比别的小酒楼所有的客人为多。

    第一楼楼上靠窗的一副雅座上,此际正坐着一位脸色惨白、长相丑陋的年轻黑衣书生。

    这位黑衣书生一人独自斟酌,不像别人结朋引伴而来。

    他的神情显得那么落寞、忧郁、失神。

    独自斟酌之间,偶尔发出一两声令人闻之鼻酸的轻喟、长叹。

    他的邻座是几位一身劲装、神情粗扩剽悍的武林人物。

    再过去,是一位身材瘦削、神情猥琐的老人,一身装束。一看便知是个商贾之流。

    然而,隔着一层肉屏风却使这位黑衣书生、瘦老人之间彼此难以望见,不然,在这种情况之下,说不定彼此会移署相就,来个忘年之交也说不定。

    酒楼下酒客们有的是低声交谈,有的却是高声谈笑。

    黑衣书生邻桌的几位武林人物,先是低声交谈,三杯酒下肚后,也就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起来。

    谈笑间起先只是一些通常的武林掌故。

    渐渐地,他们突然转入了一个足以震撼整个天下武林的惊人话题。

    但闻其中一人说道:“诸位,自昔日‘地幽帮’瓦解后,可曾听说过几件奇事接踵而至?”

    满楼酒客毫无反应,唯独那瘦老人似乎神情一展,一颗头低得更低,但是不难看出他已暗中对几位武林人物的谈话留上了意。

    黑衣书生适才独斟独酌,望着楼外夜市,耳听丝竹妙歌,呆呆地出神,一直未曾留心别人的谈话,入耳此话他却转过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旋即又回过头去似乎并未在意。

    但闻另外一个身材较为矮胖的汉子笑道:“闵老弟就会故作惊人之语,放眼武林哪个不知那位独斗‘地幽冥后’,瓦解‘地幽帮’的人物,投入了‘北邮’万丈深渊之中。”

    先前那个汉子一笑说道:“我道你老兄知道多少,敢说我故作惊人之语,原来不过如此,你可知那位人物不但未死,而且近日还出现武林么?”

    此言一出,瘦老人神情一变,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一只执箸右手竟然突起一阵颤抖。

    身材矮胖之人也自神情一震惊道:“什么?闵老弟你是说那位人物未死?”

    那人一笑点头说道:“不错,那位人物那次的确未死,不过这些天以来却又风闻他已死于南海啦。”

    “闵老弟,你这活儿委实令人费解,怎么他一会儿未死,一会儿却又死于南海?”

    显然这位说话的矮胖人物为先前那人一句话儿弄糊涂了。

    瘦老人颤抖倏停,也忙自抬起头来,但仍未敢抬得太高。

    那人颇感得意地笑道:“岂止你老兄不懂,放眼武林能懂得这桩奇事儿的,不是我闵三江夸口,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几个,事情是这样的”

    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而干,轻咳一声,略一环顾。接道:

    “那位人物‘北邙’投水后,不到数日突然出现在山东一带,这桩事儿恰好为‘勾漏六狼’侦知,蹑后跟踪之下,赫然发觉他竟是要雇舟出海,像六狼那一号人物竟然不敢现身阻拦,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他扬长出海而去。”

    “难道这么就算了么?”身材矮胖的那人道。

    “算啦?哪有这么简单,这么一个大仇强敌,六狼岂肯让他轻易走脱?连夜通知四义雇船追赶”

    “可曾追上?”

    “你老兄别打岔好不?追倒是没追上,不过却听说那位人物的去向是南海的一座无名孤岛,就在那位人物登上孤岛的第三天,孤岛却突然爆炸沉入海底,那位人物自然也就“闵老弟敢是听六狼说的?”

    “我哪有这么大造化高攀上四义门人,不过是听别人说的罢啦。”_“那人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那日听到这桩消息时,情形也和现在差不多,别人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来啦。”

    “不会。”

    “什么不会?”

    “我是说那位人物不会死,你想,他既在船而去,一定会有船在那儿等他,一见孤岛爆炸还不会跑出来?凭他那身骇人听闻的功力,我就不相信他会死,更不相信他会傻的呆在那儿等死。”

    “你不信也就算啦,反正我是这么听来的,其实他若果真死了对咱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书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右手刚一抬起,但却又缓缓放下。

    “信与不信无关紧要,闵老弟不可在意你可知道那位人物放着大仇不报,突然到南海去做什么?”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们说得轻松,他那几位对头,哪一个不是武功足以脾脱宇内的人物,报仇谈何容易

    “对啦!听说那位人物除非得到什么‘玄玄真经’不足以报仇,他之所以突然出海,会不会与‘玄玄真经’有关?”

    “这恐怕只有天才知道,‘玄玄真经’只是近百年来武林中的一种传说,到底有无谁也不敢断言,即或有,这下也完蛋啦。”

    “这么一来,他那几位对头,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对啦!不是你提起我倒险些忘了,高枕无忧?。哪有那么痛快的事儿!世上的事儿往往变化得令人无法解释,那位人物死了,近几天内武林中却又突然出现一位自称‘幽灵书生’的人物,功力竟然比那位人物更高,连二及四义。

    六狼那等头号人物竟会挫在他的手中”

    “啊!闵老弟,你,你该不是喝多了罢,怎么”

    “信不信由你,那‘幽灵书生’不但用独门手法点了六狼哑穴,而且还碎了哀牢那两位人物双腿,临去之时彼此还约定了半年之后在黄山绝顶再来一次决斗。”

    “闵老弟,真有你的,我岂止是佩服,简直五体投地,这些个令人难以置信、足以震撼武林的事儿,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嘿!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还称得上什么‘顺风耳’?

    信不信在你,反正半年之后咱们不妨跑趟黄山,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啦。”

    “对,对,对,这种百年难见的大事,咱们岂可错过,届时就是跑断这两条腿,我也非去看看热闹不可乖乖,

    这位‘幽灵书生’功力这么高,连那号人物都栽了,若是咱们”

    “哈!你老兄敢是被我这番话儿吓破胆了,来,喝一杯压压惊,说不定那位‘幽灵书生’也在这座楼下开怀畅饮呢?哈!哈。”

    一阵哄笑之后又自呼喝起来。

    那暗中偷听半晌的瘦老人,此际似乎面色有点苍白,站起身来,手掌微颤地丢下酒钱,急步下楼去。

    黑衣书生似乎很讨厌邻座这几位武林人物那副旁若无人的狂态,轻蹙眉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无巧不巧地瞥见那名瘦老人跨下楼梯的背影,一只乌漆发亮的眸子里突然射出两道冷电般光芒,嘴角上跟着掠起一丝令人寒僳的笑意,略一思忖,丢下酒钱,蹑后飘然而去。

    那瘦老人一出酒楼,低头疾步,顺着北大街径向城外走出。

    一路之上躲躲闪闪、频频回头,生像怕有人在后跟踪似的。

    一出城厂门,略一回顾,轻吁一口大气,突然一掠数丈地向正西如飞奔去。

    原来这状类商贾的瘦老人,竟然会是一名武林高手,单看他轻捷如流星划空的身法,就知他有着一身甚佳功力。

    瘦老人身法快捷,转瞬已是里许过去。

    此际,离繁华喧嚷的长安夜市已远,眼前只是一片甚为荒凉的旷野。

    旷野中,野草长有人高,昏暗夜色中,夜风过处草浪起伏,沙沙的声响,听来颇为刺耳,再加上夜色、荒郊,令人颇有阴森可怖之感。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身形如箭般径向荒郊尽头一处山拗中奔去。

    一进山拗,一所茅屋静静地靠在山拗里。

    瘦老人尚在十多丈外,倏闻茅屋内传出一声轻喝:“什么人?”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一边前进,一面轻喝道:“我!

    老二开门。”

    “门”字方落,瘦老人已抵茅屋前,倏闻“呀”地一声,茅屋两扇柴扉已自打开。

    一个黑衣劲装、面带刀疤、神色狰拧的中年大汉,迎出问道:“老大,可有什么消息?”

    “消息倒有,而且重大的紧,你我进去再说。”

    瘦老人身形一闪进内,接着“呀!”地一声柴扉又紧闭如前。

    “瘦老人甫一人内,黑暗中便自冷冷说道:“老二,你刚才可是点过灯啦?”

    “没有啊。”

    瘦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休要骗我,空气中灯油味儿仍存,分明灯火熄去未久。”

    黑衣刀疤大汉嗫嚅说道:“老大,亏你能问得出来,你总是一天到晚顾虑这么多,晚上漆黑一片,有眼如同瞎子,你却偏不许点灯,真”

    瘦老人冷冷说道:“你知道?这一盏豆灯,一里之外也休想逃过武林人物的双目,咱们以前失败不都是因为太过大意,难道有了这种惨痛教训还不够么?再说判他老人家差遣咱们两个来此就是为了打听风声,设若消息未得便行暴露身份,责怪下来你我就吃不完兜”

    “好啦,好啦,老大,你他妈的别净拿大帽子扣人成不成,不让点以后就不点,行了吧?”

    瘦老人虽然已听出黑衣刀疤大汉语气中已微显不悦,干笑-声,说道:“老二,不是我喜欢婆婆妈妈地说你,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你我这两条命。你昔日不在总舵,不知道那批家伙的厉害,连他老人家见了那小子都感到头痛;非退避三舍不可,更何况你我这点玩意儿?所以说一切要小心

    黑暗中,刀疤大汉突然不耐地说道:“好啦,好啦,你他妈的还有完没有?快坐下来谈点儿正事吧。”

    一阵桌椅响过,刀疤大汉又遭:“事情怎么样?快说呀。”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慌什么?你总得等我喘口气儿呀,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事情太妙,妙得令人不能相信。”

    刀疤大汉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才刚喘得气儿还不够么?‘太庙’,还他妈的尼姑庵呢,你要再不说-,-”

    “好,好,说,说,说,我说老二,你怎么还是这般急性子?告诉你,那小子死了,在南海喂了王八啦。”

    “什么?”刀疤大汉忽地站起,倏又坐下,惊喜地道:

    “老大,你这是听谁说的?你没听错吧?”

    “我出去是干什么的?这桩子事还会错的了?那几个家伙不知是什么来路,咱们要想听的,他们都知道。”

    刀疤大汉略一沉吟道:“我说老大,别是你他妈的三杯黄汤下肚,露了原形,让人家给摸透了底儿,故意说给你听的吧。”

    瘦老人机价伶地打了一个哆嗦,忙道:“不会,不会,我老大终日打雁,还会让雁儿啄了眼睛?那几个家伙才是黄汤下肚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

    刀疤大汉冷冷一笑道:“有没有曾被雁儿啄过眼睛你他妈的乌龟吃萤火虫,肚子里明白,用不着我多说,不过这桩子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消息有误,报导不实有咱们好瞧的!他老人家的手段你该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怎么!现在轮到你了?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这桩于事准错不了,错了你老大拍拍胸脯,我担当。”

    “好”

    “你要干什么?”

    “点灯呀。”

    “你乍么又”

    “怎么?那小子都喂了王八了,你还怕个怎地?再说,我他妈的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在城里喝足了,现在该他妈的我喝了,不行么?”

    “行,行,行,你喝,你喝。”

    话声方落,千里火一闪,一盏油灯已自点起,灯光虽暗,但已瞧得茅屋内纤毫可见。

    屋内摆设简陋,两张竹床,一张破桌,四把木椅。除此而外再难看到别的。

    刀疤大汉自床下摸出一把陈旧锡壶,一个纸包,走至桌旁,一屁股坐下。

    打开纸包,原来是两根鸡腿,三数根鸭翅。

    他口对锡壶,咕噜就是一口,然后一抹嘴,拿起一根鸡腿就是一阵乱啃。

    瘦老人一旁看得暗吞口水,嘿嘿一笑,道:“老二,真有你的,这些玩意你从哪儿弄来的?”

    “怎么?”刀痕大汉停下咀嚼,一瞪眼道:“只准你能上他妈的长安酒楼灌黄汤,我就不能弄点儿来自己吃吃?”

    瘦老人干笑一声道:“你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睛行么?我是说有此喜讯,咱们合该庆祝一番,你好意思一人吃独食么?”

    “你少他妈的动我的脑筋!”刀疤大汉道:“庆祝,庆祝个屁,说不定那小子阴魂不散,待会儿就会找上门来,我这叫吃独食,你他妈的一个人儿跑上长安第一楼灌黄汤就不叫吃独食。”

    瘦老人吃它一句话说得心中一寒,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两扇紧闭柴门一眼,心中一定,干笑说道:“你少吓我,南海距离此处何止十万八千里,那小子纵使阴魂不散也找不上我,我上酒楼那是公事,其实我还懒得跑呢,冒这么大风险。”

    “喝!”刀疤大汉一掷手中鸡骨,道:“你他妈的倒会说风凉话,这一吃倒给你吃出理由来啦,你不去明儿个我去。”

    “你去哪儿?”

    刀疤大汉道:“上酒楼打探消息呀!怎么!我去不得?”

    瘦老人狡黠一笑道:“何止你去不得,连我都别想去啦,消息已打听到,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得卷铺盖上路了,你还上哪儿去?”

    “这”一句话儿顿使刀疤大汉闭口结舌,做声不得。

    瘦老人睹状一乐,说道:“老二,你先慢点儿吃,我还有另外一桩足以震撼武林的大事要告诉你。”

    刀疤大汉冷冷一笑道:“你说你的,我吃我的,我他妈的又不是用嘴来当耳朵。”

    瘦老人嘿嘿笑道:“老二,你可知道最近这些日子,武林中又出现了一个‘幽灵书生’的人物?”

    刀疤大汉听若未闻,只顾吃喝,头也不抬地道:“管他妈什么‘幽灵书生’、‘鬼魂’,你告诉我干什么?”

    瘦老人毫不在意,嘿嘿一笑逍:“你要是不愿意听就算了,不过这‘幽灵书生’功力奇高,连二魔、四邪、六狼那等头号人物都栽在他手中呢。”

    “管他妈的功力高不高,你又没亲眼看”

    突然神情一震,忽地站起,急道:“老大,你说谁都栽在他手中啦?”

    瘦老人淡淡一笑,道:“二魔、四邪、六狼。”

    “啪!”地一声,刀疤大汉手中鸡腿坠落桌上,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猛一摇头,道:

    “老大,是他妈的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这桩子事,怎么可能呢?”

    瘦老人道:“你若不信也就算啦”

    一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又道:“我今儿个够累了,没功夫跟你磨嘴,你吃你的,我可要先睡了。”

    说完,竟然真的站起身形向门边走去。

    方走两步,吃刀疤大汉一把扯回。

    “好啦,好啦,你他妈的就少装蒜吧!要吃要喝坐下。”

    瘦老人嘿嘿一笑,半推半就地坐下身形,伸手拿起酒壶咕噜就是一口,一抹嘴,顺手拿起一个鸭翅,啃了两口,这才将在“长安第一楼”上所闻,大略地对刀疤大汉说了一遍。

    一席话儿,刀疤大汉静聆之余,脸色刹那数变,最后脸色凝重异常地道:“老大,依你看,这‘幽灵书生’会不会就是那小子惑人耳目的一套手法?”

    瘦老人又灌一口酒,一笑说道:“先前我也做如是想,但是略一揣摩之后,便自把先前的那种想法推翻了,你想,设若‘幽灵书生’真是那小于化身,他既有此功力挫败二魔,断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们而另订半年之约。”

    刀疤大汉微一沉吟道:“这么一说,‘幽灵书生’大概不致就是那小子化身,不过,这对d时l恐怕又是一桩扎手事儿。”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吓昏了头了,老人家那种神功脾睨宇内,除了那小子外,无人能敌,咱们还是安心地等着做个分舵主罢。”

    说完,又是一阵得意奸笑。

    刀疤大汉将口一张,尚未说话。

    门外突然一个冰冷话声说道:“好教二位失望,二位的分舵主恐怕做不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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