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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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时从回廊上传来,划破了寂静的午后。

    “大姐!”

    一声叫唤,让跪坐在榻杨米上的女子回过头来。

    “大哥走了。”粗壮的男子恭敬地跪在门边,神色哀戚。

    女子不语,只是将视线移向开敞的门后,定着粗壮男子身后的一片晴空。

    现在正值初春时节,午后的微风袭来,顿时让人感到清爽无比。风,吹动了院中新生枝枒颤动。

    这原本只是个怡人的午后。

    “走了也好。”女子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旁的相片。

    “也是该走的时候。”

    “大姐,接下来--”

    “是该叫他回来了。”

    “可是,少爷--”

    女子抬起手阻止粗壮男子继续说下去。

    “父死子继,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天门帮不能群龙无首;否则,无疑是给敌人欺压的机会。”女子拾起杨杨米上的相片。

    “少爷会肯吗?”

    “在外面荒唐了这么多年,也由不得他肯不肯!我已经传真给他叫他回来,明天派人去机场接他吧!”

    “少爷只是回来奔丧的吧?”

    “是又怎样!”

    “这样一来,少爷不可能待在台湾这么久,他一定还是要回美国。”粗壮的男子略略皱起眉。

    “豹头,这种小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女子自信满满地露出了得意微笑。

    “是!”豹头恭敬地低下头。

    “还有一件事,去把蝴蝶带回来,把她打扮一下,我有事交代她。”

    “是!”豹头又是恭敬地应了声。

    女子抬起手示意他离去,豹头听命地退出门边。

    女子缓缓转头又朝门外看去,在她眼中,除了冷静之外,还充满了一股深沉的自信。她相信,这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下,一切必定能顺利无阻地进行。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常有出乎意料的时候,这就不是任何人能掌握得住。

    当飞机停落在机场,严思诚的心情已忍不住激昂起来当他一脚踏上这片久违的乡土,他更是忍不住内心一股无法言喻的激情。他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想吸入属于家乡的芬芳

    不料,一阵呛鼻的烟味窜入他鼻腔,呛得他猛咳了好一阵子。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不知道吗?”

    一把夺下旁人嘴上刚点着的香烟,严思诚生气地用脚踩熄了烟头,才弯身拾起走向垃圾桶,毫不留情地把踩扁的香烟丢进去。

    对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在当场,完全无法动弹。不仅被眼前的陌生人叱骂一顿,还收了一记白眼当见面礼;最后,还傻愣愣看着践踏他香烟的男人转身离去,只留下满脑子莫名其妙和不解。

    严思诚边走边摇头,心里不禁感叹。

    明明知道尼古丁是致癌物,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手不离烟,那么不看重自己自身的健康。

    许多人总是要等到真生了病的时候,才晓得平时该多注意,后悔平常不好好保养身体;懊恼的同时,又祈求能有奇迹出现,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少爷!少爷!我在这儿!”一名身着深色西装的壮汉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朝刚出机场大厅的严思诚热情地招手、叫唤。

    “少爷!饼头啦!”壮汉着急地叫唤,准备越过马路去拦截已经越走越远的严思诚。

    唉!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醒悟、才会懂得珍惜;如果每个人都能重视健康、注重日常保养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病痛了。

    “少爷少爷”

    爸爸也是!如果他懂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就不会得癌症而去世。

    “少爷--”

    随着一声虚弱的叫唤,一只手无力地拍在严思诚肩上。他不解地回头一望。

    “小三!怎么是你呀!”严思诚开心地展开双臂,用力地给眼前壮汉一个狗熊式的热情拥抱。

    原本就跑得快没了气,这会儿又被少爷的热情抱得差点儿岔了气;为了保命,小三急急地推开他,大力地呼吸起来。

    “怎么啦?这么喘!”严思诚好奇地看着眼前最要好的朋友。

    “你--走--过头--了,车子--在那里。”手指着反方向,小三足足吸了口气后,才有多余的气开口说话。

    “喔!原来是我走过头了,你才会追我追得这么喘!”严思诚了解地笑了笑,有点腼腆地搔搔头发。

    “是--是呀!”

    “对不起喔!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到你。”严思诚不好意思地向小三道歉。

    “没关系啦!”小三急忙摆摆手。“不过,少爷走路还挺快的!我得用跑的才能追上。而且,少爷的力气也好大,刚才差点儿憋死我了!我想,少爷在国外不只是读书而已,应该有常上健身房锻炼身体才是;不然,少爷怎么会--”

    “小三!”

    严思诚突然板起脸一吼,这种剧烈的转变让小三倏地闭上嘴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叫我少爷,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地位呢?”

    “我--”

    “虽然我出国读书已经十几年了,但是我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呀!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眼见少爷的脸色和之前和善的表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小三心惊地害怕起来。

    “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一听见小三低头认错,严思诚这才又露出了笑容。

    “下次要记住喔!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染上别的色彩。”拍拍小三的肩膀,严思诚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思诚,行李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啦!又不是很重。”他提起旅行袋在小三面前晃晃。

    “你在国外那么久,怎么才这么一点东西?”

    “我又不是回来长住,只是回来看看、祭拜爸爸,一个月后就回去了。”

    “一个月?”小三吃惊地瞪大双眼。

    “是呀!那边的课业很重的。我能请一个月的长假已经很了不起了。哇!好凉快!”

    一古脑钻进车里,严思诚舒服地倒在后座。

    “我以为大姐是要你回来继承天门帮的!”小三咕哝着上了车。

    “天门帮怎会轮到我继承,帮里元老那么多,孙伯伯就是个好人选。”严思诚松开衣领的扣子,摆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孙老大年纪大了。大姐说过,这是年轻人的时代,所以才要你回来的。”激活了车子,小三将车缓缓驶离了机场。

    “我不是这块料。如果真要由年轻人继承,那小三你比我还够资格。”

    “你别折腾我了!我才是最没资格的人。”

    “不要妄自菲薄。”严思诚笑了笑,随即打了个呵欠。

    懒懒地躺在后座,严思诚仔细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致。

    离开台湾十多年,这期间,他没回来过一次,为的就是不想再和老爸的帮派扯上关系。他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为了组织、为了地盘、为了个人利益牵扯出许多的恩恩怨怨,太复杂,也太乱了!

    而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所以离开台湾这么久,唯一和他还有联络、信件往来的,就只有小三--他唯一的好朋友。

    想到这里,严思诚转头看着至交好友的背影。而开着车的小三,嘴里仍嘀嘀咕咕个没完,看在严思诚眼里,不禁露齿而笑。

    当初他出国也曾想带着小三一起走,谁知道,小三拒绝了。

    他说他不喜欢念书,也不是读书的料;他喜欢帮派里刺激的生活,为荣誉而活、为组织而战,唱着精神不死、道义不歌的日子,这才是他向往的。

    唉!人各有志,他也就不强求小三一定得跟着他了。

    “那就奇怪了。”

    “什么事?”严思诚随口问,但一阵睡意袭来,他忍不住闭上眼想睡一下。

    “那大姐为什么还叫豹哥把蝴蝶找来呢?”

    “蝴蝶?”浓浊的鼻音显示他已进入昏沉状态。

    “就是大姐从小训练的人。”

    “嗯”“准备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贴身保镖。”

    “保镖?”严思诚微皱起眉。

    “是呀!大姐曾说过,你回来的时候蝴蝶是专门保护你的贴身保镖,还说什么蝴蝶振翅,非死不离,所以我才奇怪!大姐干嘛把蝴蝶叫来?你不是一个月后就要回去了吗?”

    严思诚听到这儿,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睁开眼睛,坐正身子。

    “蝴蝶是谁?”

    “不知道,没人见过。不过,大姐很器重蝴蝶。除了豹哥之外,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因为那是大姐的秘密武器,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听了小三的描述,严思诚不禁低头深思。

    难道母亲叫他回国是另有目的,她真的要他继承天门帮?

    “不是真的,是绝对!”

    一声怒吼响彻了严家整个庭院。

    今天是严崇重的公祭,来来往往的人潮络绎不绝,而且又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哥级人物;严思诚无法,也不能当众询问他母亲的意图,只好等公祭完了之后,自家人回到家中,这才向他母亲把事情问清楚。

    没想到,母亲给的答案,竟然是他最不想要的一个。

    “你只叫我速回,并没告诉我要继承帮派!”严思诚也生气地吼回去。

    “父死子继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读了这么多书,这点道理都不懂,不知道你书都读到哪去了!”殷辰花冷哼一声。

    “我的博士学位快拿到了,不可能现在叫我放弃,我要回去!”说完,他霍然起身。

    “回去!?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回哪去!?”

    “我有我的课业要顾。”

    “没了!”

    殷辰花的态度令他猛然转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豹头!把东西拿出来,让这笨小子死心。”

    一声令下,豹头便从手提包拿出一叠纸放在矮木桌上。

    严思诚坐回榻榻米上,翻阅着眼前一叠纸张,然而,他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整个情绪沸腾起来。

    “你居然中止了我在美国的学业!你怎么可以--”

    “我是你母亲,怎么不可以!”殷辰花气势凌人,一点儿也不输给她儿子。“你在外面荒唐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给我回来!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个做儿子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我荒唐?我在外面读书呀!”

    “读书对黑社会来说就是荒唐!”殷辰花一把挥开儿子手中的纸。“你老爸在帮派里是何等崇高的地位,天门帮在道上又是多么具有威望;而你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却一天到晚地给我啃书本,研究什么生态乱七八槽的东西,真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笑掉道上兄弟的大牙!”

    “要笑就给他们笑,我有我的人生要过。”

    “你的人生是我给你的,现在你得还给我!”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严思诚瞪着他母亲。

    “因为我是你妈!”殷辰花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屋内的气温顿时下降了十几度,呈现一片寂静,母子俩僵滞的局面,让在场的其它人,吭都不敢吭一声。

    突然,严思诚又站了起来。

    “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回美国!”说完,他笔直朝屋外走去。

    “你要去美国你就去吧!”殷辰花的态度突然软化下来。“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要留也留不住。唉!崇重呀!你现在死可死得真是时候,还有我这个老伴帮你料理后事,天知道!哪天我两腿一伸的时候,还有谁来给我这个老太婆送终哪!”

    一席话说得感慨万分、语气寂寥,彷佛两腿一伸的日子已为时不远,逼得严思诚不得不停下脚步。

    “别人都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多读点书走上正途,有个平安顺利的人生;为什么就只有你,一天到晚要我进黑社会,巴望着我继承帮派。”严思诚缓缓转过身,直视着他母亲。

    “那是没出息人的做法,我殷辰花的儿子,要混就得混出个名堂!黑社会有什么不好!”她直视儿子的眼神,没有一丝愧疚。“如果你能当上国家元首,我就不会叫你做黑社会的龙头。”

    “不可理喻!”严思诚生气地转身离去。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殷辰花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

    “大姐,不去追回少爷吗?”豹头担忧地问。

    “不用了!这孩子天生心软,所以才会跑去研究什么地球生态,没出息!”

    “少爷会留下来吗?”

    “至少这一阵子不会走;不过,我会叫他永远都走不了。”殷辰花阴阴地笑了起来。

    此情此景看在豹头眼里,背上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蝴蝶呢?”殷辰花突然问道。

    “在西房待命。”

    “很好!蝴蝶是我一手栽培长大的,足够当思诚的左右手,也可以弥补我那没出息儿子的缺点。从今天开始,你就把蝴蝶安排在思诚身边,开始执行任务。”

    “是!”“对了!”殷辰花突然想起什么,谨慎地交代豹头。“不要让思诚知道他爸真正的死因,就让他天真地以为那老头是死于癌症就好了。”

    “是。”豹头遵命地点头。

    “哼!臭老头,什么地方不好死,居然给我死在情妇床上!要不是我封锁消息,天门帮的面子全给他丢尽了!真是的,死也不给我死得干脆一点!专给我惹麻烦。”

    严思诚静静地坐在屋外回廊上,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夜空,心中满是愁绪。

    严家的房舍全都是日式设计,除了前廊和门厅之外,整个屋子分成四区,分别称之为东厢、西房、南院和北庭。

    而每个屋子前面都种有梅兰竹菊,整个中庭有小桥流水和假山,彷佛就像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在这个世外桃源中,东厢便是严思诚小时候生活的唯一天地。

    虽然这里是他的家,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但是,他却从来不曾感受过属于家的温暖。

    或许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又或许身边一直都只有小三陪伴吧!严思诚总无法感觉到什么是家庭的温暖、家人的呵护;只觉得这里只是他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

    既然只是个住的地方,所以当他小学毕业之后,父亲突然决定将他送出国读书;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严思诚也没有任何反抗。说穿了,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严思诚轻叹了声,他有个强悍的母亲不!是非常强悍的母亲,非常坚强也非常骄傲;所以,相较之下,他这个做儿子的,似乎就显得懦弱没主见,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他又叹了声,转头环视四周。

    十四年后的今天,他坐在小时候常坐的回廊上--同样的位置,却同样没感受到一丝家庭的温暖,只有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已。

    然而,更令他感到悲哀的是,对于父亲的死讯,他甚至没有太多的感觉,也没有太多的不舍,甚至挤不出一滴哀伤的泪水对于这种情形,严思诚深深感到无奈。

    是他无情吗?

    “唉!”严思诚感叹地低下头。

    “第三次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严思诚迅速地抬起头来。

    “是谁?”他朝四周大喊。

    过了一会,一个优雅的身影缓缓步出竹林,出现在月光下。

    虽然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月光下窈窕的身影仍令严思诚眼睛为之一亮,整个人都看呆了。

    眼前的女子绝非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但是,一袭丝绸裙衫,外罩薄纱的装扮,却别具一股独特沉静、温柔婉约的气质。尤其投身在月光下,更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的纯洁、清灵。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完全停止,宁静的四周漫溢着温柔的夜色,在紧紧相交的视线中,充斥着一股魔力的迷咒,令严思诚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最后,是那个月光仙子先开了口。

    “你好像有很多烦恼?”

    清晰的语调打破了迷咒,将严思诚的思绪拉回现实。

    “为什么这么问?”严思诚清了清喉咙。

    “你的叹息。”她淡淡地说。“好几次了。”

    乍听之下,严思诚不觉莞尔。

    “那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拯救?”她摇摇头,一袭长发飘动。“我是来保护你的人。”

    “保护我?”严思诚轻轻皱起眉头。

    “我叫蝴蝶,是大姐派来保护你的人。”她一步步靠近严思诚,悄然来到他面前。

    这时,月光被掩在她身后,她整张脸全部被阴影遮住,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危险气息。

    “保护我?”

    难道又是母亲搞的把戏?

    严思诚霍然站直身躯,大步朝母亲房间走去。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母亲的房门前,正当他要举起手敲门时,却隐约听见房内传来母亲和豹叔俏声的说话声。

    “大姐,不要再瞒少爷了!”

    “豹头,小声点儿!你不怕隔墙有耳吗?”殷辰花语调极为小心,似乎有所顾忌。

    “少爷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他受得住的!”豹头劝着。

    “不行!”殷辰花断然拒绝。“只要有我活着一天,我绝不能让严家的声势在天门帮消逝;尽管现在每个大头都虎视眈眈这个龙头位子,但是我绝不会让严家在这时候瓦解。”

    “可是,您背负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大老都知道少爷一心想回美国读书,您压不住他们的!”豹头苦劝道。“干脆直接告诉少爷我们现在的境况,让他站出来替严家稳住脚,大老们一定不敢有什么异议。”

    “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思诚的个性。他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如果不是想缓和一下帮内的气氛,我干嘛大老远把他从美国找回来?我会逼他、强迫他,也全都是做给手下看的!谁知道帮里有多少眼线是大头派来的。”说到这里,殷辰花竟然感叹起来。

    “今天思诚说的话,对我的打击还真不小。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逼自己的儿子加入黑社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大姐,您真的要让少爷回美国?”

    “他不属于这个环境,还是让他回去的好。只要等我决定好继承人,就让严家以元老的身分退居幕后、安享晚年吧!至少在天门帮还留个名。”

    “只怕--到时候严家也只是个空壳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中。”豹头无奈地表示。

    “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能让思诚知道现在的形势;他的心太软,很可能会为此待下来,他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

    “蝴蝶怎么办?”

    “我会安排她跟在思诚身边保护他,以防有人对他不测。”

    “若少爷回美国--”

    “我会让她跟着去,黑社会是不分国界的。”

    “大姐,这样好吗?”

    “不要再说了!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待太久容易引人怀疑。”

    “是!”豹头恭敬地起身。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的严思诚赶紧离开门边,俏声地走回自己房间。

    豹头轻轻地将门拉开一些,先探出头左右张望,在确定没人之后才打开门。

    “走了吗?”

    殷辰花端正地坐在榻榻米上,脸上毫无表情,缓缓地拿起桌上茶杯轻啜着。

    “已经走了。”豹头恭敬地立在门边。

    一抹微笑漾在殷辰花的脸上。

    “这孩子还是太嫩了,是该待在帮里好好磨练一下!”她放下瓷杯。“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要赶他走,他可是死也不会回美国了。”

    一思及此,她不禁大笑出声,得意的神色表露无遗。

    豹头站在门边看着殷辰花,心里对她的崇惧又多加一分。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这样设计自己的儿子?

    回到房间之后,严思诚赫然发现蝴蝶竟然在他房里,静坐在榻榻米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等我?”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保护你。”蝴蝶恭敬地朝严思诚叩首。

    不料,严思诚脸上有明显的不悦,声色俱厉地对她说。

    “我明白我妈派你来的用意,我也可以接受。但是,我不喜欢你对我的称呼,不要叫我主人!”

    蝴蝶默然地低下头。

    一股怜惜之情蓦然涌上心头,他有点后悔刚才自己严厉的口吻,也不懂自己干嘛火气那么大。

    为了冲淡此刻凝重的气氛,严思诚走到蝴蝶面前,和她面对面坐下来,转移话题说:“帮里最近的气氛很凝重?”

    “是的。”

    “有人想对天门帮不利?”

    “是的。”

    “你知道是谁吗?”

    “最有可能的是永连盟、胡青帮以及--”

    严思诚摇摇头。“我不是指外人,我是想知道帮里有谁想当天门帮的龙头老大?”

    这一席话令蝴蝶猛然抬起了头,一脸讶异。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严思诚转念一想。“说的也是。我是不小心才听到的,帮里应该还没有人知道才对。”

    “有人想谋夺天门帮的龙头位置?”蝴蝶眼中瞬间显露出凶光。

    严思诚先是一惊,之后才对她摇摇头。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无意中听到的。似乎有人派了眼线渗进帮里,想夺取龙头的位置。”

    “是谁想夺权取代严家的地位?”蝴蝶沉思着。

    “唉!我就是讨厌这种事。”严思诚无奈地垂下肩膀。“争权夺利到底有什么好?”

    对于严思诚的疑问,蝴蝶沉默良久,最后才缓缓地开口。

    “天门帮是靠大姐才撑起来的,尤其近几年,大哥不太管事,大姐为了严家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努力地巩固严家和天门帮在道上的地位。所以,请你要多体谅大姐的苦心,她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

    “我知道,我也明白。”严思苦笑地扬扬嘴。“不过,我妈似乎白费心思了。”

    严思诚想起了刚才他母亲和豹叔的对话。

    事实上,他母亲似乎也知道他不适合这种环境,那种感叹和无奈的语气,听在严思诚心里,也让他升起一股歉疚。

    “不过,我会帮我妈的忙,解决她现在的困境,毕竟我也是严家的一份子。”

    “最终还是要回美国吗?”

    “那是一定的!我志不在此。”

    严思诚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蝴蝶的神情黯淡下来。

    严思诚不忍见她如此落寞,急忙补充说:

    “当然还是要等弄清楚到底是谁想夺取老大的位置,还有帮我妈找到继承人之后我才会走。”严思诚收起笑脸,谨慎其事地说:“不过,要调查出这件事不容易。我是在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你也要当作不知道才行;这样,暗中调查比较容易些。”

    “主人的意思蝴蝶明白,蝴蝶会暗中观察,找出主谋者。”

    “还有,”严思诚突然想到什么,音量大了些。“以后你就叫我思诚,跟小三一样,别再叫我主人,听了怪难受的!”

    “对不起。”蝴蝶恭敬地朝严思诚行礼。“蝴蝶是下人,既然少主不喜欢主人这个称呼,那么就让蝴蝶以少主相称,以保持组织里应有的礼数。”

    “你--”

    “请少主容许。”

    她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小三不是很爽快就叫他思诚了吗?严思诚实在是想不透。

    “好吧!随便你,我也不强人所难,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谢谢少主。”蝴蝶又朝严思诚行了个礼。

    感觉好奇怪喔!她这种谦卑的态度令严思诚极端不舒服。她的行为不像是组织里弟兄对他那种尊敬的心态,而是另一种类似“自卑”的态度。为什么?

    就在他深思的同时,蝴蝶轻细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夜深了,不打搅少主休息。蝴蝶先回房去了,明早再来向少主请安!”

    这是什么对白,又不是在演古装剧,听得严思诚直想笑;但是,他终究是忍住了,因为蝴蝶的表情实在太严肃了,令他不得不正襟危坐。

    “嗯,那你先回房休息吧!”严思诚紧抿着唇。

    “是!”蝴蝶应了声,便缓缓朝门口走去。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严思诚傻了眼--一眨眼的工夫,真的是一眨眼的工夫,蝴蝶竟然在门口消失不见!

    严思诚不敢相信地呆在原地,瞪大了眼。

    这等武侠片中才有的身手,居然会发生在科技昌明的现代社会?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等敏捷的身手,搞不好连子弹也躲得掉!”严思诚佩服地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