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思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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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姐姐的房间一直亮堂，她踯躅至深夜才叩开那扇门。
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打扰他的思念。
“睡不着？”他像大哥哥一样微笑，衬着昏黄的暖光，尤为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一时忘了信件的事，可是目光扫过案前，一本书在灯下泛着旧墨的黄，她忽然记起了最初的来意。
“二哥哥，我收……拿到一封信。”小声说着，生怕惊扰他的思绪。
袁破军接过信看了一遍。
“去吗？”
“是她的字迹。”他答非所问，手指轻轻地摸索着信纸，眼中的光芒十分温柔。
“不去吗？”她只能不能地猜测，却仍然得不到他的回答，所以她没有再追问，何苦逼着二哥哥来搪塞自己呢？反正无论他去不去，她铁定要去，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她也绝不会放过。
镇上最南边淌着一面湖，两边青山送翠，一边是垂柳的岸，还有一边连着海，远远地望不到尽头。
春日踏春，这最好的去处，纵使王孙公子也没有福气领略这样的风景，湖中铸了个高台，托起一个四檐飞亭，亭子的额上提着“相思穴”三字。
和凤朝山一样，这位水亭，也有着自己的传说。相传，一个女子与心爱的男子相约厅内，可是男子却失约未来，后来潮水大涨，她仍不肯走，等潮水褪去，亭子依旧风仪玉立，可是亭上再无女子等候的身影，空留一缕发带，终于也随水而逝，她等的男子始终都没有出现，后人感念她的痴心，于是为亭子题名“相思穴”。
姐姐最好此处风景——相思如风，空穴自来。
方青萝气扶着柳树气喘吁吁地眺望，湖心亭内果然停着一顶轿子。
她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等到约定的时间，可是二哥哥没有出现，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半盏茶功夫，仍是冲了出去。
哪怕这是个陷阱，她也要冒险一试，她觉得如果再错过这一次，她可能这一世都等不到姐姐了。
“姐！”
水风盈香，袅袅轻拂，她站在亭中，大口大口地喘气，汗珠子从额头滑下，也不去擦。
“你是谁？”那声音带着不解与惊诧。
可是方青萝却激动地不能自持，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姐姐的声音。
“是我，我是青萝啊。”
“青……萝”隔着帘子，女子微微思衬，“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姐，你怎么了，我是你最疼爱的青萝啊。”
“青萝、青萝……”女子痛苦地低呼，“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轿子里，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吗？”
“谁敢欺负你，我剁了他的爪子。”方青萝又气又急，立即上前掀开帘子。
可是还没碰到，却被人一掌打开。
“当心有诈。”
风势渐大，水波汹涌。方青萝定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侯方玉，又看向他身后软轿，见四周的纱幔时时撩起，其后的女子若隐若现，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侯方玉说得不错。”
方青萝闻声回头，心下一阵感概。
他一袭白衣当风，纤尘不染，环佩叮咚，携来阵阵清香。
二哥哥终究还是来了！
他来了，方青萝和侯方玉便成了多余的摆设，轿内的女子要见就只有他而已。
“你知道我是谁了？”
那再也不是姐姐的声音了。
“是。”
“看来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学学她的声音才对，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是声音。”
“那是字迹，不可能，我写得字连方家夫妇都分辨不出来。”
袁破军微笑着摇头；“不是，你写得很像，一模一样。不枉你费尽心思地打听她。”
“那你是怎么拆穿我的？”
袁破军微笑：“我也不想看穿，只是当我看到信封时，便不能再骗自己了。”
“哦？”
“她向来只唤我二哥哥，从不会唤我二郎。”
“哈，竟是如此。”
“你约我前来，究竟意欲何为？”他的声音和煦如春风，不带责怪亦不带悲怆。
“没什么事，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他微笑以对，优雅文静。
“你知道这座亭子的由来吗？”帘后的女子笑问。
“知道，”袁破军波澜不惊地应着，“一个在此等候意中人，等到潮水大涨也不愿离开，最后相思成灾，付诸东流。”
“对，”女子笑了，“但是你可知那男子为何迟迟不来？”
“嗯？”袁破军隐隐好奇。
“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日后也可以讲给方家小姐听听，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杀了这个女人，为我报仇。”车里响起拍案的动静，那声音极其憎恨。
这里除她自己之外，就只有方青萝一个女子，方青萝不知所以然地摇头，她记得，得罪过一个女人。
“为何？”袁破军仍旧波澜不惊地问。
“因为我心仪二公子，如果不是她这块绊脚石，我应当是袁府的夫人。”
方青萝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她可以容忍别人觊觎她的丈夫但决不允许别人垂涎姐姐的位子：“你做梦。”
“呵呵呵……”女子笑声清脆，透着嘲讽，“做梦的是你，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你可知，午夜梦回，陪在二公子身边的人是谁？不是你，是我，是我……”她凄厉吼着，那样的不甘与愤恨，话音刚落，一把匕首被扔了出来，可是相聚太远，被侯方玉轻而易举地打落。
然而一股飓风打在她脸上打得她险些失足。
“萝儿，当心。”匕首落地的那一刻，周围冷不防冒出多人来。方老爷、方夫人、赵姨娘都在，甚至连袁家老夫人都来了。
“哈哈，”女子的笑声如涛声一般狂妄，“我不过想与二公子生死同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陪葬，也好，这一路，总不会孤单了。”
“你想取我性命？”袁破军微微一笑，“痴心妄想。”
“我跟你的故事我还没讲完呢？”她痴痴地笑起来，“那女子是等不到心爱的男子了，因为那男子早已被她亲手推入湖中，她等的不过是那一场滔天大潮，送自己与心爱的男子团聚。”她说着，又痴笑了几声，瘦骨嶙峋的手从帘子内探出来，指向向海的一面。“看，她等的潮水来了。”
高高卷起的巨涛水从山峡两边汹涌而来，巨水拍石，雷声震天，旭日高阳刹那间被遮盖住，黑暗之中，萝仿佛隐隐看到仿佛有百万白马奔腾而来，似乎要将他们踏成灰烬。
来时的长桥之路已经被淹没，他们已经无处可逃，轿内女子潜心谋划便是这一刻，与君同归于此。
“快上船。”亭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袁破军探头一看，看到亭子底下停着一艘小船，方家老管家正握着摇船的橹。
“快走。”袁破军催促众人上船，当所有人都在船上向他招手的时候，他却转身掀开了帘子，一把将轿子内的女子抱出来，跃到船上，对着侯方玉说：“走。”
侯方玉点点头，向着河岸操浆：“不行，二哥，船载不动那么多人。”
“放我下来。”
袁破军沉默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见她仰起脸来，笑得妖娆：“若舍不得我，便陪我一起留下，反正我只想留你在身边。”
“二哥、二郎、二哥哥……”他们都叫他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可是他却微笑着抱起她跃上水亭。
女子呆住，眷恋地依偎在他怀里，如她所愿，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二爷，您能告诉我，此刻拥着我，您还在想她吗？”
他望着船安全摇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说话。”一股飓风扑来，袁二郎一只手保住亭柱，一只手像纸一样快要飞出来的单薄身体，“憋气，抱住亭柱。”
他的说话如同在下一个军令，可是女子刚刚服从，一股小浪卷来，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拉了下去，他们相牵的手拉着他也向下一坠，可是他的手仍没松开。
女子的半身已没入水中，仰起脸来看着他：“二公子，我知道凭你的功夫，放开我的手你是能下来活的。”
袁破军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上来。”
“我真的很傻，”女子苦笑，“可我没有后悔。”
“你放心，等我们回去，我立即下聘。”
女子衰败的眼中瞬间开出一丝鲜亮的光彩：“二公子，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却冷得像块冰，而我……已经没有温度去融化你了。”她说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相思如风，缘薄如水，最后一刻，身体被潮水越抛越远，那心底温柔的眉目在远处融成了模糊的一片，看不到他是否为她哭泣，她只知道，用尽一生才真正地握到了他的手。
相思穴，相思穴，相似穴处无相思，其实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他一生的相思而已。
可这世间的人和事，终究会被这流水吞没。
见姐姐的房间一直亮堂，她踯躅至深夜才叩开那扇门。
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打扰他的思念。
“睡不着？”他像大哥哥一样微笑，衬着昏黄的暖光，尤为温柔。
她看得有些恍惚，一时忘了信件的事，可是目光扫过案前，一本书在灯下泛着旧墨的黄，她忽然记起了最初的来意。
“二哥哥，我收……拿到一封信。”小声说着，生怕惊扰他的思绪。
袁破军接过信看了一遍。
“去吗？”
“是她的字迹。”他答非所问，手指轻轻地摸索着信纸，眼中的光芒十分温柔。
“不去吗？”她只能不能地猜测，却仍然得不到他的回答，所以她没有再追问，何苦逼着二哥哥来搪塞自己呢？反正无论他去不去，她铁定要去，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她也绝不会放过。
镇上最南边淌着一面湖，两边青山送翠，一边是垂柳的岸，还有一边连着海，远远地望不到尽头。
春日踏春，这最好的去处，纵使王孙公子也没有福气领略这样的风景，湖中铸了个高台，托起一个四檐飞亭，亭子的额上提着“相思穴”三字。
和凤朝山一样，这位水亭，也有着自己的传说。相传，一个女子与心爱的男子相约厅内，可是男子却失约未来，后来潮水大涨，她仍不肯走，等潮水褪去，亭子依旧风仪玉立，可是亭上再无女子等候的身影，空留一缕发带，终于也随水而逝，她等的男子始终都没有出现，后人感念她的痴心，于是为亭子题名“相思穴”。
姐姐最好此处风景——相思如风，空穴自来。
方青萝气扶着柳树气喘吁吁地眺望，湖心亭内果然停着一顶轿子。
她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等到约定的时间，可是二哥哥没有出现，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半盏茶功夫，仍是冲了出去。
哪怕这是个陷阱，她也要冒险一试，她觉得如果再错过这一次，她可能这一世都等不到姐姐了。
“姐！”
水风盈香，袅袅轻拂，她站在亭中，大口大口地喘气，汗珠子从额头滑下，也不去擦。
“你是谁？”那声音带着不解与惊诧。
可是方青萝却激动地不能自持，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姐姐的声音。
“是我，我是青萝啊。”
“青……萝”隔着帘子，女子微微思衬，“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姐，你怎么了，我是你最疼爱的青萝啊。”
“青萝、青萝……”女子痛苦地低呼，“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轿子里，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吗？”
“谁敢欺负你，我剁了他的爪子。”方青萝又气又急，立即上前掀开帘子。
可是还没碰到，却被人一掌打开。
“当心有诈。”
风势渐大，水波汹涌。方青萝定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侯方玉，又看向他身后软轿，见四周的纱幔时时撩起，其后的女子若隐若现，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侯方玉说得不错。”
方青萝闻声回头，心下一阵感概。
他一袭白衣当风，纤尘不染，环佩叮咚，携来阵阵清香。
二哥哥终究还是来了！
他来了，方青萝和侯方玉便成了多余的摆设，轿内的女子要见就只有他而已。
“你知道我是谁了？”
那再也不是姐姐的声音了。
“是。”
“看来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学学她的声音才对，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是声音。”
“那是字迹，不可能，我写得字连方家夫妇都分辨不出来。”
袁破军微笑着摇头；“不是，你写得很像，一模一样。不枉你费尽心思地打听她。”
“那你是怎么拆穿我的？”
袁破军微笑：“我也不想看穿，只是当我看到信封时，便不能再骗自己了。”
“哦？”
“她向来只唤我二哥哥，从不会唤我二郎。”
“哈，竟是如此。”
“你约我前来，究竟意欲何为？”他的声音和煦如春风，不带责怪亦不带悲怆。
“没什么事，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他微笑以对，优雅文静。
“你知道这座亭子的由来吗？”帘后的女子笑问。
“知道，”袁破军波澜不惊地应着，“一个在此等候意中人，等到潮水大涨也不愿离开，最后相思成灾，付诸东流。”
“对，”女子笑了，“但是你可知那男子为何迟迟不来？”
“嗯？”袁破军隐隐好奇。
“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日后也可以讲给方家小姐听听，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杀了这个女人，为我报仇。”车里响起拍案的动静，那声音极其憎恨。
这里除她自己之外，就只有方青萝一个女子，方青萝不知所以然地摇头，她记得，得罪过一个女人。
“为何？”袁破军仍旧波澜不惊地问。
“因为我心仪二公子，如果不是她这块绊脚石，我应当是袁府的夫人。”
方青萝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她可以容忍别人觊觎她的丈夫但决不允许别人垂涎姐姐的位子：“你做梦。”
“呵呵呵……”女子笑声清脆，透着嘲讽，“做梦的是你，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你可知，午夜梦回，陪在二公子身边的人是谁？不是你，是我，是我……”她凄厉吼着，那样的不甘与愤恨，话音刚落，一把匕首被扔了出来，可是相聚太远，被侯方玉轻而易举地打落。
然而一股飓风打在她脸上打得她险些失足。
“萝儿，当心。”匕首落地的那一刻，周围冷不防冒出多人来。方老爷、方夫人、赵姨娘都在，甚至连袁家老夫人都来了。
“哈哈，”女子的笑声如涛声一般狂妄，“我不过想与二公子生死同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陪葬，也好，这一路，总不会孤单了。”
“你想取我性命？”袁破军微微一笑，“痴心妄想。”
“我跟你的故事我还没讲完呢？”她痴痴地笑起来，“那女子是等不到心爱的男子了，因为那男子早已被她亲手推入湖中，她等的不过是那一场滔天大潮，送自己与心爱的男子团聚。”她说着，又痴笑了几声，瘦骨嶙峋的手从帘子内探出来，指向向海的一面。“看，她等的潮水来了。”
高高卷起的巨涛水从山峡两边汹涌而来，巨水拍石，雷声震天，旭日高阳刹那间被遮盖住，黑暗之中，萝仿佛隐隐看到仿佛有百万白马奔腾而来，似乎要将他们踏成灰烬。
来时的长桥之路已经被淹没，他们已经无处可逃，轿内女子潜心谋划便是这一刻，与君同归于此。
“快上船。”亭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袁破军探头一看，看到亭子底下停着一艘小船，方家老管家正握着摇船的橹。
“快走。”袁破军催促众人上船，当所有人都在船上向他招手的时候，他却转身掀开了帘子，一把将轿子内的女子抱出来，跃到船上，对着侯方玉说：“走。”
侯方玉点点头，向着河岸操浆：“不行，二哥，船载不动那么多人。”
“放我下来。”
袁破军沉默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见她仰起脸来，笑得妖娆：“若舍不得我，便陪我一起留下，反正我只想留你在身边。”
“二哥、二郎、二哥哥……”他们都叫他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可是他却微笑着抱起她跃上水亭。
女子呆住，眷恋地依偎在他怀里，如她所愿，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二爷，您能告诉我，此刻拥着我，您还在想她吗？”
他望着船安全摇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说话。”一股飓风扑来，袁二郎一只手保住亭柱，一只手像纸一样快要飞出来的单薄身体，“憋气，抱住亭柱。”
他的说话如同在下一个军令，可是女子刚刚服从，一股小浪卷来，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拉了下去，他们相牵的手拉着他也向下一坠，可是他的手仍没松开。
女子的半身已没入水中，仰起脸来看着他：“二公子，我知道凭你的功夫，放开我的手你是能下来活的。”
袁破军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上来。”
“我真的很傻，”女子苦笑，“可我没有后悔。”
“你放心，等我们回去，我立即下聘。”
女子衰败的眼中瞬间开出一丝鲜亮的光彩：“二公子，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却冷得像块冰，而我……已经没有温度去融化你了。”她说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相思如风，缘薄如水，最后一刻，身体被潮水越抛越远，那心底温柔的眉目在远处融成了模糊的一片，看不到他是否为她哭泣，她只知道，用尽一生才真正地握到了他的手。
相思穴，相思穴，相似穴处无相思，其实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他一生的相思而已。
可这世间的人和事，终究会被这流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