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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间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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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在名家经典散文选(向弓主编,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里读了丁玲的不算情书一文之后,长期以来,我一直被一个自认为十分重大而且敏感的问题所困扰:难道我们无限崇敬的伟大作家、曾被鲁迅盛赞为“唯一一位女性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丁玲,也有过“婚外情”?

    记得读第一遍时,这个问题在脑海里一闪,赶紧被我打住,生怕多想一点都会亵渎了丁玲的光辉一样。我肯定自己是看错了或者没有弄懂文章的深意,可连读了好几遍这篇思心悱恻的文章之后,觉得没有什么象征、梦幻之类的手法在里头,这分明就是一篇情真意切缠绵缱绻的情书!那么,文中被丁玲认为“我真真的只追求过一个男人”的男人是谁呢?

    不解和好奇促使我翻阅了我所知的少得可怜的丁玲的文集和资料,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我只知道这位被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称为“是丁玲确立了中国现代具有当代性的女性文学”的伟大女性,1904年生于湖南临澧、自幼丧父、由寡母抚养,1925年和胡也频结婚。1927年秋写出处女作梦珂,冬天又作莎菲女士的日记,轰动“五四”文坛,为叶圣陶、吴佩孚等人所重视。1928年春到上海,与胡也频、沈从文出版红黑、人间月刊。1930年加入“左联”主编北斗月刊。1933年5月被国民党特务秘密绑架,在南京关押了三年多,在共产党人的营救下,1936年奔赴延安,毛泽东曾作临江仙称赞:“壁上红旗落照,西风漫卷孤城。延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抗战初期,历任西北战地服务团团长,文协延安分会常务理事,主编解放日报文艺副刊。解放战争时期,参加河北土改运动,写成长篇杰作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被译成多国文字,1951年获斯大林文学奖,解放后任作协副主席“文革”期间受到迫害。1986年病逝于北京,有丁玲文集五卷留世。

    既然找不到答案,我只能怪自己学识浅薄,不了解作者当时的写作背景而胡乱猜疑。最后,以丁玲当时可能是以虚构的“你”为象征寄寓了对新生活的一种向往来搪塞自己。

    然而,有一天翻书时偶然发现了沈从文的人物传记小说,里面有记丁玲和记丁玲续集。我如获至宝,一口气读完了这本十余万字记录丁玲早期生平的小说。

    小说详尽地记述了从丁玲出生到被特务绑架这一时间段关于丁玲生活和创作的细节,同时也为我拨开了心头笼罩多日的迷雾。

    原来,丁玲和胡也频在1925年结婚后,曾打算去日本谋出路。要去日本,得先学日语,经人介绍,丁玲夫妇于1928年认识了精通日语的冯雪峰(1903-1976)。此后,丁玲爱上了这位其貌不扬甚至是“乡巴佬”的诗人并从此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感情漩涡。她在不算情书中说:“然而对于你,真真是追求,真有过宁肯失去一切而只要听到你一句话,就是说‘我爱你’!”可见,丁玲对冯雪峰的的确确是大胆追求过的。然而,丁玲毕竟是有夫之妇,她和冯雪峰的相爱很显然是不能为胡也频所接受的。因此,夫妻间的争吵便成了家常便饭。丁、胡在上海沈从文家中的一次争吵被记丁玲一文记载地很详细:“我先前还不明白两人争吵的主题何在。后来才明白当真有了那么一个人,凭了一种稀奇的机会,居然把一种带着乡巴佬的朴质有余技巧不足的爱情,穿插到了两人的生活中间。吵闹时节——

    男的说:‘我知道你不爱我,已爱了别人。’

    女的就说:‘你不爱我你才那么不信任我。’

    男的又说:‘我就因为太信任你,你就去会他。’

    女的又说:‘你那么多疑自私,还说在爱我!’

    男的又说:‘我信任你,你就成天到他住处去’

    女的又说:‘我到他那儿去,你不是明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吗?’

    话说得再重一点时,于是女的就把大衣脱去,把皮夹中所有的货币倒出,一面哭泣一面十分伤心地说:

    ‘频,频你莫说了,你瞧,我一个钱不要,空着这两只手,我自己走了,你不必再找我!’

    男的也仿佛有理由十分生气,接着就说:

    ‘好,美美,你走你的,我知道你离开我就到什么人的身边。’

    女的气得脸色发青,一面开门答着:

    ‘是的,我就是去他那里。我爱他,我讨厌你。’

    ‘我早知道你是’

    ‘那你为什么像疯子一样追我赶我?’

    ”

    (文中的“我”是沈从文“男”是胡也频“女”是丁玲“他”是冯雪峰)从文中可以看出,起初丁、胡的争吵,沈从文是不知道原因的,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沈从文以为他俩的矛盾是源于自己,后来才明白丁玲和一个“乡巴佬”(指冯雪峰)有了爱情。而丁玲也明白她和冯雪峰只能是“地下爱情”她说得很清楚:“每每当我不得不因为也频而将你的来信烧去时,心中填满的也还是满足,我只要想着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我爱着他,而他爱着我,虽说不见面,我也觉得是快乐,是有生活的勇气,是有生下去的必要的。”接着又说:“而且我也痛苦过,这里面不缺少矛盾,我常常想你,我常常感到不够,在和也频的许多接吻中,我常常想着要有一个是你的就好了。我常常想能再睡在你怀里一次,你的手放在我的心上。”(不算情书)

    这封信,最后在丁玲“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的矛盾中最终寄给了冯雪峰(第一封写成于1931年8月11日,8月13日补记,1932年1月5日续写完最后一封)。

    至此,我终于完全弄明白了不算情书中我的困惑,也明白了丁玲作为一位伟大作家的另一面。怪不得老祖宗要以“治学必治史”垂训吾等,原来要真正明白一部经典所蕴含的全部意义,首先要把该作品放在它的历史长河中;这正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认为的那样,任何存在都是在历史环境中的存在,存在的历史性决定了理解的历史性。也许,人类情感土壤上最艳丽的爱情之花,它的盛开,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它只要两颗心在瞬间碰撞出火花,就足可以烧尽所有理智的藩篱;也许,从“问世间,情为何物?”开始,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永远,人类就从没有说清过它的理由也无法对它做出理性的定义。

    我并没有因为丁玲的婚外情而感到不可理解,相反,我倒觉得丁玲从神话中走了出来,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我们面前,让我觉出了她作为人的伟大和可亲。的确,作为女人,丁玲是一位“五四”时期个性解放的新女性,是一位敏锐感受时代情绪的作家,她的坦诚和真诚,正是她的作品最吸引人和最具魅力的地方,她在我国文学史上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是永不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