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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海洋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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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枕着涛声入梦

    一踏上桃花岛,不管你是不是诗人画家,诗心画意便袭上心来,弄得人虚虚幻幻的,如同在梦中一般。记得当时,船尚未靠近桃花岛,浙江日报的记者刘慧小姐就向各位著名作家约稿,写一写桃花岛。作家们说:尚未到达桃花岛呢,如何写得出来?刘慧说;就写你想象中的桃花岛。于是,在作家们的笔下,桃花岛的美便如梦如诗如幻,好象靠在恋人的怀抱一样。诗人龙彼德先生写道:一踏上桃花岛/我浑身的骨节就开始唱歌/一筐鲜鱼都是头/个个都想拱开皮肤/以无垠的蓝色为背景/怒放一树灿然的寂寞/我是桃花/芬芳中带着一丝咸味。他们对桃花岛的赞美,无不充满了激情与深情。

    而对我来说,桃花岛就是第二个故乡了。几年前,因了桃花岛之美丽,着了魔似的,非要在那儿买一幢房子,座山面海的房子,房子边上有小溪流下来。买下房子的时候,招了许多非议之声,意思是在那么远的地方买一幢房子空着,实在犯不着。我心里头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是偶尔像古人一样,过一过“一山树,一溪云,一张琴,一壶茶,一局棋”的生活,尽管我知道这种生活只有在古诗里才会有,但我固执地认为,现实生活中不妨也可以奢侈一下,于是,就在桃花岛上买下了独门独户的院落,小桥流水人家,绿荫绕梁悬挂,鹂鸣虫唧,海天一色,人处其间,疑在天阙。我把这个院落取名为“听泉山庄”(屋后泉水叮咚,屋前溪水淙淙)。也有朋友取名为“鹂泉山庄”(清晨早起,听见黄鹂脆鸣不休,泉水为之伴奏而得名)。今年的五•一节,我们一家三口及五六个好友一起到了听泉山庄,过了一个愉快的长假。朋友们说:听泉山庄简直是世外桃源!屋前有一棵大枇杷树,树上长满了黄灿灿的枇杷,正是采摘季节。我们亲手攀爬采摘,坐在屋前小桥上吃枇杷,桥上有古樟参天,枝枝桠桠垂下来,拂弄着吃枇杷的我们,好象它们也要吃枇杷。这棵古樟从围墙外伸展进来,墙内墙外一片蔽荫,夏天避暑最是适宜。墙边有几树桃花,结着黄豆般大小的桃子,墙内另有一棵文旦树,开着洁白的花。

    每年的五•一节或国庆节,我们几乎都要到桃花岛去度假。塔湾沙滩那儿几乎次次都去玩耍一番。不曾想,这次,我们“走向海洋”采访团也到了那里,对我来说,犹如到了老家一般。那里的山山水水,沙沙滩滩,我都熟悉。采访到达塔湾沙滩的当晚,当地政府在沙滩上隆重地举行了篝火晚会。乡亲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晚会场面围得水泄不通。那一张张纯朴热情的笑脸,把我的心都笑暖了!在海边,在沙滩上举行篝火晚会,人群外是海,于喧嚣的人声之中,侧耳细听,我仍能听到涛声如雷。如雷的涛声使人宁静,使人幸福和满足。

    晚会结束后,我不想即刻入睡,坐在金沙休闲度假楼的阳台上喝茶,喝茶是装样子的,听涛声却是真。只怕被别人误会了我的听涛是附庸风雅,所以就喝茶。

    就在喝茶的空隙,桃花镇政府的干事拿出一本精致的留言簿,请我们留言签名。南京的储福金先生写下“如梦桃花岛”;孙侃先生写的是“桃花岛,桃花运”;葛德瑞先生落笔就是“桃花入我心”;上海的张敏先生感觉与储福金同,所以就在他的签名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的题名是:枕着涛声入梦。

    那一晚,确实是枕着涛声入梦的。夜已深了,我与莫小米毫无睡意,就躺在床上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后半夜两点多钟了,我们仍无睡意。突然,莫小米说:“听,涛声。”我细细一听,确实是,涛声哗哗,一浪接着一浪,仿佛要掩盖我们的谈话。涛声一涌动,感觉就不同,有如置身于大海之中,身随波浪起伏,上下左右,摇摆不定。睡梦中,就有了一些波浪走动的痕迹,柔和细致,韵味十足。枕着涛声入梦,一直是我所要的一种类似于虚幻的理想,自从在桃花岛买了房子之后,这种理想遂变为现实。只是觉得非常奇怪,这份理想现实后,我的心仍像在梦境中一般,变得虚恍起来,惟其虚恍,才让人觉得现实之诗意与瑰丽。

    那一晚,我相信所有“走向海洋”采访团的成员,都是枕着涛声入梦的。有的作家舍不得把那么美好的夜晚早早打发掉,干脆就到海边沙滩上去散步,让浪花吻着脚,让涛声在脚下生出无限的深情来。月色下的沙滩曼妙无比。月色下的涛声!涛声伴我入梦!

    二、当了一回捕鱼的水手

    到了桃花岛的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在海边举行出海仪式。那个仪式有些隆重了,香案上摆满了供品:全鸡、全鹅、猪首猪尾(含头头尾尾之意),水果糕点,一应俱全。

    每只船有四个人,船老大,船老二,水轨,水手。我们这一船的老大是葛德瑞先生,老二是莫小米女士,水轨是储福金先生,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水手。一条船,四个人,三个干部一个兵。我们的穿着打扮倒没有等级之分,大家一律穿上出海服装,系上宽宽大大的围裙与救生服,袖子上罩上袖套,粗粗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渔民的。

    出海仪式上,船老大、船老二和水轨都要到香案前跪拜,磕三个响头,我这个水手却不用磕头,他们替我代磕了,不,其实我还不够资格。

    采访团的成员们分成十来只船,各船各有官兵。出海仪式结束后,各船分头驶向海洋。我们的船上还跳上来电视台的记者孙立与他的一名助手,扛着摄像机,那神态比渔民捕到鱼还兴奋。

    其他的船都靠着岛边驶着,惟独我们那条船直向大海中心驶去。好象这一去就不回返似的。葛德瑞先生一身渔夫打扮,站在船头,像极了船老大;他走向船舱装模作样地开着船,要我们替他拍一张照片。于是,我们也都走进舱内装着开船的样子,要求也拍一张。就有人在外面喊:“水手,水手呢!水手怎么不干活?”我一听,水手就是我呀!连忙跑出来,问:“干什么活?”一句答过来:“马上要捕鱼了!你空下来时,不要跑来跑去,到甲板上拖拖地板也好的。”我想:倒也是,他们三个都是官,就我一个兵,我不拖地板谁拖!只可惜没有拖把,只好装作很积极的样子,时刻等待着捕鱼。确是到了捕鱼区了。真正的水手对我这个假水手说:“可以捕鱼了,喏,这样,把网拉上来。”我就照着他的样子把网一把一把拉上来,想象着活蹦乱跳的鱼就要被网上来了,开心得不得了,拼命地拉呀拉,结果拉着了重重的什么东西,遂惊呼道:“快看,大鱼就要上来了!”加速拉了两把,拉上来两块方方正正的砖头!

    心里暗想着:这会不会是真正的船老大他们存心捉弄我们呀?后来才知道,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沉着的砖头上系着一根线,线上有浮标,有浮标处就有网,有网就可以捕鱼了,否则,茫茫大海,我们到哪儿去捕鱼呀!隆隆的船儿开过去,鱼儿们早就吓得跑光了。弄明真相之后,我的心就定了,下决心做一回真正的水手,狠着命拉网,有人唱着拉网小调,拉网小调里,我出汗了,出了许多汗水。拉得全心全意,却没拉上一条鱼,孙立他们的摄像机对着我们拉上来的空网,似乎比我们还着急。真正的水手却不急,一网一网悠悠地拉着,然后脸上微微地笑了一下,说:“有鱼了!”真的就有一尾小黄鱼钻在网眼里挣扎。我们如获至宝,把它从网眼里抠出来,放在事先备好的水桶里,得了半条命的鱼儿躺在水桶里喘着气,紧接着,又有一条鱼儿上来了,鱼名叫做“十六枚”因了鱼的背上长有十六枚鳞而得名。第三网拉上来的是两串珊瑚,一大一小,颜色鲜红,漂亮极了。自然,这两串珊瑚让船老大和船老二给“分享”了(当时莫小米得着了珊瑚如同得了宝贝,孰料,到了第二天,珊瑚颜色变暗,且发出刺鼻的腥味,莫小米以之为厌,一扔了之,前珍后弃,哈哈!)。第四网拉着了一只大红螃蟹,模样非常可爱,我们把它用绳子捆扎起来,想拿着它去玩儿的,真正的水手说:“它活不了多久的。”我们怕它真的死了,遂将它放生,算是积了一回德吧。

    似乎捕了好久时间的鱼,只捕到三条。觉得成果不多,心里就急了起来。真正的水手说:“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其他的船说不定还没这么多呢!”我心里直犯嘀咕:“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捕鱼场景可不是这样的呀,那里面的场面可热闹了,网里的鱼儿虾儿多得不得了。怎么轮到我们捕鱼就没有这样的场面了?”

    一转眼,近两个小时过去了,真正的水手说:“要回去了,你们规定的时间要到了。”眼看着水桶里躺着的三条小鱼,心里面着实不舍得回去,想再捕几大一点的鱼,无奈“军令”如山,说好规定的时间到码头集合的,可不能拖了大队的后腿。

    船头拨转了,我们立在船头迎着风,收获的鱼不多,却获得了不少捕鱼经验与道理。捕鱼与做任何事一样,急不得浮不得,网要一把一把地拉,鱼要一条一条地从网里取出来。风浪来了,要避开;风平浪静时要抓紧捕鱼。顺风驶船,不可逆向掌舵。鱼多了,勿须高兴;鱼少了,要有平常心。每一次出海,总会有收获,也会有失败。

    最大的成功,就是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

    三、我是桃花岛的荣誉岛民了!

    这些年,几乎年年有好几回要去桃花岛度假,但感觉上仍是桃花岛的匆匆过客。其实,我的心灵深处,是想把我在桃花岛买下的那座“听泉山庄”当作另一个家的。我对好朋友们常说这么一句话:“什么时候有空,到我桃花岛的家里去住几天。”每次去桃花岛,总要先在镇上(即宫前)住一个晚上,常常住在“东邪小庄”店主孙光辉和毛红波夫妇见我住的次数多了,对我非常友好,每次入住,总是优惠相待,临走时还送一些菜疏给我,使我感念不已。

    我买下的“听泉山庄”位于桃花岛的长坑,原来与米鱼洋村同属一个大队。这个地方植被资源丰厚,被称之为“绿色长廊”港湾对面就是岛上著名的“仙人桥”风景点。港湾码头边上另有一著名景点是“唐三藏师徒取经图”看上去惟妙惟肖。村子后面的山顶就安期峰风景区,是全岛观日出的最胜之处。每次带了朋友去度假,朋友们都喜欢得不得了。在我的心里面,也早就把长坑当作又一个家了,走到宫前镇上,当地有人问起我中哪里人?我便答过去:长坑人。

    大前年,我与家人从“听泉山庄”返回时,顺便想在塔湾沙滩玩上半天,准备下午再回杭州。到了售票处,我跟服务小姐开玩笑说:“我是长坑人,能否跟本岛居民一样免票入内?”小姐笑道:“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看了我的身体证,她说:“你是杭州人,要买票的。”我说我有这里的房产证和土地证,不就是本岛居民吗?小姐说:“不行的。”我倒不是想逃票,一票仅四元钱,不足为道,只是,心里头有些怅然,想做个桃花岛岛民竟然有如此之难!

    那个时候,我的好朋友陈海婷恰巧住在桃花岛的龙头坑村,就是塔湾沙滩所在的那个村。我因好奇,便问:“陈海婷如要进沙滩,可以免票吗?”回答是:可以。看来,桃花岛已经接纳陈海婷为该岛居民了。

    几年来,我在桃花岛与杭州之间来来回回,却始终不是以一个桃花岛岛民的身份去的,像一个外乡人,入赘到桃花岛似的。犹如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乎着。如要拿人作比喻,那我就是单相思了。单恋的感觉总是差一些的。

    不曾想,这次,随“走向海洋”采访团到了我梦牵魂绕的桃花岛,再一次游了我不知游了几次的各个风景点,那感觉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的感觉有如众多作家到了我的家乡一样,既亲切又美好,我为桃花岛来了这么多贵宾而感到高兴和自豪,也为自己在桃花岛上有一个“听泉山庄”而欣慰。

    那一天,下午就要离开桃花岛去蚂蚁岛了。在金沙休闲楼吃最后一顿中餐时,我多时的梦想实现了。我终于成了桃花岛的荣誉岛民了!事情的经过如此:那段时间,舟山市委宣传部长张天龙先生一直与我们分队队员一起活动,一起吃饭。午餐时,我们正聊着有关桃花岛的话题,来了桃花岛宫前镇的书记董文平先生。大家就对他说:“莲子在岛上买了房子,你可不可以吸收她为本岛岛民?”董文平先生先是一楞,后来才明白我确实在长坑买了房子。但吸收一个人为荣誉岛民并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他在犹豫着。所幸张天龙部长在一旁竭力促成好事,还有众多作家为我力进善言,请董文平书记现场办公。张天龙部长说:“这是好事呀!这样的荣誉岛民多多益善!一百个也不嫌多!”董文平书记笑了,遂取出名片,并在名片上写下:莲子为桃花岛荣誉岛民!连标点符号总共十二字,但对我来说,这十二个字太重要了!张天龙部长说:“本岛的荣誉岛民原本只有张纪中先生一人,现在有两个了,加上你。”这话吓了我一跳!我在想:我的任性是不是太为难了董文平书记和张天龙部长了?后来我才知道,要授予一个人为桃花岛的荣誉岛民是一件很严肃很慎重的事情,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这么一“闹”会不会让他们难堪?况且,要成为桃花岛的荣誉岛民必须要对桃花岛的建设作出很大的成绩和贡献,我对桃花岛作出了什么贡献了?惭愧之心顿时涌上来,觉得自己当不起“桃花岛荣誉岛民”的称号。但董文平书记已经写下了那些文字,那应该不是戏言了,我就把这件事情当了真,当即喊道:“拿酒来!”我举杯敬了董文平书记,再敬张天龙部长,最后一并敬了在座的各位作家。是他们帮我实现了那个梦想!

    我是桃花岛的荣誉岛民了!尽管我现在对桃花岛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但我会把桃花岛像故乡一样热爱,像热爱故乡的亲人一般热爱桃花岛上的人民!

    回杭后,我把董文平书记写给我的名片和名片上写的“莲子为桃花岛荣誉岛民”几个字扫描到电脑上保存,又将名片做了塑封,郑重地珍藏起来。我已经很长时间没那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情了,这次例外。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对这件事情如此认真!

    我知道,在我今后的人生旅程上,又多了一份牵挂。这份牵挂将会成为我梦里梦外的幸福和依恋。    四、魂牵梦绕蚂蚁岛

    因了喜欢桃花岛的缘故,就对桃花岛附近的蚂蚁岛也“爱屋及乌”起来。说“爱屋及乌”是委屈蚂蚁岛了,其实,我一直想去蚂蚁岛而未去成。前些年,有朋友对我介绍过蚂蚁岛的历史和现状,我就感了兴趣。尤其是大蚂蚁岛和小蚂蚁岛的两种生死状态,常令我陷入哲学家般的深思。

    这次的“走向海洋”活动,就走进了蚂蚁岛。

    一上码头,喧天的锣鼓,触目的鲜花,像迎接亲人一般把我们迎进了蚂蚁岛。原以为岛小民贫,孰料小岛富饶美丽,街道整洁,人民善良,鲜花般的热情,绽放在他们脸上的笑容里。

    一踏上蚂蚁岛,就有一系列有趣的活动等待着我们。先是参观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陈列馆”又到了千樟林里喝茶品茗。然后就坐在湖边垂钓。那么多的作家坐在湖边持杆垂钓,这在蚂蚁岛上恐怕还是第一个令人感奋的一道风景。钓上鱼儿的人开怀大叫;钓不上的人表面沉静,内心焦躁。我是个随缘之人,觉得持钓只是一种形式,故而将鱼钩甩向湖中的时候,内心一片宁静。突然,手中感到份量了,知道是鱼儿上钩了,慢慢地将杆儿提起,却提不动,稍一用力,连钩带线被鱼儿吃了去,只剩下一根光鱼杆。导游小陆帮我去拿了一副鱼钩鱼线,重新上场,只见别人一条一条地钓上来,却始终不见自己的鱼钩出成绩,心想:也好,就算放生吧。心念一动,钩儿沉沉地往下一拉,顺手起处,是一条漂亮的叫不出名儿的鱼。这事发生在垂钓最后一分钟的时间里。

    那一晚的文艺晚会出乎人的望外。场地虽说不大,但音响效果尚可,足见他们是用了心的。为了我们的到来,镇政府领导请了许多专业演员来演出,动员了许多当地的表演队参预,其情可感,其心可鉴!晚会结束处,还放了焰火。这么隆重的场面,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的。蚂蚁岛的人民多么可爱!多么热情!

    晚会结束后,回到房东家里,那个宽大的阳台上,月光如洗。

    莫小米已经穿了睡衣躺在了床上。我说外面月色正好,睡了岂不可惜,不如到阳台上喝茶看月?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我到楼下取了两把凳子,房东女主人备了西瓜。就在月光下,西瓜泛着青亮的红光,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着茶,聊着天,话题是闲散的,但因了月色的柔和之故,我们也都柔和得如同精灵般美丽。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月夜,我只在青海湖边领略过,在昆仑山脚的格尔木观赏过,在南方是很少能看到如此柔和清亮的月光了。我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多情妩媚的月色在我们的睡眠中奢侈掉。我一定要多看一眼蚂蚁岛的月色,下次再看,不知何时了!

    下半夜,我们才依依地离开阳台进入房内。隔墙有鼾声如雷响起,窗前有月光皎洁。莫小米已入梦乡。我仍无睡意。我人在大蚂蚁岛,却在想着小蚂蚁岛的事情。小蚂蚁岛上都是入土的灵魂,这些灵魂曾经在大蚂蚁岛上生活过一辈子,然后,等到他们生命一结束,他们就退休到小蚂蚁岛上去了。在那里,他们过上了与大蚂蚁岛不同的生活,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府。不同的是生活形式,精神仍在相通。生岛与死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难说准孰轻孰重?没有一个地方像蚂蚁岛一样,把生与死分得如此明白!生要生得洁白,死要过得清静!那么纯粹!那么分明!死生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就想着要在蚂蚁岛买一幢房子。不管房屋朝南朝西,只要在蚂蚁岛就行。屋不在大,不在好,只要能入住即可。活得舒心坦然,即便要死,亦死得其所。人生两桩大事,在蚂蚁岛上就根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且在活着时,对着那座死亡之岛,时时有一份活着时清醒与警觉,岂非是一桩幸事!

    这一次“走向海洋”到过不少岛屿,普陀山与朱家尖名气似乎比蚂蚁岛大得多了,但我偏爱蚂蚁岛,这倒是不是说蚂蚁岛镇政府的领导授予我们为该岛的荣誉渔民称号了,才会有这么一种感情,不是的,对于蚂蚁岛是一种别样的情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想,这种情愫会随着时日的递进,慢慢地生长出一种植物般的情感来,这份情感的根须已经伸向了蚂蚁岛,但愿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才好!

    回杭好多天了,我仍在思念蚂蚁岛,在桃花岛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个“恋人”当然,这份思恋不是随意的,是紧接着桃花岛而来的那样一种思恋。

    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上了心头,就很难不上眉头。

    今晚,窗外的月色正好,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蚂蚁岛来了。

    我心甘情愿地被蚂蚁岛魂牵梦绕。心甘情愿地在大小两座蚂蚁岛之间,细细长长地品味着生与死的深刻含义,并把这种深刻含义一点一点地嵌入我的生命体验里,暗暗地喜欢着!    五、“放下与放不下”

    类似“放下与放不下”的问题,亦只有在寺院里才会想起来要问。

    那一天,我们的采访团到了普陀山的普济禅寺里,与当家方丈戒忍法师共叙国事佛法。

    一屋子的人,个个捧着茶杯喝茶。喝茶之声呼呼灌耳,颇有禅门深味。禅门之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喝茶!你悟也好,不悟也罢,喝茶最要紧。

    佛法无边。俗人要得悟,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佛门中常有“放下”一语,这一次,再一次被南京作家储福金先生提出相问。戒忍法师回答道:“放下该放下的,不放下不该放下的。”这话自然是明白易晓,一听即懂的。但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又会糊涂掉。放下该放下的,那么什么是该放下的事情?不放下不该放下的,那什么是不该放下的事情?人生在世,放下与不放下,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过,所以,才会在许多时候糊里糊涂地过着。有某些时候,会觉得做人做明白了,知道什么该放下了,什么不该放下的。但这种明白只是短暂的一种灵光闪现,很快就会消逝的。也好在很快就会消逝,否则,人活得太明白了,说不定会更痛苦。

    放下什么?为什么要放下?放不下怎么办?一串串问号挂在心口,一环扣一环,像僧人的念佛之珠。带着这些问号,我们来到了观音菩萨的高大塑像之下,抬头望上去,一半是蓝天白云,一半是观音慈眉善目的身子。人在观音塑像之下是渺小的,再也不敢抬起头来,只一味地低着,低到胸前默念观音名号: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许多游客在观音像下拍照留念。笑脸比观音菩萨要灿烂,灿烂得让人怀疑是否“放下”了什么?

    一路上,许多作家朋友就着“放下”与“不放下”做为话题讨论着。我一路沉默无语。在佛法面前,我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连释迦牟尼都说,他没有传过一句经文,而且多次说:不可说,不可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对“放下”与“不放下”执着任何世俗之相?一旦拘泥了世俗之相,那么,一切佛法都是虚妄的了,无从谈起。所以,在佛面前,我们只有喝茶,喝茶,再喝茶。

    将“放下”与“不放下”这样的问题,一同与茶喝到肚子里去,让一个原本清明的人生,不要因了各种执着而繁复起来,迷茫起来。等到你不问什么是“放下”与“不放下”的时候,就是你成佛的幸福时刻。

    愿我们每时每刻都是一尊观自在菩萨!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那个时候,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没有了恐怖,远离颠倒梦想。那一艘到达彼岸的舟子,就永远地搁浅在港湾里,一任风吹浪打。    六、面对那一堆沙子

    一说到朱家尖,就会想起沙雕。都说朱家尖是中国国际沙雕的故乡,从1999年开始,已经成功地举办了三届国际沙雕节。每届沙雕节举办前夕,我都想去看一看,却因种种原因未能遂愿。

    这一次,随着“走向海洋”采访团走进了沙雕胜地,并可亲自作一次沙雕演习。我知道,沙雕是一项融雕塑、绘画、体育、娱乐等于一体的边缘艺术,也有人称之为“减法艺术”它以沙和海水作为材料,通过艺术家的创作,呈现出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自然美和艺术美的和谐统一,据说,它独有的艺术魅力风靡了全球。

    为了我们的到来,为了让我们更好地体验沙雕艺术的真正魅力,当地政府的领导特地为我们安排了好几堆沙子,让我们亲自动手去雕刻它们。每个分队雕刻一至两堆沙子。我们五分队分到了两堆沙子。

    面对那一堆梯形的沙子,颇有些无从下手的味道。旁边有内行者提醒道:“下手前要想好,一刀刀下去就没法再增添上去了,沙雕艺术是减法艺术。”我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只好识趣地立在一旁,已经不会雕塑了,总不能再去破坏呀!

    大家站在沙子前出谋划策,一同构思,那神态好象要雕刻出一件绝世精品来。最后决定:一堆沙子雕刻一只男人的拳头,另一堆沙子雕刻一男一女相拥着的情形。主意一定,即刻兵分两路,一路雕刻拳头,一路雕刻男女。我参加了“男女”组。每个组都有一个当地的雕刻能手帮忙的,由他画个大致轮廓,然后大家你一刀我一刀地“雕刻”着。我为了表明自己也在参予这项活动,时不时地拿铲子去无关要紧的地方削一削,切一切,其实,不削不切也无所谓的。弄了老半天,终于雕出一个模糊的样子,粗粗看上去,一男一女相拥而坐,动作分明是在恋爱着的,但表情有些冷漠,好象那位男的在哄女的。隔壁那个组雕了一对正在离婚的男女,后来想想不好,把他们的相貌改头换面,立马就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英雄,男者为黄继光,女的是刘胡兰,并把她们结为夫妇,想象力丰富之极。另外几堆,有的大雕“赶海的孩子”;有的在雕“春天”;有的在雕“天书”还有一组也在雕刻一个拳头,雕得比我们组的那只拳头要好。

    最后,评审委员会将这些沙雕作品进行了评定,我们分队被评为倒数二名。那种失落感自然是油然而生的,但也没有办法,谁叫我们雕得不如别人呢!

    当然,这种孩子般的失落感马上就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收获感。

    临走前,我站在海边,看着那些曾经是梯形的沙堆,已经被众人的手刻划成了艺术品,那些艺术品风格各异,造形独特,从一堆无生命的沙子,变成了富有鲜活生命力的艺术作品。

    渐渐觉得,我们人,亦变成了一堆堆沙子,历史是雕刻我们这些沙子的手。我们无法逃避历史对我们的构思和选择。历史要把我们雕刻成什么样子,我们就是什么样子。在历史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的时候,我们只是一堆柔软的沙子,是方是圆,都没有话说。

    没有话说,还得感谢历史,否则,我们就无法成就方圆。

    面对那一堆沙子,我突然间觉得喉头发紧,想说出点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眼角涌出来的潮润,被海风擦得不留痕迹。我朝发蓝的天空笑了一下,眼角边又溢出了模糊视线的液体。我朝大海做了个深深长长的呼吸,然后转身向众人走去,若无其事的。    七、给舟山千荷实验学校四(1)班夏鲁杰同学的一封信

    鲁杰同学:

    你好!本来答应你一回到杭州之后就给你写信的,只因给你和你同学们拍的照片直到今天才冲洗出来,来信迟了,请你原谅!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的信了,等得很急,对吗?

    鲁杰,尽管没有及时给你写信,但我一直在记挂着你,回到杭州后,我几乎天天都在跟我的女儿安安(她今年十五虚岁,比你大三岁,你以后可以叫她安安姐姐)说起你的情况,说你是如何懂事、如何有礼貌,说得安安姐姐都有些“妒忌”了。不过,她听说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弟,很高兴,说有机会请你到杭州我们家来玩,你想吗?

    那天,我们“走向海洋”采访团来到你们学校时,你们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好队了,同学们的脸上显得非常兴奋。我知道,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你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一定作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

    你说巧不巧?那天,排队时,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不一会儿,你就悄悄地对我说:“老师,我的对子是你。我叫夏鲁杰,夏天的夏,鲁迅的鲁,杰出的杰。”我听了真的很高兴。你的样子长得非常可爱,憨憨厚厚的,总是在笑着,善良的花儿一朵一朵地开在脸上,你不知道我当时看了有多开心!

    接着,同学们给我们作家们佩戴红领巾和校徽。当时给我佩戴红领巾和校徽的是另一个同学,我就在想:为什么不是你呢?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对子吗?你怎么不上台来给我佩戴呢?直到走下台,我才知道,那位同学比你动作迅速,抢在你前面替我佩戴好了。我一走下台,你就失落地对我说:“老师,本来是我给你戴红领巾和校徽的,那个同学抢走了。”我看到了你一脸的落寞和无助,看到了你等待已久的期盼毁灭在霎那间。我不忍让你怀着满脸的落寞走过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我要让你感受到我脖子上的红领巾、衣襟上的校徽是你替我佩戴上去的。我低下身子,对你说:“来,你给我重新再戴一遍。”你笑了,孩子,你笑得多甜啊!幸福这么容易就爬到你的眉梢眼角,我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流。你胖乎乎的小手帮我佩戴好红领巾和校徽后,又特地转头朝原先帮我佩戴红领巾和校徽的同学看了一眼,那意思我懂:我也给赵老师佩戴上了红领巾和校徽了!

    戴上红领巾和校徽的我和你拍了一张合照,我不知道当时你的脸上有没有笑着,我是笑着的,我想在以后见不到你的日子里,让你常常看着笑容满面的我。你知道,我的笑容是你给我的,是你纯朴的童真,让我在霎那间感到了美好与纯净。

    你拉着我的手说:“老师,我带你去餐厅吃饭好吗?”我就这样被你牵着到了餐厅,被你引着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桌子上已经放着饭菜了。你迅速地替我盛好了饭菜,双手递给我说:“老师,吃饭吧。”在整个用餐过程中,你不停地替我盛饭夹菜,特别是大碗里的精肉和目鱼,都被你夹到我的碗里来了,你怕我吃不饱,吃不好,是吗?你用你小小主人的所有热情来招待我,孩子,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我为你的懂事,也为你的热情而哭。我知道,你看到我哭了,你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你只用焦急的眼神看着我,并默默地继续为我夹菜。我想停住泪水,可泪水就是不听话,一直不断地流下来,流下来。现在想起来,真难来情啊!你会笑我吗?

    在那短暂的大半天时间里,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你带我参观了你的寝室,指着你的那张小床对我说:“这张床是我的。”我发现你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叠得很好,很方正,我就知道你很能干,很会照顾自己。我看了十分放心、开心。到了教室的时候,其他的好多小朋友都要请我们签名,那些小朋友没有结到“对子”看上去非常孤单的样子,所以,我就让他们跟我们在一起。也许,你会觉得,赵老师把爱分给大家了,给你的爱就少了。其实,不是的,在我的心里,我始终喜欢你的,当然,也喜欢那些小朋友,毕竟,他们也是需要关爱的。你说是不是?多给一些爱给需要的人,这是我们应该努力去做的事情。我希望你长大后,也要把你的爱毫无保留地贡献给需要关爱的人们。奉献你的爱,做一个人格高尚的人,好不好?

    在教室的时候,我特地给你们拍了好多照片,我想让那一天的快乐情景永远留在你们的心里。我知道,那一天,你和同学们都很高兴很难忘,对不对?不光是你们,我也感到很难忘。看着你们一张张纯真的笑脸,看着你们这些每人都有一个不幸而又大幸故事的孩子,我的母爱犹如决了堤坝的河流,奔涌不息。鲁杰,你知道吗?我真想让我的母爱像天上的云彩那样,遮盖着你们,让我的祝福时刻与你们同在!

    最难忘分手的那一刻,你拉着我的手,紧紧地不放。另外四位小朋友也拉着我的手,一个个用留恋的口气挽留的目光对我叫着“老师,老师”的时候,我几乎又忍不住要哭了。我一直观察着你的表情,你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能用眼神,孩子,你那样的眼神竟让我如此地舍不得呵!

    车子马上就要开了,你和另外四位同学仍在用你们的小手紧紧地拉着我,暗暗地用着劲,用令人心疼的目光看着我。孩子,我多么想:我们就一直这样站下去,一直这样到老!缘份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开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感觉如此之亲。

    车子开动了。我伸出头看着车窗外的你们。你们挥动着小手,用目光依依不舍地送着我们。直到看不见你们小小身子的时候,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鲁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不用我说,你也会用功读书的。你的爸爸妈妈身体不好,你要多孝顺他们,到了家,力所能及地做点家务事。我听你说过,你十岁那年就会烧饭了,真是个能干懂事的孩子。你告诉过我:你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这很好,但要当好一名医生,必须先学好知识和本领,长大了才有作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的!

    另外,请你代我向胡杰、江梦诗、吴海东、王琛琪和钱苗几位小朋友问好!我不一一给他们写信了,请你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非常记挂他们。寄上你和他们的照片,每人一份,请你帮我分发一下。噢,对了,你如果有什么事,给我写信或打电话,好吗?我会一直记着你。等放了暑假,我们全家请你来杭州我们家住一阵子,你愿意吗?

    祝:

    天天快乐!

    甸甸

    2002年6月5日于杭州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