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夜露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贝妮又躺在王子奇医生的私人医疗室里。

    子奇依然耐心地、亲切地为她开解那个结,他真心想帮助贝妮,只有他那敏锐的眼光看得出,这善良女孩眼中的愁烦更浓了。

    “贝妮,你又有什幺新的心事?”他问。

    “没有,王医生!”她连忙否认。

    “把烦恼放在心中对你没有好处,只有使你的结更紧、更死,你要帮助自己。”子奇认真地道。

    “我明白!”贝妮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立品的影子在上面晃动。

    “明白就好了。”子奇点点头。“心理治疗最重要的是医生和病人的合作!”

    贝妮不再出声,她心中矛盾得很厉害,子奇是可信任的,她能把立品就是那个未婚夫的事说出来?

    她不敢。她怕把事情弄糟!

    “还做噩梦吗?”子奇问。

    “这两天没有!”贝妮说:“吃了你给的葯,睡得很安稳!”

    “仍然是天逃阢在家里?”他笑着问。

    “昨天出去逛了一回街!”她说。

    “多出去走走,对你有益!”他说:“试着多交一些朋友,男的、女的。对自己要有自信心!”

    “交朋友,不大好吧?”她迟疑地。

    “贝妮,想不到你也那幺旧脑筋,”子奇笑了。“我去告诉之安,让他放你出来!”

    “不关之安的事!”她脸红了。“之安也叫我出去走走,交些朋友,只是我自己不喜欢!”

    “你是自卑,贝妮!”子奇一针见血地。“做舞女又不是什幺不见得人的事,你该忘了以往的一切。说句真话,很少见到比你更贤慧的太太!”

    “我若不做得比别人好些,怕有许多闲话了!”她轻微地叹息。

    “问心无愧,闲话终归是闲话!”子奇说。

    “王医生,”贝妮真想把立品的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有什幺话尽管说,”子奇慈祥地拍拍她。“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我,我,”贝妮鼻子发酸,眼泪上涌,第一次有人把她当作女儿般看待。

    “放心,我会帮助你的,无论什幺事,”子奇再说:“我们要互相有信心,是吗?”

    贝妮点点头,忍住了上涌的泪水,她不能哭,她要坚强一点,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来解决的。

    “回去吧!”子奇扶起她。“下次再来时.我希望看见你愉快的笑脸!”

    贝妮勉强笑一笑,辞别了子奇,快步下楼。

    她没告诉立品来此地的时间,她不想再见到他,她是矛盾的;另一方面,她渴望再见他。她知道要趁这件事情还没有弄到完全不可收拾之时,便该理智地作出决定。

    她要顾及之安的感情、之安的名誉、之安的地位。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她和之安都难做人。

    之安是那幺仁厚的君子,她不能伤害他!

    她奔到楼下,汽车泊在不远的地方,她只要上了车.立品就等不到她了。

    推开太子行的玻璃门,她的呼吸几乎停止,立品正耐心地、默默地在那儿等待,看他的模样,他已等了好久。

    “哎,你!”她用手抹一抹汗,力持自然。

    “王医生说你有进步吗?”他愉快地问。

    “进步不了!”地无奈地摇头。“心事太多!”

    “因为我吗?”他伴着她往前走。

    “不因为你!”她不看他。“立品,我们不该再见面!”

    “请你别说这种话,我会伤心的!”他指指心,很认真。

    “别忘了我的身分!”她提醒他。

    “我不明白,为什幺每一个中国女孩都屈服于既成的事实,把感情看得次要,”他不平地。“一种并不快乐的婚姻,为什幺不把它结束!”

    “谁说我不快乐?”她已走到汽车旁边。“我,很满意目前的情况!”

    “若你快乐的话,便不会精神抑郁,不须要看医生!”他替她打开车门,他从另一边上车。“你满意的只是盛之安给你的安全感,不是爱情!”

    “你不觉得在自说自话吗?”她涨红了脸。

    “你知道我不是自说自话,你和我一样明白,”他叹一口气。“贝妮,虽然我们才认识四天,我的感觉是,我们已认识二十年了!”

    她几乎忍不住冲口而出:“我们是认识二十年了!”可是,说了又如何?仍然是矛盾,仍然是没有结果。

    “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们,没有前途的!”她低喃着。

    “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他高兴起来。“贝妮,我们在一起会有爱情,也有安全感。”

    “如果你不想我马上回家,你就别说这些话!”她说。

    “好,我不说,”他沉思一下,稚气的。“我心里能说!”

    她摇摇头,推开车门径自下车。他呆怔一下,以为她真负气而去!却看见她走进路边一家商店借电话用。

    等了一分钟,她才走回来,鼻尖上添了些细细的汗珠,她紧张吗?

    “是打给盛之安吗?”他问。替她开了车厢里的冷气。

    “总该有个交待!”她淡淡的。

    “他怎幺说?不高兴吗?”他追问。

    “别把他看成那种人,他从来不管束我,”她替之安辩护。“他是最好的丈夫!”

    “可是你不爱他,”他心中十分妒忌。

    “又说这种话!”她白他一眼。她真美,就这幺轻颦淡笑也令人神魂颠倒。

    “我忍不住,贝妮!”他打自己一下。

    他们相视一阵,一起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

    “去什幺地方?”她问。

    “再去小餐厅?或去我家?”他提议:“我有道拿手好菜,一定会令你百吃不厌“洋葱猪排?”她脱口而出。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变成惊愕。她似乎能末卜先知,她猜得到他念微电子,她又猜得到他的拿手好菜是洋葱猪排,莫非,莫非,他的怀疑又涌上来。

    “或是局咖哩鸡、咕噜肉?”她接下去说。她好聪明,掩饰得那幺好。

    “哎,我还以为你是赛神仙呢?”他摔摔头,恢复自然。她只是碰巧吧!“怎幺样?到我家吗?”

    “好吧!”她点点头。到他家去,至少可以不用担心碰到令她尴尬的熟人。

    他们驾汽车过海,直驶立品的家。

    不知怎的,贝妮觉得这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是这幺想,可不敢说出来。事实上,之安的家才是属于她的。不是吗?

    他换下西装,只穿普通的t恤,看来更像当年的立品了。他从冰箱里拿出预先买好的猪排什幺的,又开了个罐头汤,稚气地忙得好起劲。

    他坚持不要贝妮帮忙,只许她站在一边看。他的手法居然很纯熟,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洋葱猪排已放在餐桌上。

    “忘了问你,你在太子行楼下等了多久?你又不上班?”她坐在餐桌边。

    “从十点钟开始等,我看见你十点四十七分走进去的!”他说得好孩子气。“我觉得等到你比上班重要!”

    “多不负责的人!”她叫起来。

    “公司炒我鱿鱼我就去你家打工!”他开玩笑。“那时我可以天天对着你!”

    “之安会把你杀了!”她笑。

    “你不会那幺残忍让他杀我吧!”他也笑。

    他们很愉快地吃完简单的午餐,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这是她向往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家,是吗?

    她想着和之安对坐餐台,相敬如宾,客气得过分的时光,她,真该挣脱束缚?她真该向既成的事实挑战?她会有这份勇气?

    “想什幺?”他在她耳边问。

    她一震,发觉他已收拾了碗碟,换了两杯香浓的咖啡。哎,她真是想得太入神了。

    “我在想,,是否该请这位微电子硕士到我家去当大厨师!”她力持自然地说。

    “为什幺不干脆来我家当女主人?”他反问。

    “又来了,”她的脸一沉。说:“说过不许再说的!”

    “别那幺严格,贝妮,”他说:“我担心这种偷来的时间不会长久!”

    “你,”她说不出话,他的预感?不会长久?

    “别谈不愉快的事,”他拿起她的咖啡,用一只手拥住她的肩,带她到沙发上。“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就该享受每一分、每一秒时间。”

    “立品,我好,矛盾!”她终于说“我不是个善变的女孩,我也不轻易爱上任何人,对你,我没办法!”

    “矛盾什幺?”他用双手围住她。“我们相爱,,总有办法解决的!”

    “没有办法,不会有办法,”她不停地摇头,她的心都揉碎了,为什幺上天要安排她和立品分散?为什幺又安排他们再见?是故意的折磨吗?“我知道不会有办法!”

    “谁说的?我们可以,走!”他说。

    “走?”她吃了一惊。“不,不行,不能这幺做,之安会受不了!”

    “但是不走,你会受得了?我会受得了?”他吻她的脸,吻她涌出来的泪水。“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的心全乱了。

    立品又在吻她,他的物像五年前一样温柔,一样炽烈,她嗅到立品身上散发出熟悉的纯凈男人气息,五年前的爱,五年前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毕竟,立品是她第一个,也是最

    后一个爱人,是那个她曾为他献出十九年纯情的男孩!

    她攀住他的脖子,她承受他的吻、承受他的爱,心中纠结着的烦恼、忧愁、矛盾一扫而去。她什幺都不想,她只是爱着、被爱着,她情愿这一剎那是世界毁灭的时刻,她甘愿死在立品怀里!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才从那狂热的梦中醒来。她的眸子清澈透剔,她的两颊染上红云.她全身都是醉意。他那幺定定地、深深地凝视她,神色庄严而肃穆,像在圣坛宣誓的年青人。

    “贝妮,我不是第一次吻你,也不是第二次,绝不是!”他喃喃地说:“我们是在梦中?或是前一世的爱人,是吗?是吗?贝妮,这是姻缘?”

    “我,不知道!”她轻轻地摇摇头。“立品,我只说,我爱你,好爱你!”

    “贝妮!”他又拥住她。

    “我爱得,好疲倦,”贝妮蜷伏在他怀里,柔得像只波斯猫。“我爱了好久、好久,一定的,爱了二十年。”

    “贝妮!”他再吻她。小小的精致客厅里,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深深的情,他们被淹没在里面,忘了时间、忘了自我,忘了周遭的一切。

    他们的爱不是突发,不是一见钟情,他们爱了长长久久的二十年。你知道、我知道,贝妮也知道,只有立品不知道,是吗?有一天.他会知道吗?没有人能预测!

    “贝妮,答应我,跟我走!”他打破了沉默。“跟我回美国,让我们结婚,让我给你爱情,给你安全感!”

    “我,考虑!”她说。她似乎再不坚持了。

    “考虑什幺?我们相爱,我们有理由在一起,”他说得有点霸道。“在美国没有人会认识我们,跟我走,贝妮!”

    “我,”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因为她太善良。

    “别犹豫,”他捉住她的肩,他决心要得到这个令人又爱又怜的女孩子。“我们马上走,没有人会发觉,答应我,贝妮!别折磨我了!”

    “我,答应!”她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停止挣扎。

    和同一个男孩子恋爱两次,世界上还有相同的事情吗?

    飞出囚牢星期天,之安在家中陪着贝妮。

    贝妮心神不属地守在电话旁边。之安的体贴和爱护竟变成了她的阻挡,地无法去见立品!

    之安坐在一边沙发上看报,烟斗里的烟雾轻缓地围绕在他四周,好安详、好悠闲的模样。

    近千的客厅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被巨大的冷寂所吞噬。

    这就是贝妮的家。

    有安全感,有富足的物质享受,却冷得像个大冰窖,在精神上是空虚的。

    如果没有爱情,贝妮可以长时间地忍受这空虚,但现在,她心中全是立品的影子。她已没有办法,她全心全意都在立品身上。她下意识地叹一口气。

    之安马上发觉了,放下报纸,爱怜地望着她。

    “不舒服吗?贝妮!”他问。

    “没有!”她警惕起来,不能给之安发现什幺。“家里太冷清了,是吗?”

    “贝妮,”他有些歉然的。“我知道我太忙,没有时间陪你,我不反对你招待朋友到家里来玩,或者,你可以出去逛逛街,买点东西!”

    “不是这意思,”她好惭愧,之安太好了。“之安,我们,会有时间出去旅行、度假吗?”

    “最近不行,”他摇摇头。“等秋天过后好吗?我带你到欧洲旅行!”

    她暗暗叹息。她希望之安答应她,帮助她解决目前的矛盾,可是之安完全体会不出。

    “好,吧!”她轻轻的。“等秋天过后,我们去欧洲!”

    之安满意地重新拿起报纸。贝妮就是这幺柔顺的一个女孩子,他选的好太太!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她紧张地神经质般抢着抓起话筒来。

    “喂,盛公馆!”她说。

    “贝妮,我是立品,”他愉快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都扭紧了。“能出来吗?”

    “哎,不能,”她手足失措的.之安就在旁边啊!“之安在家,我得陪他!”

    “我妒忌,贝妮!”立品在电话里说道:“出来吧!”

    “真的不行,明天吧!”她的脸色都变了。

    “谁的电话?”之安问。

    她心中飞快地转着,说谁才不会引起之安怀疑?

    “是陈院长,”她只有扯谎。“是孤儿院的陈院长!”

    “有什幺事?”之安很关心。

    “他说要我去一趟,有点事情要我帮帮忙!”她仍然拿着电话,她故意让立品也听见。

    “去吧!”之安宽大的。“你该去的!”

    “那,”贝妮对着话筒。“陈院长,我就来!”

    “到我家来吧!”立品开心地笑了。

    放下电话,贝妮长长地透一口气。她不惯说谎,尤其在毫无准备的倩况下。

    “我现在就去?”贝妮看着之安。她觉得无地自容。

    “带五千块钱去!”之安随手写张支票。“陈院长有事,你该义不容辞!”

    “上个月已送去一万元,”她更难堪,之安为什幺不怀疑一点?那幺她心里也会舒服些。

    “不要紧,做多点善事对自己好,”之安也懂幽默了。“我感谢他养育了你!”

    贝妮接过支票。她若不拿,之安反而会怀疑,等会儿抽空送去吧!

    她换了条长裤,拿了手袋、车匙就走,她那幺急着渴望见到立品。

    “之安,我去了,我不知道要什幺时候才能赶回来,”“别急着赶回来,帮忙要帮得彻底,我会安排自己!”之安简直绝不怀疑。

    “你可以去打高尔夫球!”她不好意思的马上走了。

    “放心,或者我去找米高他们打桥牌,”他竟催她走。“你快去吧!陈院长怕等得着急了!”

    她硬起心肠,大步走了出去。

    她有飞出鸟笼的感觉。无形的鸟笼。

    她过了海,先赶到陈院长那儿,把五千块钱的支票送到,然后再去立品家。

    立品竟焦急地在楼下等,见到她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抓住她的手直嚷着。

    “急坏我了,怎幺这个时候才来?”他带她进电梯。“你早该在半个钟头前到的。”

    “急什幺呢?”她心中甜甜的。“找先给陈院长送张支票去,难道我是孩子,还会走失?”

    “怎能不急,这个时代,什幺意外都可能发生,像交通意外,像遇到飞仔打劫,像,哎,反正你愈不来,我就愈往坏的地方想,真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稚气。”她满意地笑了。“哪有那幺多的意外?照你讲每个人都别出门口了!”

    “有我陪伴就不同,”他打开房门。“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自己!”她笑一笑。“我从小就训练成保护自己的本能!”

    “所以你的未婚夫失踪.你马上就嫁给盛之安!”他说。

    “怎幺这样说?你认为错在我?”她睁大眼睛。“你认为我该一直做舞女等下去?”

    “不、不,别误会!”他连忙摇头。“我只是妒忌盛之安,多等两年,不是会遇到我吗?”

    “异想天开,”她被逗笑了。“没有之安,我不会认识王医生,没有王医生我就不会认识你。”

    “我们缘订三生,没有他们也会相遇,信吗?”他凝望着她,说得好认真。

    “也,许吧!”她垂下头。上帝所安排的棋局,不是她能预知的。

    “怎幺?又有些不开心?”他让她坐下。

    “不,立品,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好吗?”她说。

    “没问题,我随你到天涯海角去!”她捏捏她的手。

    “只怕我们无路可行!”她靠在沙发上。

    “又悲观了,要有信心,知道吗?”他拍拍她。

    “不是信心的问题,”她皱着眉,苦着脸。“之安对我实在太好,我不忍心!”

    “感情的事,有时是很残酷的!”他说。

    “也许我这种人命中注定是要受精神折磨的!”她说。

    “走!”他跳来。“出去走走!再说下去.连我都会悲观起来!”

    “我想到沙田万佛寺去!”她说。

    “万佛寺!”他心中一动。“好熟的名字,我好像去过一样!”

    “我去过,”她说得有些伤感。“我曾在那儿许过一千个愿!”

    “这幺多愿望?表示你心事太多!”他笑着。

    “一千个愿望全为一件事,”她说:“我希望“他”平安“他”有一天会回来!”

    他不说话,心中十分感动,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我们去吧!”他慢慢说:“让我帮你求那一万个愿来成全你的愿望!”

    “若“他”真回来,你,怎样?”她故意问。

    “我!”他呆住了。“我没想过这问题,我,真奇怪,我竟以为自己是他了!”

    “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再说下去。“走吧。”

    仍是她驾车,出狮子山隧道直奔沙田。

    一路上他都在沉思。他觉得路旁的一切都好熟悉,彷佛真是来过一般。他奇怪自己怎幺常常有这种感觉,他可不相信什幺鬼鬼怪怪及轮回这类的说法。

    在沙田路边泊好车,步行转向去万佛寺的小径,贝妮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若有所悟的。

    “不,立品,今天不去了!”她下定决心。

    “为什幺?就快到了,不是吗?”他诧异的。

    “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强求,”她回头就走。“我们回去!”

    “贝妮!”他抓住她的手臂。“你心里想着些什幺?”

    “你要知道?”她盯着他看,立品就在身边,还求什幺?不是太荒谬了吗?

    “说吧?你一定瞒着我一些事!”他不放手。

    她犹豫半晌,还是,不说吧!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不是现在!”她肯定的。“我答应一定告诉你!”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有什幺阴谋似的!”他摇摇头。“你肯接受我,有点怪!”

    “说得多离谱,阴谋!敝,”她夸张地掩饰。“立品,我不知道你把我看成什幺人!”

    “把你看成少有的好女孩,”他庄重的。“我看得出你内心的矛盾,而且,你不可能那幺快爱上一个人!”

    “你不信一见钟倩?”她心中吃惊.他真精明。

    “我信!只是,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他洞悉一切地望着她。“你特别对我的往事感兴趣!”

    “不管你怎幺说,今天我不能把一切讲出来,”她摇摇头。“其实,也没有什幺事!”

    他知道她绝不会说的了,他放弃追问。

    “不去万佛寺,难道回家?”他问。

    “我打一个电话,如果之安去打桥牌或高尔夫球,你不如到我家去!”她说。

    “好提议!”他稚气地拍手。“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请我去你家了!”

    “那是之安的家!”她纠正他。

    “我喜欢那个露台,”他说:“从那儿望下去,香港、九龙都在我脚下!”

    “等我,我过去打电话!”她走过马路,走进一家士多。

    立品到汽车上等她,她回来时神情很愉快。

    “之安到朋友家去了,吩咐连晚餐都不回家吃!”她笑得好甜、好美。“我可以做我的拿手好菜招待你!”

    “让工人去做,我情愿多些时间和你一起!”他说。

    她发动汽车往回驶。她就是这样的,三心二意,一会儿这、一会儿那,拿不定主意。说好了的事,到了门口都会临时回头,她不明自自己!

    这件事会怎幺发展下去?怎幺结束?她虽然答应和立品一起走,她还会改变主意吗?

    谁知道呢?

    回到香港山顶的家中,在工人们的惊奇眼光下,她把立品安置在客厅。她从来不带朋友回家,何况是年青的男孩子,难怪工人们惊讶了!

    她到卧室里去了一趟,带了一本很精致的相簿出来。

    “到露台看或在这里看?”她问“露台没有冷气,你得忍受三十二度高温!”

    “在这里看吧!我怕热!”他接过相簿。

    她制止他翻动,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到厨房去吩咐晚餐和预备下午茶,你慢慢看,”停一停,再说:“听着,慢慢看!有什幺疑问、有什幺不懂,等我出来慢慢告诉你!”

    “什幺意思?相簿有炸弹吗?”他半开玩笑。

    “差不多!”她转身去了。

    他翻开第一页,心中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四张照片全是贝妮和一个男孩子合照的,男孩子很脸熟,似乎见过面,似乎,天!很像他!他再翻下去,一页一页的,都是贝妮和那像他的男孩。

    从十几岁开始,愈翻下去年龄愈大,那男孩竟,更像自己。他心中吃惊,忍不住双手都

    颤抖起来。翻到最后两张,成长了的贝妮和那男孩,哦!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这,这是怎幺回事?

    最后一页,他只看了一眼,心灵巨震,整个人都几乎失去知觉,这一张,不是和他银包裹那张一模一样?那五岁的男孩不正是自己?这,这,他冷汗直流。

    他抬起头,贝妮沉默地含泪站在面前。

    “他,他是谁?”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我的未婚夫!”她努力控制着激动。

    “他叫,什幺名字!”他鼓起全身勇气。

    “李立品!”她说。

    他只觉轰然一声,所有的血都涌进脑子里,什幺思想都没有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竟真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

    ***

    立品移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他发觉竟是坐在家中。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来的,他满脑子只充满了一件事:他就是贝妮的未婚夫!他,就是那个贝妮牺牲一切所帮助的男孩;他,就是那个一度失踪的李立品;他,也就是那孤儿院中的孤儿!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怎幺可能呢?他明明有母亲在美国,他完全不记得在香港的事,他甚至不认识贝妮,他知道,不论他如何不信,贝妮所说的一切必是铁一般的事实。贝妮熟知

    他以往的一切,贝妮有他五岁时的照片,贝妮相簿上的男孩子全是他,怎能不相信呢?又怎能置信呢?这件事简直像做梦一样!

    若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他和贝妮是上帝棋盘上最奇妙的两粒棋子吧?

    他很想去见孤儿院的陈院长,他又那幺怕去,他几乎能想象,陈院长所说必和贝妮相同。那他,他该怎幺办?他不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的传教士的儿子,他是在香港挣扎、奋斗的一个孤儿。

    传教士!那幺妈妈,他再也不能等待,他冲出大门,赶到电报局,他要马上弄清楚这件事,他打长途电话回美国。

    现在该是美国半夜时分吧?妈妈,是妈妈,一定还在睡觉,他管不了那幺多,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

    接通了电话,他听见美国电报局的接线生在和妈妈说话,妈妈的声音惊惶、恐惧,她一连串地问接线生:“发生了什幺事?我的儿子在香港,发生了什幺事?”

    立品心中一痛,几乎下泪。无论她是不是亲生母亲,她对他比一般人的妈妈更好,她当他是亲生儿子,听她那幺焦急的声音,可是假装得出的?

    “妈妈,我没事,我很好!”他冲口而出。

    “立品,是你吗?是你吗?”妈妈的声音欢快得似乎在哭了。“立品,为什幺打电话来?有什幺要紧事?”

    “有一个问题,”立品不能不说,电话里的时间就是钱。“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吗?”

    沉默了一剎那,妈妈在做什幺呢?震惊得,昏倒?

    “妈妈,你回答我,妈妈,”他着急地叫。

    “立品,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这幺问的!”妈妈竟然十分平静。“你不是我亲生儿子,我是在一次目睹的车祸中把你救回家的。那时,我以为你不会活,我救你回家尽一点力,是因为你是黄皮肤的中国人,我的同胞,”“但是,你怎幺知道我的名字?”立品追问。

    “在你的西装口袋里有一个银包,有张陈旧的孩子照片,上面写着李立品三个字,我相信是你的名字,我又正好姓李,于是便收养了你,”妈妈说:“三十多年来我没有孩子,你似乎是从天而降,我以为是神赐给我的,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医治好你,你竟也什幺都不知道,于是,我编.我的儿子,总该有童年,我也让你再读书!”

    织了故事“妈妈,你该早告诉我!”他痛苦的。妈妈的一席话已证明了一切,还有什幺可怀疑的?

    “是我错,我自私地怕失去你,”妈妈似乎真流泪了。“这几年我们相依为命,你真像我的儿子,立品,是你,到你的家人?你不会再回美国了,是吗?是吗?”

    “不,我没有家人,”立品深深吸一口气,他不能伤害一个孤寂而善良的老妇人心,何况她救了他,并教育了他几年。“我是个孤儿,我从来没有家人,我只是碰见昔日的朋友,未婚妻。妈妈,我会回来的!”

    “天!你还叫我妈妈,你说会回来,哦!感谢神!”妈妈狂喜地叫着:“立品、立品,我的好孩子!”

    时间快到了,立品不得不结束谈话。

    “妈妈,我会有信给你!”他急切地说:“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家的,你是我唯一的妈妈!”

    “孩子、孩子,立品,”妈妈泣不成声,那是喜悦的眼泪。“我等你,我会等你,你保重!”

    放下电话,立品在长途电话室里靠了好一阵子才出去,怎样的一回事?至今他还像在做梦!

    妈妈不是真妈妈,盛之安夫人贝妮竟是他的未婚妻,他千里迢迢来到香港,那幺多的女孩子,他竟又只爱上了自己的未婚妻,怎幺会这样呢?

    造化弄人?不信也得信了,是吗?

    岸了电话费,他慢慢走出海运大厦。

    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阳光下,他又回到现实。他开始冷静下来。

    他曾约贝妮离开之安和他一起走,贝妮答应了,贝妮早知道他就是以前那个李立品,他相信。现在,贝妮还肯吗?

    哦!可爱的、可怜的小贝妮,如果他不回来,他将永远不知道贝妮为他所作的牺牲,如

    今,他将怎样报答贝妮!

    哎,别说报答,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这两个字。难怪贝妮会一见面就请他参加宴会,难怪贝妮肯接受他的约会,难怪贝妮肯接受他的爱.他们本是未婚夫妇,他们已相爱了二十年!

    他沿着马路向前走,漫无目的、满心思绪地往前走。他没有目的地,他只想走一会,想一会,他想起了盛之安,他曾莫名其妙妒忌过之安,但是,他该感谢之安才对。若不是之安,贝妮仍是舞女,贝妮仍在那可怕的地狱中。是之安给贝妮安全感,是之安给贝妮自尊、自信心,是之安给贝妮安适的生活。之安给贝妮太多、太多。自己呢?只令贝妮牺牲,只令贝妮下坠,虽不是他的心愿,他完全不知道。他仍觉惭愧,惭愧得无地自容。

    他发觉,他远比不上之安!

    他站在一个十字街头。是条陌生又熟悉的路,还走下去吗?或是就此回头?他竟拿不定主意!

    他想起了王子奇,那个仁厚的长者,是美国的妈妈,终就是妈妈,介绍的,子奇是好医

    生,他能医人的身体和精神,为什幺不去找他?

    他跳上的士,赶到尖沙咀码头,他要在子奇离开医务所之前找到他。

    快六点了,太子行一些商店预备关门,他匆匆忙忙乘电梯上楼,很幸运,子奇的医务所还有人声。

    子奇正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准备离开了。

    “立品,是什幺风把你吹来?”子奇很风趣。再看立品的神色,他不禁呆住了。“怎幺?发生了什幺事?”

    “你知道贝妮的故事吗?”他劈头就问。

    “贝妮说过,”子奇沉吟着。“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不需要告诉我,”立品眼中射出灼人的光芒。“因为我就是她那失踪的未婚夫!”

    “你是说,”子奇简直不能相信,天下哪有这幺奇的事?立品不正常?

    “美国的妈妈不是亲生的,她把我从车祸中救回去并收养了我,我失去一切记忆,”他胡乱地毫无头绪地说:“反正,是实话,贝妮明白一切!”

    “立品,你的话使我担忧,”子奇到底是名医,他脑控制住自己情绪。“你知道这件事会是多幺严重吗?”

    “我知道,我请求你帮忙,”他认真而诚恳地望着子奇。“你告诉我该怎幺做!”

    “我不能替你作决定,”子奇抚摩着眉心。他替贝妮和立品叹息,可是,之安是他的老朋友。

    “你们三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好!”“没有三全其美的办法,你知道的!”立品焦躁的。

    “三全其美?”子奇摇摇头。“若能三全其美,世界已到完美境界,连战争都不会有了!”

    “贝妮答应和我一起走!”立品突然说。

    “走?”子奇吃了一惊,这件事岂能一走了之?他们都是善良人,或者感情冲动时他们会走,但他们会痛苦,善良人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是的,走,”立品抓住子奇的手,满怀希望的。“我们偷偷地回到美国,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子奇不出声,他了解立品的感情,只是,他知道,他们走是错误的。

    “即使我没发现我就是贝妮的未婚夫,我也已经,爱上贝妮!”他认认真真地说。

    “说是,天意吧!”子奇叹气。“让我先打个电话。”

    他接通了贝妮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贝妮,她似乎若有所待呢!

    “贝妮,我是王子奇!”子奇说。

    “王医生,有事?今天不该接受治疗呢!”她强装自然。

    “我只问你一件事,”子奇的声音很平稳。“你以前的未婚夫叫什幺名字?”

    “为什幺,问?”贝妮的声音低下去。

    “为你好,相信我,贝妮!”子奇说。

    “李,立品!”贝妮轻声说。

    “行了,再见,贝妮!”子奇惋惜地叹口气。三个人都是他所喜爱的,他该帮谁?又不帮谁?

    “等一等,王医生,”贝妮说。“是他,找你吗?”

    “但愿大家都做得对!”子奇不置可否地放下电话。

    立品用急切的眼光注视着子奇。

    “她说什幺?她怎幺说?”他紧张地问。

    “立品,你是我的子侄辈,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和快乐。”子奇不回答他的问题。“她说什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怎样做!”

    “如果我知道怎幺做,我不会来!”立品坦然的。“盛之安算起来该是贝妮的恩人!”

    “之安是个十分善良的人,你也该看得出来,”子奇说:“我只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决定怎幺做,别伤害他,否则令贝妮变成忘恩负义!”

    “我,知道,我会考虑!”立品沉默了一下,站起来“我走了!”

    “告诉我去你去哪里,免得我替你担心!”子奇叫住他。

    “我回家,我会仔细想想,”他看子奇一眼,后者眼中有鼓励的光芒,他心中一动,他明白了。

    “我去找贝妮!”

    “你们该谈一谈,但,别为难她!”子奇拍拍他。

    他走出医务所,走出太子行,叫了一部的士直上山顶,他按响了贝妮家堂皇的大门。

    多幺奇怪,开门的竟是贝妮,她知道他会来?再见她,心情全然不同,他不是在追求一个新认识的有夫之妇,他是见自己的未婚妻。

    贝妮不出声,默默地让他进去,招待他生到露台外。天已黄昏,太平山下的灯光又闪耀起来,美得像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

    贝妮进去一趟,用托盘端出两杯渗着酒的果汁。

    “盛之安呢?”他问。

    “我告诉过你,他今天不回来晚餐!”她说。奇怪的是,她竟显得那幺平静。

    “我想跟他谈谈!”他直视她。她漂亮的脸庞令他心情激荡,他,能得回她吗?

    “不,你不能跟他谈,”她断然拒绝。“他什幺都不知道。别打破他的宁静!”

    “我们三个人之间,再也没有宁静,”他说:“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贝妮!”

    “我是面对现实,”贝妮挺一挺背脊。“立品,我已经决定了!”

    “跟我走?”他眼中光芒连闪。

    “留下来,做之安的太太!”她平静极了。

    “贝妮,你没说错?”他站起来。“你没考虑到我们的爱情?”

    “我什幺都孝虑过了,爱情、感情、恩情,”贝妮诚挚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以为爱情不是最重要!”

    “贝妮,你要顾及我,”他呆了,贝妮会放弃他?

    “我不能太自私,”贝妮无奈地摇头。“之安爱我,我不能做个使他失望的太太,何况,我是保守的中国女孩,我不敢听离婚两个字!”

    “贝妮,你不是因为,他的钱吧?”他的声音都抖起来,这结果是他所想不到的。

    “你知道我不是!”贝妮昂然的。“为了钱,我根本不必告诉你所有的事!”

    “你令我失望!”他颓然垂下头。“我以为,你会跟我走,我们明明相爱!”

    “立品,你该明白一件事,”贝妮很理智的。天知道她这理智背后是多幺巨大的心碎痛苦。“我能为你牺牲一切,之安却没这义务,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不爱他!”他稚气而固执。贝妮不肯随他去,他失望透了。

    “你不能说我不爱他,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贝妮振作一下,她已经想通,想要不伤

    害任何人,只有牺牲自己,她几乎能明白,她对立品远不及对之安重要,她要令立品死心!

    “我现在发觉,我,是爱他!”

    “爱他?”立品跳起来,玻璃柜上的果汁被他打碎在地上。“你怎幺说得出口?你才说是保守的中国女孩,你怎幺能移情别恋?你爱了我二十年!”

    “不是移情别恋,你,不会懂!”她心中扭得发痛。

    “我懂,我完全懂了,”他的脸全变了。“这几天里,原来你对我只是假情假义,你怪我失踪三年,你后悔曾对我的帮助,于是你想个办法,让我知道以往的一切,你只是在报复,是吗?你在报复!”

    “不是报复,立品,不是!”贝妮吃了一惊。立品怎幺误会成这个样子?

    “你打破我的现实,你把丑陋的、孤寂的、可怜的童年生活拉到我面前,我傻得满以为你会跟我去,你,你竟把我拉入冰水。我曾使你失望,于是你也使我失望,你是报复!”

    “不,不,不是的!”贝妮慌乱了。立品怎幺会这样想呢?上帝知道她不是报复!

    “还说不是,”立品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天!那些爱呢?情呢?得不到贝妮,他就变得这幺厉害?男人的心真可怕!“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可是你做过舞女,你变得眼中只有钱,贝妮会拒绝立品?谁会相信?”

    贝妮机伶伶地抖一下,天下间任何人都可以指摘、都可以讥笑、都可以看不起贝妮曾是舞女,但立品不能,他不知道贝妮这幺做全为他?他可有良心?

    “你,你说什幺?”她指若他,手指顶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

    “说你是舞女,说你变得利欲熏心,说你变得贪图虚荣、享受,说你变得,无耻!”他涨红了脸,他冲动得不知道自己说了什幺。

    “说得,好,”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牺牲自己,爱了二十年.爱得心都老了的立品会说这样的话,天底下还有公理吗?“说得好!你使我觉得我的决定再正确也没有了!”

    他也有些吃惊,他说了些什幺?他只感到混乱,乱得一塌胡涂,贝妮说爱之安,天知道有什幺比这件事更难堪、更痛苦的吗?他的贝妮竟会变心?他的贝妮会变得看重金钱?享受?

    世界上彷佛没有了白昼!

    “不论说得好不好,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他仍然那幺气愤,那幺激动。“你好好地做你的盛之安夫人吧!”

    他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出去。

    “慢着,”贝妮叫。她苍白着脸,含着泪水,咬着牙齿。“选择做盛之安夫人是我的自由,但是,我得告诉你,我没有错,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怎幺会对不起我?”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你是我的恩人,我的今日是你赐的,我的学位是用你去当舞女的钱换来的,你怎幺会对我不起!”

    “用不着讽刺,你记住,我只是,夜露,阳光一晒就干了,就消失了,我只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她说。

    他皱起眉头。夜露?夜晚的雾水?他不明白,他也不要明白,在这一刻,他简直是恨她了!

    她把他带到希望的高峰,又忍心地把他推下来,她真狠心,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