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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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期中考,十月已经过了一大半,但是天气依然不太泠,陈庭介和雷亚成的相处也渐渐安稳下来,两人不会特别去在意什么时候该怎么做,变得自然就知道何时想待在一起,何时需要独处。

    这种感觉对陈庭介来说是第一次,居然有人可以这样陪伴在自己身旁。

    但是这种情况持续到十一月初突然改变了。

    原来陈庭介还和雷亚成约好既然考完试,干脆找个周末去北投或淡水玩,但才约好,第二天就联络不到他。

    打手机找不到人,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这时陈庭介才知道自己对他的认识有多贫乏,居然除了这两处就不知还可以上哪去找他了。

    原来以为他只是消失几天,但时间越拖越长,老师点了两次名没点到,已经开始下通牒的时候,陈庭介才真的慌了。

    一开始联络不到他的时候,陈庭介以为雷亚成想跟自己分手才这么做,但如果是各处都找不到他的话,事情就不太单纯。

    但是,他没什么思考的余裕,突然之间,很多雷亚成的前后任情人跑来问陈庭介电亚成的下落。

    一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在教室堵陈庭介,也有人在校门口等他。问话千篇一律是

    “雷亚成上哪去了!?”

    “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

    “你想一个人独占他?”

    面对望复不断的质询,陈庭介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我跟他没关系。”

    “骗人!他跟你在一起整整两个月!而且这段时间他都拒绝其它人了!你还说你跟他没关系?”

    “烦死了!他有说我跟他有关系吗!?那么担心不会自己去他家找他!?”陈庭介推开一个在自己面前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再挣脱一个死命抓住自己臂膀的男生。这些人怎么那么烦啊,不会去他家自己问啊!

    但这句话却让所有人地神情为之一变。

    “你知道他家!?”

    “你怎么会知道,他从来不带人回他家啊!?”

    陈庭介也脸色惨然,这些人的表情有愤怒、有忌妒,这些表情都是绝不会在雷亚成面前出现的,他们都极力维持表面的和平。

    “快说啊!”陈庭介被这些人吓得要死,他们轮番上阵、不停逼问。最后陈庭介干脆躲在家里不出门去学校上课。面对父母亲的询问也随便找理由编派过去。

    这些人似乎有一种共识,就是谁都不能进入雷亚成的家里,以维持每个人的平等。这是什么世界?好险自己没陷进去。陈庭介万分庆幸自己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陈庭介本来以为雷亚成只是不想来上课,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他,那他到底去哪儿了?但他连雷亚成的日常生活圈都不太知道。

    但在不明原因的冲动驱使不,陈庭介还是在两个星期后去他家按他的门铃。当看到雷亚成家门口的信箱时,陈庭介就觉得很不安。里面塞满了信件和报纸,虽然雷亚成偶尔也会不拿报纸,但满到掉到地上还是第一次。

    按了好久都没人应门,陈庭介一急,连忙去敲对门的门,敲了许久,总算有人打开一丝门的隙缝,瞪了陈庭介一眼。

    “做什么?”

    陈庭介闻到一股室内的霉味,连忙退后一步。

    “请问你知道你对门的人在家里吗?你最近有看到他吗?”

    “我怎么会记得这种事?”

    “拜托你,只要你想的起来什么都跟我说好吗?”陈庭介难得用请求的语气开口。

    “我从很多天前就都没看到他了!”

    说完铁门碰地一声关上。陈庭介无力的坐在楼梯间,他不知该怎么办了。看到散落一地的报纸,他捡起来,细数上面的日期。这至少堆了一个多星期了

    如果报警,可以吗?还是联络雷亚成的母亲?可是手上没有她的电话。

    陈庭介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六神无主,猛然一站起来又继续敲雷亚成的门,敲个不停。

    陈庭介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每天下课后等在雷亚成的家门口,过了几天,为了怕错过他回来的时候,连白天也去等了。

    虽然这样很愚蠢,可是他也不知有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其它那么多人,在雷亚成会出现的地方找都找不到,那自己只能在这个唯一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等候。

    陈庭介向警方报案,不过二十岁的成年人,而自己又不过只是他的朋友,根本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警方他确实是失踪。

    自己居然有在他家门口守得寸步不离的一天,如果把这件事跟两三个月前的自己说,一定会大笑愚蠢吧!但他现在就在做这么愚蠢的事,为了一个照理来说应该可有可无的男人。

    该不会要不要去停尸间看看?想到这,陈庭介连忙用去这些想法。

    快回来吧其它什么都无所谓。

    课也不去上,陈庭介的耐心已经快到临界点,等了十多天,他每天坐在冰冷地水泥地上跟个白痴似的,偶尔柳至轩会过来把讲义什么的带给他,最后柳至轩也受不了了。

    “雷亚成这样下去他这一学期的成续就完了,你想跟他一起完蛋吗?”

    “不想”

    “那就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来该有的生活!”

    “再等一下就好。”

    柳至轩用厌烦的眼神望着陈庭介,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的离开。

    陈庭介觉得自己受气,但也觉得他说的话没错。到底还要等多久啊?雷亚成是故意的吗?为了让自己心烦、焦急、觉得他很重要吗?

    前阵子雷亚成了问过自己为什么都不会嫉妒或紧张他,那时出乎意料用认真的口气问,还让陈庭介好笑了一下,现在该不就是来反证他的说法吧?

    “我不等了啦”

    陈庭介低声地自言自语,这种无止尽的等待好累,根本没有终点。日复一日,只是坐在这里,把自己的生命浪费殆尽。而雷亚成,说不定正在某一处跟什么人玩乐。

    “不等了不等了不等了”说是这样说,陈庭介依然没有起身,愣愣地望着楼梯口可能出现的人影。

    结果又是枯等了一夭。每次都想着再等一下下就好,说不定再一下下他就会出现,结果雷亚成还是音讯渺然,不够果断也是让自己又浪费了一天的凶手之一。

    从雷亚成的公寓回自己家的路上,突然之间飘起了雨,陈庭介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伞撑着。

    雨丝混着冷风让陈庭介瑟缩起来。

    明天不等了。这次陈庭介真的下定决心,再等下去,自己就赔进了更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么说来,雷亚成也是很重要的东西?陈庭介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

    快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陈庭介看到站在路灯下静静淋雨的电亚成,惊得差点把雨伞掉到地下去。雷亚成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不知淋了多久的雨。他眼睛似乎在看陈庭介,却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到站在雨中等候自己,没有去任何别的地方,任何男性或女性的住处,而是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的雷亚成,陈庭介突然觉得先前为自己画的底线瞬间被冲破了,心中满满的尽是对他的情感。

    不论他曾经喜欢上多少人,或是依然处在进行式状态的又有多少人,最后依然回到自己这里了不是吗?在眼前这个人将近崩溃的时候,这种自傲感却让陈庭介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而这种兴奋又使他的声音微带颤抖,彷佛因悲伤而发出的声音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

    陈庭介极度压抑自己,不让声音泄漏自己的情绪。

    “我母亲去世了。”雷亚成低声说道。

    答非所问的回答,陈庭介自己拼凑成完整的一篇,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母亲去世了,他很痛苦,需要人安慰?

    “在这里淋雨也不是办法。”

    向来不知如何安慰人的陈庭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毕竟亲人去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雷亚成全身湿透,一向闪亮的眼睛在这时却异常灰暗,他用力的将陈庭介拥入怀中,像是要挤碎他;而陈庭介感受到对方身上湿衣传过来的温度,冰冷得叫人发寒。终于,雷亚成像是忍耐很久似的,痛哭失声。

    “我应该在她身边的!为什么我不在!?我应该在的!”

    两个人相拥在滂沱大雨中,雷亚成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而陈庭介也不知自己心中的酸楚究竟是打哪儿来,明明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嘛,可是看到雷亚成哭成这样,陈庭介也无法再保持冷静,抱紧他像是随时都会崩溃的高大身体,连伞都顾不得的,只想安慰眼前这个人。

    倒卧在床上的两个人,陈庭介抱着雷亚成,轻抚他的背脊,直到他不再那么痛苦,停止颤抖。雷亚成像是很久没有感觉到人类的温暖一般,紧紧地偎着陈庭介,像自言自语地说:

    “她自杀了当她接到我爸爸的死讯时,就自杀了我应该知道的,她根本还爱着我爸”

    陈庭介吻着雷亚成的脸。

    “不要自责,你一点错都没有。”其实陈庭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有错没有,而错不错又有什么差别,他只是照着一般连续剧演的安慰方式,以及自己所试想的去做。

    “她是割腕的。我一回老家就发现她的尸体在浴室中,血迹早都干涸了,却都没有人发现。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看住她”

    “你无法预知未来。”

    雷亚成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望着陈庭介,眼里有深沉地悲伤,彷佛在控诉自己是否真的无法阻止,是否这真的是一个人该有的宿命。但他感觉到这问题的无解,便又靠在陈庭介的肩上,轻轻的说着。

    “我好恨她的自私,自顾自的决定生下我,自顾自的把我丢在一旁,现在自顾自的丢弃生命,只为了那个我从来没见过面的父亲。我不要小孩,因为那好残忍,就像她一样生命到底多美好了?她自己不就放弃了吗?凭什么要我感激她给我生命?她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被生下来啊!”“可是我希望你生下来,因为如果你没生下来,我就遇不到你了,是不是?”

    “你希望你遇到我?你喜欢我吗?”

    雷亚成现在看起来好脆弱,彷佛一碰就会碎掉的陶瓷娃娃,让陈庭介心疼的紧搂住他。

    “我当然喜欢你。”

    雷亚成默然了好一会,才低声说: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爱这么多人,然后又很快的就不爱了我以为这种生活很快乐,因为她也是过着这种生活。只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跟她一样,看起来周旋在许多人中间,但事实上那都是假的,她连自己的最爱都抓不住。”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母亲看起来就像一朵花似的,每个人都爱她,而且到哪都受欢迎,日子永远不寂寞,所以他一直以为,母亲即使没有父亲也不会怎么样。

    但既然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为他自杀呢?

    既然要为他自杀,那当初又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据他所知,是母亲这方提出的,那时她还挺着大肚子。

    怎么想都无法解释,而唯一可以解答疑惑的人,已经自行选择死亡之路了。

    雷亚成紧抱住眼前的这个人,怕他也会消失。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来找陈庭介,雷亚成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思考,他只是按着本能去做,当想到的时候,已经站在陈庭介的家门口。

    身上的衣服依然湿透。雷亚成感到寒冷,将手收紧了些,然后将陈庭介压倒在床上。

    感觉到这次的行为可能会和以往不同的陈庭介原先有点抵抗,但看到雷亚成痛苦又迷惑的眼神时,便安静下来,任由他把唇贴在自己的颈项上。

    两人进展到最亲密的性爱行为,彼此之间毫无隔阂。而雷亚成问陈庭介要不要干脆搬到自己家住在一起时,陈庭介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这离第一次的行为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雷亚成帮着他把行李搬到自己家。

    “你这些东西要放哪里?”雷亚成从一堆纸箱中抬头,陈庭介的东西不少,所以雷亚成也帮着整理。

    “看你高兴放哪就放哪啊!这是你家,所以由你决定。”

    “那我帮你放到阳台去?”

    “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庭介作势要赏雷亚成拳头,却轻易地被挡住,顺势拉进对方的怀中。当然陈庭介是故意的,恋人间的打打闹闹不过是亲密举动的延长。

    雷亚成感觉自己的心彷佛在这样的行为中一次坎的被治愈。于是更加爱怜的抱着怀里的人,陈庭介感觉到了,也紧紧的回抱他。

    “嗯”接受恋人压止来的嘴唇,陈庭介温驯地响应。

    对雷亚成,他只想给予无止尽的温柔,任何伤心的事都不再出现,因为他深信自己就是可以将雷亚成带离无止尽的爱情游戏的人。

    和那些狐朋狗党鬼混,但除了柳至轩外,其它人都没注意他和电亚成的关系。

    两人就这样同住到四年级下学期,陈庭介也以为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直到柳至轩某天神色不善地在下课后叫住陈庭介。

    “你跟雷亚成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陈庭介狐疑地望望他,这好象不关他的事吧?

    “你问这做什么?”

    “你自己看吧!”

    柳至轩拿出一份资料袋给他,陈庭介不想接,因为他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似乎接下这份东西自己的生活就被打乱,但柳至轩还是硬塞在他手中,说道:

    “你好自为之。”

    为什么要好自为之?陈庭介想马上把资料袋丢到教室中的垃圾桶去,可是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好奇心战胜一切。

    回家后,他双手颤抖的拆开这份资料袋,里面是柳至轩一贯的报告格式。一份身家资料再加一堆照片,厚厚的一大叠。

    照片中的人物形形色色,在许多不同的偷情地点,唯一相同的就是里面都有雷亚成。全部看过一遍之后,陈庭介愣愣的坐在客厅,任由照片散放在桌上。

    这应该没什么吧早都看过了,交往之前就知道雷亚成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陈庭介自以为可以改变他而已。看资料上记载的时间大概都是这几个月的事。也就是说,至少雷亚成对他忠诚了将近四个月,这样足不足够?

    “我回来了。”雷亚成的声音传了来,陈庭介赶忙把桌上收一收,藏进桌子底下,因为他怕如果随便丢在垃圾桶里,会被雷亚成发现,然后两个人势必会吵架,可能就会分手。

    “你在干嘛?”

    正走进来看到陈庭介不自然的动作的雷亚成,好奇的问。

    “没没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突然接到电话,说有一个临时工作。”

    真的吗?陈庭介觉得眼前这个人好象说什么话都无法信任的感觉。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空气中有一股不属于他俩的味道,而是一个不知名的第三者带来的。

    “我去洗澡。”

    雷亚成丢下这句话,就进了浴室,陈庭介等他进去之后,看到他去在门旁的背包,便走了过去,凝视着,突然他抓起了背包,因为太过紧张而双手发抖,一边翻着里面的东西一边注意雷亚成在浴室里的动静,最后翻出了他的手机,便把手机通讯簿一个个叫出来看。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违反了一开始两人的不成文约定,但是,他为雷亚成付出这么多,越一点界,应该不为过吧?

    手机里记载着一些他很陌生的人名,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陈庭介突然觉得自己全身虚软,连胃都痛了起来。

    等到雷亚成走出来时,陈庭介已经关灯上床睡觉了。

    以前陈庭介都会等到自己回来在一起睡,雷亚成不知为什么今天例外,但还是钻进床内,从后用双手环住陈庭介,而他颤动了一下。雷亚成轻声问:

    “还没睡?”

    “嗯。一

    “失眠吗?”

    “不是”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雷亚成把他抱紧,但陈庭介却挣扎起来,直到雷亚成放开他。

    两人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度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