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西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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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瑛听闻女儿明日要去城西,有些不放心。

    “玉奴,你明日…真的要和征哥儿去城西?那儿的马场不过有些纯种马匹,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而且由于养马的缘故,多少会有一些异味。你若喜欢,娘改天叫你舅舅送你一匹可好?”

    女儿一朝回到自己身边,林瑛自然不愿意她离开身边片刻,恨不得把傅徴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当初玉奴早产的悲剧,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暗刺。

    不明显也不容易拔出,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草木皆兵。

    明面上傅家众人皆以为她当年早产的事故是傅洲照顾不当的缘故,可林瑛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她的过错。

    是她当年错信她人,识人不清,才导致中毒早产。

    傅洲担忧妻子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态,不愿给早已心力交瘁的妻子增添新的烦恼,暗中以一己之力将责任全揽至自己身上。

    从外面走进来的傅三老爷正好听到娇妻的这一番话,暗自摇头。

    傅洲明白妻子在担心什么。

    小姑娘去外面多见见世面也是好事,况且自家闺女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种对外界的向往,他可不信夫人看不出来。

    大不了…他明日也去城西看着,保管出不了事。这样想着,他也顺势说了出来。

    林瑛:“你明日休沐?”她怎么不知道?

    傅三爷一愣,转而搅搅糖般扭到林瑛身边:“…我明日…不休沐。不过...我可以请假啊!”

    傅徴:“爹!好腰!”

    219:“...”

    “想都别想!整日懒散,何时才能让娘为你少操点心!”林瑛将刚进门的傅三爷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

    “我记得玦儿前些日子还在找你,若是明日你一定要休沐,替他把事情办了。”

    傅洲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和娇妻爱女度过一个独属于他们一家的美好夜晚,结果凳子还没被屁股捂热,人就被夫人赶了出来。

    今晚月上枝头,夜黑风静,最适宜花前月下,对饮几杯。傅三爷想着夫人院子里那棵梧桐下埋的梨花醉,也是时候挖出来了。

    怎奈…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傅三爷本欲与妻共度良宵,一腔缠绵情丝却被夫人亲手斩断。

    “卷宗我给你放在书房里了,今天晚上好好钻研,明日去找玦儿。夫君你也知道,玦儿打小独立,很少求过我。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他,夫君你...就是让我为难了。”

    林瑛望着扒着门框不愿意离去的俊雅男子,嫣然一笑。

    那笑艳如桃李又带着将门女子独有的飒爽,让傅洲恍惚回到了当初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女子一袭红衣猎猎,纵马奔驰。

    那年的击鞠比赛赛场上明明有如此多光鲜亮丽、身世显赫的贵女,可傅洲的眼睛似乎只能看见那个在赢了比赛后头戴花环,受众人瞩目,笑容娇艳动人的少女。

    傅三爷被夫人这个久违的笑容一击必中,晕乎乎的去了书房。

    既然夫人都发话了,他再不上道点估计以后连房门都进不去。

    小舅子这个人...他傅洲记住了。

    傅徴:“又是被迫吃爹妈爱情狗粮的一天。”

    ***

    第二天醒来时,傅徴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院子里的一应设施经傅三爷的手精挑细选,自然是极好的。

    单单论这小叶紫檀拔步床,就足足有两米多宽,够傅徴来来回回翻个遍。

    床帏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甜香,将陷进被窝里的人柔柔地包围着,傅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去。

    红弦得了小姐起床的消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案。

    傅徴听见动静声,连忙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一头乌发被她睡的乱七八糟,玉白的小脸上甚至还有些许粉色的不明痕迹。

    小姐的性子看起来...和外表...似乎有些出入。

    红袖忍俊不禁,脑海里忽然想起二少爷院子里的那只异瞳玉面狸。

    “小姐,也该到起床的时间了。三少爷已经在前厅等您了。”红弦侍立在床边,语气温和。

    傅徴原本还想再赖一会床。

    以前在武陵的时候,红岫通常在叫过她几声后就不再管她,任凭她赖床赖到不得不起的时候。老宅人少,哪会有人跟在少女身后督促?

    只是现在…人到了金陵,不像在武陵老宅那般随意。

    傅徴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三哥已经在前厅等她,她也不好意思磨磨叽叽叫人久等。

    “这是夫人为小姐准备的骑装,小姐试试。”红弦将木案呈至傅徴面前。

    嘴上说着叫女儿不要去,待到傅徴走后,林瑛还是给女儿准备好了一切。

    暗红的劲装静静地躺在红弦手中的木案上,衣襟上用鎏金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沿着领子处一路蔓延至右肩,在阳光下显现出粼粼微光。

    傅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衣服上的海棠是暗纹绣,平时穿着并不显眼,只有在阳光下才熠熠生辉。

    “这...是给我的?会不会太明艳了些...”

    傅徴心痒痒的厉害,但还是有些担心。

    她日常的裙裳多是些淡雅清新或者鲜嫩活泼的颜色。若陡然试这富贵的颜色,她怕驾驭不了。

    红弦抿嘴笑道:“小姐,这衣裳可是夫人前些年就为你裁置好了的,御供的料子,最适合骑射。奴婢相信夫人的眼光,小姐你就大胆试试。”

    傅徴听到红弦的话,心下稍安,拿起衣裳转到了屏风后。

    “这...真的是我?”

    片刻后,红弦将傅徴带到镜子前,站在她身后替她整理衣摆。

    少女身量不高,但比例极好。腰细腿长,穿着劲装时腰是腰,腿是腿,自有一番英姿韵味。

    “当然是小姐了!奴婢就知道小姐穿这身一定好看!”

    夫人本就生的美艳,年轻时最喜鲜艳的衣裙。小姐作为夫人的独女,自然是继承了夫人的好样貌。

    红弦任由傅徴一个人孩子气地站在镜子前东看看西瞧瞧,自己则出去把忍冬叫了进来。

    “小姐,忍冬梳头的手艺在府里是最好的,让忍冬替您梳个合适的发型吧。”

    兰蕙聪慧细心,红岫活泼可爱,红弦温柔沉稳,忍冬是和她相处时间最少的女子。

    傅徴目前还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只觉得忍冬在这芷菡院存在感极低,像是不存在一样。

    女子的手指轻轻柔柔地穿梭在傅徴的发间,舒服地傅徴都快要睡过去。她眯着眼睛感受着头上细微的变化。不一会,女子的手放了下来。

    “好了。小姐您看喜不喜欢?”傅徴端正了坐姿,晃了晃脑袋。

    头上的几缕头发被编成了麻花小辫,和乌黑的发丝一起被束进银冠里。小小的银冠做成了展翅高飞的仙鹤形状,马尾随着傅徴的摆动落到了肩上。

    傅徴对于这个造型满意的不行,“忍冬,你好厉害啊!以后我都要你帮我梳头。”

    红岫只会给她梳花苞头,而且是那种很幼稚的花苞头,一点也不霸气,让人想上手去揉。

    忍冬一怔。少女的笑颜恍若春花,叫她一时之间看的呆住了。不过给小姐梳个头…没想到她会如此高兴。

    小姐似乎很爱笑,也很温和,一点也没有架子。

    想必日后在芷菡院伺候小姐,日子会变得很轻松,也会很有趣。

    ***

    傅徴人到前厅的时候,傅征神态自若地正在喝第二杯茶。

    若是换做旁人叫他好等,混世魔王早就发作起来了。不过现在人是自己的妹妹,傅征面色如常,甚至看见傅徴朝自己走来的模样时,眼睛里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你这身打扮,倒像是我小时候。说!是不是偷穿了小爷我的衣服?”少年起身走到傅徴面前,同样的劲装,马尾高高束起。

    瞧着也没比自己高多少的少年,傅徴出言反驳:“我觉得...你也不比我大多少!而且…我才不稀罕你的衣服嘞!这是娘为我做的。”

    少女双手叉腰,古灵精怪地朝傅征做鬼脸。

    傅征对此也不恼,三步作两步走到傅徴身边,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距,明明足足差了半个身子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四妹妹你可真有意思!”

    他喉咙里溢出一连串轻快的笑声,笑地傅徴想跳起来揍他。

    游戏里关于这些配角的戏份往往是一笔带过,傅徴对于他们的了解程度微乎其微。

    现在站在这里才发觉,其实…他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存在。

    少年的眼尾因为主人激烈波动的情绪微微翘起,染上浅薄的红晕。傅徴心痒痒的厉害,想摸一摸傅征桃花瓣一样的眼睛。

    “好了,我不逗你了,四弟~”傅征拍拍傅徴的肩膀,率先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如今还未完全发育,胸前平坦,一马平川。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由于圆润也瞧不出什么女子的婉约

    如傅征所言,假小子意味十足。自己倒还真可以被人认做’四弟’。

    傅征慢悠悠地走在傅徴前头,余光里只见小姑娘雄赳赳气昂昂地大阔步追着自己而来,他忍不住又笑了,直到上了马车后方才止住笑意,人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到了城西马场,一切都听我安排,别到处乱跑。要是你损失了一根毫毛,三婶婶绝对会把我打死。”

    傅征终于有了点做兄长的味道,严肃地给傅徴交代。

    脑子里冒出娘亲林瑛的那张芙蓉面,傅徴疑惑:“娘也会打人吗?三哥你在夸张吧。”

    傅三夫人出生高门、是养尊处优的嫡女,平日里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打人呢?

    只是...傅徴回想起傅三夫人和活宝爹的相处模式,她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娘亲的脾气...确实难以捉摸。

    傅征耸肩,将身子倾至傅徴面前,压低声音说:“爱信不信。”

    没等少女做出一点反应,他旋即又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傅徴对他这样吊人胃口的举动表示出了强烈的谴责行为,坐到他身旁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傅三少爷勾唇笑的贼精:“欸,就不告诉你~”

    兄妹二人你来我往,极尽推拉之术,博弈数十局。

    傅徴最终落败。

    傅征其人,最是狡猾。

    他要是真的不想告诉你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他什么话都会说。

    而且是张口就来,不打腹稿。

    谎话和借口,真实和虚假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你仿佛知道了所有,但是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